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他伸手接過方便面,撕開包裝袋,就要往嘴裏塞。
在實驗室裏一直廢寝忘食地工作,他幾乎很少吃東西,其實早就餓了。
喪屍阻止了他,擰開一瓶水,瓶身斜着,瓶口對着他的手。
……竟然要他洗了手再吃。
穆待實在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今天發生的事已經完全颠覆了他的認知,以前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人類與喪屍間的仇恨深得無可化解,這場戰争只能以一方的完全被消滅才能結束。
可這個漂亮的進化喪屍不但從喪屍群裏救了他,還帶他找吃的,甚至……替他維持衛生習慣。
難不成,這個喪屍還保留着人類的神志?
穆待心裏一動,老老實實地洗完手,把方便面往嘴裏送。
白桦心疼地看着他。
這個男人,前幾世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吃的不說是龍肝鳳膽,怎麽也不會把一包方便面視若珍馐。
這是餓了多長時間?
看到穆待吃完面塊還認認真真地把包裝袋裏的碎渣一點點用指尖捏了,小心地送到嘴裏,他不由更難受了。
末世物資少,他早就知道。可是因着他自己不用吃東西,也就從來沒想過囤些食物。如果知道會在這種情況下找到男人,他肯定要把吃的全藏起來。
普通人哪有他的男人重要?
可惜整間小店也就只剩下這一包方便面和一瓶水。
或許其他地方還有些遺漏下的,一時之間卻根本沒辦法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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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上前幾步,伸出雙手。
穆待這時候再不懷疑他是要殺自己,看那姿勢就知道是要抱,沖他笑了一下:“我自己走吧。”
順風車雖然好坐,奈何是敞篷的,速度太快,他全身都木了。
白桦見他不想上,怕激起他的反抗心理,并沒勉強,抓住他一只手,慢慢向店外走去。
穆待看一時死不了,研究的心理又占據了上風。
“你能說話嗎?”他試探着問。
“……”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他繼續問。
白桦看了他一眼。
穆待很興奮:“你的意思是能聽懂,對不對?”
“……”很想配合地點個頭,可惜臣妾實在做不到啊。白桦只能又看他一眼。
“那,我們現在要去什麽地方?”
“……”
“是要把我帶回去當儲備糧吃掉嗎?”想到這個可能性,穆待還是挺期待的。畢竟他見到的所有喪屍,都是見到人類當場開吃,根本沒什麽儲備糧的概念。
如果這個喪屍有,是不是說明進化型喪屍的智力已經漸漸上升到了一定高度?
看白桦并不理他,只一個勁兒地往前走,他想了想又說:“不是儲備糧的話,難不成你想把我帶回去幫你做實驗?”
想到這個可能性,他自嘲地笑了下。
喪屍要實驗幹什麽,不過是他異想天開。
沒想到白桦真的又看了他一眼。
白桦倒沒想過讓男人幫他實驗什麽,只不過他穿越的這幾世,習慣性地會依照原主的設定做下去。男人是科學家,只要有繼續實驗的打算,他就會幫忙。
穆待愣住,心裏慢慢升起了希望。
如果對方看他就代表肯定,是不是意味着他還能繼續工作下去?
想想确實夠諷刺的,基地那幫人為了能夠把他驅逐出去,不惜設圈套害他,甚至要引喪屍殺了他。
救了他的卻是眼前這個喪屍,還給他繼續實驗的希望。
“你叫什麽名字?……哦,我忘了你不會說話,那,你長得這麽白,我叫你小白怎麽樣?”穆待說。
不管這個喪屍最終把他怎麽樣,至少現在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他不想再“那個喪屍那個喪屍”地稱呼下去。
總該有個名字。
白桦握着他的手緊了一下。
果然,就算完全沒有記憶,就算陣營敵對,可這個男人僅憑直覺就肯毫不猶豫地跟他離開,還像前幾世那樣稱呼他。
不抱着穆待趕路,兩人的速度就慢了下來,天黑時還沒出了這個新到達的廢棄城市。
他們直接上了旁邊的一座大樓,找個還算完好的房間,白桦甚至翻了套被褥出來,雖然放置時間長了,有點兒氣味,禦寒還是可以的。
穆待看他鋪好床鋪,對自己示意一下,就去門邊坐着,看那架勢竟是要守夜。
啧,怎麽就是個喪屍呢?
就算相處了好幾個小時,穆待的好奇心還是強得很。
不怪他這樣,實在是除了白桦,沒有第二個這麽奇特的喪屍出現過。
知道幫他洗手,幫他鋪被子,走路時還要拉着手。
要不是陣營不同,他都差點兒以為對方喜歡自己。當初小雅以他的未婚妻自居時,确實體貼過幾天。
穆待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卻一直沒睡着。
白桦的與衆不同一直讓他腦子裏研究的那根弦特別興奮,外面遠處時不時傳來的喪屍嘶吼聲也提醒着他現在的處境。
他慢慢偏頭,看向門口。
小白正在那裏坐着,垂着頭,不知道睡着沒有。
喪屍需要睡覺嗎?
穆待慢慢坐起來,屏息凝氣看着對方。
那個身影沒有一點兒動靜,似乎根本沒察覺。
穆待悄悄下床,一步步踮着腳走到他身邊,蹲下身,伸手捅了捅小白的手背。
彈性真好。
要不是溫度太低,真會讓人誤以為是活人的手。
怎麽會有這麽神奇的喪屍呢?
穆待想起帶自己離開前,小白落在自己唇上的吻。
他……是不是還有身為人的意識?
真的好想解剖了對方的腦子研究一下啊!
正想着,就見小白擡起頭,睜着眼睛看他。
眼睛裏沒有絲毫睡意。果然,喪屍應該是不用睡覺的。
“白天時我就想問了,外面那些喪屍是不是都很怕你?”穆待一點兒沒有被對方抓包的自覺,壓低聲音問。
白桦慢慢擡起手,在穆待臉上來回摩挲着。
這是他的男人,他終于找到了。
就算不是同一個陣營,就算他沒法向男人坦白自己的身份,只要男人能一直陪着他,別離開他,他就滿足了。
穆待試探性地抓住白桦的手,見對方并沒反對,膽子大了起來。
“你能聽懂我的話,是嗎?”為了确認,他把白天的問題又問了一次。
白桦反手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臉上。
這個動作是趙晉亭常做的,現在卻只能由他主動。他看得出來,男人沒從他身邊逃開,主要還是外面都是喪屍,根本就跑不遠。
“那……你能不能幫我找一間實驗室?”穆待小心翼翼地把護了一整天的實驗報告拿出來,“你看,我有個非常重要的實驗,剛剛進行到一半就和你走了,我想繼續做下去,完成它。”
白桦的唇輕輕落到男人的手上,和白天那個吻一樣輕柔。
穆待突然覺得掌心被他親過的地方灼熱起來。
這個喪屍他……不會真的喜歡自己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穆待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荒謬。
喪屍不和人類敵對已經是讓人吃驚得眼球都從眼眶裏掉出來的事兒,說到喜歡他……他的臉還真沒這麽大。
而且,喪屍有感情麽?他從來沒見過喪屍有搭夥過日子的。
可前後兩次吻,第一次還是落在唇上的,那代表了什麽?
穆待有些迷茫地看着白桦。
白桦伸胳膊抱了抱他。
沒事,以前都是你保護我,這一世,換我來保護你。你做你喜歡做的事就好,任何事,都可以。
至于刷善人值的任務,白桦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頭緒。
殺人類,殺喪屍,哪個都會增加惡人值。
幹脆就先不想了,想來系統把他放到這種境地,不會故意坑得他完不成任務,就看能不能找到破局的契機。
衣袖被偷偷掀起,緊接着,有什麽尖利的東西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白桦無奈地看着穆待。
穆待擡起頭,唇邊還沾着他傷口上的鮮血,眼睛裏帶着慌亂,有點兒無措地解釋着:“那個,我,我,我就是看看你會不會受傷。”
白桦心裏嘆了口氣。
當然會啊。
他是人,又不是怪物。雖說他現在是喪屍,身體畢竟是自己的,系統頂多就是在虛拟空間給他進行人物設定的修改時,聯通地府主智腦把他的身體進行了喪屍模拟化,取消痛覺,降低體溫,屏蔽心跳等等一系列做法。
唔,或許還有取消血液的氣味口感?
白桦面無表情地看着傷口上湧出的血,想。
如果血有味道的話,是會招來喪屍的,主智腦改造時不會想不到這些。
穆待見白桦只是定定地盯了他一會兒就伸手拉下袖子,小小松了口氣。
他這麽做是在試探。
面對一個讓其他喪屍都退避三舍的強大喪屍,他當然忍不住想研究一番。如果有工具在手的話,他說不定會取下小白身體的一部分,比如說指甲頭發等進行研究。
只是小小的撕咬,那種力度放在正常喪屍身上壓根不會受傷,沒想到小白竟然流了血。
就算受了傷,小白也沒有傷害他,這是不是說明……對方不反對成為他實驗的材料?
這還真是個好消息,不過穆待覺得小白身上的神秘之處更多了。
從末世到現在,他拿來做實驗的喪屍沒有上百也有幾十,沒有哪個不是髒兮兮狂吼亂叫的,甚至缺胳膊少腿的也常見。
小白幹淨漂亮得不像喪屍也就算了,血液竟然不是普通喪屍的黑色。
是喪屍進化之後就會變成這樣,還是只有小白特殊?
缺少比較對象,數據不足,真的很麻煩。
“我幫你包紮一下吧。”穆待說着,把他的袖子又拉了起來,看到對方的胳膊時,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就這麽一會兒工夫,白桦胳膊上的傷口已然消失不見,皮膚嫩白,連疤痕都沒有。
這該是多強大的自愈能力?
白桦其實也很吃驚。
有系統的解說,他知道自己很厲害,卻沒想到還能自我修複。
啧,如果以後每一世都有這個能力就好了。他毫無責任心地想着。
“那是不可能的。宿主最好不要有這種不勞而獲的念頭。”系統的聲音響了起來。
白桦聽而不聞。
自從找到男人,系統的用處就已經很有限了。
天亮之後,白桦繼續帶着穆待趕路。
雖然男人不喜歡,這次他仍然抱起男人風馳電掣地跑着。
幾天的路程他不過小半天就趕到目的地,等把穆待放到地面,男人還沒來得及因為“暈車”而嘔吐,先瞪大了眼睛。
這裏竟然是一處實驗基地!
雖說規模比不上他剛剛離開的那個,可一個人能完全擁有這麽一處完整的地方,這讓他想都不敢想。
他跌跌撞撞地沖進去,顧不得實驗臺上厚厚的灰塵,顫抖着手在每個儀器上小心地摸着,就像撫摸自己的孩子。
“小白,謝謝你。”他擡起頭對白桦說,眼圈紅了,聲音也有些哽咽。
白桦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等穆待把整個實驗室都探索了一遍,連安全系統的開啓都熟練之後,白桦看着實驗臺前帶着滿足笑意忙碌工作的男人,輕輕走了出去,把門拉好。
穆待身子一僵,卻沒回頭。
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這個喪屍是怎麽回事,就那麽莫名其妙地出現,把他從必死的境地帶出來,又把他送到這裏。
沒吃他,也沒為難他,一路上把他照顧得很好,除了他只吃過一頓方便面外。
可末世物資原本就匮乏,身為喪屍還能想着給他找吃的,已經非常難得。
現在,小白是要離開了吧?
人類和喪屍本就是敵對陣營,對方離開也是情理中的事,可想到一路上的相處,尤其是那兩個吻,他突然有些舍不得。
如果,他是說如果,小白能一直陪着他該多好。
雖說他們一個是人,一個是喪屍,可這裏地處深山,看着就不像有誰能來。
他們呆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根本礙不着什麽人。
但穆待知道自己這是奢望。
不說其他,單說小白是喪屍,雖然這幾天忍着沒在他面前進食,總歸要吃東西。他實在不想看到哪天推門見到對方時,小白正在往嘴裏塞着什麽人的胳膊腿,那刺激未免太大。
或許,離開才是最好的結果。
穆待想。刻意忽略了心底那一陣一陣的疼。
把實驗臺仔仔細細地清掃幹淨,又擦了一遍,整個實驗室也整理得基本能看下眼時,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天。
他正捶着腰,打算把髒水倒出去,就聽到安全系統發出了報警聲。
他的手一頓。
是喪屍,人類,還是……小白?
明知道不太可能,他還是抱着一線希望向顯示屏看過去。
幹淨漂亮的少年正站在攝像頭下面,似乎知道他在看一般,對他揮了揮手。
少年的肩上扛着一個大包。
穆待原本低沉的心陡然高興起來,目光發亮地按下了放行鍵。
白桦進來,還沒來得及放下身上的包,就被男人猛地張開雙臂,緊緊抱在懷裏,似乎生怕他消失不見。
白桦愣了一下,伸出閑着的那只手在他後背上拍了拍,過了會兒,又拍了拍。
自己只是替他找點兒吃的,這個男人不會以為他就此跑了吧?
白桦心裏苦笑一聲。該擔心的不是男人,是他才對。
他沒法說話,寫字畫畫都幹不了,點頭搖頭也被限制。男人被他帶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沒法正常交流,短時間好說,時間長了會不會像他幾個月前一樣覺得孤獨,要回到正常的人類社會?
真有那麽一天,他該怎麽辦,是送男人回去,還是把男人綁起來?
等男人放開他,白桦才把肩頭扛着的半人大的包拿下來,拉開拉鏈,裏面的東西露了出來。
方便面、餅幹、罐頭、薯片、飲料……有吃有喝,看着還挺豐盛的。這些東西放在和平年代根本不算什麽,可在末世,哪怕巴掌大的一小片餅幹,都能買到一個姿色不錯的女人的一夜。
畢竟,沒有吃的喝的,誰都活不了。
他在基地時,不用出去殺喪屍,也不用幹活換吃的,基地還每天有專人按量把他的那份送過來,那是因為他是科研人員。
自從離開基地,除了随身攜帶的一點兒吃的,他幾乎沒再額外得過任何東西。
哦,還是有的,小白給過他一包方便面和一瓶礦泉水。
這次仍然是小白給他找來了一大堆食物和水。
穆待鼻子發酸,輕輕說:“你,你是出去幫我找食物啦?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白桦掏東西的手一頓,轉身抱了抱他。
真傻,他怎麽可能會離開,找到了男人,這輩子他都不會再走。
就算男人後悔,就算男人要逃,哪怕是用綁的,也要在一起。
白桦在心裏下定了決心。
誰叫你上輩子答應了我,要陪我一輩子。
白桦撕開包裝袋遞過去一包牛肉幹,穆待接過來,眼看小白去倒髒水,心裏亮堂堂的。
有小白陪着,真好。
要是以後一直都這樣,就最好了。他想。
☆、第五個世界(4)
有吃有喝, 白桦和穆待兩個在實驗基地裏住了下來。
穆待和他朝夕相處,越來越發現他身上和其他普通喪屍不同的地方。
比如說, 白桦從來不吃東西。開始穆待以為白桦是顧及到他的感覺, 刻意不當着他的面兒吃, 可慢慢地白桦整天在實驗室裏給他打下手,一刻沒有離開過, 他也沒看到對方吃過東西。
“小白, 你不餓嗎?”穆待問。
白桦只是看了他一眼。
哦, 穆待反應過來, 小白是不會說話的。
講真,他們兩個在一起相處時間越長, 他越覺得小白就像真正的人類一樣,根本就和那些喪屍不一樣。
還是說, 進化喪屍只要達到了一定的等級,就能夠消除饑餓感?
如果真是這樣, 那對人類來說可真不是個好消息。畢竟,欲求越少,弱點就越少。尤其他們骨子裏深植着對人類的仇恨。
“普通喪屍的實驗我已經做得差不多,該得到的數據都得到了。小白,你能幫我弄一個進化型的喪屍來嗎?”穆待将一管藥水注射進實驗喪屍的體內。
喪屍嘶嚎聲漸漸變小, 終至于無。
其實所有的實驗對象失去了利用價值後, 都會進焚燒爐的, 完全用不着浪費這管藥水。
不過穆待考慮到小白的身份,不想他會不舒服。
把喪屍送進焚燒爐是白桦要做的事, 送死的總比送活的強。
等白桦把喪屍運走後,穆待看着實驗臺上黑色的血發呆。
那是普通喪屍的血。
每個普通喪屍的血都是黑色的,大概是跟心髒不再跳動有關。就算他們吃新鮮血食為生,但血到身體裏仍然會變成黑色。
可是,他還記得,小白的血是鮮紅的,就像人一樣。
他曾偷偷聽過小白的胸膛,确定過對方并沒有心跳。
血的顏色跟喪屍等級有關系嗎?
喪屍到底進化到什麽程度,才能和小白的實力相當?
人類現在對喪屍的劃分仍然籠統得很,什麽普通喪屍,進化喪屍。頂多在進化喪屍裏面再模糊地分出低級進化喪屍和高級進化喪屍。
小白是什麽等級?以他的狀态,其實遠高于高級進化喪屍了吧?
或許,能叫喪屍王?
一想到這個可能,穆待自己先否認了。
雖說那些喪屍确實害怕小白,但小白身邊可一個追随的喪屍都沒有。這根本不是王者應該有的情況。
還有那天明明被咬出了傷口,卻很快就愈合的事兒……
穆待越想越入神,直到耳邊傳來熟悉的嘶吼聲才清醒過來。
小白正站在他身邊靜靜地看着他,實驗臺上,一個喪屍被捆在那裏,大概是意識到了危險,正在大力掙紮。
穆待一眼就看出來,那是個低級進化喪屍。
他眼睛一亮。
和小白這些天相處,他發現小白對他的話都能聽懂,只是無法用言語回應。剛剛問小白能不能帶進化型喪屍回來,其實只是他的試探。
別的普通喪屍就算了,小白明顯有意識,讓他去抓進化型喪屍,他會不會認為這是對自己族群的背叛?
沒想到去焚燒爐的工夫,他就抓了一個回來。
小白真好。
穆待上去抱了他一下,以示感謝。
白桦反手抱住,等穆待松開手想退出他的懷抱,他不僅沒松開,還指着自己的嘴唇示意了一下。
光抱抱不行,要親親。
穆待的臉紅了。
這就是小白的另一個與衆不同之處。明明是個喪屍,卻對人類的肢體接觸很感興趣,很喜歡親親抱抱舉高高那種。
當然,舉高高他是辦不到了,不過親親抱抱現在已經成了兩人的日常。
穆待常常想,或許小白生前是一個很缺父母愛的孩子,對長輩的關愛訴求已經成了一種執念,這才會在變成喪屍後還固執地表達着。
就當自己養了個喪屍孩子吧。
穆待側過頭,在白桦的唇上輕輕觸碰了一下,以哄孩子的語氣說:“小白乖,我們接下來做實驗好不好?如果小白能在實驗裏繼續幫我,實驗完成後再給個親親獎勵哦。”
白桦松開他,看着他拿起實驗臺上的注射器朝喪屍走去。
喪屍掙紮得更加厲害,沖穆待呲着牙,大有一言不合就咬上去的意思。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白桦親手把喪屍綁到實驗臺上,自然知道綁得多緊。他不可能讓他的男人處在有生命危險的地方。
穆待的針頭抵到喪屍皮膚上,一用力,針頭斷了。
穆待換了個針頭,正要再接再厲,就見小白走過去,冷冷地看了喪屍一眼。
原本還張牙舞爪要咬穆待的喪屍立刻縮了,緊閉着嘴巴往實驗臺裏躲。可惜有束縛帶,它哪裏都去不了。
白桦伸出指甲在喪屍皮膚上輕輕一劃,皮膚立刻破裂。
他回頭看了穆待一眼,那意思是:從這裏紮進去。
最堅硬的表皮破開,裏面就不成問題。穆待順利地把藥水注射進去,拿起一邊的觀察報告打算填寫。
白桦老老實實地站在一邊,時不時幫着遞個工具或者筆,像個真正的助手那樣。
如果不是被限制了不能書寫,他甚至可以幫穆待把記錄完成。
這次實驗進行了十多天,最後以穆待取出喪屍的晶核為結局。
晶核雖然已經證實對人類來說是劇-毒,穆待卻總有些不甘心。他覺得喪屍的前身是人類,那喪屍的能源按說對人類總該有用得着的地方。
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可惜了這次的研究,和小白的狀态一點兒共通之處都沒有。
難道是喪屍的等級太低的緣故?
穆待若有所思地看了白桦一眼:“小白,下次能不能抓一個高級點的進化喪屍過來?在你不會遇到危險的情況下。”
實驗雖然好,他更不想失去一直陪在身邊的小白。
穆待還沒意識到,自從遇到白桦之後,他和以前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以前的穆待可不會考慮助手的感覺,更不會為了不失去哪個人就取消掉即将進行的實驗。
這次他卻叮囑對方以性命為重。
白桦再次抓了個喪屍回來,這次的喪屍等級要比上次的高,但并不是真正的高級進化喪屍。
時間很快就過去大半年。這段時間裏,穆待幾乎把實驗做了個遍。只要他提出要求,白桦都能立刻出去抓到相應的喪屍供他研究。
他的實驗取得很大的進步。
可惜再高級再厲害的喪屍,他都沒在它身上發現和小白相同的特質。
不僅僅是血液顏色,也不僅僅是它們聽不懂人類的語言。
難道說小白是唯一不同的?
穆待想研究小白的心越來越強烈。
這天,他放下手裏的注射器,眼看着喪屍徹底死去,習慣性地擡頭找小白,想讓對方把喪屍送到焚燒爐。
這時他才意識到,竟然沒看到小白的身影。
平時小白都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一直陪他到實驗結束的。
他叫了兩聲,小白沒出現,他一間間地找了過去。
儲藏室、材料室、消毒室,都沒有。
最後只剩下兩人的卧房。
卧房的門半開着,看來小白進去過。穆待松了口氣,他都說不清那種生怕對方消失不見的心情到底怎麽回事。
推開門進去,卧室裏沒看到小白的身影,最裏面的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
小白在洗澡。
不過,這時候洗什麽澡?難不成抓喪屍時受了傷,不想讓他看到,私下裏偷偷過來處理?
一想到這個可能,穆待趕緊跑進去,打開了浴室門。
小白正站在花灑下面,仰着頭任由水流從頭上沖下來。聽到門響,他訝異地轉過頭看着穆待。
穆待仔仔細細地看着小白的身體,在他身上沒找到一丁點兒傷口,這才松了口氣。
不是受了重傷就好。
……不對,小白是有自愈能力的。
想到這裏,穆待又看了看地上的積水。
積水是很正常的顏色,不是紅色。
應該真的沒問題。估計只是抓捕喪屍的時候不小心弄髒了身體,才會進來沖洗。
穆待想起剛剛那個喪屍的身上确實有好多條傷口,那都是小白在戰鬥中給對方留下的。
白桦一直偏頭看着他,目光中充滿了疑惑。
“你繼續,我只是來看看。”穆待說着關上了門,從沒想過自己這話會不會讓人誤會。走出來的時候,他突然有了個念頭。
小白的身體看起來零件齊全,什麽都不缺。他和其他的喪屍很不一樣,不知道那方面的功能還存在嗎?或者說,他還會不會有男性方面的沖動?
真是越來越想把小白放到實驗臺上好好研究一下了。穆待想。
他不知道,關門之後,白桦正在腦子裏和系統進行交流。
“穆待是怎麽回事?”白桦問。從男人記錄報告的簽名上,他已經知道了這一世男人的名字。
“來看你啊。”系統不負責任地說。
“好好地來看我?看我洗澡?”白桦不解地問。如果放在前幾世,他肯定認為男人別有所圖。可這一世的穆待整個就是個實驗狂人,腦子裏除了實驗幾乎什麽都沒有,剛剛看着他身體的目光和看實驗臺上的其他喪屍沒什麽兩樣。
白桦甚至覺得,如果給穆待一把刀一個顯微鏡的話,他會把自己也綁上實驗臺研究研究的。
不得不說,經過幾世的磨合,這兩人之間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有了默契。
“可能是看你受沒受傷吧。”系統說,“畢竟這次你帶回來的進化喪屍那麽強,面對你們兩個之間懸殊的等級壓制還反抗了那麽長時間。他一直在研究喪屍,不可能發覺不到這點。”
“看來他還是挺關心我的。”白桦美滋滋地說。
“那是,你要是出了事,他以後就沒別的喪屍可用了,只能廢物利用把你綁上去。”系統挖苦他。
真沒見過宿主這麽慫的時候。前幾世因為種種條件限制,雖然實力上和情緣目标相比弱了點兒,卻總能用各種手段達到目的。
而這次,他上來就是最強大那個,系統還以為他很快就能把目标搞定,結果他反倒裝起了斯文,一天天地陪着做實驗。
難道宿主看不出來,目标更想把他當成實驗對象?
“宿主,你到底什麽時候把目标弄上手?”系統實在受不了他的墨跡,直接詢問道。
“不急。”白桦說,“我不會強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系統簡直想冷笑。
什麽叫不想做的事?前幾世最想做這種事的除了宿主就是這個男人了吧?只不過一個是欲拒還迎,一個則想做就做。
“等他真舍得研究我的時候,就差不多到火候了。”白桦解釋。
“……”系統确定,宿主在那幾個月的孤獨裏憋傻了。
真舍得研究宿主,不就是想辦法把他綁到實驗臺上,啪叽打一管藥水,吱啦劃一刀子。
白桦真以為那時候的穆待能對他血淋淋的身體産生某方面的沖動?
那不是科學家,那是變-态好嗎?
白桦擦幹淨身體上的水,把衣服一件件穿上,解釋着:“你想啊,穆待已經開始擔心我受傷,研究我的時候就不會像對其他喪屍那麽粗暴,肯定是從完全無傷的角度考慮。比如說觀察我的口腔、瞳孔一類的。”
好像說得有道理。
“放心吧,我知道怎麽做能引起他的興趣。”白桦信心滿滿。
他卻不知道,就在他和系統交流的這段時間裏,穆待突然接到個個電話。
電話來自穆待的前未婚妻小雅。
在山裏呆了這麽長時間,穆待已經想通了很多事。比如說先前把喪屍引誘到那個廢棄實驗室裏想殺他的人,開始他以為是基地的意思,後來再琢磨,裏面肯定有小雅的手筆。
小雅并不是真的喜歡他,既然後來決心要和先前的追求者重修舊好,必然要表達一下“與過去一刀兩斷”的決心。
這個決心拿他來下,再好不過。
不是他把小雅想得多惡毒,實驗室裏的失竊事件看着不是大事,可剩下的實驗材料上被抹了對喪屍沒影響、對人類卻是劇-毒的東西,這就能說明問題了。
開始他以為是那些跟他搶人的實驗室搗的鬼,但人和資源都已經被那些實驗室争取過去,雙方又沒有研究目标上的沖突,不至于把事情做得這麽絕。
見到小雅拿實驗數據讨好情人時,他還沒反應過來。這大半年的時間,足夠他明白前因後果了。
電話是手腕上的聯絡器發出來的。這個聯絡器是基地發放的高級物品,只有身份不一般的人才能擁有。聯絡器除了用于聯絡,還能在緊急時刻自動發出呼救信號,以便救援人員及時到達現場。
雖說離開基地後這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沒什麽大用,但穆待終歸沒舍得丢棄。好歹這證明基地曾經對他好過。
現在聯絡器上一閃一閃地是小雅情人的聯絡號。
基地放棄了他,那個人不可能再聯系他,唯一的可能就是小雅。
他接通了聯絡器。
“喂,你好,我這裏是城郊西門外的小鎮,我們遭遇到了喪屍,不管你是誰,希望你能立刻來解救我們……”說到後來小雅的聲音已經夾雜了極度驚恐的哭聲。
很快,聯絡器就中斷了。穆待有點發呆。
小雅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并沒進化出異能,那個男人把她帶出城幹什麽?還是他自負到以為自己是超級戰士,就能天下無敵?
至于救不救小雅……他本身并沒有戰鬥力,小雅這個聯絡器明顯也不是專門找他的,應該是慌亂中把所有的號碼都撥了一遍,挨個求救。
雖然這麽想,可穆待轉頭看到走過來的小白,對方的頭發還沒完全幹,沿着發梢有水滴滾落,他突然想起小白的無敵。
能把超級戰士逼到這個地步,光憑着數目上的優勢根本做不到,裏面應該有很厲害的進化喪屍。
不如讓小白帶他去現場看看,要是有合适的實驗對象,就帶回來。
平時的喪屍都是小白抓什麽,他用什麽,其實自己能挑選的話更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至于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