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元悅順着老爺的意思, 拿起筆卻一時躊躇起來, 心想自己給夫人寫信, 那可寫的話太多了,可要是讓她給衛慕鶴寫信,提筆卻無話可說。
衛慕隐看出元悅的猶豫, 走到她身前低聲耳語了幾句,元悅點點頭,這才開始一筆一劃的寫起來。
這一幕盡數落在衛慕山喜的眼底, 二人真的如普通的夫妻一樣,公主素手慢慢的給元悅碾墨, 而元悅邊寫嘴裏還輕聲念着。
他心裏也好像松了口氣, 這麽久他一直擔心的事情竟然迎刃而解,元悅的身份被公主接受,而且二人相處的如此和諧。
“你們寫好了給斥候送去便好。”衛慕山喜說完就識趣的離開了。
等到衛慕山喜一離開屋子,就看到在門口等候多時的李繭。
“你就是救了元悅性命的李繭?”衛慕山喜恢複平時嚴肅的表情說道。
李繭臉一紅,拱手行禮完畢之後, 看向屋門口。
“衛慕副都統吉人自有天相, 在下能就她,也是碰巧了。”李繭并不居功, 輕描淡寫的說道。
“聽說你想去王宮伺候王爺?”衛慕山喜閱人無數, 立刻就看出李繭此人城府頗深,必能深受王爺的信任。
“衛慕大人說笑了, 在下只是跟着公主, 公主要是帶着在下回去, 在下就回去。”李繭一笑回答道。
“那你一時半會兒可見不到王爺。”衛慕山喜想到元悅二人要去衡山,沒準元悅真會帶着此人去衡山。
李繭以為衛慕山喜所指元悅和公主會在涼州停留養傷,也不接腔,王爺在他臨行的時候說過,如果元悅沒有謀反的心思,也不能代表衛慕山喜沒有謀反之心。
衛慕山喜扭頭也看了看元悅的屋子,然後擺出西夏第一朝臣的姿态,頭也不回的走了。
李繭一直鞠躬目送衛慕山喜離開,走到門口,緩緩的敲了幾下門。
“在下李繭前來拜見公主和驸馬。”李繭在門口通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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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的二人已經将信箋寫了大半,聽到李繭叫門,互相看了看。
“你當真要明天就啓程麽?”衛慕隐擔憂元悅的傷勢,試探的問道。
“我有不好的預感,我們在涼州多待一天,就會有諸多的麻煩,野利乞回到興慶府朝中,尚不知還要告我什麽狀呢。”元悅雖然也覺得倉促,可離開涼州區衡山已經刻不容緩。
“今天晚上要辛苦琥珀和魏琳依收拾行李了。”衛慕隐說道。
元悅心思一沉,此次出行她本意是要帶着李繭一同出去,可自己的是女子的事情該怎麽和他開口說呢?
李繭站在門口,見裏面沒動靜,又通報了一聲,這才聽到裏面讓他進去的聲音。
“你來的正好,去将琥珀和魏琳依一同找來,我們夫妻二人有一事要同你們商量。”元悅開門見山的說道。
第二天清晨,一架馬車已經準備就緒,穩穩當當的停在涼州府衙的門口,李繭穿戴整齊,背着一個藍色的布囊站在馬車旁邊。
王撰急匆匆的走了出來,看着這架馬車腦子裏一頭霧水,但看到李繭還有馬車上的物件,馬上明白是公主要起駕了。
“公主要是何地?”王撰走到李繭身邊,慌忙問道。
“在下也不知道,只是被告訴要随行。”李繭回答道。
王撰還沒來得及繼續問,就看到元悅與公主手拉手從屋子裏面走了出來,他本想上去行禮問詢,可看到公主根本沒有停留的意思,從屋子裏走出來就直接上了馬車。
就在衆人茫然無措的表情中,元悅和衛慕隐一起上了馬車,而她們二人啓程的時候,只有李繭騎着一匹棗紅色的駿馬跟着。
琥珀和魏琳依站在門口看着馬車絕塵而去。
“二人姑娘,公主這是要回興慶府麽?”王撰走到二人的面前問道。
“我們并不知道公主要去哪裏,但肯定不是回興慶府。”琥珀先張口回答完之後,就扭頭回到了屋中。
與此同時,野利乞接到了衛慕隐傳來的命令,命令中同樣沒有提到自己去向的只言片語,而知告知他要妥善修葺公主府,修葺完畢之後琥珀和魏琳依看管公主府。
野利乞立刻吩咐一隊侍衛去緊追公主的馬車,可這一瑞侍衛走到涼州城門口,就被看守城門的士兵攔下。
“公主命令,這十天不得任何人出涼州。”士兵說道。
衛慕隐和元悅坐在馬車裏,都心情大好,尤其是元悅,在她心裏有一種終于離開西夏,解脫之感。
“我們這一路大可以游山玩水,好好放松一番,只可惜這次要輕裝上陣,都沒有把我日常的物件拿齊全了。”衛慕隐見已經出了涼州,就吩咐馬車放慢了速度。
“車馬多了太招搖,等到了宋朝境內,無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到時候給你重新置辦。”元悅也覺得此次出門太過倉促。
“你都不知道,我上一次來涼州可是好幾輛馬車才拉下我的日常用具。”衛慕隐同樣無奈,不過一想到和元悅出去,就算吃多大的苦她也樂意。
“你确定要換上女裝麽?”元悅撓撓頭問道。
“當然了,既然我們都離開西夏了,為何還要做男裝打扮?現在我不是西夏公主,而你也不是臣子,罵我們就是普通夫妻出游。”衛慕隐反問了一句。
“普通夫妻?我要是換上女裝,可就一點不普通了。”元悅說道。
“必須換女裝,不能讨價還價,要不然我現在就把你從馬車上攆下去。”衛慕隐毅然的看着元悅。
元悅幹咳了幾聲,從馬車後面的包袱裏翻找出一身米黃色的長裙。
“那我真的換了?”元悅還是不死心,做最後的掙紮。
衛慕隐重重的點點頭,眼神熱切的看着元悅,只等她将這一身礙眼的男裝脫掉。
“可是外面還有車夫,讓他聽到了難免會多生事端。”元悅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指了指外面的馬車車夫。
“怕什麽,叫他現在下車走人,讓李繭駕車。”衛慕隐說道。
元悅點點頭,從馬車裏面探出頭,和車夫低聲說了幾句之後,車夫從簕住缰繩,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李繭,你來駕車。”元悅喊道。
“是。”李繭見車夫站在路邊,自己也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衛慕隐一直沒有露面,感覺馬車再次開始走了起來,轉而看向元悅。
“你換衣服吧,過關的時候就不要穿男裝了。”衛慕隐說道。
元悅見此事毫無周旋的餘地,只能委屈巴巴的開始脫衣服,無奈馬車空間狹窄,她只能縮着身子,顯得笨拙不堪。
“別假裝受氣包一樣,好像本公主給了你多大的委屈。”衛慕隐見元悅手腳動作太慢,說罷就伸手一扯,衣領處的扣子被她全部揪開,其中最受力的一枚,也被她連線都扯開了。
“我自己來,這衣服好端端的,還要穿呢。”元悅趕忙制止住衛慕隐魯莽的行為。
啪啪啪幾下咤聲,衛慕隐的手指尖上一閃光,她只覺得手指尖刺痛一下,立刻将手縮了回去。
“你這衣服裏面為何有針?魏琳依收拾的時候沒有看到麽?”衛慕隐揉着指尖說道。
“你真是笨,難道不知道這絲綢摩擦的厲害,就容易如此像被針紮一樣。”元悅哈哈一笑,揶揄的說道。
衛慕隐臉馬上拉了下來,怒視着還在笑的元悅。
“不笨不笨,哪裏刺痛了?呼呼。”元悅放下掙脫了一半的衣服,将衛慕隐的手拉到自己的嘴邊,低着頭輕輕的呼了幾口氣。
衛慕隐臉一紅,感覺指尖熱氣,元悅還從沒有這樣的對待自己。
“怎麽樣?不疼了吧?”元悅說道。
“哼,你又不是仙人,呼出的氣也不是仙丹妙藥,怎麽會不疼。”衛慕隐見元悅看自己,佯裝高冷回答道。
“那我再親一下,肯定就好了。”元悅假裝市井混混,拉扯着衛慕隐的手腕。
“你都衣冠不整,還和我打鬧,叫人看見就是調戲良家少婦。”衛慕隐使勁将手抽了回來。
“等我換上女裝,就算被人看到,也不能誤會了。”元悅現在覺得換上女裝的好處,可以随意的和衛慕隐勾肩搭背,也不會讓路人腹诽沒有規矩。
李繭坐在馬車的面前,聽到從裏面傳來嬉笑的聲音,此刻他明白,為什麽衛慕副都統的聲音比一般男子要細上很多,為什麽在救她那日就讓自己避嫌。
臨行前一晚,元悅很鄭重的告訴自己她最重大的秘密,原來她是女兒身,而女扮男裝是因為衛慕山喜大人在她出生時候被衡山的妖道蠱惑,才身不由己。
李繭當時猶如晴天霹靂,他從未想過元悅是女子,就算她不讓自己偷看的時候,李繭都沒有想過。
更讓他想不明白的是,元悅和公主為何如此信任自己,這種沒來由的信任讓李繭心驚不已,自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現在獨自陪同二人要去衡山,以元悅的武功,想要自己的性命簡直輕而易舉。
他現在深刻的明白,知道的越多越危險,如果他表現出半點不忠于元悅和公主的行為,沒準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公主,前方就是關口,要出西夏了。”李繭老遠就看到關口的城牆,扯着脖子喊了一句。
李繭話音剛落,就看到一只穿着米黃色的袖口的胳膊将馬車的簾子掀了起來,他以為是公主,心裏納悶公主走的時候可不是穿着這個顏色的衣服。
還未來得及多想,就看到簾子後面元悅的臉龐,李繭頓時目瞪口呆,坐在馬車的元悅已經輕着淡妝,雖然他覺得別扭的很,可元悅的姿色讓他不由的多看幾眼。
“看着不得勁吧?”元悅見李繭一直望着自己,自嘲的說道。
“衛慕副都統還是男裝更讓人看得習慣。”李繭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女子就是女子,我就覺得元悅穿男裝不順眼。”公主的聲音從裏面傳來,李繭探頭看向公主,自知說錯話了。
“正是,衛慕副都統這身打扮才能顯得她風姿卓卓。”李繭奉承的說了一句。
元悅看着關口越來越近,叫李繭将馬車停住。
“這個關口與涼州戰亂時候的關口可不一樣,我們沒有此處的通關文牒,看來要花點心思才能過去了。”元悅見關口那邊有不少的宋朝侍衛,心裏盤算着該怎麽才能過去。
“公主和衛慕副都統放心,過關的時候就是要和他們當地縣衙打交道。”李繭覺得通關并不是難事。
“那就走吧。”沒等二人說話,衛慕隐已經迫不及待的吩咐道。
馬車緩緩的走向夏宋兩地的關卡,西夏侍衛見是輛極其奢華的馬車,也不敢阻攔,馬車被放行之後,李繭從車上跳了下來,步行牽着馬一路走向宋朝侍衛的身邊。
“我們奉西夏王爺之命去中原荊州之地,煩請侍衛大哥允許我們進關。”李繭十分客氣的說道。
幾位宋朝士兵見是西夏王爺授命的馬車,又看到剛才西夏侍衛低三下四的樣子,知道肯定不會有錯,于是其中為首的士官上前一抱拳。
“西夏百姓過關需要有通關文牒或者宋朝當地官吏的允許,你們若想要過關,需随我們的人去一趟湟州縣衙。”士兵說道。
李繭聽罷之後,轉身走到馬車傍邊,将士兵的話轉述了一遍。
士兵們不清楚裏面坐的是什麽樣的人,但明白裏面的人一定是西夏的大人物。
“西夏剛占領了涼州,他們就要入關,會不會是敵軍的細作?”士兵們竊竊私語起來。
“我們管不了那麽多,京城早就有我朝與西夏的往來貿易的文書,更從來沒下發過阻止西夏人進入我地的禁令。”為首的士官擺擺手說道。
不到半刻的時候,李繭就重新坐在馬車上,趕着車叫宋朝士兵先行帶路。
“看來我們要與宋朝官員好好打一打叫道了。”元悅笑着說道,內心湧起一種怪異的感覺,她與宋朝除了刀劍相向以外,還是第一次獨自要面對宋朝的地方官員。
“以前去王宮的宋朝使臣可不少,楊炳義不就是其中一位。”衛慕隐說罷,突然想起這個為她畫了六年畫的楊大人。
“他那是外交使臣,西夏要以禮相待,我們現在是偷偷入關,面對的可就是不近人情的湟州地方官。”元悅此刻才覺得沒有外交使臣這一個頭銜,出入關真是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