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這兩日大雪連綿, 到傍晚雪花才稀疏起來。齊越急匆匆趕往落雁宮,地上白茫茫積雪,踩上去‘咯吱、咯吱’響。
‘簌簌’的細微聲音, 從房上、地上、樹上落下來。齊越心情很好, 瑞雪兆豐年, 這樣的透雪殺蟲保墒,來上幾場, 明年百姓豐衣足食。天下萬民時刻在心裏,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 讓齊越心裏記挂。
鄭敏那個混球都做王後了, 他的阿茹還是貴妃。齊越不想再等, 他想讓阿茹做皇後。
從南書房到落雁宮,齊越不知走過多少次, 路上一草一木他都很熟。繞過一段小林子,再往前半盞茶,就能看到落雁宮大門。軟軟蓬蓬的白雪下,青磚綠門頭, 落雁宮三個字磅礴渾厚。
剛進宮門,就有小太監行禮問安,齊越免了通傳自己帶人進去,他不想沈欣茹折騰接駕。
跨過庭院, 大步邁入殿門,熱氣撲面而來。解下披風交給汪成全,抖落身上零星雪花, 齊越先去洗手,然後在火盆上烤熱才進寝殿。
穿過水晶簾,繞過蝶戀春的紅木屏風,原來是雙面貓狗戲春圖,後來生了女兒,齊越就興沖沖換成蝶戀春。所謂蝶戀春,就是百花圖帶着彩蝶飛舞,這個紅木屏風,不是雙面繡技藝,是一種紮花技藝,顏色鮮豔,摸起來毛茸茸的。
繞過屏風,小女兒恰恰醒着,在母親懷裏慢悠悠蠕動。兩三個月的嫣兒小公主,兩只袖子舉在腦袋旁,懶洋洋打一個哈欠。
這次齊越沒坑女兒,取名齊嫣小名嫣兒。至于為什麽有這麽個名字,是因為齊嫣小公主剛生下來,給她父皇看時,無意識笑了一下。
齊越當時就化了,他的女兒一輩子只需‘嫣然一笑’,人生就能美滿。這位齊嫣小公主,也比較有性格,生在九月底,天開始變冷,明明包個小襁褓很舒服,可她偏偏不能忍受約束。
捆在襁褓裏,就不停蠕動蠕動,如果不能把自己弄出來,就開始哭。因為這個孩子沈欣茹沒喂過,所以特別心軟,孩子鬧兩次她就不在包襁褓。
齊越快速走到床邊:“父皇的小公主~父皇抱抱~”齊越是個愛孩子的人,當初有齊明就可以看出來,到女兒更是變本加厲。
沈欣茹順着他的力道,把孩子給他,提醒道:“母後過來了。”齊越抱着孩子回頭,果然太後坐在床位,屈氏抱着孩子站在一邊。
“兒臣給母後請安。”抱着女兒彎腰。
陸太後整個人都不好了,瞧瞧!一臉甜膩笑容,這是齊越看見女兒,浮出來的笑。真是不能更嫌棄:“抱抱明兒,別讓他覺得爹娘偏心。”
沈欣茹生産前,下了十幾天連雨,生産完要休息,總共有二十來天沒看孩子,齊明完全将娘親忘了。偏偏那個時候,齊越要關心秋收、渾漠撤兵、沈欣茹生産等許多事,也是三五天才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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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明小寶寶,把父皇也忘了。
老太後心疼的很,他的乖孫怎麽能沒爹娘疼?沈欣茹不方便來回跑,她就帶着孫子來落雁宮,看皇帝貴妃。
齊越抱着女兒,看向屈氏懷裏的兒子。齊明小寶寶環着屈氏脖子,正好奇的看他,烏溜溜大眼睛很可愛。不過齊越還是覺得,兒子沒女兒嬌嫩可愛。
低頭親一下女兒小臉蛋,好軟好嫩,齊越覺得簡直像融化的脂肪。尤其小孩無意識動作,好像有深刻的思想一樣,特別可愛。轉身把孩子小心遞給貴妃,拍拍手對兒子笑道:“來父皇抱。”
齊明好奇看看齊越臉上笑容,再看看他伸出的胳膊,眨眨眼,抱緊屈氏脖子,給齊越一個背影。
陸太後打趣:“這孩子怎麽還害羞了,這是父皇,讓父皇抱抱?”小寶寶抱着奶娘脖子,還是不回頭。
可怎麽辦,從四個多月沈欣茹有孕開始,再沒被母妃抱過,現在沈欣茹能抱他了,可齊明認生……
屈氏觑眼皇帝,小心笑道:“明殿下會走路了,陛下看看?”
陸太後拍手笑:“怎麽把這個忘了,快把明兒放下來。”
可齊明是放不下來的,他巴着屈氏胳膊,兩條小腿蜷起來,死活不落地。屈氏有點冒汗,勸說:“明殿下給萬歲、貴妃看看。”
屈氏彎着腰,把手上孩子再放低一點,齊越兩條腿更加往上蜷,小小身子看着就不舒服。
沈欣茹看孩子,屁股都要挨地還是不願意,溫聲說道:“算了,明兒下次想走,再讓他走。”
陸太後接手,把孫子抱到懷裏:“這孩子跟皇上小時候很像,都是羞澀內斂的性子。”
在對孩子這件事上,陸太後比較滿意沈欣茹,不管哪個都是溫和慈愛。不像齊越,看見小女兒,笑的就像花花公子,要多油膩有多油膩;看見兒子,那笑容就拉下來,就像教書先生,要多刻板有多刻板。
當然這是陸太後的看法。
晚上兩夫妻躺在被窩裏,齊越摟着沈欣茹說話。這次沒有親自哺育,沈欣茹恢複比上次好。
“阿茹,朕想在年前冊封你為皇後。”
沈欣茹笑笑:“和朝臣太後商量沒?再說還有十幾日過年,冊封大典禮部來不及籌辦。”
并沒有商量,齊越抿抿嘴:“朕想先下诏書,儀典明年開春後再說。”齊越也有自己的想法,“這幾年命婦朝賀,宮裏都沒人主持。”
娶個媳婦好過年,不光是老百姓心願,也是皇帝的。
“憑什麽他們都有主婦主持新年,朕沒有?憑什麽他們孩子都是嫡子,朕的兒女是庶出?”齊越委屈。
沈欣茹轉過身面向齊越,安慰他:“他們的是夫人,你的是皇後;他們是嫡子,你的是皇子公主,不一樣。”
“你把朕當孩子哄呢。”齊越目光幽幽看向懷裏老婆,然後發現老婆衣領開了,中間一條雪白起膩溝壑。
嗯,某個心思開始活泛起來。
沈欣茹沒發現齊越目光,還在勸他:“快要過年,何必讓朝臣們不得安寧。”
齊越看着雪白起膩的溝壑,手指有些發癢,嘴上還算正經:“皇後和貴妃雖然只差一級,可這身份差了天地那麽遠。”
最起碼沈欣茹不會随意被賜白绫,再者身份不一樣,太後對沈欣茹态度也會不一樣。不過這些挑撥婆媳關系的話,齊越不會說,實際上他這會兒心猿意馬,手指悄悄向上 。
沈欣茹還在勸:“那也不急于這會兒……”溫柔的聲音消失了。
齊越滿手香消雪軟,在沈欣茹耳邊低聲纏綿:“阿茹,能不能?”說完便埋在貴妃脖頸,黑色的頭顱微微動。
……不是在商量皇後事嗎?可是想到齊越這一兩年不容易,沈欣茹軟下聲音:“可以……”
只兩個字,齊越就像得令将軍,立刻翻身壓在沈欣茹身上。沈欣茹一邊推拒他腦袋,一邊把話說完:“可是懷孕怎麽辦,避孕嗎?”
齊越捉住沈欣茹兩只手,按在她身下,讓她無法反抗,一邊俯身親吻,一邊含糊到:“母後不辭辛苦,冒着風雪,天天來落雁宮為什麽?就是怕咱們跟明兒感情淡了,母後是怕,懂嗎。”
怕什麽,怕他們以後再有皇子偏心?齊明是長子,德行不虧的話,不能立為太子,處境會相當不好。
沈欣茹沒想到這點。
陸太後總是帶着明兒過來,尤其沈欣茹出月後,原本是打算去壽康宮請安看兒子,可陸太後嫌她連續生産身子弱,攔下她自己冒着寒冷過來。
原來她不辭辛苦,隐藏着這樣心思。
“太後雖然霸道,卻一片心思為國,為你。”讓人尊敬的老人。
齊越還在忙碌,嘴裏話含含糊糊:“她是我娘。”
是,他是齊越的娘親,是……自己的婆婆,沈欣茹終于接受,陸太後是家人。
齊越就很不滿:“這時候你還有心想母後?”徹底拉下沈欣茹衣領,然後沈欣茹什麽想法也沒有了,宛若海中一艘小船,起起伏伏全憑齊越。
第二天下午,陸太後又帶着小孫子,來看皇帝貴妃,這次齊越回來的早,兩口子正在逗小女兒。
齊越轉身行禮:“兒臣見過母後。”
沈欣茹也抱着孩子下床,屈膝:“臣妾見過太後。”
陸太後道:“哀家不是免了你的俗禮?”
沈欣茹跟着齊越起身,笑道:“太後慈愛,臣妾更應該禮敬您。”
‘慈愛’這詞從貴妃嘴裏出來,怎麽感覺怪怪的?陸太後撇一眼沈貴妃。
沈欣茹笑道:“今晚陛下回來的早,不如咱們都在落雁宮用晚膳?”
貴妃這麽熱情,吳嬷嬷必須湊趣:“這可真好,咱們小殿下,還沒和妹妹一塊吃過飯。”
齊明在太後懷裏,看看那個男人臉上笑容,再看看那個美人臉上笑容,最後看看美人懷裏小寶寶。齊明扭過頭,抱着太後脖子,給所有人一個背影。
沈欣茹看着笑笑,對陸太後笑:“太後娘娘偏心,都沒抱過幾次小公主。”
……陸太後确實沒抱過幾次嫣兒,可是被沈欣茹這樣嬌嗔說出來,心裏竟然很穩妥。就好像小女兒跟娘撒嬌?
陸太後矜持道:“給哀家抱抱,可不能讓嫣兒說皇祖母偏心。”
沈欣茹微笑,她竟然從太後話裏,聽出譴責意味:你們不能對明兒偏心。把孩子遞給秀珠,沈欣茹伸手接過明兒,不管他那點排斥,溫柔堅定按住胳膊腿,抱進懷裏。
“明兒,臣妾抱會兒。”
陸太後嘴角的笑,就怎麽都壓不下去,勉強端着臉:“抱吧,這有一兩年,你想抱他也不讓抱了。”美滋滋接過孫女逗:可不能哭,讓你哥哥也被娘親抱一會兒。
好在嫣公主是個大方的,誰抱都不鬧,就是不能捆着她。
沈欣茹笑吟吟看懷裏兒子,齊明小寶寶有些羞澀,有些不好意思,別着腦袋看另一邊:這個美人好軟好香。還不會表達的齊明,不知道心裏喜悅是怎麽回事。
“叫母妃~”沈欣茹笑着和兒子臉對臉。
……齊明默默轉過頭,看另一邊,另一邊是那個黃色男人得笑臉。齊明低頭看自己小爪子。
吳嬷嬷噗嗤笑了:“咱們小殿下這羞澀,不愛說話的性子,實在像極了萬歲小時候。”
然後吳嬷嬷就‘叭叭叭’講起齊越小時候窘事,各種各樣,包括五歲尿床,于是把茶葉撒在尿跡上。
“別看不愛說話,心裏聰明的很。”
……齊越努力讓自己撐起笑容,可那份尴尬怎麽也躲不過:把茶葉撒上去就聰明嗎?一眼就看出來了。
沈欣茹笑着解圍:“晚膳差不多,請太後陛下移步。”
日字就這麽一天天過去,沈欣茹不想陸太後,每天冒着風雪往返,于是每日下午,和齊越去壽康宮用膳看兒子。
齊越終于沒有提立後的事,可也不是沒有任何改變,今年他讓沈欣茹代皇後職,接見內外命婦朝賀。
初一早上,沈欣茹嚴裝打扮,秀珠笑着為她額間貼花钿。花钿托在掌心,暖暖呵一口氣,魚膠化了就可以貼上去。
“奴婢聽說,蕊小姐今天也來朝賀。”
沈欣茹笑笑:“大嫂托我給她找個好人家,這丫頭相看一年,也沒中意的,今天來的夫人多,咱們仔細看看。”
“蕊小姐也不小了,開年叫十七,不能再耽誤。”
皇後接見朝賀,有專門的宮殿,裏邊金碧輝煌,青銅色狻猊熏爐,九龍捧珠火盆無一不顯示皇家地位尊崇。沈欣茹去的時候了,大殿裏已經坐下大半命婦,見她來紛紛離座屈膝。
“臣婦叩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沈欣茹向右下手掃了一眼,大嫂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