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幾乎就是同一時間, 元昊氣鼓鼓的站在正宮中, 看着宮內已經為衛慕隐準備好接風洗塵的宴會, 心裏就更加不是滋味。
一旁的衆人還未說話,就見一個侍衛從外面進來。
“長公主将王後宮中的宦官盡數處決。”侍衛聲音不大,但元昊聽得真真切切。
“哼, 她真是願意為王後出頭。”元昊并沒有太過驚詫,他一早就知道,只要見到王後宮中的情景, 衛慕隐必會有這樣的舉動。
“那衛慕府的事情會不會牽連到長公主?”一直默默跟在身後的野利乞說道。
如今他是元昊名副其實的心腹了,作為一個武将比文臣更加精于政治權謀, 并且元昊給他了足夠的信任。
“牽不牽連還不是本王說的算, 你就按照原計劃進行,本王登基之前就一定要将衛慕山喜一派連根拔起。”元昊看着滿滿的佳肴美味,想到衛慕隐等一幹人都和自己對着幹,就覺得胸口發悶。
“父王,長姑姑對你不尊敬, 父王都不生氣麽?”寧令用稚嫩的聲音說道。
“她是本王的親妹妹, 即便有大不敬的地方,本王都能寬容她, 信任她, 你也要聽她的話,不能忤逆她。”元昊摸着寧令的頭發, 難得露出慈愛的表情, 這讓見過他震怒和冷漠樣子的寧令受寵若驚。
“長姑姑的驸馬生的像是女子。”寧令突然想到元悅的那一張臉, 繼續天真的說道。
“女子?”元昊本來想笑,但是這表情卻僵在臉上,寧令的話像是點醒了他一樣。
“父王你在想什麽?”寧令怯怯的問道。
“看來,是要問問衛慕山喜了,若真是欺瞞本王,娶了長公主,那就衛慕府就在劫難逃了。”元昊低聲嘀咕了一句,寧令眨着大眼睛,不解的看着臉色變化莫測的父王。
元昊其實心裏着實憋屈,衛慕山喜雖然是自己的朝臣,可他卻擁兵自重,朝中大臣也對他俯首,自從元悅破了涼州,衛慕山喜俨然就成了一等一的功臣。
“我已經命侍衛對王宮嚴密守備,宮裏的任何人都別想出去為衛慕山喜支援。”野利乞冷笑一聲,一切都蓄勢待發,一場政治風暴即将開始。
元悅和衛慕隐并不知道衛慕府将要迎來血雨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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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要救你出去,我這一世就是來救衛慕一族和姐姐的。”衛慕隐聽到元悅此前對自己感情那般肯定,決定不會對姐姐有任何隐瞞,只要等她出來,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
其實她一聲聲姐姐的稱呼,着實讓衛慕鶴不适應,按道理應該是叫王嫂,可她從未這樣稱呼過自己。
“你現在公主府尚算清淨,不如……”元悅說罷,想起琥珀和魏琳依在公主府主事非常可靠,覺得那裏才是安全的地方。
“我哪裏都不去,如果我走了,衛慕一族還要靠我這個身份來保護。”衛慕鶴搖搖頭,她知道元昊如果稱帝登基,那父親就是重臣中的重臣,功高蓋主,自古帝王不許任何人觊觎他的權利,元昊定不會放過父親和家族。
衛慕隐也覺得此刻将衛慕鶴送走也不妥,至少要穩定住元昊的心思,她才能放手一搏,腦中出現了寧令的樣子,這個孩童眼中透着對權利的渴望,稍加利用,就是搬倒元昊最佳武器,而元昊最致命的地方是哪裏?。
一個陰毒的詭計在衛慕隐心中産生了,她被自己的計謀吓了一跳,可又覺得十分可行。
“那你就在這裏,還有野利表妹,這個處境就是任由王兄擺布。”元悅不無擔心的說道。
“我們能堅持下去,我們哪裏都不去。”野利霜一聽到要離開這裏,也許就要和王後分開,她本能的拒絕說道。
聽罷此話,元悅敏感的捕捉到了野利霜的不安,她對野利霜實在太了解了,野利霜可不是一個能在這裏受苦的人。
“罷了罷了,我們暫且這樣,你們再想想該如何讓那元昊讓出權利,這才是不可能解決的難題。”衛慕鶴說道。
“寧令雖然只是個孩子,但身邊也該有個丫鬟侍女伺候着。”衛慕隐沉默了許久,剛才那一番談話仿佛都沒有聽到,突然這麽沒頭沒腦的插話說道。
“他才五歲。要什麽侍女伺候,難道要變得和他父王一樣好色麽?”野利霜調侃道。
“我必會找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來伺候寧令,而且将此女子許配給他,我就想看看元昊會不會眼饞,起了色心。”衛慕隐說完這一番話,衆人都沉默不語,看來衛慕隐是要用女人來挑撥嫌隙元昊父子的情誼了。
“現在時間不早了,你們也該回去拜見王爺了。”衛慕鶴看到已經近落日,催促的說道。
“偌大的宮殿,哪裏都覺得殘酷,好像只有這裏才有些人情味。”衛慕隐苦笑了一聲,
元悅看着衛慕隐的臉龐,心裏突然對她陌生起來,原本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臉龐,也變得恍惚起來。
“總不能你們也搬到這裏吧。”衛慕鶴不懂她的意思,但又覺得不能奪了長公主的面子,只能說道。
“那是自然不能,如果我們住在這裏,元昊肯定會有所懷疑,本來我與你親近他就已經不愉快了。”衛慕隐擺擺手,雖然她十分想這樣,可還是大局為重。
等到二人從宮殿出來,天色已經有了一抹暗色。
“沒想到她能看出我是個女子。”元悅悻悻的說道。
“姐姐本來就冰雪聰明,你現在歲數大了,種種的特征也顯示出來,不再像少年時候那樣能遮掩過去。”衛慕隐說罷,就指了指元悅的胸部。
難得輕松的氛圍在二人之間彌漫開來,元悅抓住衛慕隐不老實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
“其實告訴她也好,多一個能理解我們的人,終歸是好事。”元悅說道。
“你不是覺得她水性楊花麽?如今改變看法了?”衛慕隐掙脫元悅的手,使勁戳了戳她的心口。
“站的立場不同,知道的事情自然不同。”元悅也不否認,其實細細想來,上一世元昊說衛慕鶴的種種不堪都是他一人所言,并非元悅自己親眼見到。
“我們上一世,元昊對衛慕一族滅門,不知道這一世還會不會發生。”衛慕隐覺得這些年元昊一點沒有對衛慕山喜有防備,甚至更加信任。
“千萬不要對元昊放松警惕,上一世元昊對衛慕山喜十分忌憚,每天都想除之後快,現在大概也是裝裝樣子罷了,明天一大早我會立刻趕往衛慕府告訴老爺,讓他早做應對和打算。”元悅現在滿滿的不安,本來以為握着上一世的事實,能夠防範元昊,可現如今看來,事态發展已經完全不是自己掌握得了。
晚上,躺在卧榻之上,每個人都各懷心事,連平日沒心沒肺的野利霜都失眠了,她側身看着另一張卧榻之上王後的背影。
“你睡了麽?”野利霜輕問道。
一陣沉默,死一般的寂靜,這些天的鬧劇終于在衛慕隐的殺戮中結束,衛慕鶴聽到野利霜的問話,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還是沒有作聲。
“其實兩個女子也能好端端的在一起,并沒有任何人非議。”野利霜開始自說自話,她篤定王後現在是能聽到她說話。
“也許……我們……”野利霜鼓起最大的勇氣,可話還是不敢說完。
聽到她的表白,王後身子一顫,回想與她朝夕相處的日子,那種感情确實在慢慢變質,可她沒有勇氣走入深淵,動了感情,背叛信仰。
“王後要是也有此打算,就告訴我,我等着你。”野利霜有些後悔,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太莽撞了,吓到了王後。
野利霜的話觸動了衛慕鶴心中柔軟的地方,可她還是緊閉朱唇。
等到第二日早上,元悅剛走到宮門口就徹底傻眼了,此刻宮門緊閉,侍衛如林,連一只蒼蠅都難以飛出。
“我看你是出不去王宮了。”衛慕隐苦笑着說道,不安和絕望幾乎同時席卷心靈。
“我會出去的。”元悅心想區區幾個侍衛就能守住諾達的王宮麽?元昊也太小看自己了。
元悅二人轉身剛要離開,就看到王爺的轎攆帶着一群侍衛和宦官浩浩蕩蕩的向自己的方向趕來。
“你們是要出去王宮麽?昨日一宿都沒有來見本王,今天趕個大早是要去哪裏?”元昊從容的下了轎子,微笑的說道,聲音不大,但被衛慕隐聽到卻猶如寒冰刺股。
“王兄。”衛慕隐躬身行禮。
元悅同樣施禮,站在衛慕隐的身後。
“你們當真是婦唱夫随。”元昊故意調侃起二人。
“王兄這麽早也來此地,當真是想念我了?”衛慕隐故作輕松的說道。
“真是懷念你未離宮時候的樣子,那時我們還是在王府之中,你雖然百般欺負本王,但本王卻知道你在想什麽,現在本王都看不懂你了。”元昊略帶傷感的說道。
見元昊如此情真意切,衛慕隐不禁有些恍惚,在從出生的二十年中,元昊确實沒有傷害過自己,甚至寵愛有加。
“還有元悅,我們初相識的時候,你對本王尊敬不已,現在卻對本王如此不屑。”元昊說完衛慕隐,轉而繼續說道。
被他如此說,元悅卻比衛慕隐更加堅定,這是元昊安撫之計,不能輕易上當。
“臣有罪,但請王爺放臣出去,臣思念家中父母,想去看看。”元悅說道。
“好,本王安排你們見面,但不是現在,更不是在衛慕府。”元昊見元悅絲毫不動情,心裏微怒,但還是和氣的說道。
這樣的話從元昊口中說出,元悅和衛慕隐自然明白其中意思,昨夜還揣測元昊對衛慕山喜的意圖,現在看來禍是避免不了。
在衛慕府,衛慕山喜面對着幾乎是整個興慶府守備的軍隊,苦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