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皮老板遇見文熙這書生鬼的時候,正吃完飯遛彎順便扔垃圾,剛站在分類垃圾桶前面掰扯幹淨,手一揚,垃圾扔桶裏了,一白玉壇子掉自己懷裏了。
皮修是頭能開運聚財的貔貅,他抱着那白玉壇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尋思自己這再能招財進寶倒也不至于天降橫財直接往懷撞裏吧?
難道偏心窩的天道終于開眼,知道妖怪才是它親兒子了?
皮老板舉着壇子看了兩眼,想起店裏的猴精服務生毛手毛腳打破了個鹹菜壇子,白玉的質地不錯正好可以頂上。
只是這壇子有點邪氣,應該是有人在上面下了封咒,讓這壇子裏面的東西不得轉世托生。這種腌臜事皮修見多了,一般被封的不是倒黴蛋就是黑心鬼。
他想了想伸手在壇子上一抓,将那點咒術直接撕下來直接捏成了灰。
不管這壇子裏面是什麽東西,這壇子他得要了,到手的泡菜壇沒有送出去的道理。
可咒術剛剛成灰,他就聞到了這壇子上淡淡的饕餮味道。
饕餮,百年經濟大案逃犯,犯下詐騙搶劫多起罪行。皮修深受其害,多年積蓄連着睡覺的山一起被饕餮騙走了。
他瞪着壇子突然手抖,心想該不會是這殺千刀的在外面被人宰了,被廣東人做成泡菜了吧?
馬的,錢還沒還就想死?
皮老板把壇子打開,一股濃香從裏面飄了出來,雖然饕餮的味道更濃了,但他卻眉頭一松,确定了這裏面不是饕餮。
不過這外面封一層咒語還不夠,壇子裏面還搞這些旁門左道把人骨頭泡着鎖魂,也不知道是有多大仇。
他把壇子放地上,伸手敲了敲壇壁叫魂:“有神志就出來說話。”
半晌壇子裏都沒有動靜,皮修有些不耐煩,直接伸手将那點快要消散的魂魄抓了出來,一身白衣頭發披散的書生就被他提在了手裏。
文熙悠悠轉醒,只覺得自己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裏觥籌交錯富麗堂皇,香車寶馬風月無雙,他還是文家的幺兒,京城裏一呼百應的頭號纨绔。
他睜開眼睛第一眼便看見面前的男人,兇神惡煞比見過的遠征将軍還要駭人幾分。
眼前一片紅光閃過,塵封的記憶被翻開,官兵沖入家中抄家的場景浮現眼前,面前人的臉同那些兇惡的嘴臉重複又錯開,文熙頓時掙紮尖叫起來。
皮老板一只手指就讓他閉嘴安靜下來。
除開壇子裏浸入骨的濃香,這書生身上定魂香和饕餮的味道交織。皮修仔細嗅了嗅,臉色陰沉了下來。
“你身上怎麽有饕餮的味道。”皮修捏着這書生好看的臉逼問:“告訴我饕餮在哪裏,下輩子保證你能投個好胎。”
可皮老板長得太兇,手上的力氣太大,這書生才開口說了個字就腦袋一垂暈了過去。
要不是皮老板當機立斷把人又塞進壇子裏,抱着壇子全力狂奔回了店裏給人點定魂的香,這書生鬼早就魂飛魄散了,哪裏還能坐在自己的沙發上看電視?
皮修見文熙又不說話了,伸手一扯他臉頰邊的散發,漫不經心說:“你剛醒不知如今是何世需要時間适應,我就讓你好好想想,只是你這電視劇都看了一打,書也看完一櫃子,高考卷子都做了兩套,也應該适應了吧。”
文熙還是不說話。
“說話。”皮修淡淡道:“別讓我生氣。”
“适應了。”文熙說着沖皮修谄媚一笑,變了個人一樣軟聲說:“您只管問,只要我知道,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皮老板哼了一聲,心想着文熙還算識相,沒有白費自己那點釣魂續命的寶貝。
“只要你告訴我饕餮在哪裏,等今年天涼下來,我就送你去投胎,保證你下輩子錦衣玉食富貴平安一生。”
文熙一怔,問:“為什麽要等天涼。”
“因為夏天太熱,你得留下給我降暑。”皮修看了眼電視裏的天氣預報皺眉:“媽的,明明才五月怎麽就這麽熱。”
文熙氣笑了,但在皮修看過來的時候又立刻伏低做小說:“饕餮乃奇獸,我不曾見過。”
“它自然不會化作獸形出現在人前,饕餮那個醜東西最喜歡披着好看的人皮在人世招搖撞騙。”皮修不屑地罵了兩句,又問:“你可曾有見過胃口特別好的人。”
文熙追問:“胃口特別好?好到什麽程度?”
“一口氣能吃一頭牛的飯桶,你見過沒有?”皮老板想了想繼續加碼:“再加五只雞六只鵝還有十條魚。”
文熙:……
文熙:“我不曾見過。”
皮老板眉頭皺起,方才下降的體溫似乎又升了起來,他拉着文熙的手臂貼在臉上,冰涼的觸感叫他冷靜下來。
文熙被他捏着手臂不敢動,心裏驚怒臉上還要做出一副笑臉,體貼問:“這樣您舒服點了嗎?”
皮修點了點頭,依舊是追問:“當真沒有見過?”
“沒有。”文熙回答的肯定。
皮修:“那為什麽這饕餮要給你定魂吊命?如果不是他為你定魂,你被封在那陰壇裏早就魂飛魄散了。”
“我也不知。”文熙搖頭。
“那你究竟是怎麽死的?姓誰名誰,告訴我,我自己去查。”皮修盯着他的眼睛:“如若你不自己說,我用點別的法子照樣也能知道,只不過……”
“我當真記不清了。”文熙臉白了白,沖着皮修一笑:“我自然是不敢騙您的,只是現在我腦袋裏的東西都混在一起,魂魄也不完整,只記得自己姓文從前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別的也不記得了。”
皮修眉頭一皺,正欲再說便聽見門口一陣珠簾撥響。
“老板,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珠簾後的猴精聲音有點顫抖,生怕自己是不是打斷了老板的好事,壯着膽子又說:“需不需要我給您端上來。”
過了一會聲音傳來:“不用,我這就下去。”
猴精這才如蒙大赦地告退下樓去。
皮修看了眼
文熙頭一次下樓,只覺得好像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但是等他看過去的時候,所有人都避開了自己的視線。
倒是同自己活着的時候一樣。
他在心裏嗤笑了一聲,臉上卻是一片平淡,老老實實跟在皮修身後。等他站到桌邊一看,桌子上的碗筷都已經擺好了,除開皮修的玉筷金碗,其餘人都是普通的瓷碗木筷。
但算了下數目,發現并沒有自己的碗筷,就連自己的座位也沒有。
他眉頭一皺正要說話,便看見有個小厮端着一碗藥過來結結巴巴叫了聲:“老、老板,藥、藥熬好了。”
皮修看了眼,又叫這孩子去拿個勺子來。
文熙被他攬着坐在身邊,加寬的寶座墊着厚厚的棉坐墊,坐墊上面又鋪了層麻将涼席,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坐上去的感覺倒是新奇,文熙摸着身下模樣奇怪的涼席想,如果這竹子塊換成玉石估計能更涼快一點。
可他看了眼身邊人的體型,又想換成玉石的話,身旁這不知是妖是怪的東西一坐就全碎了,倒是暴殄天物。
那孩子拿了個瓷白調羹過來,皮修将那碗藥推到文熙面前:“這是給你固魂的藥,喝了。”
文熙沒動那藥,反倒是瞧着皮鞋面前的飯菜新鮮。
“這是些什麽?”文熙看了眼皮修面前的菜,多是豆腐青菜素淡的東西,同他本人的感覺格格不入。這種兇神惡煞的人,應當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對,怎麽跟個和尚一樣?
他又看着那群店裏的夥計面前飄着紅油還有大塊肉的菜點說:“怎麽你同他們吃的不一樣?”
皮修舀了口豆腐吃下肚:“因為吃這些涼快。”
他見文熙不喝藥只盯着自己吃飯,皺眉正想說看什麽看,可又念及這老鬼封在壇子幾百年沒見過光,估計是想吃又不好開口。
皮老板放下筷子,将那碗藥端起來湊到文熙嘴邊:“先喝藥,喝完再吃飯。”
文熙看他:“鬼能吃飯嗎?”
這個問題發人深省,整個飯廳頓時安靜下來,就連皮修的臉色也黑了一頓,直接把碗抵在文熙嘴邊,惡聲惡氣說:“喝!”
行吧,喝就喝,反正也不能再死一次了。
文熙就着皮修的手喝藥,苦到讓鬼都顫抖的味道讓他一度懷疑這是不是一碗毒藥,最後一口喝完就咳得撕心裂肺,靠在皮修身上恨不得全部都吐還給他。
“喝這麽快幹什麽?”皮修拍着他的背,心想這要是一下咳死了,自己要去哪裏再找個這麽合自己心意的冰枕來。
見懷裏人咳得頭暈眼花靠在自己肩膀上發抖,皮老板忍不住問端藥來的小結巴:“這藥是你看着煎的?”
小結巴驚恐點頭:“是、是我守着煎的。”
文熙咳了一陣緩過神來,坐直了說:“我沒有想到會這麽苦。”
“真這麽苦?”皮修心想自己也喝過怎麽沒感覺這麽苦,他不信拿着碗将剩下一點藥喝進嘴裏,沒過一秒就噴了出來。
文熙:……
皮修惱羞成怒,把碗猛磕在桌子上,沖着盯着自己看的妖妖怪怪吼了一聲:“都盯着老子看幹什麽,老子臉上有飯嗎?吃飯!”
座下的妖怪都開始吃飯,低着頭不敢看老板第二眼。
文熙坐在一邊心情複雜,想笑但是不能笑,可是他真的很想笑,只能忍着抽了一邊的餐巾紙遞過去讓皮修擦擦嘴。
皮老板被一口苦藥嗆得心浮氣躁,身上又熱起來,抓着文熙的手直接将人拉近懷裏。
小結巴站在一邊吓得說不出話來,顫顫巍巍問:“老、老板,要不要給老板、板娘上一副碗筷,剛剛老、老板娘不是說要吃、吃飯的嗎?”
皮修聞言眉頭一皺:“老板娘?哪裏來的老板娘,老子可沒有娘。”
文熙:……
文熙:媽的,真敢講一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