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生地養的皮修的無媽發言讓飯廳裏安靜了一瞬,誰也不敢說話。
文熙下意識想笑,但是為了自己不再死一次,他忍住了。只是裝模作樣靠着皮修,邊用手給身邊的妖怪扇風邊沖那小結巴說:“你誤會了,不過可以幫我拿副碗筷來嗎?”
“拿那副柳木的來。”皮修轉頭囑咐。
千年的柳木放過的飯食,鬼也能吃。
他一把抓住文熙扇風的手拉到眼前,因為喝了副定魂藥的關系,原本有些透明的魂體已經同常人無異。
文熙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方才那藥雖然苦,但喝下去之後我覺得舒服多了。”
皮修松開他的手問:“那破玉佛呢?”
“在袖子裏。”文熙問:“要我拿出來嗎?”
皮修搖頭:“先拿着吧。”
小結巴拿了碗筷上來擺在文熙面前,這才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吃飯。一口一口跟貓兒吃食一樣,吃一口還看皮修這邊一眼,不經意對上了文熙的眼睛又馬上低頭扒飯,看得文熙想笑。
皮老板吃素,文熙也只能跟着他吃素。
不過吃了兩口文熙就忍不住問:“他們吃的是什麽?”
“想吃?”皮老板反問。
文熙矜持着沒說話,皮修也不急,又舀了勺小蔥拌豆腐吃進嘴裏,總覺差了點肉味。
“想吃也沒問題。”皮修放下筷子看他:“只要你想起來什麽時候見過他,跟他什麽關系,別說是這些菜,你想吃什麽我都能讓他們給你做。”
文熙眉頭一皺,作勢捂頭說:“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
“那就餓着,反正你是鬼,一頓不吃也餓不死。”皮修擦幹淨嘴,一把将人拉起來:“上樓去,你們吃完把這裏收拾幹淨,今天晚上可以開始準備夜市了。”
“老板。”坐在皮修左下手的青年突然站起身,“明天有您的客人要來。”
皮修腳步一頓,擺了擺手:“知道了。”
眼見着老板和那老板娘一樣的鬼上樓了,小結巴才壯着膽子問身邊的猴二:“猴、猴二,那個鬼同老、老板什麽關系啊?”
“天天關在房間裏不讓出來,你說什麽關系?”猴精壞笑一聲,壓低了聲音說:“金屋藏嬌的關系呗。”
小結巴一愣:“金屋藏、藏嬌是什麽意思?”
“這你都不知道?老板不是給你書讓你學了嗎?”猴二一臉嫌棄:“怎麽說話結巴腦子也不好使。”
小結巴頓時白了臉。
“快點吃飯,吃完了幹活!”
突然一聲低喝讓猴二把想要說的話都咽進了肚子裏,他看了眼發聲的男人,見那張被疤痕貫穿的美人面陰沉,頓時打了個冷戰不敢說話了。
樓上文熙又躺在了自己最喜歡的位置上看電視,皮修脫了衣服去洗澡,洗澡出來就見這書生鬼正抱着今日自己給的玉佛摩挲,表情卻有些奇怪。
“怎麽?這麽喜歡我送你的東西?”皮修赤裸着上身走近,随手将毛巾搭在沙發背後,附身将那尊玉佛從文熙手上抽出看了看,實在沒看出哪裏特別來。
文熙坐起身,沖着皮老板假笑:“你送給我的第一樣東西,當然喜歡。”
“花言巧語。”皮修冷笑一聲根本不信。
文熙也不生氣,握住皮修伸過來的手靠過去,聽話地當自己的冰抱枕。
“剛剛那麽多人都是你的夥計?他們都不是人?”文熙仰頭問:“我看有幾個手長駝背,長得也像猴子,他們是不是猴子精?”
“嗯。”皮修也不否認,一手抱着文熙一手換電視頻道,懶洋洋說:“一共五個猴子精當服務員,猴一二三四五,還有那個給你端藥的小結巴,他也是服務員。”
文熙疑惑:“那個小結巴也是猴子精嗎?我看不出來。”
“他不是,他是掃把精。”皮修一指角落裏的掃把:“就是那個掃把精,這幾年才成了人形,年紀小,估計是化形的時候受了點苦,說話結結巴巴的。”
文熙奇怪了:“你怎麽會收一個掃把精?”
這可不是什麽吉利詞好意喻,更何況這妖怪還開了個飯館,最是講究風水兆頭,怎麽好端端還會收個掃把精。
“為什麽不收?”皮修看他:“他一個人就能打掃整個飯館的衛生,本體化形就會的法術比掃地機器人都管用,更何況他吃得又少又不多事,不收他我才是有毛病。”
文熙微微點頭:“這樣說倒是無可厚非。”
“覺得他掃把的根腳不吉利?”皮修挑眉:“你們人類就是這樣,瞎講究。”
文熙不接他的話,轉而問:“我看着還有三個人,那個叫住你的賬房又是什麽精怪?”
“算盤精。”皮修道:“另外兩個,臉上有疤的鲛人是任驕,還一個長得不咋地的狐貍是仇伏,是我的廚子。”
文熙看他:“你怎麽什麽都告訴我,不好奇我為什麽問這麽多嗎?”
皮修冷笑一聲,伸手捏着文熙的下巴晃了晃:“看你今天聽話的份上,告訴你這些也無所謂。更何況你知道也做不了什麽,我又有什麽好怕的。”
“我真的沒有見過你說的饕餮,是不是你弄錯了?”文熙垂着頭放軟了聲音說:“我就是個普通人,怎麽會見過傳說裏才有的神獸。”
皮修挑眉:“不是說記憶一片混亂,什麽也記不起來了嗎?”
文熙語塞,心想他娘的這妖怪怎麽這個時候又這麽聰明?剛剛不還寶裏寶氣說自己沒媽嗎?
下巴被這妖怪擡起,文熙直直看着他黃色的眼睛,恐懼又在心裏蔓延。
“我可沒有見過哪個普通人死了還被封在壇子不讓托生的,更何況又是沉檀香粉又是封鬼咒,兩層東西加在一起,能封你到魂飛魄散。”
文熙一下扭頭掙開他的手,揉着自己的下巴說:“不過是從前家裏出了禍事,連帶着我也一起受過而已。”
“怕不是一般的禍事吧。”皮修扯了扯他身上的白衣:“白麻衣,你是在給家裏人戴孝?”
文熙不說話了。
“我對你活着的時候沒有興趣,我就想知道你怎麽和饕餮有關系的。”皮修冷笑一聲:“他可不會好心到随便給個慘死鬼定魂。”
“你究竟是他的什麽人?”文熙看他:“可我當真不知道他是誰,也沒曾見過,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是他的什麽人?”皮修笑了笑厲聲道:“老子是他的債主!”
文熙被債主兩個字震得一愣,看着皮修喃喃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你找他去,拘着我幹什麽。”
剛來這裏的時候他不是沒有鬧過,想要下樓想要逃,可是就連門口那珠簾他都掀不開,沒有這個妖怪的允許,他哪裏都去不了。
“拘着你?”皮修罵了句:“你剛醒那樣子,真放你放出去,稍微一點日光都能把你這鬼曬得魂飛魄散。”
文熙愣愣道:“那我豈不是一輩子也不能出門?”
“饕餮從不會毫無理由在別人身上留下他的氣味,留着你在這裏,他早晚會找過來。”皮修淡淡道:“等他找過來,我就送你去投胎,投胎之後什麽陽光也不需怕了。”
而且我還能賺筆送老鬼投胎的功德,實在是一舉兩得。
文熙靠着他,安靜了許久才問:“投胎會疼嗎?”
皮修:“不知道,老子又沒投胎過。”
只是他得考慮這書生鬼投胎之後,自己得去哪裏再找個合适的冰枕去。這書生鬼着實合他心意,只可惜不是個精怪,是個要投胎的人鬼,實在是可惜。
文熙:“你說我的骨頭在壇子裏,那個壇子現在在哪裏?”
“想知道?”皮修挑起他一縷頭發扯了扯:“這個就不能告訴你,萬一饕餮找來偷着壇子走了,那我不是人財兩空。”
這種虧大發的事情他才不會幹。
“剛剛你的賬房說有客人要來,也是認識饕餮的人嗎?”文熙問。
“對,到時候你跟我一起下去。”
皮修把玩着文熙白皙的手,捏了捏只覺得柔軟細膩,一看就是公子哥的手,什麽粗活也沒做過。
文熙一愣:“他們是什麽人?”
皮修:“也是饕餮的債主,他們手上有饕餮的畫像,你到時候看畫像認一認。不過饕餮每次都幻化出不同的樣子見人,估計你也認不出來。”
“看上一看倒也不要緊,萬一我認得出來,不是更好?”
皮修聞言一愣:“你倒是不在乎我會對饕餮做什麽,要不是他幫你定魂,你在我打開壇子之前就魂飛魄散了。”
“可我不順着您的心意,怕是現在就會魂飛魄散。”文熙笑着貼近皮修:“明天給我找把扇子來吧,要不然用手給你扇風也太累了點。”
皮修冷冷道:“當真是沒了心肝的人類。”
文熙只是笑,也不反駁,任由皮修緊緊抱着自己降溫。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文熙睜眼就看見放在床頭櫃子上放着一把黑漆描金折扇,上面還用紅線挂着個玉挂件。
文熙坐在床上把玩了一會,就聽見珠簾撞擊的聲音。
“您、您起了嗎?老板叫我、我來請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