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劉護士準備紮針的動作一停。
安齊以為他們不相信,急切地說:“真的!上次縫腿的時候就給我紮了一針,腫了一片,特別癢!”
霍靖擇把染血的棉球放下說:“麻藥分很多種你可能是其中一種過敏,有空去查一下,別到時候用的時候出事。”
“知道了。”
“霍醫生?”劉護士叫了霍靖擇一聲。
霍靖擇擺擺手說:“不用了,直接縫吧。”
劉護士看了臉色蒼白的安齊一眼,默默走開了。
“直接、直接縫?”
霍靖擇帶上一次性手套,說:“傷的時候傷得那麽大義凜然現在才知道疼嗎?”
“誰大義凜然了。”安齊有些生氣。
霍靖擇一邊準備東西一邊看了下安齊的神色,倒是挺有魄力傷這麽厲害竟然沒哭鼻子。安齊後腰上有道淤青,看那顏色就知道當時傷的不輕,得有幾天了。奇怪的少年……
一個鐵盒被打開,露出不同大小和型號的鉗子,剪子,鑷子和手術刀之類的東西,看到這些,安齊更緊張了。
“轉過去,別看我。”
安齊立刻背對着霍靖擇,只聽見霍靖擇準備東西的細微聲音,很小卻格外的清晰。
霍靖擇突然問他:“你怎麽把那房子買下來的?那房子很久沒人住過了,我之前要買房主還不賣。”
安齊長長地悶哼,說:“那房子是我哥的,我暫住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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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哥啊。”
安齊沒說話,因為他感覺傷口劇疼了起來。
霍靖擇手裏活計熟練且麻利,似乎是感受到安齊格外緊繃的肌肉而有意轉移安齊的注意一直在和安齊聊天。
他問道:“那天早晨上班的時候看見你進學校了,學什麽專業的?”
“計算機。”
“計算機啊,是不是有人說學計算機的學生每天喝汽水,整天抱着電腦外加起一臉青春痘?你臉上沒痘啊。”
安齊洩氣一般地笑了一聲,抓住鐵架的鐵管,道:“你說的那是成天到晚沒日沒夜玩游戲的吧。”
劉護士也說:“霍醫生不知道別出去亂說,被哪個學計算機的學生聽見了揍你。”
“學計算機的都那麽暴力嗎?”
“萬一你倒黴遇到一個暴力的呢。”
“你就惦記着我倒黴!”霍靖擇說完,小護士呵呵笑了起來。
霍靖擇說話很有趣,稀疏平常的句子加一個字或者一個尾音都變成了笑話,安齊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故而疼死人的縫針過程也很短暫地結束了。
安齊吐了一大口氣,他已經疼得冒了一腦門的汗,手心被指尖刺得生疼。
霍靖擇給在他縫合的傷口處粘了好幾塊紗布,這才算結束。
霍靖擇收拾完東西又問他什麽時候紮的破傷風,安齊記憶裏就沒紮過那玩意,于是霍靖擇又讓劉護士給他紮了一針破傷風,紮在胳膊上,他胳膊上的“花”有些看不清楚,細看只能看到一個很小的閃電形狀的細線。
劉護士紮針的時候還挺好奇的。
“謝謝,什麽時候拆線?”
“不用拆,我給你用的是可溶解的線,傷口長好自己就溶解脫落了。”霍靖擇一邊洗手一邊對劉護士說:“小劉,去給他開幾盒消炎藥。”
“好的,”劉劉護士領命去了。
安齊試探着動了下肩膀,傷口劇痛,他哼了一聲。
“別亂動,用不用我給你挂個繩子把你這胳膊吊起來啊?”
“我手又沒傷。”
“防着你亂動把傷口扯開。”
背上傷口穿衣服之後也看不見了,手臂上挂個繩就太蠢了,安齊說:“我會注意的。”
“不許碰水,明天來換藥。”
安齊哦了一聲。
霍靖擇見安齊放在一邊的那個白色透明的防曬衣已經被染紅了,想了想,在辦公室後面的書櫃下面找了件衣服給了安齊:“這是我的,你先穿着吧。”
安齊說:“不用了,我穿衣服來的。”
“你那個染血了。”
“那我光着吧。”
霍靖擇放下手:“你褲子也沾血了,你直接把褲子脫了光着吧。”
安齊沒說話,正好小劉護士進來了,安齊去霍靖擇手上把衣服搶下來了。
小劉護士拿了三盒藥都裝在塑料袋裏了,對安齊說:“一天三次,一次一個,正好夠一周。”
“謝謝,”安齊接過藥,小心地看了霍靖擇一眼,其實霍靖擇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現在的社會,他看見太多冷漠的人了。
“對了,多少錢?”
小劉護士說:“霍醫生拿藥不要錢。”
“手術不要錢?”
小劉護士善解“那位發信息的人”意說:“霍醫生是專家,不做這種小手術,這都是我們的事。”
安齊頓了一下,看向霍靖擇。
霍靖擇發完信息說:“完事了,走吧,回去了。”
小劉護士幫着安齊把霍靖擇的那件黑色的運動外套穿上,他看着比霍靖擇小不少,但是這衣服穿着正好,沒大哪去。
回去的路上,安齊依舊那麽坐着,但是這樣坐着他就不得不觀察一下霍靖擇了。
霍靖擇開了一會兒車突然說:“你再看我我容易撞樹上。”
安齊摸了把臉笑起來,“沒辦法,我又不能對着那頭坐着。”
霍靖擇問他:“聽老金說你自己住?”
“那個小混血他爸嗎?”
霍靖擇點頭:“他叫金銘。”
安齊說:“我有個朋友也是混血,但是他的基因特別強大,根本看不出來是中國人。”
霍靖擇見安齊把話頭引走了,也沒再問,現在一個人住的年輕人太多了,他上學的時候也一個人住,但是他爸媽和同學經常會到他家來。但是聽老金說安齊住了這麽久好像沒人去過他家。
安齊見霍靖擇不說話了,于是閉了閉眼說:“霍醫生,我有點暈。”
“失血過多了吧?回去吃點豬血。”
安齊嘆了口氣。
“怎麽着你還想挂個血袋啊?”
安齊點點頭:“我看行。”
“行什麽行,你知道血庫資源多緊張,随便就給你挂啊。”
安齊笑了起來。
安齊其實是真有點暈,而且下車的時候還有點惡心了,但是他沒說,決定回家睡一晚上第二天再看看,兩個人一起上電梯,都在十八樓下了。
霍靖擇囑咐他最近幾天注意一些。
安齊點了點頭,看見霍靖擇往對面走突然疑惑,對面到底是誰家啊?他沒忍住問了一下:“你住在對面?”
“不,我住樓上,”他手指了指房頂:“正好是你家樓上,上下樓,也算鄰居。”
對面的人似乎聽見了聲音打開了門,金晏淮看着他倆,問道:“才回來?”
霍靖擇說:“傷口挺深給他縫了幾針。”
安齊叫了一聲金先生,對方對他點了下頭。
霍靖擇說:“你進去吧,最近注意點,飲食什麽的吃點清淡的。”
安齊答應了一聲,打開門走進去,他倆是還要在說些什麽嗎?偷聽源自人性固有的劣根,不能有。于是安齊趴在了門上。
他聽見霍靖擇問:“金銘睡了嗎?”
“剛睡下,你不進來了?”
霍靖擇似乎是笑了一聲說:“這時候了我還進去幹什麽,你能讓我幹什麽。”
金晏淮低咳了一聲,說:“那回去休息吧,晚安。”
安齊聽見門響之後把鞋脫了走進去,把他扔在地上的書包撿了起來。手機掏出來一看,四五個未接電話,都是梁信輝的。
他一邊回過去一邊把冰箱門打開,看了看冰箱裏還有什麽吃的,那頭梁信輝接了電話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出了事安齊連車帶人就不見了,他以為是被綁架了。
安齊拎出來一個速食漢堡,說:“我被砍了,就先走了。”
梁信輝被這個砍字下了一跳,連問怎麽了,安齊一邊把漢堡放盤子裏放進微波爐加熱,一邊把事情跟梁信輝說了。梁信輝頓時跳腳:“俱樂部不是有診所嗎?你跑什麽!萬一半路被交警抓了怎麽辦!”
這個問題安齊當時真沒想,只想着俱樂部裏有可能會有警察趕緊跑。現在一想還真有點後怕。
微波爐叮地一聲響,他打開門散散熱,問:“今天到底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呢,出事半個小時俱樂部已經清光人了。”
“半個小時!”安齊差點直接用手伸進去拿盤子,吓了一跳,把電話按了免提放在旁邊的大理石臺上,然後把微波爐上面的手套戴上。“全清場了還是只有極限區?”
“全清了,連賽車和修理部,酒店銷售區全清人了,我聽他們說住酒店裏的顧客全都查了一遍。”
安齊把漢堡放桌子上,驚訝:“那些人讓查?”
“這我就不知道了,明天開不開門再通知,現在一切都是未知數。”
“那個姓韓的怎麽樣了?”
“我走的時候看見她和金總的手下在一起,無外乎就是兩個極端情況了。”
安齊挂了電話,現在梁信輝也什麽都不知道,也沒什麽可問的,他進了微信群,維修部的群每天都是熱火朝天的,今天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晚上安齊睡下,可是怎麽都睡不着,傷口絲絲拉拉地疼,而且還是有些暈,果真是是血過多了,剛才他換衣服的時候內褲邊緣都被染了,幸好是深色的看不出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了,後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他睡覺喜歡把門窗關死,把窗簾拉得很嚴實,而且這屋的窗簾是防光線的,非常厚,白天拉上屋裏漆黑一片,所以他醒了睡睡了醒,最後一看手機已經快十一點了。
他從床上爬起來,因為整晚都保持着一個姿勢,所以他發現自己不但手麻了,而且還光榮地落枕了。
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是扭頭的時候扭到一個角度就會非常疼。他也沒穿衣服,因為根本穿不上,反正自己在家裏也不用穿,剛起來的時候還溜着鳥,後來覺得樓對面有可能會窺視到他于是把內褲穿上了。
他扒着冰箱從上看到下,然後又把儲物櫃都看了一遍,最後放棄了,現用手機下載了一個外賣軟件,然後點餐點了半個多小時,當初白韻琪說他有選擇困難症他還不信,現在看好像是真的。
安齊買了份過橋米線,然後又點了一份牛肉涼面,一熱一冷葷素搭配,因為他在這兩個中糾結很久不知道吃什麽所以都點了,下單備注多辣,付款結賬。
賬單出來的時候同時出現了“預計送餐時間五十分鐘後”的字樣,安齊罵了一聲,把手機丢一邊了。
反正這個五十分鐘準不準安齊最初也忘記了看,因為這麽點時間他又窩在沙發上睡着了,門被敲響的時候他擡頭看了眼牆上的鐘,鐘上的黑點移到了九和十中間的位置。
門又咣咣敲了兩下,他才反應過來,那個是年鐘,邢骁當初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在牆上挂了個年鐘,他往另一面牆上看過去,藍黑相間的大石英鐘顯示的時間差五分鐘一點了。
他都有些餓過勁了。
“誰啊?”雖然知道是送外賣的,但是他還是喊了一嗓子,門外果然傳來了一聲:“安先生,您的外賣到了。”
安齊打開門,怔住了。
霍靖擇站在外面,右肩上背着一個銀白色的藥箱,左手提着他的外賣,是他的外賣,塑料袋上面還有商店的logo。
“霍、霍醫生?”
“不是你的外賣嗎?”
“啊,是,”安齊趕緊去接,猶豫着:“霍醫生你怎麽改行了。”
霍醫生的目光順着他的臉滑下去。
安齊猛地想起來自己就穿了個內褲,于是手動了動,用外賣擋住了自己渾身上下唯一有布料的地方。
霍醫生問他:“我不是告訴你今天去換藥嗎?”
安齊眼睛一轉說:“啊,我準備吃完下午去的。”說完就低下了頭,他根本就忘了這茬事了。
霍醫生說:“正好我給你換完再回家吧。”
安齊趕緊把門讓開,說:“您這是下班了嗎?”
霍醫生關上門說:“嗯,今天上午班。”
安齊去把外賣放廚房,然後回屋去穿了個褲子。出來的時候霍靖擇看他褲子笑了一聲。
安齊有些羞惱的臉紅,坐在了餐桌旁邊的凳子上。
霍醫生把醫藥箱放餐桌上,順便看了眼客廳說:“怪不得當初這房子不賣,這麽多東西的确不好搬。”
安齊說:“其實我挺想知道他運動的時候樓下不會來找嗎。”
霍靖擇把藥箱的搭扣打開,藥箱蓋打開,說:“我可以幫你試試,我每天晚上十點左右跑步,跑步機大概也是在你家客廳這個位置,你晚上可以上樓聽聽。”
“好吧,”安齊剛說完,霍靖擇的手掌就落在了他額頭上。
“你發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非專業所以專業知識不專業,請勿太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