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汗血寶馬已是千金難求,而身為汗血寶馬中佼佼者的赤兔胭脂馬,堪稱價值連城也不為過!
在宸樓下屬的眼裏,他們主子用赤兔胭脂馬來拉車并不為過。赤兔胭脂馬再珍貴,也是能夠尋到蹤跡的,而那傳說中的殷碧桃花,只在書上記載,百年未有人見過實物的神物,都被他們主子鼓搗出來了,四匹赤兔胭脂馬又算得了什麽?再說了,以他們主子的氣度和身份,也就只有用赤兔胭脂馬拉的車能夠配得上!
若是別人看在眼裏,就是覺得這些人真瘋了,跟着了魔似的迷了心眼,什麽都不知道了。
可是他們并不曾見識過那女子的氣勢,只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才能夠配得上她,所以他們理所當然不知道他們心底的那份瘋狂究竟是為何。
有一種人,就是有着能夠讓人對其俯首稱臣,死而後已的魅力。
這樣四匹寶馬大喇喇地停在人來人往的花街上,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圍觀,紛紛對這馬、這車評論,并且猜測這究竟是哪家的大少爺,排場竟然如此令人咂舌。
這時候,人群中突然傳來一個放肆嚣張的笑聲……
“哈哈!果然是好馬!連我哥的追風也難以匹敵!”這個聲音,是個女人。
如此高調的行為,自然讓人們将視線朝那邊投去,看到的便是一個穿着紅色的靳國服飾的明媚少女,帶着她那氣度頗高的侍女,堂而皇之地抱胸站在人群中。
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麽大膽的女子,如此不顧名節來到花街!衆人都為之震驚。
不過看到她身上那靳國服飾,周圍人倒也理解了……靳國向來男女開放,國風強悍,一靳國女子逛花街青lou,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沒有誰會恥笑。
這時候,那侍女沖這輛馬車揚了揚下巴,頗為高傲地揚聲說道“小姐!既然您喜歡那馬,我們便向那主人買下來如何?如此寶馬,用來拉車,實在是暴殄天物!還不如到了小姐您的手裏,訓練訓練,定能成為一代曠世名駒!”
靳國人人尚武,就算是女子也不例外,所以這侍女提議自家主子馴馬,也沒什麽不妥。
聽身旁侍女這麽一說,那少女頓時眼前一亮,拍手笑道:“沒錯啊!我怎麽沒想到!”說罷,她不顧周圍人的埋怨,頗為霸道地撥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人群,走到這輛馬車身邊。
少女先是擡手碰了碰前頭那匹赤兔胭脂馬的馬頭,帶了幾分友好的味道,她從五歲的時候就開始馴馬,自然十分熟練。可是這赤兔胭脂馬顯然不怎麽賣她的賬,立馬縮了縮頭,躲過了少女的手,一聲龍鳴,那氣勢霎時驚了少女一下,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面對赤兔胭脂馬的刁難,少女不僅不生氣,反而放肆地大笑,不停地高聲稱贊道:“哈哈!好馬!果然是好馬!有靈性!看我帶回去,不把遲洵那小子眼紅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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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已經打定主意要得到這馬,她心裏覺得就算得不到四匹,一匹也行,至于馴馬的事兒,将它帶回靳國之後,多得是時間!
于是她走了幾步,來到坐在車夫位置的宸樓暗衛身前,擡了擡下巴:“喂!趕車的!你主人呢?在哪裏?叫他快點過來!我要跟他買馬,價錢随便他開!”她從小養尊處優,指使人慣了,對待不相識便也是如此,若不是她身份夠大,早就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
而那暗衛窩在車夫的位置上,一動不動,就算站在他身旁也看不到他胸膛有呼吸的起伏,他的周圍,是如死一般的沉寂和黑暗。
少女皺了皺眉:“怎麽?你是害怕我買不起嗎?果兒……”少女将手一伸。
跟在她身邊那名為果兒的侍女連忙從懷中抽出一沓金票銀票,遞到少女手中。少女接過來看了看,随便抓起面上那張金票,遞給暗衛。
“喏,這是十萬兩的金票,叫你主子把馬賣給我!”普通的汗血寶馬大概值一萬兩黃金,而赤兔胭脂馬乃是汗血寶馬中的極品,十萬兩黃金自然是合适了。
那暗衛安居一隅,面對少女手中的十萬兩金票,無動于衷。
但是周圍圍觀的人群有些興奮,知道大概很快就會有一出好戲了!而一些心懷不軌的人将視線落在少女手中的那沓金票銀票上,目光貪婪,已經開始盤算要怎麽将那些錢搞到手了。
而少女并不為周圍的熱鬧所動,她皺眉看着暗衛,見他沒有反應,便再抽出一張十萬兩的金票,遞到暗衛面前:“我再加十萬兩,現在夠了吧!先叫你們主子出來再說!”
暗衛終于動了……剛才有這麽多人圍觀馬車的時候,他沒有動;那少女伸手去碰趕車的赤兔胭脂馬的時候,他沒有動;少女走到他面前,将十萬兩的金票遞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沒有動……而此時,他動了。
見那暗衛擡起手,少女不禁得意地笑笑,心裏想着……看來無論什麽人,都逃不開金錢的誘惑,之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現在為了她受傷的錢,還不是動心了?
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那趕車的男人擡起的,是握着馬鞭的手,他手腕一動,馬鞭一甩,很有技巧地擊中少女的兩只手腕,她手腕一麻,手上的金票銀票頓時散落一地。
那暗衛終于開口說話了,聲音沙啞……
“擋路者,死。”
出手
暗衛的突然出手,當然不會是因為受不了那少女的挑釁,既然身為暗衛,平時隐于暗中保護主子,那麽養氣的功夫自然是一等一的,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去理會那些不相關的人呢?他之所以動手揮了馬鞭,原因很簡單……
宮長月,身後跟着宮慕離,從紅袖招的大門走出來了,看到這邊的動靜,卻停了腳步。
忠心耿耿的暗衛當然不能讓主子在一邊兒等着,自然想要快速解決面前的事情,于是一鞭子打在那少女的手腕上,想讓她知難而退。
若不是主子在場,不得讓主子見了血腥,恐怕他早已拔刀,殺了面前這礙事的少女!
可是少女卻被這一下打怒了,不僅沒有知難而退,反而怒火沖沖地從腰間扯下一條卷起的紅色長鞭,那紅鞭的顏色豔麗,握柄處是由金子打造上,上面鑲嵌着藍色的寶石,綴着黃金的鈴铛,看起來十分的貴氣,而且張揚!但是有眼之士,也能夠認出來,這少女手中的紅色長鞭,不僅華麗,而且還是一條真真切切的好鞭!
那少女一手執鞭,怒喝出聲……
“哼!我遲律兒想要得到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既然我給你面子你不要,那就休怪本郡……姑娘的長鞭無情了!”話音一落,她嬌叱一聲,手中的長鞭頓時朝坐在車上的暗衛襲去,出手刁鑽狠辣,一看便知道這個少女是個使鞭高手!而且心腸歹毒!
可是在場的一些有心人士和坐在車夫位置的暗衛卻因為少女的自稱,而心裏一動……這少女竟稱遲律兒?而且還穿着靳國服飾!要知道,在靳國……不,在這片天下,姓遲的只有那靳國皇族!莫非這少女是靳國皇族中人,還是一位公主或者郡主?
暗衛心裏雖然這般猜測着,但是卻并沒有因為思考而放慢下手的速度,也沒有因為少女姓遲,有可能是靳國皇族而減輕力道。見那少女揮鞭而來,他連躲都沒有躲一下,手中那條用來趕馬的普普通通的馬鞭也看似輕輕一揮,與少女的紅鞭相撞,竟然如金屬兵器交戈一般發出“叮當”一聲!暗衛趁着那少女驚愕之際,将內力往馬鞭內再度一灌,瞬間震開了少女的鞭子,連少女的手也因為反彈的力道給震了一下,立刻讓她痛呼出聲!
少女只覺得自己的手腕發麻,竟然連鞭子也握不住了,直直往地下掉!她眼神一冷,忍住右手酸麻的疼痛,又換了左手去接,沒有一點想要退卻的意思!
可是暗衛哪裏還會給她再出手的機會,手中灌注着內力的長鞭宛若靈蛇,在少女伸手之前卷起那還未落到地面的長鞭一提,手中一震,那條長鞭就這樣被一條普普通通的馬鞭給震碎了,斷成一截截,在少女驚愕的目光中掉落一地,只有那握鞭的地方是完好無損的。
“我的靈蛇鞭!”少女驚呼出聲,在原地氣得跳腳,又想要向暗衛沖過去!
不過暗衛也沒有就此收手的意思,他在收鞭的剎那,順手狠狠擊在了少女的腰腹處,震得少女內髒發麻,連連退了好幾步,然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兩人一番對決,速度快得旁人都還沒看清楚,便見那少女已經捂着肚子退了好幾步,一邊擦拭着嘴角的血液,一邊惡狠狠地等着車上的那個車夫。而那看似平凡不已的車夫也淡淡收了鞭,重新蝸居于黑暗,仿佛剛才的一番動手與他無關一樣。
“小姐!”那少女的侍女一聲驚呼,立馬沖向那名為遲律兒的少女。
暗衛知道面前這少女性子執拗,不會就此罷手,所以倒也沒急着讓主子上馬車,只是靜靜坐在那裏,看少女是否還會沖上來。
果不其然,這少女心裏很是不服,她甩了甩發麻的右手手腕,發覺恢複得差不多了,又見自己的侍女果兒朝自己沖來,便順手将別在果兒腰間的長劍從劍橋中抽出,然後執劍再次朝安然坐在馬車上的暗衛沖去,那狠毒的目光仿佛想要将他碎屍萬段!
可是善于執鞭的她,用自己慣用的長鞭也完全不是暗衛的對手,僅僅一招便在暗衛手上敗下陣來,平時不善于使劍的她又怎麽會用劍将暗衛擊敗呢?
現在少女已經被怒火蒙了心,哪裏還看得到這些東西?她從小養尊處優,都是別人讓着她,何曾被人這樣完全不留情地打過?現在她要争的,不過是那口咽不下去的氣罷了。
而暗衛看都沒看她一眼,還未等少女近身,就揮鞭出手,馬鞭席卷而上,拴住了劍柄,輕輕一扯便讓少女手中握着的劍脫離出去。然後暗衛的手腕一動,那已然被長鞭控制的長劍劍尖便轉了方向,直直朝着少女的喉嚨刺去!少女眼瞪着那鋒利的劍芒就快要劃破自己的喉嚨,奪走自己的性命,卻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應!
這少女,就快要命喪當場!周圍的人都驚呼出聲了!
“哼。”一個冷漠的聲音突然在周圍響起,仿佛從四面八方而來,可見來者內力之深厚!
只見從天而降一道銀芒,然後刺向少女的劍便在瞬間斷成一截一截,“叮叮當當”地摔落在地,這手法竟然和剛才暗衛震碎少女的靈蛇長鞭如出一轍!顯然是在一旁觀望已久!
暗衛緩緩擡起頭,只覺得一股壓力朝着自己逼迫而來……來者武功顯然比他高出一截!
雖然有這樣的認知,但是暗衛不躲不閃,左手運氣內力,便揮出一掌,直直對上那從天而降的男子朝着他的天靈蓋拍下來的一掌!
“轟……”兩掌相接,內力相撞,一股氣流頓時從四面八方滾滾而去!
而暗衛身下的馬車,只有簾幔動了動,而整輛馬車在這內力相撞的餘波中,竟然毫發無損,甚至連拉車的赤兔胭脂馬都沒有動一下、叫一聲!
來者有些驚詫地挑挑眉!
兄妹
“哈哈!果然是好馬!竟然如此鎮定!”來者朗聲大笑一聲,手下一震,頓時退開,那翩翩紅衣翻飛不已,男子輕巧地落在少女身旁。
因為剛才的對掌,男子雖然看起來風淡雲輕,似乎根本沒有受到一點影響一般,但是他依然感覺到了內髒的一陣震蕩,眼睛頓時微微眯起,眼底閃過一抹利芒……這馬夫內力深厚,雖然不及他,但也屬一流高手之列,沒想到,這樣的人居然會屈居于人下,而且還心甘情願地當一個馬夫!只是不知道,他的主人究竟是何等人也?
暗衛的內力、功夫都不及來者,自然不如男子一般只受了點小傷,他只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一陣陣的疼痛,然後一口血腥氣從喉間噴湧而出,暗衛一時間沒有忍住,竟然直接噴了一口血出來,一手捂着胸膛,顯然內傷頗重。
此時暗衛的第一個想法不是擔心自己的身體和傷勢,他第一個動作,就是下意識地朝着宮長月的方向望去,眼底滿是愧疚……對不起!主子,我給你丢人了!
暗衛的動作幅度比較小,而且他的臉是藏在鬥笠下,旁人自然看不到他此時的動作。不過站在不遠處、一直關注他的那名紅衣男子卻敏捷地捕捉到了他的表情。
愧疚?紅衣男子眯了眯眼睛,順着暗衛的視線望去,那裏雖是茫茫人海,可他還是在第一時間裏确定了暗衛所看的那個人,那個穿着一身玄衣,臉上表情淡然而漫不經心的男子!他清瘦卻不瘦弱,一雙鳳眸閃爍着尊貴的光芒,渾身上下的氣質讓人根本無法忽視他!
那人便是這馬車的主人,能夠讓一流高手心甘情願為他作車夫的人?
此時紅衣男子心裏沒有一點疑惑,因為看到那個玄衣男子的剎那,他就明白,若他風華卓絕、尊貴無雙的男子,即使是站在九天之上、傲視衆人,也應是理所當然的。
他,遲北城,靳國鎮北王,素有“戰神”之稱的男人,平生第一次,起了争強之心。
“大哥!”遲律兒這才恍恍回過神來,卻沒想到居然看到了自家大哥站在一旁,而那之前想要對自己出手的車夫,也捂着胸膛坐在那馬車上,嘴角還有一絲血跡。遲律兒心裏頓時樂開了花,她哪裏還記得剛才就快進鬼門關的恐懼,再加上自家無所不能的大哥站在一旁,遲律兒心裏也是底氣十足,一手叉着腰,意氣風發地指着暗衛嚣張地說道:“哈哈!你居然還想要動你姑奶奶我?現在被我大哥教訓,知道怕了吧,識相的,就快把赤兔馬交出來!”
遲律兒簡直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似乎根本不記得自己剛才被暗衛打得那副狼狽的模樣,居然還惦記着赤兔胭脂馬,想要把它們弄到手。
遲北城雖然寵愛自己的幼妹,但是在異國,他也見不得遲律兒這般胡鬧,淩厲的目光一掃,沖遲律兒嚴肅地喝道:“律兒!這是墨國,不是靳國!你怎麽養成了如此刁蠻的性子!竟然還想要奪取人家的愛馬!我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嗎?”
遲律兒和遲北城是同父同母的兄妹,遲律兒出生沒多久,他們的父王就戰死在沙場上,他們的母親也因為這個消息一病不起,最後撒手人寰,只留下他們兩兄妹相依為命。當時遲律兒還只是襁褓裏的嬰兒,而當時的遲北城也只有十六歲。尚是少年的他卻不願意讓任何人來代替他照顧妹妹,所以遲律兒從小就是遲北城帶大的,遲北城對于她來說,是長兄,也像是父親。遲北城心疼妹妹從小就沒了父母,所以平時對她很是寵愛,基本上是有求必應,這也養成了遲律兒刁蠻的性子,要知道,在靳國,這位郡主可是人見人怕的小魔王!
當然,遲北城對于遲律兒來說,也是一個頗為嚴厲的存在,遲北城幼年早熟,而且十分聰慧,所以才十六歲的時候,行事做派便已然和他那威望很高的父王沒什麽兩樣,當然讓遲律兒心生畏懼。而遲律兒對遲北城更多的則是崇拜,她堅信自己的大哥無所不能,甚至連喜好都在模仿大哥,遲北城喜穿紅衣,于是她的衣櫃裏也都變成了紅色的衣裳!
遲律兒對大哥遲北城崇拜而又懼怕,此時遲北城沖她嚴厲一吼,遲律兒心裏一顫,立馬規規矩矩地站回了遲北城身邊,有些委屈地癟癟嘴,哪裏還有剛才那副嚣張的模樣?
遲北城瞪了遲律兒一下,随即沖人群中抱拳道:“家妹年幼,沖撞了公子的座駕,在下還失手打傷了公子的車夫,對此,深表歉意。”
周圍人愣了愣,不知道遲北城是在沖誰說話。遲律兒也滿心疑惑,順着遲北城的目光看到,卻見到那站在人群中,一身風華的玄衣男子。
宮長月聽到遲北城的聲音,略略擡了眼,發現遲北城說話的方向原來是對着自己的。
于是,她也不再繼續呆在人群中看熱鬧,擡腳朝前走去,而身邊的那些人,全部都自動地給她讓了一條道路,讓她走過去,一些被擠到的人,居然沒有絲毫怨言,他們心裏都不約而同地覺得,如果沖撞了這位公子,那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周圍寂靜一片,人們都屏氣凝神,看着那玄衣男子,帶着一個錦袍小公子,走到了紅衣男子遲北城前面。
“既已傷人,事後道歉,有何必要?”宮長月清淡又帶了微微沙啞的聲音響起。
遲北城一愣,他沒想到對方居然說話如此毫不留情。
“那便償還罷。”
償還
償還?他是什麽意思?賠錢麽?遲北城有些疑惑。
宮長月瞥見遲北城疑惑的眼神,淡淡解釋道:“你既一掌打傷了他,我便打你一掌,一傷償還一傷罷,如此,便扯平了。”
還未等到遲北城說話,遲律兒就率先跳了出來,怒氣沖沖地指着宮長月喝道:“你放肆!那不過是區區一個車夫!我大哥打了便打了,你居然還要打回來,這是什麽道理?你們墨國人都是這麽蠻不講理的人嗎?哼,簡直是異想天開!那是你的車夫自己技不如人!”
在遲律兒眼裏,她的大哥遲北城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神,既然是神,又豈能用這種方式來償還一個小小的車夫?宮長月如此說法,讓遲律兒覺得她簡直是在玷污自己大哥一般。
“律兒,不得無禮!”遲北城這才覺得自己這些年來實在是太寵遲律兒了,竟然讓原本天真活潑的她變成如此刁蠻任性的樣子。當然,若是在靳國,他們身為皇族,對別人刁蠻無理,也就罷了,但現在他們是在墨國,而且面對的還是那樣的一個男子!
遲北城帶了幾分謹慎地看向宮長月……這個男子,看起來似乎是一個沒有內力的普通人,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遲北城才覺得,這個男子不是一個沒有武功的人,而是他的武功,已經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自然不是他可以探知到的。
這樣的想法當然不會是他胡亂猜測,他遲北城不僅武功高強,而且直覺敏銳,在他潛意識的感覺中,這個看起來漫不經心的尊貴男子,恍若一座龐然大山般高大而無法超越,在他面前,自己竟然是如此渺小,只能對他的強大仰望。
遲北城雖為靳國皇族,更是靳國戰神,但是他也行走江湖多年,在他的記憶裏,沒有一個人物能夠與面前這玄衣男子對上號,難道這般風華強大的男子,竟然是籍籍無名之輩?不,不可能,光看他的氣度,就知道他不可能會是一個無名之輩。
在這剎那,遲北城才覺得,原來自己認知的世界是多麽的簡單而渺小,而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他無法探知到的東西,仿佛沉睡的巨龍,不動則已,一動,則天地為之失色!
剛才小妹律兒無禮的言行,定然沖撞了這玄衣公子,若他心胸寬廣,不會為一個無知小女的失言而惱怒,便還好。若是他心胸狹窄、斤斤計較,那律兒可就要遭殃了!
這般想到,遲北城下意識往旁邊微微挪了挪,用半個身子擋在了遲律兒身前,充滿了戒備地看着宮長月,生怕她突然動手。
但是遲北城的考量,遲律兒并不知道,見大哥呵斥自己,遲律兒只覺得自己內心一陣委屈,一腳沖出遲北城的保護圈,跑到遲北城面前,憤然說道:“本來就是嘛!這男子說話好生過分!竟然要大哥自受一掌?開什麽玩笑!”說罷,她轉身面對着宮長月,擡了擡下巴,“若是你覺得你家車夫受了委屈,我們賠你錢就是了,一萬兩,夠你的車夫用天下最好的大夫看病了吧!你就是為了點錢麽?我勸你趁早收手,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
看着面前嚣張的遲律兒,宮長月眼睛微眯,閃過危險的訊號。
宮長月并沒覺得憤怒,只是認為遲律兒的行為太過放肆。無論前世今生,她都是被衆人捧得高高的,所有人都敬她怕她,就是有一個人說出了對她不敬的話,都會有無數人沖出來将這個無禮之人拉下去亂棍打死,何況是如面前這個紅衣少女如此嚣張的人?可以說,宮長月沒有在她說出第一句無禮之話時就出手拍她一掌,已經算是十分寬宏大量了,現在她居然得寸進尺?
目光滑過遲律兒的臉,宮長月用力一揮袖子,帶着強力內力的風頓時朝着遲律兒襲去!
“律兒!危險!”一直緊緊盯着宮長月動作的遲北城見她這個動作,立馬反應過來,直接踏前一步,一手攬住遲律兒的腰,動作迅速地朝旁邊退開。
那道勁風沒有拍到遲律兒,而是撞在地面上,所落之處,立刻出現了幾道龜裂的裂縫。
遲北城滿心驚懼,沒有想到面前這玄衣男子的內力竟然深厚到如此地步,不過是一揮袖的勁風,便直接将地板拍裂,而且,他看得出來,這玄衣男子并沒有用全力!
不過遲律兒雖然躲過了宮長月的攻擊,但還是有一道勁風刮過她的臉上,她那細嫩白皙的臉蛋立刻出現了一道細細的傷痕,殷紅的鮮血從傷口緩緩流淌而出。
感覺到溫熱的液體順着自己的臉龐滑下,遲律兒這才緩過神來,頓時心有餘悸地猛然擡頭望向宮長月……她難以想象,自己剛才竟然到鬼門關前去走了一遭。
遲律兒心裏的那點小小的嚣張氣焰,終于熄滅了。
見遲律兒躲過了自己的攻擊,宮長月也沒有要沖上去給她補一掌的意思,而是望向遲北城,聲音略略提高:“這賠償,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遲北城少有的遲疑了,他現在的确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答應。
“不答應?”宮長月略略擡起下巴,“那是你的事,打你,是我的事。”
說罷,她擡手便隔空給了遲北城一掌!
這一掌來得太過迅速、太過猛烈,讓遲北城竟然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生生受了這一道掌風!他頓時覺得五髒六腑一陣陣疼痛,然後便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宮長月不再關注遲北城如何如何,她轉身走向馬車,悠然踏了上去,還順手将尚且矮小,無法夠上馬車的宮慕離給提了上來。
她在馬車內坐定,伸手一彈,一顆瑩白色的藥丸便飛向暗衛,被他一把接住。
暗衛将藥丸扔進嘴裏,那藥丸迅速化開,成為一道暖流,順着他的喉嚨而下,滲進五髒六腑,剛才的內傷也瞬間好了大半。
“謝主子賜藥!”暗衛只覺得自己榮耀無比,激動萬分地說道。
“走吧。”宮長月靠在車內的軟榻上,懶懶說道。
“是!”
賞罰
黑夜裏,一個小太監躲在暗處遙遙地看見那輛由四匹赤兔胭脂馬拉着的馬車駛進皇宮,便轉身迅速朝着樂華宮跑去。而樂華宮,是德妃的住處。
“娘娘!德妃娘娘!”隔了老遠,小太監就用他尖細的聲音高聲喊道。
德妃穿着孔雀綠色的錦緞華服,高坐在首位,優雅地端着茶杯,吹開細細的茶末,抿了一口。驟然聽到自己宮裏小太監的聲音從老遠傳來,在這寂靜的黑夜裏格外明顯,她便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頭,瞪了那個慌慌張張跑進來的小太監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身為本宮的太監,怎麽能這麽不成規矩,吵吵鬧鬧像個什麽樣子?豈不讓人看了笑話去!”
小太監見德妃一臉不滿的樣子,心裏有些恐懼地一顫,腿一軟便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惶恐地說道:“德妃娘娘饒命!德妃娘娘饒命!奴才只是太心急了,一時之間才……”
“好了!別扯些有的沒的了。”德妃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了下來,拿起擱在一旁的精致紋花暖手爐,漫不經心地問道,“本宮讓你去打聽的事兒,怎麽樣啊?”
小太監依舊跪在地上沒起來,不過卻沒有繼續磕頭:“奴才看見長公主的馬車回來了,不過到了宮門口,沒有下車,就直接駛進去了,似乎……似乎是直接往未央宮去的,三皇子應該……也在那上面。”越說到後面,小太監越有些懼怕地壓低了聲音。
不過德妃依舊聽得清清楚楚,特別是聽了那句“直接往未央宮去的”,德妃就感覺簡直怒不可遏!她雖然一直知道那個宮長月很是嚣張,但是沒有想到她竟然嚣張到這個地步!就算她再不喜宮慕離,但那宮慕離也是她樂華宮裏的人,她宮長月連個招呼也不打,二話不說就把人拉到她宮裏去住,算個什麽意思?
德妃簡直是越想越氣,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重重的響聲讓周圍的太監宮女們心裏霎時一顫,深知德妃脾氣的他們連忙驚恐地低下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有一點事兒沒做對被德妃抓了把柄,那懲罰可是比平時要重幾十倍的!
德妃的出身并不算太高,比不得當初一同進宮的那些一品二品大員的千金,她的父親只是四品吏部侍郎。但是她偏偏靠着容貌和手段,一步一步爬上四妃的位置,還得了個協理六宮的大權。雖說中途有些波折,但是因為她心細如發,所以一路走來,還算是順風順水。而她又何曾遇到過膽敢如此蔑視她無視她的人?
雖說德妃忍了宮長月許多次,但這一次,她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德妃猛然站了起來,聲音有些陰沉:“擺駕未央宮清雅閣!”
而未央宮後面的清雅閣裏,宮長月剛剛從浴池出來,大概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會稍稍不按照自己一貫傳玄色衣裳的習慣,改穿一件白色的錦袍,長長的後擺拖在地上,卻因為地面都鋪着幹淨的地毯,所以白色的衣裳沾不上一點灰塵。
宮長月走到桌邊坐下,桌上放着剛剛送上來的金絲燕窩粥,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進嘴裏,覺着味道甚是香甜細滑,非常符合她的口味,便滿意地點點頭。
送粥的小太監抓着盤子有些緊張地看着宮長月的反應,見她滿意的點點頭,那顆心才算是落了下來,拿着木盤退到一旁。他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冊子,向旁邊的宮女借了一支筆,然後在那小冊子上記載的“金絲燕窩粥”後面,打了一個小小的紅勾。
這時,流沁從外面走了進來,她走近宮長月,低聲說道:“公主,剛才您要我給三皇子殿下送去的書,我都已經送去了,現在他正在埋頭苦讀呢。”
“嗯。”宮長月應了一聲,垂着眸繼續喝着自己的粥。
流沁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問什麽,卻憋了半天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宮長月正好将那一小碗金絲燕窩粥喝完,她放下勺子,讓人将碗撤了下去,然後接過宮女遞過來的錦帕沾沾嘴。雖說宮長月并沒有回頭看流沁,但她現在仍然能夠感受到流沁此時有些忐忑的心情,便開口問道:“怎麽?擔心明敏?”
她一邊說着,一邊站了起來,拿起那本昨天尚未看完的書,走到鋪着白狐皮的軟榻上坐下,然後慵懶地靠在上面,專心致志地翻閱起來。
流沁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宮長月略略擡頭,帶了幾分笑意地說:“這不是回來了嗎?”
她話音剛落,一個靈巧敏捷的身影便從那敞開的窗外竄了進來,輕巧地落在地面,身上似乎還戴着外面的寒濕氣。周圍的宮女太監們大概是司空見慣,并沒有感覺到絲毫驚訝,依舊自顧自地做着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不敢多問一句。
明敏站在離宮長月很遠的地方,偷偷瞥了瞥宮長月的臉,見她似乎沒有生氣的一次,才磨磨蹭蹭地慢慢湊了上來。可還沒等她走近,流沁便一個踏步向前,低聲呵斥道:“去哪兒了?”
明敏看着流沁讪讪笑了笑,卻不好意思說出來……她本來是聽主子的話去買點吃的,結果沒想到這一去,居然看到那麽多好吃好玩兒的,結果一不小心……就忘了時間,等到她想起主子命令的時候,早就不知道過去多久了,主子可能都已經在清雅閣裏沐浴更衣了。一心害怕受罰的她,猶猶豫豫半天,才進來。
“主……主子,我錯了……”明敏嗫嗫喏喏地說。
宮長月拿着書翻過一篇,淡淡地說道:“既然你知道,就下去受罰,打十個板子。”
“哦。”明敏知道主子向來賞罰分明,此時只是罰她十個板子,已經不知道輕到哪裏去了。況且本來就是她做錯了事,便也沒有哀求什麽的,直接領了罰,走下去了。
質問
明敏剛剛走出去沒多久,就有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地從門外跑進來,一邊喘着氣,一邊惶恐地說道:“公……公主,德妃娘娘帶着人……帶着人往這邊過來了?”
宮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