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要跟着,一個人穿得厚厚地去了梅園賞雪。
白桦剛穿過來時還是春末,現在養好了傷,都入冬了。
頭天晚上剛剛下過場大雪,聽說梅園裏的花都開了,他正好去看看。
一個人溜溜達達地走着,路上碰到的下人們遠遠地對他施過禮就避開了,沒一個敢上來的。
看,他這小侯爺的名聲不僅是在府外,連府裏都這麽差。
白桦一邊苦中作樂地想,一邊拉緊了身上的青色鼠皮氅,進了梅園。
清早雪一停,府裏各處的積雪就都掃幹淨了。但白太師說過“梅雪争春最是難得”,所以梅園的雪向來是不掃的,腳踩上去軟綿綿,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白桦覺得好玩,不由邁起小碎步,多踩了幾腳。
走進梅林時,系統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檢測到情緣目标的存在!”
白桦愣了。
他确實一直想着伊頓,也想過能不能在宴會上遇見,卻沒想到他竟然在自家梅園裏。
伊頓在這幹什麽?難道他這一世是白府的下人?
這個念頭還沒完全浮出來,他已經控制不住地邁開了腿,往梅林深處沖去。
照着系統的指引,情緣目标就在梅林深處的一座小亭子裏。
近了,更近了。白桦的心都要飛起來,他看到了一座小小的亭子,亭子裏确實隐約有個人影。
伊頓!那個就是伊頓!這一世,他不會錯過,也不要放手!他絕不會像上一世那樣愚蠢,白白和明博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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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跑得氣喘籲籲,眼看要出林子時,腳下一錯,摔倒在地,腳踝也扭傷了。
真是沒用!他恨恨地一捶地,卻不知道動靜已經驚動了亭子裏的人。
那人原本背對這邊坐着,聽到梅林裏傳來的聲音,側過身偏頭看過來,正正和白桦的視線接上。
“好一個極品!”知道對方是誰,白桦放下心的同時,先把對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男人看起來二十多歲,一身白衣,披着件黑裘大氅,一手拿着長嘴紫金酒壺,斜坐在石階上。這動作放在別人身上或許不雅,偏偏他就顯得貴氣逼人。濃黑的劍眉盡顯鋒銳之色,狹長的鳳目許是因為飲了酒,微微顯得有些暗沉。
都說薄唇的男人沒良心,容易負心薄幸,可如果放在這男人身上,怕是多少人只要能得到他一個吻,明知被負也無妨。
白桦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系統雖然愛坑他,至少有一點沒騙他,那就是伊頓不管轉到哪一世,都是他最愛的那型。
白桦打量男人的同時,對方也在打量他。一身家常衣袍,外面罩着件青鼠皮的披風。這皮氅并不昂貴,看着還有點兒單薄,看穿着打扮,應該不是多重要的人物。再向上看,一張小臉,整個人跪坐在雪地上,兩只小小的手按在雪裏,更顯得弱不勝衣,楚楚動人。尤其是那雙清澈的眼睛,看人時專注純淨,讓人沒來由地想起自家府裏養的幾只小白兔。
這般一等一的相貌,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難道是白太師新弄到府裏的寵兒?
男人沒來由地起了逗弄的心思,擡手對雪地裏的小家夥擺了擺:“你是哪家的孩子?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白桦扶着身邊的梅樹站起來,低頭看到衣袖和褲子都沾了些泥,不由心裏暗自慶幸,沒披箱籠裏那些淺色的大氅,不然髒得更明顯了。
他在府裏受盡寵愛,華貴衣服數不勝數,銀狐黑裘一類的大氅有好幾件。可因着這件青色鼠皮氅和現代那套他最喜歡的衣服的手感色澤都相似,就成了他最偏愛的一件,入冬以來,十天裏總有六七天披着。
白桦忍着疼,一瘸一拐地走過去,眨了眨眼睛問:“你是誰?叫什麽名字?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看到伊頓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先前想岔了,以這個男人的穿着和氣勢來看,絕對不可能是府裏的下人。
那麽,只能是外邊來的。
膽子倒是不小。梅園可是白太師最喜歡的地方,平時除了太師夫妻以及白桦之外,其他人敢私自進來,絕對要挨罰的。
☆、第三個世界(3)
男人聽到白桦的聲音清亮透澈, 并沒有十五六歲少年變聲時常見的粗嘎難聽,反讓人無端端想起汩汩的溪流, 心下熨貼, 笑道:“你是府裏的?”
說着伸手拉住白桦, 微微一用力,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小家夥腳上受了傷, 不能老站着。@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白桦低頭看看, 見男人坐在唯一的錦墊之上, 周圍全是冰冷的石階, 就沒順力坐下去,有些嫌棄地撇了下嘴, 低聲說:“你不說是誰就算了。這梅園不能輕易進來的,你快走吧, 我就當沒看過你。”
如果是別人,他可沒這麽好心, 誰叫男人上一世曾和他同生共死呢?
男人看他紅潤的嘴唇翹了一下,眼神不由一沉。
說來也怪,這些年,不論男女還是雙兒,他見過的美人很多, 就連宮裏豔冠群芳的白貴子都沒落下, 可沒一個人能像眼前的少年那樣剛一見面就讓他的心跳加快了幾分。
那種感覺, 就好像他們已經熟識了幾生幾世。
男人擡手飲了口酒,掩飾自己的異樣, 這才回答:“這裏景色是不錯,難怪白太師把這裏當成眼珠子似的。你偷溜進來一次也不容易,不妨多看看。”
說着他手上用力,竟然把白桦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啧,真輕,就跟坐了個小貓似的。男人想。
白桦見他不回答自己的問題,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嗳,你到底叫什麽名字?”
第九世叫伊頓,第八世叫明博,兩世名字都不一樣,這一世應該也是新的。
男人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臉:“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他原本只是調笑試探,沒想到白桦想都沒想,湊上去就“啾”了一口。
白桦是現代人,在他印象裏,親臉頰沒什麽大不了的。再說上一次任務時,因為他的猶豫不決,生生把兩個人的大好時光全磨沒了。他嘴上不說,差點兒把腸子都悔青,這次傷一好就碰到了伊頓,當然要把握好機會,不然哪會毫不反抗就坐上對方的大腿。
他渣歸渣,可還不至于沒格調到見個男人就腳下打飄的地步。
男人沒想到他說親就親,原本暗沉的眼色更加深了,白桦的嘴唇剛剛離開他的臉頰後,他懷住小家夥的胳膊猛地用力,頭低下去,親上了柔嫩紅潤的唇。
白桦任他親了一會兒,這才伸手推了推。男人還以為他要反抗,扣住他的力道更加霸道,舌頭靈巧地挑開他的嘴唇,直接探進了他的嘴裏。
……沒想到男人這一世竟然這麽直接,白桦感覺他比前幾次都更加霸道。難道是上一世沒能滿足,欲求不滿?
他正胡思亂想時,男人已經勾住了他的舌頭,深吻起來。
白桦好不容易才将對方推開……郁悶,他病還沒好,鼻子不通氣,剛剛那一下差點憋死,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恨恨地瞪了對方一眼。
這人也太混蛋了,上一世他又不是故意憋着對方的,結果這人一見面就要謀害他。
男人看到他眸中帶淚,一臉委屈地看着自己,紅紅的嘴唇微微張着氣喘,小舌尖若隐若現,腹下因為那個吻而被勾起的意念更濃,不由又強硬地欺了上去。
白桦氣還沒喘勻就被重新咬住嘴唇,氣得直捶打他的後背,可惜那點兒力道根本就不被男人放在眼裏。
好不容易等到對方放開,白桦急忙站起來,也顧不得腳上有傷,站到自以為安全的距離,斥責道:“你是誰家的,這麽沒規矩?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能要了你的命?”
好吧,他并不是真的生氣,只是想換個方式探問對方身份。
男人擡頭看向他,一臉的漫不經心,看樣子是想再調笑幾句。沒想到目光落到他臉上,男人的表情突然收了起來,變得非常認真,起身幾大步走到他身邊,伸衣袖在他的額頭上擦了又擦。
力度太大,擦得他生疼生疼。
白桦這下是真的有點兒氣了,拐着腳後退幾步,咬着嘴唇問:“你做什麽?”
男人眸光莫測,忽地拉過他,在他耳邊低聲問道:“小家夥,告訴我,你到底叫什麽名字?”
不過是個男寵,等見到白太師時,開口讨過來就是,難道還怕那老家夥不給不成?
白桦氣憤地說:“我站在這裏,自然是這裏的主人。今天你們過來,不都是為了慶祝我身體大好麽?你到底是哪個?這麽沒規矩,亂闖別人後園不說,還,還,還……”
還怎麽,他吞下去沒說。
畢竟,以原身剛剛十六歲的性子,就算再嚣張,也不應該表現得太過成熟冷靜,斷在這裏剛剛好。
男子一怔,吐了口氣,這才慢慢地道:“原來……你是安樂侯白桦?”說這句話時,他臉上的表情完全放松下來,最後更是無所謂地笑了下,“我是南靜王。”
王?
白桦在繼承的記憶裏翻出南靜王的資料,愣了一下。
南靜王是當今聖上的堂帝。當年先帝升天之後,有亂臣趁機作亂,攻進了宮中,很多皇子公主甚至連先太子都受到牽連喪命。多虧了當時尚為皇子的陛下力挽狂瀾,聯合了老南靜王等人,領着禁軍鎮壓下那次內亂。可惜除了他之外,所有的皇子們都在內亂中殒命。
陛下登基之後厚葬諸兄弟,待老南靜王這位叔父極好,事其如親父。老王爺歸天之後,他唯一的兒子就襲了王爵,也就是現在的南靜王嚴甄。
老南靜王性子平和寬厚,除了那次內亂中堅定地站在陛下一邊之外,平日裏極少對朝堂之事發表什麽意見,一心只想當個太平王爺。現在的南靜王雖然性子和老王爺南轅北轍,但對朝廷上的事卻是一樣的,整日裏只是飲灑作樂,尤其好駿馬貂裘,在朝上卻極少看到他的身影。
甚至有些官員只聽過南靜王的名號,從未見過其人。
白桦挖完這些資料,第一反應竟然是:哎,我和伊頓成了親戚哎!
白太師的大兒子進宮成了貴子,白桦算是皇上的小舅子,那皇上的堂弟,應該算他的親戚吧?
就是這輩份該怎麽算?他得叫對方什麽?堂哥表哥還是XX哥?
一直對親戚關系理不太清的白桦有點兒暈,自然也就忽略了嚴甄一直盯着他額頭看個不停的目光。
“聽說你搶了九十多個雙兒進府?”嚴甄問。
白桦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地想起了自己這一世的名聲。
那個,伊頓……不對,是嚴甄,這人不會因為這個醋意大發而把自己擄走關起來醬醬釀釀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白桦還挺興奮的,當然,表面上還保持着平靜。
倒是嚴甄繼續帶着古怪的笑意問了他一句:“你能行嗎?”
“怎麽不能行?”白桦沒反應過來嚴甄話裏的含意,條件反射地反駁了一句。
本來嘛,哪個男人能受得了別人對自己那方面的懷疑?是男人就不能說自己不行,哪怕他是下面的那個!
“真行?你确定你對着那些雙兒硬得起來?”嚴甄盯着白桦額頭上多出來的那點東西,唇邊的笑意加大。
竟然能在這裏發現當年宮中隐秘的一個突破點,真是給了他一個意外的驚喜。
白桦哼唧了一聲,對着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是王爺就可以亂講話嗎?”
就算硬不起來,也絕對不能承認。這是身為男人的面子問題。
嚴甄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揉了揉他白嫩細滑的額頭,低聲說:“真是個活寶!”
以前他不是沒聽說過安樂侯深得他那位皇兄的寵愛,養出了一身驕縱毛病,每天被參的本子撂起來比人都高。
卻沒想到竟是這麽有趣的一個小東西。早知道這樣,他早把人搶回府裏養着了。
“跟我回王府,好不好?”他語帶調笑,還伸手刮了一下白桦的小鼻頭。
白桦心中一動,差點樂得跳起來,擡頭笑眯眯地看着嚴甄:“好啊!”
真是瞌睡碰到了枕頭,他剛想着要怎麽找借口纏着男人回去,嚴甄就說了這麽一句。
男人愣住了。他雖有心帶人回去,卻沒想到這小家夥這麽好拐騙,一句話就能成功。本來他都做好了被拒絕然後慢慢接近的打算。
“那我們現在回去。”嚴甄立刻說。
這麽一個寶貝,他絕對不打算放手了。
白桦皺了下小鼻頭,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問他:“哎,你怎麽進來的?我可跟你說,我爹府裏養的護衛可多了,高手不少,你要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受傷怎麽辦?”
說着他想了想,加上一句:“不然你先回去,我找機會悄悄跑出去找你吧……對了,北靜王府在哪啊?大門朝哪邊開?”
嚴甄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把白桦又抓回到懷裏吸吮着他嬌嫩的嘴唇,直到被拼命敲打才戀戀不舍地放開。
怎麽從來都不知道安樂侯這麽惹人疼呢?
竟然還跟拐他的人商量着怎麽被拐更合适!
☆、第三個世界(4)
明知道白桦的辦法更好, 還能把他摘出去,嚴甄一咬牙, 還是抱起小家夥, 躍起身形幾個跳躍就離開了白太師府。
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雖然只是初次見面,他卻從骨子裏湧起一股這輩子再也不想看不到對方的欲望。
哪怕只是片刻的分開都不行。
白桦乖乖地任他抱着, 不喊不叫, 腦子裏卻正在緊張地同系統對話。
“系統, 你說這一世的伊頓……呃, 嚴甄,他有沒有前兩世的記憶啊?”不然怎麽一見面就這麽熱情, 不顧他的侯爺身份要把他擄回王府?這要是讓白太師知道了,怕不得直接打上北靜王府去!
“沒有。”系統的回答言簡意赅。
雖然從系統那裏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白桦卻總覺得嚴甄潛意識裏還是有之前的記憶的。雖說他這一世世是倒着來的,可就他自己來說, 任務怎麽進行,時間線就怎麽走!
“等下回北靜王府會不會被醬醬釀釀啊?”白桦的思維很快就發散到別的地方了。
嚴甄帶走了人,卻沒急着吃幹抹淨,而是帶着他把偌大的王府從裏到外逛了一遍,領着他熟悉一下環境。
“你以後想做什麽就跟我說。”男人笑着告訴白桦。
白桦認真地想了一下:“我就想過上米蟲的生活, 唔, 當然, 還得努力做好人,”他擡頭看着嚴甄, “我要做一個善良的米蟲。”
“米蟲?”顯然這個詞太現代,男人沒懂。
“米蟲啊,金絲雀,”白桦笑着說,“金屋藏嬌啊!打造一個超級安全絕對牢固的屋子讓我住進去。”
嚴甄手一動。
把人帶回來的時候,他确實有那股沖動要把懷裏的小家夥關得牢牢地,不讓任何人知道,不讓任何人看到。可他沒想到這人會給他這樣的回答。
他沒忘了,小家夥可是太師最寵愛的小兒子,堂堂侯爺,甘心這樣被關起來,與世隔絕?他探究地看過去。
“對了,還有,你這樣把我帶回來,連句話都沒有。要是我爹發現我丢了,肯定得把京城翻過來,說不定還會驚動皇上。你最好先想個萬全的辦法……嗯,就說我聽說北靜王府又大又漂亮,就一個人跑來散心了。”白桦才不管他在想什麽。錯失了上一世,他這回說什麽也得牢牢巴住眼前這個男人,當一塊大號的超級膏藥,嚴甄走哪裏,他就跟去哪裏。
這下,嚴甄眼裏的疑惑探究消息了一大半。他看得出來,不管因為什麽,懷裏的人是真的想留在他身邊,不想回去。
他一下子高興起來。
“好。”他笑眯眯地說。
小家夥的辦法其實并不長久,就算名義上勉強算是親戚,可終究都住在京城,沒有長久住在王府的道理。不過只要白桦不想回去,他就有辦法解決這件事。
更何況,雖然小家夥的額頭已經變得正常,但剛剛接吻之後浮現的那東西已經讓他足夠震驚了。
這輩子,這個人他絕對不會放手!
至于太師府,當初他來去都無人知曉,只要他不說,誰知道安樂侯是在北靜王府?
晚上,書房裏,嚴甄正提筆畫着紅豔的梅花,一個全身黑衣的男人站在陰影裏,垂頭等着他的命令。
嚴甄認真地畫好最後一筆,将畫筆放到一邊,這才輕輕吐了口氣,擡起頭。
他目光淩厲如刀,落在黑衣男人身上:“黑九,那個計劃,可以啓動了。”
黑衣男人身子一抖:“是,王爺!”
嚴甄眼睛一眯,聲音冰寒如同從十八層地獄中傳上來:“你叫我什麽?”
黑九自知答錯了話,忙道:“是,主子!”
嚴甄這才點點頭,壓低聲音道:“就算別人都叫王爺,至少你們心裏應該清楚如何稱呼。再有下次,絕對不會輕饒!”
黑九的頭壓得更低:“是,主子!絕不會再有下次!”
嚴甄滿意地點點頭,本想讓人下去,話到口邊卻改了:“那邊在做什麽?”
“回主子,安樂侯一直在主子帶他過去的那間卧室呆着,沒有出來。”
真乖。嚴甄身周的冰寒散去不少。
“睡着了嗎?”
“還沒有。”黑九頓了頓,終于忍不住加了一句,“屬下覺得,安樂侯似乎打算等主子過去了才睡。”
是這樣嗎?
嚴甄破天荒地有些猶豫。
見到白桦後,他才知道自己的忍耐力不像想象中那麽強。如果晚上兩人在一起,他實在不敢保證會不會對小家夥幹點兒什麽。
難得小家夥不怕他,第一次見面就肯主動跟他回王府,他不想因為自己的性急破壞了在白桦心中的印象。
晚上過來書房,一方面确實是因為有事情要處理,另一方面,卻也是想暫時離開白桦一下,至少等人睡了,他再過去神不知鬼不覺地占占小便宜。
天知道在太師府的時候,他就想一口把小家夥拆吃入腹了。
能忍到現在,他覺得自己已經相當替對方着想。沒想到白桦不但體會不到他的苦心,好像還挺依賴他的。
這麽輕易就相信初次見面的人,也不知道怎麽長到十六歲,難不成是白太師那些人把他保護得太好?
想到“保護”這個詞,嚴甄嘴邊浮現出一絲諷刺的笑。
以前他還真以為皇兄和白太師他們真心喜歡安樂侯,這次發現白桦額間的小秘密之後,他才清楚是怎麽回事。
那個小家夥大概從來都不知道,他一直生活在別人精心編織的謊言裏,只等着合适的機會把他推出去。
如果不是這次遇到自己,傳說中最受恩寵、嚣張跋扈的安樂侯只可能在将來的某一天背着臭得不能再臭的名聲死于萬夫所指之下。
一想到那些人竟然這麽對待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嚴甄的心裏就有一股火在燒。
既然他們這麽不珍惜他,那就換自己來好了!從今以後,小家夥只是他一個人的,其他所有對他有惡意有企圖的人,都無法再接近他!
正想着,門外竟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黑九身子一動,立刻隐在了黑暗之中,任誰也發現不了書房裏除了北靜王爺之外,竟然還有第二個人的存在。
腳步聲停在門外,頓了一會兒,響起輕得不能再輕的敲門聲。
伴着敲門響起的還有白桦小心翼翼的聲音:“王爺,王爺你在嗎?”
白桦是很小心。雖然不知道大鳳朝到底是哪個莫名其妙的朝代,至少他知道在古代,書房都是忌諱他人進入的地方。
尤其這還是北靜王府。誰知道他一個不經意會不會就卷到什麽陰謀詭計裏?
白太師他們連親兒子都坑,讓他養傷這幾個月過得心驚肉跳地,好不容易找到了組織,他可不希望觸到什麽逆鱗。
畢竟嚴甄是沒有那兩世記憶的。
嚴甄重新拿起畫筆,做出認真作畫的模樣:“安樂侯?”
白桦沒聽到讓他進去的允許,有點兒失望。畢竟不管是伊頓還是明博,從來都不曾對他設防過。
不過,兩人才剛剛見面。嚴甄肯把自己帶回來,就說明自己在他心裏還是不一般的吧?
想到這兒,白桦暗暗給自己鼓了鼓勁兒:“是的,王爺。我可以進去嗎?”
“有什麽事嗎?這個時辰,你應該睡了。”仍舊是威嚴平靜的聲音。
白桦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睡袍,懷裏抱着枕頭,頭發披散開,并沒露出什麽破綻,這才小小聲地說:“王爺,我……我認床,睡不着……你能陪我說說話嗎?”
嚴甄一愣。
白桦夜裏來書房找他,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想到這個小安樂侯竟然認床。
他眼前不由得又浮現出那雙因為被他親吻得喘不過氣而顯得濕漉漉水汪汪的大眼睛,心跳不由漏了一拍,就忘了回答。
停了片刻,大概是門外的人以為他的沉默是拒絕,細細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這回卻是在遠離了。
和來時的輕手輕腳相比,現在的腳步聲有些沉重拖沓,他甚至想象得出白桦臉上的失望,這小家夥肯定正垂頭喪氣地拖着腳走路。
一想到這個畫面,嚴甄忍不住大步走到門前,伸手拉開房門。
果然,那個小小的身影微微勾着頭,縮着身子,慢慢地拖着步子,只是個背影就能讓人感覺到這人正滿懷失望。
聽到門聲,那個身影停下來,側着頭看過來,月光正落在他的臉上,一時間竟分不清到底他的目光和月光哪個更亮些。
“王爺……”小心翼翼的聲音傳進耳中。
嚴甄唇角微微上揚,帶着一絲笑意:“不是說睡不着,怎麽走了?”
白桦滿臉的失望一下子變成了希望:“那王爺能來陪我嗎?”他大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王爺陪着我,我一定就睡着了。”
☆、第三個世界(5)
嚴甄嘴邊的笑深了些, 走到白桦面前,故意說:“怎麽可能?我們今天才剛剛見面。你以前睡不着都做什麽?”
“以前沒有睡不着, 就見到了王爺才睡不着……”白桦小小聲地說。
“看來還是我害的。不然我把你送回太師府, 怎麽樣?”嚴甄帶着幾分試探問。
“不要!”白桦猛地擡起頭, 着急地看着他,“我才不要回去, 那裏的人會害我!”
嚴甄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猛地拉起白桦進了書房, 緊緊地關上了書房門。
黑九已經離開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話?”嚴甄沉着臉問他, “你可是太師府的人,什麽叫那裏的人會害你?這話若是讓旁人聽去, 會以大不孝之罪參你,你知道嗎?”
他的表情越來越嚴厲。
白太師等人對白桦的疼寵是做給世人看的, 做得天衣無縫。如果不是今天因緣巧合,讓他發現了一些本該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東西, 連他都被蒙在鼓裏。
這小家夥哪有那個眼光和腦子?
還是說白桦的出現本就是白太師等人故意給他設下的局?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嚴甄的目光沉得吓人。
要真這樣,小家夥竟然夥同別人設計他,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以後他都要把這個人囚禁在身邊,折斷手腳, 讓他只能攀附自己而活。
一瞬間, 嚴甄的身上散發出黑沉的氣息。
白桦好像什麽都沒發覺, 只顧着扁嘴:“你要不信我就算了,反正我又沒證據。所有人都說我爹娘對我好, 我大哥對我好,皇上對我好……呵呵,确實,好……”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幾個字剛出口就散了,“死了。”
就像他說的,白桦根本沒證據證明這件事,如果眼前的男人不是伊頓和明博的轉世,他不可能上來就說這種話。
他就是在賭,這一世的嚴甄會像上兩世一樣,能無限地包容相信他。
當然,如果不行,他也有脫身的辦法。
果然,嚴甄雖然把他拉進了書房,并沒聲色俱厲地指責,臉上相當平靜:“不如詳細說說?”
白桦吸了口氣,抱緊懷裏的枕頭。他本來個子就沒長開,這一下更顯得整個人小小地:“詳細的,我說不出來。我只知道,我爹能穩穩地站在太師的位子上,我大哥能以貴子身份權掌後宮,自然都不是糊塗蛋,怎麽可能任由我胡作非為?”
嚴甄重新坐到書桌後的椅子上,順手把白桦拉坐在自己腿上,漫不經心地道:“他們寵你呗。”
白桦呵呵了一聲:“陛下是明君,我爹和我兄長都不是簡單人物,會傻到在京城當着別人的面幫我往府裏搶人?”
說不是故意的誰信?
嚴甄的目光銳利起來,緊緊地盯着他。
白桦任由他看。反正他又不是白府那邊的探子,說的都是實話,一丁點兒的心虛都沒有。
嚴甄看了他半晌,目光漸漸柔和下來,伸手在他頭上揉了揉,把他披散着的頭發弄亂了些:“那你覺得他們是什麽意思?”
白桦嘆了口氣,有點兒苦惱:“我就是想不通他們到底想幹什麽啊!把我當豬養了十六年,難不成是等着哪個黃道吉日,一刀下來,拿我祭天?我想當善良的米蟲,可不想當祭天的豬啊。”
嚴甄失笑,把他的一绺頭發放在鼻端聞着:“別亂講話,就你這小身板,有二兩肉嗎?”
白桦白了他一眼:“二兩肯定有了,不信你稱稱?”
嚴甄果然伸手在他身上捏了幾把:“不用稱,我一摸就知道。”
白桦癢得不行,一邊掙紮着往外躲,一邊不停地笑着。好不容易對方停了手,他大口喘着氣道:“哈,哈……別鬧了,這兒說正經的呢。”
嚴甄看到燈光下他的臉頰紅潤很多,眼睛裏又蓄起了淚珠,甚至因為張口喘氣,嘴裏面小小的舌尖若隐若現,心裏壓抑了一晚上的欲望再次升起來。
他垂下頭,猛地含住了懷裏人嬌嫩的嘴唇,舌頭趁勢攻進去,不停地糾纏着對方柔軟的舌尖。
不是沒有抵抗,只是那點小小的力道根本不被他放在眼裏,幾下就鎮壓住了。
等他停下來時,白桦氣喘得更急,淚珠也湧了出來,看上去好像剛剛被狠狠欺負過一番。
唔……不然就順着心意欺負到底吧……嚴甄突然湧上這個念頭。
白桦的小眼神控訴地看着他:“說正事呢,別搗亂!”
義正辭嚴的模樣別提多可愛了。
“行,說正事。”嚴甄笑眯眯地說,身心舒暢。剛剛的親吻之後,小家夥雖然不高興,卻不抵觸,只怪他扯偏了話題。肯和他回府,又不拒絕他的吻,這說明對方心裏也是有他的。
最讓他高興的是,白桦并不是被人寵壞的笨蛋,有自己的想法,至少對白太師和皇帝的做法已經有了懷疑。
這種對至親和至尊之人的懷疑不能輕易說出口,小家夥卻告訴了自己。
那份信任和依賴絕無僅有。
白桦張了張嘴,想接着往下說,想了半天卻發現該說的已經說得差不多,這才洩氣地趴在書桌上,一下一下用指頭戳着桌案上的紅梅圖。
“這話你對別人說過嗎?”嚴甄問。
白桦有氣無力地回答:“怎麽可能?我再蠢也知道那是我的親人和至尊,他們把我寵成什麽樣兒有目共睹。我要是告訴別人他們別有用心,其他人只會覺得我的良心被狗吃了。善良的米蟲?我是別人眼裏罪惡的源頭呢!”
嚴甄心裏湧起疼惜,他伸手摸着少年長長的頭發,叮囑了一句:“以後這話你也別對別人說。”嚴甄說,伸手摸着他長長的頭發。
手感真好,順順滑滑地,還帶着股奶香。
“我就是不明白,王爺,你說他們圖什麽啊。把我養得那麽廢,連帶着他們自己的名聲都受到影響。想害我有那麽多辦法,這是最蠢的一個。”白桦再厲害也想不通這其中關竅。
圖什麽?圖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啊。北靜王心裏冷笑,眼中滿是黑沉沉的譏诮。
如果不是機緣巧合,連他都不曾發現宮中已經掩藏了十六年的大秘密!
“你喜歡這裏,還是太師府?”他沒打算把真相瞞着白桦,不過在說之前,他還要看看這小家夥的立場。
雖說他跟自己一聲不吭地跑了出來,日子長了誰知道會不會後悔?
“當然是這裏啊!”白桦想都沒想,幹脆利落地說。別說這裏有連續兩世都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不管太師府還是皇帝那邊都是心懷叵測之徒好麽?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
“那以後有選擇的機會,你會一直呆在這裏還是想回去?”
“當然要呆在這裏,這裏不是有王爺在嗎?”白桦支起身子,有點迷惑地看過去,“喜歡的人在這裏,我回去幹什麽?”
嚴甄的臉亮了起來,小家夥承認喜歡他!他忍不住抱着白桦親了又親,到最後懷裏的人不得不一只手捂着他的嘴,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含含糊糊地低叫着:“別親了,我快悶死了。”
瑪蛋,雖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