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元悅擔心追不上薩道長,腳底下的步子也邁的格外大, 幾乎是要跑起來了, 而跟再後面的衛慕隐卻漸漸吃力。
“沒想到這個老道士走的這麽快。”元悅喘着粗氣, 停住腳步回頭看到衛慕隐。
“薩道長又不會消失,你為何跑這麽快。”衛慕隐彎下腰,呼哧呼哧的好一頓喘氣,自己平時養尊處優,都是走着小碎步, 哪會跟得上元悅這個會武功的人。
正當二人歇息的時候, 道童從小路繞了出來,一看是衛慕隐馬上心花怒放, 跑到她身前。
“領我們去找道長。”衛慕隐一把按住道童的肩頭, 極力保持着優雅說道。
道童眨眨眼睛, 用手一指她們來的方向,二人順着道童手指看去,原來在她們路過的路上還有一個很隐蔽的小路。
“怪不得追不上他,原來是走去了那裏。”元悅一笑,心想辛虧有道童指路,看來衛慕隐的蜜餞非常管用。
二人沒等小道童反應過來, 轉身就往回走, 這一次元悅十分仔細的觀察四周的環境, 生怕又多出個小路, 周圍樹木繁茂, 雜草叢生, 這小路也看似好久沒有打掃,縫隙間也都長滿了小草,走在上面十分的不舒服。
“看來就這一條路了。”衛慕隐看着這條小路直到道觀的後院深處,料想不會在走錯路了。
元悅點點頭,扶着衛慕隐小心翼翼的走着。
“是薩道長。”衛慕隐驚呼了一聲,臨近小路的終點,孤立的一間房屋,而門口正好站着薩道長。
元悅看到他就不打一處來,心想哪裏不能聊天,非要把她們引到這般不好走的路上。
“你們腳步真是快,貧道還以為要等很久。”薩道長笑道,然後引着二人走進了房間。
衛慕隐跟在元悅後面,剛踏入屋中,險些驚的叫了出來,她從未見過屋中的一切,一把緊緊抓住元悅的手。
元悅只是比衛慕隐稍微鎮定幾分,可近來同樣震驚,這屋子的牆面畫着地獄衆生相,無數的厲鬼蠶食着堕入地獄的人,她伸手捂住衛慕隐的眼睛,怕她多看一眼就做噩夢。
“這是什麽地方?”元悅趕忙問道。
“這是控制人心的地方。”薩道長毫無隐瞞的回答道。
元悅壯着膽子又擡頭看向屋頂,頂上仿佛布置成了法陣,橫七豎八的線條淩亂的畫着,常人根本不會明白其中的含義。
而屋中正前方是一個床榻,床榻并不是木質,而是閃着銅光。
“如果在這裏針灸,就可以催眠元昊的心智麽?”衛慕隐一眼都不想多看,拉住元悅的手,問道。
“可以事半功倍。”薩道長笑了笑,又指了指她們身後的門。
元悅扭身一看,這門裏面竟然也雕刻着鬼神圖畫,由于是浮雕,顯得更加詭異瘆人。
“這些畫是什麽?”元悅此刻才鎮定下來,但不管是牆上的畫還是門上的浮雕,都不敢細看,若是看久就好像被吸引了一樣,不能自拔。
“這是地獄之相,貧道親自繪畫。”薩道長指了指牆上說道。
元悅感覺眼前的薩道長有着無比的神通,他如何能知道地獄是什麽樣子?難道他去過?沒等元悅問出口,薩道長好像知曉了她的想法,哈哈一笑。
“修行之人總能有些本事,貧道修行幾十年,自然能做到與鬼神溝通,神游天際和地獄的事情。”薩道長頗為得意,随後又再次環顧左右,臉上掩飾不住的滿意。
“那你是好人麽?”元悅猛地一問,倒是讓薩道長沒有想到。
“自然是,貧道修行只為了度化人間疾苦。”薩道長捋捋長須。
元悅這才松了口氣,她還是本能的相信薩道長,從她出生薩道長就時不常的出現在自己身邊,幫助她,不曾害過自己。
“我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元悅腦中那個奇怪的念頭更勝,更加清晰起來。
衛慕隐此刻也睜開眼睛,不解的看着元悅。
“薩道長,你是不是修改過我和公主的記憶?或者說……是給我們添加過記憶?”元悅的話雖然含糊,可意思卻表達的很明确,眼前的薩道長曾經對她們二人做過針灸的勾當。
“怎麽可能,我一出生就在王府了,也只是在兒童時期才叫薩道長瞧過病。”衛慕隐覺得元悅的話太不可思議,連忙搖頭否認說道。
元悅自然不懂其中的原因,但她和公主有了前一世的記憶,這種有違天道的事兒更加不可思議,相比之下,她更相信薩道長給二人添加記憶。
薩道長微微一笑,指了指牆上畫滿地獄場景的畫,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也許真該讓你們想起在那裏的情景。”薩道長說道。
而此刻一頭霧水的衛慕隐也漸漸明白二人的談話,心裏一句無比的震撼,不住的嘀咕,自己見元悅第一面就認出了她,難道薩道長都能做到預見她們長大樣子的事情?
“你們都找到這裏了,那貧道也應該把秘密都告訴你們。”薩道長一副如釋重負的感覺,随即又細細講起了所有的事情。
長久以來,宋朝對西夏就十分忌憚,一方面扶持傾宋的衛慕山喜勢力,一方面又提防德明王爺是否有逆反之心。
當年薩道長在中原修行便察覺到北方天象異常,西夏國土要生是非,等他來到西夏之時,就聽說衛慕府夫人和王後幾乎同時有孕,而這兩個孩子也會是主導西夏的重要角色。
他與衛慕山喜交好,又曾數次偷偷見過德明王爺和王後,于是他想到了一個能阻止西夏內讧覆滅的辦法,但這一切最終要看這兩個孩子長大之後會如何應西夏內亂。
薩道長将兩個孩子的父母的畫像重合,畫出孩子長大後的長相,又巧妙的編造了一個王府和衛慕府聯姻,衛慕山喜謀反,最後衛慕府滅門等一系列的故事,待到全部完成之後,他就開始靜靜的等候時機到來。
當衛慕府夫人和王後臨近産期,他便偷偷潛入兩府,為了衛慕府夫人和王後針灸催眠,之後又摸清胎兒體位,用數寸的長針入腹中,直接為已經發育成熟的胎兒催眠,将自己準備好的故事和記憶統統說于了腹中胎兒。
可令薩道長沒想到的是,這兩個孩子本就天生不凡,一個生而能言,一個卻閉口不語。
聽完薩道長一番長談,衛慕隐二人都沉默起來,互相看了看,心中都有一種被當作棋子的感覺,原來所有的記憶都是假的,都是眼前這個道長編造出來的。
“貧道之所以将記憶互換給你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西夏之難的始作俑者是元昊,他小小年紀就已經有非凡的能力,他長大之後必然會給天下帶來無盡的災難。”薩道長嘆了口氣,自知做法有悖于論理,可又無可奈何。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謀害西夏皇親國戚,老道長你既然算出天命,為何不直接告訴長輩,為何要選擇我們?你知道長久以來我生活在什麽樣的仇恨之中麽?”衛慕隐氣牙癢癢,有種要揪住薩道長的衣領,好好審問他一番的沖動。
可她腦中混亂至極,上一世的記憶一個接一個的冒了出來,自己女扮男裝娶了元悅,今生又是反其道行之……一切都處于混亂的狀态。
“衛慕府勢力巨大,功高蓋主之後必然是要取而代之,和他們說完又有什麽意義?”薩道長搖搖頭回答道。
“強詞奪理,你就是個神棍騙子!”衛慕隐剛想走過去,就被元悅拉住手腕。
此時元悅卻與衛慕隐不同,她心中早已經料到了答案,只是沒想到薩道長針灸的功夫如此高深。
“那現在元昊如此,西夏一切待興,是道長想要的結果麽?”元悅輕聲問道。
薩道長一怔,眼前的元悅沒有一丁點疑惑和迷茫,反而神情更加鄭重。
他一直留意着元悅二人的動向,得知二人相愛成親,又被元昊阻撓囚禁,他在無數個夜晚扪心問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錯了?
也曾無數次的想象,終究有一天會告訴衛慕隐和元悅把所有的實情,二人是什麽樣子,什麽态度。
但此刻看到元悅沒有震驚、沒有無措,唯有堅定的神情,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對的,為了西夏的太平安寧,選擇了一個優秀堅定的戰士。
“是。”一聲肯定,薩道長終于如釋重負,多年以來的心結猶如大石頭一樣壓得自己喘不上氣,而此刻倍感輕松。
“那就好。”元悅點點頭,微微一笑,然後轉身看向衛慕隐。
“你作何這樣問,難道你覺得他是對的?”衛慕隐氣急敗壞的說道,小臉記得泛紅,讓元悅看了更添了幾分憐愛。
“如果有下一輩子,我希望能保留這一世的記憶,再去找你,我們就是三世在一起了。”元悅無比溫柔的說道。
衛慕隐沒想到元悅這樣的心思,她聽罷,鼻子猛地發酸,眼眶潮了起來,是啊……不管上一世的記憶是真是假,這一世她與元悅相識、相知、相愛、厮守,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你可要好好記住我的模樣。”衛慕隐咬着嘴唇,苦笑了一聲。
薩道長聽着二人的表白,幹咳了幾聲。
“貧道還有一事費解,還得和你們說清楚。”薩道長不識趣的插口說道。
“何事?”衛慕隐現在一聽到薩道長說話心裏都急躁。
“按理說貧道給你二人催眠的故事是斷斷續續的,但令貧道費解的是,你們為何對彼此的生活那樣熟悉,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們真的是重生之人。”薩道長一席話說罷,看着衛慕隐和元悅都瞪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