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惜荷從外面的鏡子裏看到哥哥長長的身體立在門前，也許猜到她在鏡子裏看着自己，他舉起手臂在空中擺了擺，一直到車輛拐彎，惜荷也沒有看到哥哥離開。
下午天空飄起了雨。惜荷從商店裏出來，看到路上行人舉起了傘，雨點随着風項轉換，從人們舉起的雨傘的邊沿裏探進去，打到他們的衣服上。冷風吹到惜荷的身上，她攏一攏脖子裏的圍巾。
詠桃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了過來，她哭過，惜荷聽詠桃的第一句話便聽出來了，她本來愉快的心情忽然變的糟糕，她問詠桃怎麽了。
“你能過來嗎？”詠桃帶着懇求的語氣。
惜荷的眼睛從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上瞥了一眼，下午二點鐘，時間還來得及，抛去半個小時的車程，惜荷還可以陪詠桃呆上一個小時。
惜荷穿着剛買的衣服站在詠桃的門前，除了衣服，惜荷還做了頭發，連腳上的鞋子也為了這一身裝扮現買的，一雙高有五公分的高跟鞋，細細的跟上粘着一星雨點。
“我忘了，惜荷，我忘了你今天要去接程飛。”詠桃內疚的說，她不打算讓惜荷再進來安慰自己，看一看時間，對惜荷說：“你別管我了，去接程飛吧，你們快有一年沒有見了。”
惜荷說：“時間來的及，還有兩個多小時呢。”
詠桃放下心來，讓惜荷進屋，惜荷脫了大衣，坐在玄關換鞋，看到鞋櫃前擺有一雙男人的拖鞋，她擡起頭去尋詠桃的眼睛，但詠桃別過臉去，惜荷便低下頭。
詠桃終于說：“他剛才來過了。”
惜荷知道他是誰，讓惜荷意外的是詠桃竟真的對餘棄之動了真情，短短數日，她竟會為他哭泣。
“是我讓他過來的。”詠桃又說。
惜荷低頭看着自己的裙擺，裙擺的邊緣繡了一只白色的蝴蝶，在紗裙上若隐若現。
她哦了一聲，聽到詠桃輕嘆一口氣，她裝着無所謂的語氣說：“他說不喜歡我。”她不憤的語話緊随而至：“老娘還從來沒有被人當面拒絕過，他竟然說不喜歡我。”
氣氛忽然變的輕松，惜荷的一顆心終于落回去，她笑着說：“是他配不上你。”
詠桃摟過惜荷的肩膀，說：“為什麽我不是一個男人呢？如果我是個男人一定娶你，只有你最了解我。”
惜荷感覺自己的脖子冰冰涼，她沒有轉過臉去看詠桃，因為知道她一定是哭了，盡管她并不明白詠桃對餘棄之的感情，但惜荷理解，如果有一天程飛告訴她，他并不喜歡她，那她一定會難過的死掉。
一個小時以後，惜荷從詠桃的住所出來，司機坐車裏打瞌睡，手機松松的握在手裏，擱放在他的胸口，他一定是累壞了，是哥哥讓他過份勞累了嗎？惜荷忽然有點不忍。
輕輕敲了敲玻璃窗子，司機顯的很不好意思。等惜荷上車，他問：“現在要去機場嗎？”
惜荷點頭說是，他又說：“剛才新聞說去機場的路有事故，我們可能需要繞一下路。”
“會遲到嗎？”惜荷緊張的問。
司機一時不答，惜荷從前面的鏡子裏看到司機抿嘴笑了笑，她馬上察覺自己過份急切的心情讓人看穿了。
司機說：“還有一個半小時，應該不會遲到。”
只要不遲到，惜荷便無所謂。
然而老天似乎要與她開玩笑，路程走了不到一半，汽車便停了下來，任司機怎麽弄也不能将讓它啓動。
司機下車去檢查，之後重回到車裏，惜荷問怎麽樣，司機皺着眉頭說：“恐怕只能叫拖車了，走不了了。”
外面還在下雨，惜荷不知道該怎麽辦，程飛一定會失望的，如果她不去，她能想像到他從裏面走出來，東張西望的尋找她，那急切的心情，一定同現在的自己一樣。
她要打車過去，她不顧司機阻止，從車裏走出去，雨點打濕她的頭發，司機拿着傘追出來。
這樣的天氣，在這樣的路段根本就打不上車。
惜荷難過極了，原本的計劃完全泡湯，也許接機對惜荷來說意義也不見得有多大，只是從知道程飛回來的那一刻起，她就開始在期盼，在規劃裏，她想像過無數遍程飛在機場見到自己的模樣，他會用他那長長的手臂将自己摟進懷裏，她的順直的發絲會在他修長的手中穿過，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體溫。可是現在她不能去了，不能再感受他所帶給她的溫度，他一定會像自己一樣失望，一定的。
惜荷呆呆的站在雨中，腦中全是程飛焦急等待自己的模樣。
一輛汽車停在她的跟前，高大的車身一時遮住了惜荷眼前的視線，她看到副駕的車窗落下去，一張熟的面孔落進她的眼中，那張面孔的主人對惜荷說：“上車。”
惜荷坐上車去，她從鏡子裏看到打着傘站在雨中的司機，顯的十分狼狽，不知道為何惜荷想起早晨站在門前送她的哥哥。
“去哪裏？”
惜荷轉頭打量這個說話的人，就在一個小時以前，惜荷還在心裏詛咒這個男人，而現在僅僅過去一個小時，她就改變了心境。他來的太及時了，他幫了惜荷一個大忙，惜荷從心裏感激他。
“麻煩你送我到機場。”惜荷語氣裏帶着客氣與感激。
他轉過臉來看她，好像對她這語氣不太習慣。他一定是看出惜荷是刻意打扮過的，他那冰冷的眼睛裏帶着小小的驚訝。
惜荷不明白他在驚訝什麽，半低着頭問：“你幹嘛這樣看我？”
他好像笑了一下，繼而一陣沉默。
惜荷聽到雨點敲打着車頂，眼前的擋風玻璃上雨水像溪流一樣流淌，然後被撥動的雨刷，刮離車窗。
“你好像一直對我冷冰冰的。”他用他一慣冷淡的語氣說。
惜荷有點吃驚的看向他，因為她認為這句話由她來說更為恰當——他仍然專心的駕車。
“除了第一次我送你回家的時候。”餘棄之說。
惜荷茫然不答，因為她記得上次他們在車裏的氣氛并不太好，因為詠桃她和他争執過。
他轉過臉來，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嗤笑道：“不記得了？”接着說道：“我記得你說要感謝我。”
惜荷猛然醒悟，定定朝他看着，看到的是他冷漠的側臉，他好像不太會笑，即便微笑，也是帶着別有用心的心思，那是失去了笑容本身意義的的笑容。
原來他并不是不記得自己，在這一點惜荷自知理虧，一時沒有回答。
“你想讓我怎麽感謝你？”惜荷認真的問道。
他恥笑，不肯回答。
惜荷覺得自己過份，明明是自己承諾在先，沒有兌現也就罷了，現在的語氣倒像別人在逼着自己答謝。惜荷悄悄的轉過臉去，看到他眼睛有亮晶晶的東西，之後又慢慢變的暗淡，惜荷不太明白自己的問題到底讓他想到了什麽。
因為下雨，路況不好，惜荷一直不停的在看時間，看的次數太多，以至于讓餘棄之注意到了她的舉動。
“很着急嗎？”餘棄之問。
“嗯，飛機快要到了。”
“也許會晚點，天氣不好。”
惜荷覺得可笑，什麽時候他們已經熟到了這種程度，竟可以平靜的坐在車箱裏讨論天氣情況。
“你可以睡一會。”餘棄之把車箱裏的溫度調高了，暖風吹的惜荷全身暖烘烘的，其實她并不想睡覺，盡管很累。車輛一直走走停停，她身體疲憊不堪，在暖和的車箱裏竟真的打起盹來。
眯眯糊糊覺得車子停下來了，她眼皮極重，又累又困，好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但理智讓頭腦清醒一點，她行動遲緩的想去拿包裏的手機，嘴裏緩緩問道：“到了嗎？”
她聽到有人“嗯”了一聲，接着尋找手機的手被人擋了回去，有一只冰涼的手掌蓋在她的手背上，她忽然清醒，沉重的眼皮睜開，看到坐在駕駛座上的餘棄之在看着她。
他的手還壓在她的手背上，惜荷匆匆抽出來，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到機場了嗎？”擡起頭四周環顧，然後疑惑地問道：“這是哪裏？”
餘棄之沒有回答，轉頭看向窗外。
惜荷看到的是一片空蕩的停車場，除了她所在的車輛，周圍一輛車也沒有——這裏不是機場！
她猛然轉過頭來，朝餘棄之問道：“這是哪裏？”身體本能的朝車門靠過去。
餘棄之還是不說話，惜荷發現他的手中原來夾着一只煙，他的目光由窗外轉過來，惜荷真怕看到的是一張帶着魔鬼面具的臉孔，好在餘棄之的臉還是原來的樣子，雖然冷淡卻并不吓人。
惜荷的心裏踏實了一點，她又問了一遍：“這是哪裏？”
餘棄之面無表情，連說話的聲音也沒有波瀾：“停車場。”他說。
惜荷忽然有點害怕，因為餘棄之看起來有點不正常，他的眼睛盯在她的臉上，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惜荷害怕，此時的餘棄之像一個冷漠的機器人，如果她按錯了一個按鈕，他便會失控的朝她撲來。
她的直覺讓她馬上離開，她轉過身，匆匆去開車門，然而車門未曾打開，身體便被餘棄之拽了回去。
一定是惜荷按錯了按鈕。
作者有話要說： 堅持堅持，一定要堅持啊，加油加油，不怕不怕冷不怕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