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惜荷不能回家,她的模樣一定會吓到大哥。她在城邊上找了家酒店住下,然後給詠桃打了一個電話。
詠桃對于她的這兩天的消失感到很疑惑:“你這兩天到底哪裏去了?為什麽電話也不接?”
“別問了詠桃,我不想說。”惜荷實在不想說這兩天的遭遇,更不想讓詠桃為這件事情煩惱。
詠桃沉默,過一會說:“程飛一直在問你的下落……”
惜荷不說話,詠桃又說:“這幾天他要搞一個聚會,你不會不來吧?”
見惜荷仍是不回答,詠桃百思不得其解,高聲道:“林惜荷,到底發生了什麽?你難道不打算見程飛了嗎?”
“哪一天?”惜荷問。
詠桃說:“這周六的晚上八點,在我表哥的會所裏,你來過的。”
惜荷說知道了,詠桃想來接她,被惜荷拒絕了,惜荷說:“詠桃,我哥哥那裏你幫我瞞兩天。”
惜荷挂斷了電話,她低着頭,握着電話那只手的手腕上還纏着紗布,血已經凝固了,紗布上能看到幹涸的血液,深紅色的。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會自殺,在那樣的環境下,思維走進了死胡同,好像只有割斷自己的手腕才能解除痛苦。現再想一想,那種痛苦似乎并不再那麽強烈,只要不想到程飛,只要不想到他。
惜荷用雙手蒙住臉頰。
時間很快便到了周六那天。
惜荷拿不定主意,時間在她的猶豫裏溜走,鐘表的指針指在八點上的時候,她開始穿衣服。
惜荷是最後一個到的,這是在她進屋後,詠桃告訴她的,她将她從門前拉進去。
惜荷的身體僵硬的像塊石頭,她穿了一個長脖領的毛衣,毛衣的袖子又寬又長。
詠桃隔着衣服握着她的手,她壓低聲音說:“怎麽穿這樣一件衣服?”
她覺得她至少該打扮一下,但結果她不僅沒打算,樣子看上去還十分的憔悴,詠桃說:“至少該擦個口紅的,帶了嗎?現在擦上吧,程飛被我表哥叫去了,一會就該回來了……”
她絮絮叨叨的說着,騰出手到惜荷的手提包裏把口紅找出來。
但還是晚了,程飛進來了,惜荷站在那裏看着他,他也注意到了她,手扶着門框很久沒有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是詠桃在她的胳膊上推了一把,把她拉回到現實裏,但她并沒有動彈,她看到程飛從門前走了過來。
房間裏所有的人都成了背景,此時此刻只有程飛和自己是主角,程飛的動作也是電影裏的慢鏡頭,他步伐帶風,惜荷看到走路時,頭上黑發一顫顫地在空中飛舞。
他終于走到了她的跟前,他并沒有像惜荷想像的那樣抱住她,而是在他的對面停住了,惜荷有一點點的失望,因為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那麽多年,他還是那樣內斂的性格,在人多的時候,他還是會不好意思。
他說:“你好嗎惜荷?”
惜荷茫然的點頭,好像做夢,她有點分不清,和餘棄之那天的事情是夢,還是此時此刻才是夢?
“我很好?你呢?”
好像演員在拿着本子念臺詞,惜荷覺得有點可笑。
詠桃笑着說:“苦命的鴛鴦,終于可以在一起了。”
詠桃推了惜荷一把,把她推向了程飛,程飛很自然的抱住了她。
和惜荷想的一樣,他的懷抱那麽溫暖。他笑着,張開的嘴巴低頭下來,嘴唇擦過惜荷的額頭,惜荷環了環他的腰身。
多日不見,他們的相處還是有點拘謹。
惜荷藏着心事,總是有一點心不在焉,心不在焉的喝水,心不在焉的聊天,連看向忙着應酬的程飛的眼神,也是摻雜着心事的。
程飛在和朋友說話的空檔,轉過頭來看她,他對她微笑,她卻對着他面無表情。
惜荷心裏好亂,她起身去洗手間。
回來的時候,程飛靠在牆壁上,兩手插進褲兜裏,他在等她。他穿了件休閑裝,長長的腿斜斜的伸出來,腳尖輕輕的點着地面,他低着頭,打量着自己的腳尖。
惜荷看了很久,他才擡起頭來,好像沒有想到她會站在那裏,微微怔了怔,然後對她微笑。
他沒有動,半低着頭,朝她望着。
惜荷站在那裏沒有動。
他說:“你好嗎?”
惜荷不回答,他收起自己的長腿,慢慢走到她的跟前,他站在她的跟前,低着頭看着他,溫和的聲音從惜荷的頭頂上傳下來。
“真希望現在就和你離開。”他說。
惜荷低着頭,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她可以像以前一樣,對他傻笑,可是現在她心裏總像壓了一塊石頭,她笑不出來。
“你怎麽了?”
她沒有說話,他覺得這不正常,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那天說來接我,可是卻沒有來,我打了很多電話你也沒有接。”
他本不想現在問的,因為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已經過去的事情上,但是惜荷的表現讓他擔憂。
旁邊包廂裏不停有人出來,有女人,有男人,有的人喝醉了,有人清醒着。
“林妹妹?”有個聲音從他們身後說:“是林妹妹吧?”
惜荷轉過頭去,看到詠桃的表哥從趙勇從旁邊房間裏出來,他看清了惜荷,笑說道:“還真是。”
有個男人站在他的前面,似乎是準備走的,這時轉回身來。
惜荷看得清楚,是餘棄之。
惜荷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明明錯的不是她,可是她卻像做錯事的那個人。
“餘總要走嗎?”程飛居然認得餘棄之,笑着和他打招呼。
餘棄之還是很冷模的樣子,點了點頭。趙勇低聲和他說話,極盡奉承。
惜荷低聲說:“我想回去了。”
她不不想看到餘棄之,不想看到他,那天在車裏的情景讓她永生難忘。
她轉身要走,程飛握住她的手,不無擔憂:“不舒服嗎?我看你臉色很不好。”
惜荷搖頭,餘光中,看到餘棄之的目光朝她投射過來,她匆匆垂下眼睛,她必須馬上離開,她試圖掙脫程飛的手掌,但無耐他握的極緊,她帶着啃求的語氣:“讓我走。”
他在看她,惜荷不擡頭也知道,他為什麽還不走,他到底想幹什麽?可惡的趙勇偏偏這個時候說話,“程少,林妹妹怎麽了?好像不舒服?”
惜荷不肯答話,程飛只好說:“我一會就送她回去了。”
趙勇笑道:“你恐怕不能馬上就走吧,一屋子人就要把他們晾在這裏嗎?合适嗎?”
程雲有所猶豫。
“我送她回去吧。”
是餘棄之的聲音。
“不!”惜荷大聲回道。
她強硬的态度讓人吃驚,除了餘棄之,連惜荷都吓了一跳,她懊惱自己的脫口而出,轉緩了語氣說:“謝謝你,不麻煩你了。”
“我并不覺得麻煩。”餘棄說,他看着她,笑容在他臉上若隐若現。
惜荷害怕,如果她一再拒絕,他是不是就會将他們的事情說出來?她不敢冒這個險。
趙勇疑惑的從惜荷臉上看到餘棄之的臉上,忽然笑說道:“那就麻煩餘總,将我們林妹妹送回家去吧,晚了我猜想他哥哥也要擔心了。”
程飛雖然不太想這樣子,但好呆是認識的人,而且他覺得惜荷和這個姓餘的是相識的,他覺得應該由惜荷來做這個決定。
惜荷對程飛說:“你進去吧,他們在等着你呢。”
程飛點點頭,在她的手指上捏了捏:“記得到家給我打電話。”
惜荷點點頭。
惜荷又坐上了那個讓她害怕的汽車,她選擇坐在後座上。然而這一次,餘棄之帶了司機,她坐進去不久,餘從另一側也坐在了後面。惜荷懊惱不已,好在有司機在,他不敢對她做什麽。
汽車開動了,餘棄之說:“你走的時候為什麽不告訴我。”
惜荷望着窗外不說話,餘棄之轉過臉來看她,燈光隔着窗戶從她臉上滑過,他看到她瘦肖的臉頰上,一雙眼睛緩慢的眨動着。
“傷口好了嗎?”他問她,她仍是不回答,他忽然伸手上前,将她那只受傷的手腕拽了過去,伸進寬寬的袖子抓住她受傷的位置。
惜荷覺得好疼,驚呼一聲,前面的司機擺動了下腦袋,但并沒有轉過來。惜荷想,如果餘棄真的對她做什麽,也許這個人也會當做什麽都沒聽到。
惜荷試圖拽出自己的手腕,餘棄之反而握的更緊,他說:“如果你還是這樣一種态度,我很難保證不把我們的事情說出去。”
“你敢!”惜荷大聲道。
他好像笑了笑,大概是覺得她這種威脅實在在可笑,他說:“那你可以試試。”
惜荷咬住嘴唇,不知道該用什麽态度反擊,許久,她說:“餘棄之,我沒想到你這麽無恥。”
他放開了她,對她的話充而不聞,腦袋靠在靠背上閉目養神。
惜荷忍耐不住,因為她是被動的一方,她的軟肋被他握在手裏,他随時會毀了她。
她說:“你到底想怎麽樣。”
餘棄之終于看向她,他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他的樣子完全是高高在上的,惜荷氣憤,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或許,我們可以一直維持那種關系。”他緩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