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挑選衆多兵士中的精英組成一個先鋒部隊, 找到那種既有本事又不怕死的兵士, 選拔和蠱惑人心的過程是最有難度, 若是換了普通人, 必覺得是一項要花費十足心裏才能完成的事情。
元悅對操練兵士輕車熟路,這種挑選優等士兵的事情更是常見,只用了三天她就将選拔标準和獎勵都寫了出來。
現任都統王撰雖然對元昊的谕令略有耳聞,但也僅僅知道元昊王爺要攻占涼州, 而元悅和她的隊伍就是過河的卒子, 有去無回。
他心中竊喜, 預感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元悅背後是一個強大的衛慕家族, 還是端宜長公主未來的驸馬, 這種身份可不是自己能高攀的了。
元悅并不是個繡花枕頭,纨绔公子, 對于練兵布陣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 王撰自己打心底裏佩服。
所以這六年來, 給元悅這樣的人當上級, 王撰只覺得做什麽事情都畏首畏尾, 戰戰兢兢, 絲毫不敢擺出都統的架子, 而元昊的谕令對他來說就是及時雨。
先鋒部隊對于一次戰争來說,就是敢死隊, 十之七八都有去無回, 而元悅作為部隊最高指揮官, 只能沖在最前面,元悅的生死已經由天定了。
若涼州一地順利攻占,元悅還活着,肯定是占頭功,她必會回去興慶府,從此與自己不會再有職級瓜葛。
王撰想到此處,深深的呼了一口氣,不管元悅是生是死,她都會離開涼州。
元悅正如火如荼的選拔兵士之際,就見軍營斥候在外圍看着她,一臉急切的表情。
“端宜長公主尊駕已經到了白洪鎮驿站,還有多半日就來了。”斥候見元悅走了過來,趕忙上前禀報。
元悅一驚,她萬萬沒想到衛慕隐居然能來涼州,能來将要打仗的河西走廊。
“你速速帶一隊人馬去保護公主尊駕,讓她順利來到涼州。”元悅吩咐道。
這個時候,王撰走到她身邊,同樣聽到了斥候的禀報,心裏不是滋味起來,好事兒都讓元悅一個人攤上了,而高高在上的端宜長公主也是個癡情種子,竟然為了尋夫來到戰亂之地,她氣魄可見一斑。
“算了算了,還是我與你同去。”元悅沒等斥候走出一尺的距離,慌忙叫住他,然後吩咐其他人去通知魏琳依,告知她自己去迎接端宜長公主了。
二人尋來軍營中最快的馬,風馳電掣的沿着官道去迎接衛慕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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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興慶府到涼州,沿路城鎮還算是熱鬧,但是因為離着宋朝邊境,随處可見穿着各族服裝的生意人,衛慕隐一行人雖然途徑到城鎮,但不敢久做停留,只是在官家驿站裏留宿。
衛慕隐坐在驿站的客房裏,連日的奔迫已經叫她煩躁不已,雖然門口有侍衛把手,可街上吵鬧的叫賣聲還是讓久居王宮的她不适應。
“還得走上多久才能到涼州?”衛慕隐問道。
琥珀站在一旁,聽到公主這麽問,她也答不上來,只能去尋一路同行的米禽來回答。
“回禀公主,此處叫白洪鎮,距離涼州軍營僅有多日的路程,公主可要啓程?”米禽站在門口,琥珀将公主的問題轉述給他,米禽沒有半點思考回答道。
琥珀轉身出去,将米禽的話原封不動的說了一遍。
衛慕隐思考了片刻,決定留宿一宿,明日一早出發。
“我今晚要好好休息,要不然這等灰頭土臉的見到元悅,實在難看的很。”衛慕隐說道。
等吃過晚膳,琥珀以為公主馬上就寝,就着急給她鋪床展被,可看到公主沒有絲毫要休息的意思,而是将自己專門裝着衣服長裙的箱子叫人搬了進來。
“公主,天色已完,早些休息吧。”琥珀猜不透公主要幹什麽,只能建議的說道。
“已經六年沒有見到元悅,這頭一次見面你說我該穿什麽衣服?”衛慕隐像是鄰家小妹一樣,蹲在木箱子前面,開始伸手翻找起衣服。
琥珀看着公主一臉認真的表情,也眉頭緊鎖,與公主一起蹲在箱子前面。
“不如穿的素色一些?”琥珀翻找出一件月白色長裙,給衛慕隐展開之後說道。
“不好看,感覺我整個人都病恹恹的,沒有精神。”衛慕隐果斷的拒絕道。
琥珀将這件長裙折起放好之後,又翻找了一番,看到一件玫紅色的長裙,上秀一對兒黃鹂落枝頭的暗花圖案,顯得十分生動,于是再一次展開長裙,睜圓了眼睛示意衛慕隐這一件如何?
“這顏色也太顯眼了,尤其是這裙子上成雙成對的圖案,感覺我就是來找她成親一般,沒面子的很。”衛慕隐又是搖頭拒絕。
琥珀不敢反駁,放好衣服,為公主繼續挑選。
“怎麽這麽多衣服,就沒有一件稱心如意。”衛慕隐本來蹲在地上,最後心情煩躁,直接坐在了地上。
“地上寒氣重,公主千金之軀可不能這般坐着。”琥珀見公主儀态全無,俨然是一個小家門戶的女兒一般。
衛慕隐沒有搭理琥珀的話,腦中想着,幹脆就別穿衣服,讓元悅好好欣賞一下她前世的身子,今生變成了什麽模樣,看她會作何感想。
“公主還是起來說話。”琥珀見衛慕隐不理她,趕忙站起身子,說罷就要去扶衛慕隐。
“我在想事情,只有坐在這裏才能想明白。”衛慕隐懶得起身,應付起琥珀來,心裏不住地的想象和元悅見面的情形。
元悅去了涼州軍營鮮少給她送書信往來,所有關于元悅的消息幾乎都是從元昊那裏得知的,衛慕隐想的出神,現在的元悅該是個什麽模樣。
琥珀看着客房的地上并不幹淨,公主長裙的裙擺落地沾了一層塵土,此刻天氣悶熱,領口已經被她敞開,但還是一臉的汗水,被她胡亂一抹,妝容也抹去了大半,頭發随意的披着,散亂不堪。
她從沒見過公主這副樣子,趕緊搬了把椅子放在她身前,随後扶着她坐到上面,又用力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塵。
“無礙,等一切準備好了就沐浴休息。”衛慕隐止住了琥珀的手,說道。
“這衣服是不能穿了,這領子上都有汗漬了。”琥珀指了指衣領,又轉身去找公主就寝時候的絲綢長裙。
主仆二人正在為此發愁的時候,就聽到外面人聲嘈雜。
“不是吩咐他們将閑雜人等趕走麽?為何還有人滋事?”衛慕隐臉上像是打了霜的柿子,冷冷的說道。
“奴婢出去看看。”琥珀連忙向門口走去。
琥珀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元悅的通傳的聲音。
“是衛慕公子。”琥珀臉上驚喜之色一語難表,沖着衛慕隐喊了一句。
衛慕隐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口,剛要開門,馬上想起自己此時的樣子肯定醜極了。
“快快快,你先出去應付一下,然後回來替我更衣梳妝,就那件黃鹂花色的長裙。”衛慕隐慌了神,轉身朝着琥珀吩咐道。
琥珀點點頭,剛推開一個門縫,準備側身出去,就被對面用力一拉門,琥珀就看到屋門大敞,站在門口的正是許久未見得元悅。
“公子。”琥珀失聲喊了一句,然後就想伸手将門關上。
元悅一下子按住門,然後撇過頭,眼神穿過琥珀,落向了正站在琥珀身後的衛慕隐。
元悅此刻已經看傻眼了,衛慕隐給自己送來的畫像都是及其講究和用心,沒有一幅畫的妝容是重複的,而現在的她仿佛是從地窖土坑裏爬出來,裙擺上落滿了灰塵,臉上妝容也花了,像只可愛的小花貓。
衛慕隐看到一直心中惦記的元悅,她現在高高瘦瘦,氣質與自己前世完全不同,雖然看似偉岸,可眼神中充滿了女子的溫柔,但是看到元悅正打量自己,馬上轉過身子,厲聲說道。
“放肆,本公主的寝室也是能亂闖的麽?”
這種難得一見的場面,元悅哪能放過,她擡腳繞開琥珀,徑直走了進去,站在衛慕隐的身後。
“公主,你這一路是從山野小路步行而來的麽?可我看到外面的侍衛和你的丫鬟都整潔的很,連馬廄裏的馬匹鬃毛清爽幹淨,為何唯有你這般傻樣子?”元悅難得抓住機會調侃衛慕隐,一點沒給衛慕隐留面子。
“你好大膽子,竟然譏諷本公主,來人将她拖下去打上十大板子,不……二十個板子。”衛慕隐不敢轉身直接面對元悅,還是背對着怒氣沖沖的喊道。
“公主……息怒。”琥珀不想看到元悅受苦,出口剛要求情,就被元悅擺手攔住。
“不過……你就算毫不主意打扮,也猶如仙子下凡。”元悅這話說的如同嘴上抹了蜜,讓衛慕隐聽得心裏好似幾十只小鹿亂撞,只覺得耳朵根都燒了起來。
“你再胡言亂語,我便加倍懲罰你,再者說你如此說真的是誇贊本公主麽?”本來衛慕隐心情悸動,可突然想到這張臉分明就是元悅前世的,那她豈不是在誇她自己麽?
“若一張臉好看就能配得上‘美若天仙’之詞,那天底下略帶姿色之女便都可以這樣形容,那這詞也就是阿谀奉承的假話罷了,可公主不僅貌美,氣質更是極佳,若論這外貌和內涵氣質,你才是世上的一等一的真仙女。”元悅立刻明白了衛慕隐的意思,腦子九曲十八彎,馬上辯駁說道。
衛慕隐心想六年不曾見面,真是要對元悅刮目相看了,她想起元悅身邊的魏琳依是個巧嘴之人,看來元悅耳濡目染也學習了不少。
“你出去。”衛慕隐還是一臉見不得人的樣子,但是語氣依舊緩和了不少,一跺腳嬌嗔的說道。
元悅沒等反應,就覺得琥珀在身後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她一扭頭看到琥珀努嘴示意讓她出去,元悅只得聽從悻悻的出了門。
“真讨厭,我還計劃着如何打扮的美豔動人去和她見面,沒想到最邋遢醜的時候被她看到了。”等元悅一關門,就聽到裏面衛慕隐抱怨的聲音。
元悅一笑,心裏都能想象到衛慕隐此刻的表情。
“趕快給我沐浴更衣。”衛慕隐的聲音又傳了出來,随後便聽到裏面細細的倒水的聲音。
元悅等了好大一會兒,就看到門突然被推開,琥珀側身走了出來。
“公主如何了?”元悅問道。
“公主叫你進去。”琥珀行禮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