第5章 5
“你發燒了?”霍靖擇語氣有些沉重,安齊受傷多年知道發燒肯定是因為傷口感染了,不會吧,他受傷之後清理地挺及時的啊,還是霍醫生這專家給他縫的,怎麽會感染了。
霍靖擇給他個體溫計讓他夾着,然後把他背上的紗布揭開,紗布有些粘上了,所以揭的時候很小心,霍靖擇仔細看着那傷口說:“沒感染啊。”他把揭下來的染血的紗布放在一邊,拿出碘伏和藥棉清理傷口附近。
安齊問:“長好了嗎?”
霍靖擇拽了把椅子坐在他後面,因為坐的近,膝蓋碰到了他腿上,霍靖擇專注地清潔傷口,說:“你皮肉愈合的速度是神速嗎?昨天剛露骨今天就長好了?”
安齊摸摸鼻子說:“我覺得我傷口愈合地挺快的。”
霍靖擇嗯了一聲說:“膝蓋長得還挺好,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哎留疤也沒事,我又不是女的。”安齊手放在餐桌上,手指在藥箱光滑的棱角上滑過說:“我姥爺還經常說傷疤是戰士的軍功章呢。”
霍靖擇哼了一聲:“你也算戰士?哦,你是作死戰士。”
安齊一下子就不說話了,霍靖擇也突然覺得自己說話說過了,他和安齊也不是很熟,頂多就是上下樓鄰居的關系,這話親人朋友說說還行,他說着實過了。
于是等到霍靖擇将無菌敷貼重新貼到傷口上兩人也沒再說話。
“體溫計給我。”
霍靖擇拿過體溫計看了一眼,然後又摸了一下他的額頭,說:“真發燒了,你是不是昨晚睡覺沒蓋被,現在天涼了。”
安齊摸了摸腦門,一扭頭突然聲音仿佛劈叉一般地叫一聲,眉頭皺起來,然後就保持一手摸着腦門,頭扭着的別扭的角度定住了。
霍靖擇将用過的藥棉放進廢物瓶中,看着安齊這樣就笑了,問他:“是不是睡落枕了?”
安齊呃了一聲,剛才扭頭扭大發了,都扭不回來了,他不會這幾天都維持這個動作了吧?
霍靖擇收拾完東西,拍了拍手,然後兩只手都放在了安齊扭着的脖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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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齊縮了下脖子,因為霍靖擇的手有些涼,“呃,霍醫生你還會正骨呢?”
“我爺爺是正宗骨科老專家,我從小跟他學的。”
“原來是家族遺傳啊,”安齊被霍靖擇捏的也不知道是舒服了還是疼的,眯着眼睛哎呀着,問他:“您是外科醫生吧,您怎麽沒學骨科啊?”
“覺得比起硬邦邦的骨頭還是喜歡外科,而且我家沒有學外科的所以我就學了。”霍靖擇手勁很大,問他:“你是不是說過你是計算機專業的?你喜歡研究計算機?”
“我是被迫的,可能是高考的時候成績差了那麽幾分,然後被調劑到計算機了,一開始我想學機械的,或者汽車之類的。”
“喜歡車啊。”霍靖擇松開手,問他有沒有好點。
安齊輕輕動了動脖子,驚喜地說:“貌似好點了啊,”雖然被捏的很疼,但是捏完酸爽之後還真有一股舒服勁。
霍靖擇去廚房裏的水池洗了手說:“行吧,那我回了。”
“謝謝你霍醫生,對了!”安齊站起來問他:“你吃了嗎?我正好買了兩份午餐你要不就在這一起吃吧?”
霍靖擇看他一眼, “你一個人點兩份?”
“我這不是糾結着不知道吃哪個好嗎,”安齊去解塑料袋,“我買了一份牛肉面和過橋米線,你吃哪個?”
“牛肉面,”霍靖擇也沒推據,“總覺得過橋米線不是很愛消化。”
“偶爾吃一下,也不常吃,我都好幾個月沒吃過了。”商店賣的飯菜都是用塑料碗裝的,直接拿出來就能吃,“對了,我外賣怎麽跑你手上去了?”
“電梯到一樓的時候外賣小哥進來嘟囔着門牌號,我一聽就問他是不是個叫安齊的,他說叫安先生,然後我就幫他拿着了。”霍靖擇拉開椅子坐下,笑了一聲:“安先生。”
安先生咬唇笑着,把牛肉面放霍靖擇面前,然後把店裏給的方便筷拿了一雙給霍靖擇,吃完直接扔了,省得還要洗筷子。
他剛坐下就聽霍靖擇說:“我這筷子怎麽是彎的?”
安齊沒頭沒腦說了句:“你都是彎的,你還在乎筷子彎不彎。”
空氣一瞬間凝固了。
霍靖擇目光幽幽地看着他,安齊低了低眼,默不作聲去櫥櫃裏拿了一雙自家的合金筷子恭敬地放霍靖擇身邊,說:“這筷子絕對筆直筆直的。”
這話不說還好,說完……
安齊嘆了口氣坐下了。
霍靖擇把彎了的一次性筷子放一邊了,拿起合金筷子一擡眼就見安齊面前一碗紅彤彤的油。
“安齊!”
安齊一用力,一次性筷子從中間折手裏了。
“我告訴你最近吃點清淡的,你那是什麽東西,倒了一瓶子辣椒油吧?”
安齊默默又去拿了一雙筆直筆直的合金筷子,回來看着紅彤彤的過橋米線沒敢下筷子。
“我偶爾吃一次……”
“現在是偶爾的時候嗎?”霍靖擇語氣非常不好,“我吃那個,”他剛要把面前的牛肉面推過去發現牛肉面裏也有一大勺辣椒,他用筷子把辣椒夾到碗蓋上,确定沒有一個明顯辣椒面了才推安齊面前去了,然後把米線拽自己跟前來了。
安齊喜歡吃辣的,無辣不歡,總覺得菜裏沒有辣椒就沒味了。他吃了一口牛肉面,因為是最上面的一口,所以還有點辣椒味。
霍靖擇夾了一口紅彤彤的米線猶豫了半天,結果放嘴裏剛嚼了幾口就噴了。
噴只是個形容詞。
霍靖擇是跑衛生間裏吐了。
安齊叼着筷子扭着身體看着霍靖擇從衛生間走出來半張着嘴,舌頭在嘴裏來回掃着,明知故問:“霍醫生你吃不了辣的啊?”他趕緊去拿了個玻璃杯給霍靖擇接了一杯水,恭敬地遞了上去。
霍靖擇喝口水說:“你這個太辣了。”
“要不你還是、算了,我已經吃過了。”
霍靖擇咂咂嘴裏的味道,說:“不過這個味道還是真不錯啊。”他見飲水機裏有燒好的熱水,于是去把米線拿到水池,把帶辣油的湯都倒掉了,又用水涮了好幾遍,等他終于覺得可以了的時候,安齊在他身後說:“你把湯倒掉就沒味了吧。”
霍靖擇看着碗裏清靈靈的白開水抿了下唇,有些無奈道:“沒事,你去吃你的吧。”
安齊只好回去吃牛肉面了。
霍靖擇吃口換了好幾次湯的米線,還真沒味了。
安齊突然想起來說:“霍醫生你那衣服着急穿嗎?我還沒洗,我怕給你沾了我的蛋白質。”
“那是DNA。”霍靖擇道:“不着急,那是我放診所備着的,放好幾年了一直沒用上。”
安齊哦了一聲,放好幾年了……
霍醫生霍大專家親自給他做的手術,又給他打了破傷風針,還用的可溶解的線,又給他拿了幾盒藥,雖然安齊不懂,但是也覺得換作醫院裏這一系列程序過去也要花點錢,霍靖擇雖說不要錢,但是也不能一點兒表示都沒有,一碗米線,尤其是一點味道的米線也孝敬不了霍醫生。
于是隔天晚上安齊回去就給霍靖擇拎了一箱子被捆得很嚴實的鮮活大閘蟹。
大閘蟹是他去他爸單位拿的,現在也沒過節他爸單位居然發東西還發大閘蟹了。後來他一問,他爸說是特意給他買的怕他不要。
于是安齊下午下課之後特意去看他爸結果到地方他爸日理萬機正開會呢連面都沒見到,于是只拎了特意給他買的三箱子大閘蟹走人。
原本他爸說只讓他拿一箱剩下那兩箱要拿回家,結果都被安齊給拎走了。自己留一箱,送霍醫生一箱,剩那箱送給隔壁混血小朋友吧。
安齊回家之後先回了自己家,放家裏兩箱,然後拎着一箱直接上了十九樓敲了霍靖擇家的門,對方好像不在家。
于是他下了樓去敲金家的門,才發現霍靖擇在隔壁呢。
“你在這呢,我剛才去你家了,你等等。”安齊轉頭回自己家在門口拎出來一箱大閘蟹送過去。
霍靖擇笑了一聲說:“這麽客氣。”
金晏淮倒是很不客氣說:“正好金銘這兩天吵着要吃呢,謝了,對了,今天劉媽有事這才來,飯還沒做好呢,正好把它們煮了,你就在我家吃吧。”
安齊擺手:“不了,我回家吃。”他對金晏淮其實有些別扭,因為那天自己撞車被金晏淮看見了,而且還被當做教育兒子的反面素材了,但是看金晏淮友好的态度,大概是霍醫生給他說好話了?
霍醫生真是個好人啊。
霍醫生看他一眼,語氣幽幽地說:“昨天吃辣的,今天吃海鮮?”
安齊怔了一下,他其實對這些受傷忌口什麽的東西沒怎麽注意過,受傷了也是想吃什麽就吃什麽,要不然昨天也不能備注多辣了。但是霍靖擇這麽一說,安齊覺得自己還是遵醫囑吧,于是回家又把給自己留的那箱大閘蟹拎了過來說:“那你們一起煮了吧,反正我也吃不了。”
金晏淮讓他進來,說:“今晚在我家吃。”金銘偷偷跑過來眼巴巴看着安齊,見安齊還在推據,說:“你就來嘛。”
小混血這軟孺的聲音一出口,安齊立馬同意了。
霍靖擇剛要關門的時候看見對面安齊家的門還沒鎖呢,直接大敞着,他過去把門推上,說:“你家的密碼鎖挺方便的,我也應該換一個。”
金晏淮從門口看了一眼,奇道:“我在這住了好幾年怎麽也沒想起來換一個密碼鎖。”
金晏淮家裝修的很溫馨,之所以溫馨是因為即使不知道這家裏住着什麽人,但是也能從鋪在樓梯上的地毯,滿地的拼接墊,以及尖角處包裹的防撞條等位置感受到這家主人對孩子的保護。
電視裏正播放着小豬佩奇,客廳後面的隔斷空間裏簡直像一個大型玩具游樂場,海洋球,積木,回形小火車,大滑梯應有盡有。
金晏淮走進廚房在水池裏洗手,對正在炒菜的劉媽說:“冰箱裏還有什麽,再做兩個素菜,那些螃蟹水煮了吧,煮的比較快,小龍蝦留着我做。”
劉媽答應了一聲然後把剛炒完的菜倒在盤子裏,端到餐桌上,然後去處理安齊拎過來的螃蟹。
“還發燒嗎?”
安齊摸摸自己腦門說:“不燒了,而且我今天早晨起來脖子也不疼了。”
霍靖擇點了點頭,又問:“今天去換藥了嗎?”
安齊心裏頓時咯噔了一聲,低眼說:“我正要去呢,”安齊有點心虛,昨天今天被逮了兩次,都是因為吃,都是因為忘記換藥。
霍靖擇看着他哼了一聲,說:“你先坐一會兒吧,我有個郵件沒處理完。”
“哦,好。”
霍靖擇走到了客廳和游樂場中間那一架非常大的書架隔斷那裏,那裏有一個平臺,上面擺着一個筆記本電腦。
小混血很友好地拉了拉安齊的手自我介紹說:“我叫金銘,你叫什麽?”
“我叫安齊,你幾歲了?”
“四歲,”然後他伸了五根手指。
安齊把他大拇指按回去說:“這是四。”
金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整個跳在沙發上,然後又說:“你在我家隔壁住嗎?那你能經常來我家和我玩嗎?”
安齊很長時間沒有接觸過這麽小的孩子,一時間覺得很新奇又有些手足無措,因為他感覺用小孩子的口氣和他說話自己會很別扭,但是用大人的口氣和他說話又會顯得很冷漠,而且他初來乍到只敢在沙發上乖乖坐着,霍靖擇在處理事情,金晏淮在做飯……
做飯!安齊順着廚房看過去,金晏淮高大的身材圍了一件粉紅色的小圍裙端着炒菜勺,安齊憋住笑,一時沒有回過彎來,脫口問了金銘一句:“你媽媽呢?”問完之後感覺脖子就僵了。
“我媽媽在那個、伯呵大捏。”
安齊偷偷看了霍靖擇一眼,對方好像沒有聽見他的問話。
霍靖擇處理完東西,看見安齊無所事事地聽着金銘唠唠叨叨地擺積木,時不時回答一下金晏淮在廚房裏的問話,于是抻了個腰喊了一聲:“安齊,過來,我給你換藥。”
被逮了兩次,安齊乖乖過去了。
安齊坐到了剛才霍靖擇坐的的位置,他看見霍靖擇的電腦桌面是品牌的原廠桌面,上面的應用圖标、文件夾、文件都排列地井然有序。
“走開,不許看。”
金銘立刻站到安齊面前,說:“我不看,你受傷了嗎?”
安齊對他說:“小傷。”
金銘伸着脖子還是想看,但是霍靖擇站在安齊左後方正擋着他他看不到,于是又問:“那你疼嗎?”
安齊搖頭:“不疼,”随後就嘶了一聲,他聽見後面霍靖擇似乎是笑了一聲。
“還行吧,沒腫。”霍靖擇把染血的紗布放到一邊,說:“你要是天天在家待着這麽晾着就行,晾着好的還快。”
“我得上課。”
霍靖擇用棉球沾了碘伏給他清潔,說:“對了忘了告訴你,最近別做劇烈運動,出汗不利于傷口愈合。”
安齊點了點頭說:“我知道。”
“你那些運動最好少玩,都是傷筋動骨的。”
安齊沒說話。
“你傷的還挺是時候,現在不是太熱了,夏天才麻煩,敷貼捂一會兒就出汗,傷口很容易感染。別忘了吃藥。”
霍靖擇在藥箱裏翻了翻沒有找到敷貼,于是只好将紗布來回折了,用膠布粘上。“三天後再來找我換藥。”
傷口處理完,金銘還扒着安齊踩在椅子橫梁上而蜷起來的膝蓋,躍躍欲試地要看,霍靖擇收拾好東西,在金銘腦袋上劃拉了一把說:“哥哥傷得不嚴重,帶哥哥去洗手吃飯。”
金銘聽話地拉着安齊說:“我帶你去洗手。”
安齊回手要把他換下來的紗布拿走,但是霍靖擇已經将它卷在了手裏,似乎要拿到什麽地方扔了。
安齊坐在霍靖擇旁邊,眼巴巴看了眼放在桌子中間看起來很好吃的麻辣小龍蝦,然後夾了個花椰菜,看見對面金銘吃得滿臉紅油。
金晏淮坐在金銘旁邊,給金銘拽了張紙巾對安齊說:“随便做了幾個清淡的素菜,也不知道你吃什麽,下次再來給你做。”
“我什麽都吃,不挑食。”
安齊拿來的大閘蟹一箱八只,一共二十四個放在桌子上黃瑩瑩的色澤格外惹眼。
安齊吃了幾口大白菜葉子,默默去夾了一只,霍靖擇在邊上看他一眼,什麽都沒說。
安齊啃完螃蟹,筷子又朝小龍蝦伸了過去,霍靖擇終于說:“你當着醫生面這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