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野利乞一聽公主的語氣不善, 見勢不妙, 也顧不上公主身邊的元悅, 從馬上翻身跳下,上前急走了幾步,單膝跪下, 一拱手深深行了一禮。
“公主息怒,下官一介武将,粗陋無禮, 請公主莫要怪罪。”野利乞朗聲說道。
衛慕隐一甩袖口,緩緩從馬車上下來, 走到野利乞的身邊, 斜着眼睛看着他。
野利乞感受到了公主犀利的目光,冷汗一下子蹭蹭的往出冒,後悔剛才自己一時意氣用事,竟然全然沒有顧忌公主的盛威。
“那就有勞将軍去當一把我家驸馬的下馬蹬,若是有半分閃失, 本公主拿你是問。”衛慕隐冷冷的說道。
野利乞一怔, 擡起頭看着正站在馬車上的元悅,看得出她是在勉強支撐着身子, 野利乞早已經對元悅的傷勢有所耳聞, 軍師也一再提到過,元悅此次負傷, 公主必會責怪自己保護不周。
野利乞一咬牙, 半饷沒有出聲, 他如今已經是朝中重臣,又是手握重兵的将軍,叫自己去當下馬蹬,那他以後如何在兵士之中立威?
“還不快去?你想違抗本公主的命令麽?”衛慕隐見他沒有反應,催促說道。
“端宜長公主請三思後行,下官是眼前一幹将士的将軍,公主叫下官如何去做這個下馬蹬?”野利乞憤憤的反駁了一句。
“你現在才知道你是一幹将士的将軍?那先鋒部隊被困涼州之時,你去哪裏了?”衛慕隐順勢将自己內心的諸多不滿說了出來。
野利乞心想果然公主是要追究自己不去營救元悅之罪了,他瞥眼看到正在人群之中的軍師,眼神示意他出面調和。
“端宜長公主,事情并非你所想那樣,當日涼州戰事告急,将軍馬不停蹄的前來支援,可還是晚了一步,才讓衛慕副都統身受重傷,還請公主體諒。”軍師心領神會,上前一步,跪下說道。
“既然如此,那給驸馬做個下馬蹬還是本公主強人所難了?”衛慕隐才不聽軍師巧辯之言,一心要讓野利乞難堪。
野利乞見公主執意如此,心想男子漢能屈能伸,此刻不和她一般見識,等到了王爺面前,再來讨回公道。
想到如此,于是他騰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元悅的馬車面前,剛要玩下下跪,就聽到周圍将士唏噓一片的聲音。
“将軍不可。”一個聲音叫了出來,随後諸多将士也七嘴八舌的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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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悅同樣聽到了衛慕隐的吩咐,她冷着臉看着正站在面前的野利乞,又聽到周圍将士的呼喊,心裏更加難過起來,那些在涼州巷戰中陣亡的将士該由誰來喊魂?
”你們現在說的将軍不可,是否在涼州巷戰的時候,也如此規勸過野利将軍?“元悅的聲音不大,但字字铿锵有力。
四下零星嘀嘀咕咕的聲音。
“涼州巷戰,先鋒部隊全軍遭宋朝守備部隊伏擊,在孤立無援的時候依舊抗戰到底,士兵們沒有一個臨陣脫逃,若那個時候,我作為領袖,告訴他們不可抗戰全部撤退,哪還有如今西夏收複的涼州?”元悅越說越激動,眼前當日的情景再次浮現出來。
周圍一片沉默。
野利乞看見元悅的腰漸漸挺了起來,他一下子明白元悅當時遭受了怎麽樣的煎熬和苦楚。
“罷了。“野利乞垂頭喪氣的大大的嘆了一口氣,緩緩的跪在元悅的身前。
元悅并沒有真的踩着野利乞的後背下馬車,而是從她身邊緩緩的走下去,站在他面前,狠狠地一把推開野利乞,數日藏在內心的愧疚和不甘心盡數發洩出來。
“你用我數欠将士的性命,換回你不損一兵一卒占領涼州的功績。”元悅說完看了看周圍的人,悵然若失。
衛慕隐在不遠處看着元悅的樣子,心中甚是心疼,不由的決定,不僅要依靠公主的身份替元悅讨個說法,等元悅傷勢好了,還要跟着她徹底遠離這個是非繁雜的西夏朝。
過去,她心中除了報仇就沒有其他的想法,可一場戰争,她覺得元悅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夫君,陪着本公主回屋歇息。”衛慕隐第一次當着如此之多的人稱呼元悅為夫君,連她身邊的琥珀都為之一愣。
衆人齊刷刷的看向衛慕隐,見她說完之後,邁着輕盈的步子,竟然主動走到元悅的身邊,然後很自然的攙起元悅的胳膊,好似一對兒才子佳人,兵士中不乏對公主愛慕之人,看到她們如此恩愛的場景,難免心中不是滋味。
“夫君,等下也要陪我看看公主府,那可是我們的家。”衛慕隐根本不顧其他人的眼光,大喇喇的說道。
元悅心情變得大好,笑眯眯的看着眼前小媳婦一樣的衛慕隐,明白她這是給自己十足的面子,也故意站直了身子。
“公主,你想去哪裏,為夫都陪着你。”元悅回答道。
二人相視一笑,衛慕隐突然覺得羞的很,自己一向都給人是清冷高潔的印象,此刻完全颠覆了以往的形象,可心裏又甜滋滋的。
“你壞得很。”衛慕隐用極低又極其甜膩的聲音說了一句。
元悅竊喜,看着衛慕隐羞嗒嗒的樣子,忍不住想要去和她親近一番。
野利乞雖然受了元悅和衛慕隐的奚落,可面子上絲毫沒有怠慢,騰出府衙最好的房間給元悅養傷,而公主的修整也緊羅密布的進行着。
軍師連着好幾天都看着野利乞煩悶,一直尋思要找個空檔開導一下他。
“将軍真是好氣度,那日不和驸馬在人前争辯。”軍師終于看到野利乞一人在內室休息,于是奉承的說道。
野利乞瞟了他一眼,知道軍師是在安慰自己,那日元悅沒有留情面,衆人都看在眼裏,聽在心上,現在軍師說什麽也于事無補了。
“給王爺寫上一封軍報,本将軍要班師回朝,王撰都統也跟随我一同回去,這個涼州就留給元悅,讓她每日都好好回味自己的失敗。”野利乞說罷就開始提筆寫信。
衛慕鶴和野利霜被元昊切斷了和外界的所有聯系,二人想盡辦法想打聽到涼州的事情,可宮外的守衛閉口不談,這讓二人每天就想熱鍋上的螞蟻,惴惴不安。
“我們這幾天想守衛打聽的事情肯定會傳到王爺的耳中。”野利霜心中更擔心元昊會對自己和王後不利。
“那依你之見,我們現在該如何?”衛慕鶴完全沒了主意,衛慕山喜也被禁止再來探望,她想不出還有誰能幫助她們。
“王後曾和我說過,要順其自然,眼下只得等着元悅和公主回來了。”野利霜看着煩躁不安的王後,自己仿佛一下子成長了許多,是時候該為她做主了。
衛慕鶴聽完她說的話,心中頓時了然,元昊接二連三的搞事情,如果沒有野利霜,自己确實快要被他擊垮了。
“我之前沒入王宮之前,學過一些中原瓦舍的雜劇,要不然我表演給王後看看,打發時間。”野利霜見衛慕鶴每天除了念經別無他事,于是想出了一個逗她開心的好主意。
衛慕鶴眼睛一亮,沒想到野利霜還有這個本事,馬上點頭贊同。
野利霜見她同意,說幹就幹,找出幾件顏色鮮豔的裙子,在身上輪流比劃了一番,然後又找出一套男裝來。
“這是要作何?”衛慕鶴看她忙進忙出的樣子,不知所謂的問道。
“王後,你且等上我一個時辰,我必能叫你開心。”野利霜信心滿滿的回答道。
野利霜三下五除二的将男裝和女裝一分二,然後修修補補合成了一件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
衛慕鶴終于看明白了她要作何打算,原來是要一人分飾男女兩個角色。
“臣妾給王後表演上一段瓦舍裏面最受歡迎的男女私會的故事。”野利霜故意将私會一詞重重的說道。
衛慕鶴不由的期待起來,這些日子過得乏味的很,可一聽是糟粕的男女情事,又佯裝生氣,訓斥了幾句,野利霜對她的訓斥一點沒放在心上,待她長篇大論的說完,趕緊走到內室的卧榻邊上,準備開始表演。
野利霜一會兒學着先生古板的模樣和唱腔表演,一會兒又唱小女子的曲詞,還故意嬌羞做作,媚态百生,讓衛慕鶴看的捧腹大笑。
“你演的真的是惟妙惟肖。”衛慕鶴大加贊賞的說道。
“要是王後陪我演,那我就不用這等辛苦了。”野利霜表演了一會兒就已經大汗淋漓,委屈巴巴的說道。
“我表演?”衛慕鶴一怔,向四下瞅了瞅,見根本不可能有人,也躍躍欲試起來。
“是啊,王後你這等聰穎,一定演的比我好上百倍,快,你挑一個角色。”野利霜見王後有興趣,馬上順着她的話,鼓勵的說道。
衛慕鶴繞着野利霜走了一圈,拿起她左邊男裝的袖口,思忖了半刻。
“我要演先生的角色,你來演小娘子。”衛慕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