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紗帳般地灑向四方将這些小小隘口洞室,罩了個嚴絲密縫!
杜鐵池頓時就覺出鼻間出息一緊,耳邊即聽得徐雷的聲音關照道:“恩人且請暫閉呼吸,行胎息之術,忍過一刻即可收功!”
杜鐵池遵言調息,他如今內功大為精進,行胎息之術已可如意控制呼息,即使閉息盞茶之久亦可無妨。他這裏方自閉住了呼息,耳邊又聽得徐雷聲音道:“恩人且請留意鏡光,這靈石仙液即行就要升起,恩人不妨候在石穴口前,我就不再關照了!”
杜鐵池趕忙站起身來,走向壁前。
他眼睛注視着石內那道鏡光,但見鏡光注視下的那灘靈石仙液,果現出了頗不安寧的形态,時而變成一長氣,時而又化為小小一團。
徐雷先時發出的那支“雷火金梭”,此刻已挾着雷霆萬鈞聲勢,一路破石直下。
徐雷自十年來,練成了“戌火真功”,後腦那顆“火雷神珠”更是威力奇大,為他在十年來所培之戌火真精內冶精練而成,一經放出,遠近由心,有“放之彌六合,收之藏芥子”之神威。這時那顆火雷神珠不過才發揮出千分之一的功效,僅僅分出幢紅色光罩,将洞內罩定,杜鐵池已感覺出遍體奇熱難耐,宛若置身爐火之上,瞬息間已是汗下如雨。
是時石內那道靈石仙液,早已為徐雷手放出的“雷火金梭”逼逼得上下逃竄,那團鏡光更是死死将它罩定,一任它上天入地,亦休想脫開分毫。
看上去的确是驚險之至!那雷火金梭所幻成的一條碧火緊緊蹑着那道靈石仙液,就像是一條綠色的大火龍緊追着一條小蛇,所過處烈焰滾滾,石熔金銷,端的厲害之至,聲勢驚人已極!
這一場翻天覆地的追逐之戰,看得人驚心動魄,那道靈石仙液所化作的銀色小蛇,想是被那條碧色火龍追逐得無處藏身,有幾次首尾相銜,其勢危險萬分。
饒是如此,那道靈液卻并不向杜鐵池、徐雷二人面前石壁沖出!
徐雷看到這裏哈哈一笑,道:“杜恩人你要留意了,時候到了!”
話聲一落,即見那道碧色火龍首尾擺處,烈焰大作,鏡光照處,所有石質剎時變為一片赤紅。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剎間,那道靈石仙液所幻化的銀色小蛇比電還快地向上疾馳奔來!
這等奇快的勢子,使得那團鏡光也不及趕上,并聽得一旁的徐雷大叫道:“小心!”話方出口,杜鐵池即見面前石縫穴口白光一閃,顯然的那條銀白小蛇,己然躍身而出。
杜鐵池因知這條小小銀蛇,其實正是那道靈石仙液化身,這時見狀自是不肯放過,由于兩者距離至近,當下迫不及待迎頭一口向着蛇頭上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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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咬了個正着!
那看似銀蛇的東西,其實不是,等到杜鐵池迎頭咬在嘴裏之後,才覺出是一般冷、甜、香、澀四味交集的濃質液汁!
一股奇猛的沖勢,使杜鐵池簡直來不及下咽,已迫不及待地大口地咽了下去!
一連三四口!等到那道靈石仙液霍然阻止住下沖的勢子時,顯然已為杜鐵池吞下了一大半。
事實上杜鐵池也實在吞不下去了。
眼看着剩下的小半截靈液一個倒轉之勢,破空就起。
徐雷大聲叱道:“哪裏去!”
手指處,空中“火雷神珠”倒卷起一片紅光,直向那半截銀蛇上卷了過去。
至此這道靈石仙液所化的半截蛇身,才知不妙,只見它身子向下一沉,倏地像噴泉般殺了開來,直向地面上濺落下來!
徐雷怪嘯一聲,已迎身而上,仰首張唇便吃,那道靈泉噴了滿臉滿身都是。
杜鐵池也一樣,就像是洗了個噴水澡似的!全身上下淋了個遍體透濕!
像是下了一天的銀雨,只是這陣雨太快了,也太短了!一灑即收,等到杜鐵池想到是怎麽回事時,一切已全已消失!
徐雷悵恨地跺了一下腳,不勝感慨嘆息地直搖頭!
杜鐵池也不知怎麽回事,見狀也傻了!
徐雷看了他一眼,卻苦笑道:“恭喜恩人,洪福齊天,只怨老夫無此福緣,不過這也是在我意料之中老夫倒也應該知足了!”
杜鐵池糊裏糊塗地只咽了幾口,仿佛整個的胃都已經填飽了。
他先時也未曾注意到有什麽異狀,這時心情略定,才覺得遍體奇熱,仿佛身內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勁道,這股勁道上下交流急轉的結果,使得他手足發漲,頭發聳聳欲立,真恨不能放腿狂奔一番!
徐雷已窺出了他的異态,倏地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肩上,杜鐵池頓時就覺出由其掌心裏透出了一股更為焚熱的勁道,這股勁道一經注入杜鐵池身上,頓時使得他全身轟然一聲大震,雙目一翻,當場昏了過去。
他悠悠醒轉回來的時候,卻又是另外的一個黃昏了。
天空是火紅的顏色。沒有風,沒有雲,一切都似乎是靜止的。
他平平地躺在石板上,只覺得全身上下說不出的舒适,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徐雷就坐在他對面,他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
看起來他的樣子,好像有了些轉變了,最顯著的是他頭發的顏色,杜鐵池記得以前是黃色的,而現在看上去卻是黑的,如同墨染過一般的黑,從而使杜鐵池也注意到了他的胡須,面色,眼睛。這些部位以前也全都是黃色的,而現在看起來。都有了改變,該紅的紅,該黑的黑。總之,這個改變,給人的印象是他年輕得多了!
杜鐵池霍地由地上坐了起來。
徐雷笑道:“我算計你也該起來了!”
杜鐵池站起來;說道;“這是怎麽的一回事?”
徐雷道:“杜恩人你這一覺,睡了有兩天兩夜,你可知道?”
杜鐵池暗吃一驚,打量了一下天色道:“我怎麽會睡得這般死法?”
徐雷道:“恩人你有所不知,這是因為你服下了太多的靈石仙乳之故,這一覺已使得你脫胎換骨,靈性大增,未來神仙歲月,已是指日可待之事,可喜可賀!”
杜鐵池神色略變,因為這一剎,他腦子裏想到了許多以前所未曾想過的事情。
那是一些奇怪的念頭,似乎是些冰封已久的記憶,有些又似乎從來不曾在自己身上發生過,試着再思索一些別的事裏,無不尖銳靈敏,條理不紊,清晰已極。
當他目光再轉向徐雷時,對方的那張臉,剎那間變得極為熟悉,宛若當年故人靈性的滋長,使得他幾乎洞悉生前之事。
徐雷嘆息道:“杜恩人,你山居歲月已然不多,三月之期轉瞬即至,雁蕩山眼前的一場魔劫,卻要仰仗恩人你的大力掃蕩鎮壓呢!”
杜鐵池點了點頭,黯然道:“我知道,徐雷,你的魔難期限,也将屆滿,至時怕有‘三光照頂’之災,你可知道?”
徐雷先是一怔。繼之驚喜,霍地面色大變,陡地撲上前來,倒身便拜!
“杜恩人,你要救我一救!”說着,徐雷張開大嘴,一時悲從心起,淚下如雨。
杜鐵池微微閉上了雙眸,無盡無涯的往事,自他腦海裏湧現了出來!
剎時,面前的徐雷化為一頭大水牛,而他本身卻變作一個牧牛童子。
那個騎在牛背上的牧牛童子,手中拿着一根洞蕭,只管逍遙自在地吹奏着,卻自任那頭大水牛,在枯黃的大草原裏走着。黃草高過一人,把人牛全都遮住了,天高無雲,秋風習習,他是那麽的爽意!
忽然,一聲虎嘯,由側面陡然躍出來一頭五彩斑斓的猛虎,張牙舞爪地直向着他身上撲來,杜鐵池呀的一叫,一個倒仰自牛背上翻了下來!
那頭猛虎,厲嘯一聲,直向杜鐵池身上撲過來。
就在這時,那頭大水牛“哞”地叫了一聲,倏地向着虎身上撞過去!
虎牛打成了一團!
杜鐵池連驚帶吓地一路在草叢裏翻滾着,不經意間,卻向一堵山坡間直翻滾落下去。當時不省人事。
他三魂幽幽醒轉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只覺得身上好冷!
想到了剛才老虎的事,心裏不住地害怕,當時抖顫顫地由草叢裏爬起來,他想到了那頭大水牛,他就一路攀緣向上爬去!
月光之下,他終于找着了那頭舍身救主的大水牛,這時它已經橫屍在地,只見它全身染滿了血,腸肚灘了滿地,屍身有一小半,已經被虎噬了。
杜鐵池只是重重地注視着那頭牛,眼淚婆娑直下他注意着那頭牛的臉忽然那張臉一下子變了,變成了一個毛頭大漢的臉怪的是這張臉與徐雷一般無二……越看越像,豈止是相像,簡直兩者就是一個人!
杜鐵池忍不裝啊呀”叫了一聲,幻景即失,代之的卻是面前徐雷那張聲淚俱下的臉。
他怔了一下,頓時悟出了這其中道理。
原來在幾世以前,自己就是那牧牛童子,徐雷就是那只舍身救主的大水牛,他們之間的微妙牽聯,正如同那幻景類似!
靈性的顯現,只是一剎那,再想回思,卻又像灑了一天大霧般的意态朦胧,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徐雷頻頻點頭,哭得聲淚俱下。
杜鐵池的眼角也早已濕了不知何時,他已經汨汨地淌下了淚水。他走過去雙手自地上把徐雷攙扶起來。
徐雷一怔,道:“恩人,你答應為我化解了?”
杜鐵池嘆息一聲道:“徐雷,你放心吧!我欠你的太多了,我想此事,真人當在他所留的柬帖裏記述甚清,你拆開一看即知!”
“氨徐雷不勝驚喜地道:“恩人不說,我倒幾乎忘了。這兩天,就是開啓真人所留的柬帖的日子了。”
杜鐵池含笑道:“這就是了,等你拜讀真人所留柬帖之後,再與我共商大計!”
徐雷一時破啼為笑道:“謝謝恩人,恩人離開洞府已有數日……”杜鐵池不待他話說完,遂即點頭說道:“不錯,我這就要轉回去了,如果我見解不差,你我在‘大荒山’古琴洞內,尚有一段主仆之情。”徐雷倏地呆了一下,一剎時,臉上變幻了許多表情,似悟又非的,只管瞪着杜鐵池在發怔!
杜鐵池此刻智域已開,前生之事時有湧現。
他輕嘆一聲,說道:“這一切,在你拜閱七修真人柬帖之後,必有知曉,我不再多說了,眼前時日不多,我必須在此短短時日內參透三洞圖解,熟悉仙法,以備來日大派用場,我去了!”
徐雷見他自服仙乳後不過二日,居然脫胎換骨,分明已悉透過往今來,由此而看,他恢複前生法力,也當是指日可侍事,一時心裏好不為他高興。
杜鐵池拱手作別,遂即自地上拿起“破月三寶”。這三件物件,他來時尚還莫測虛實,此刻卻像是知之甚清的模樣。看着手上的玉匣,他不勝感慨地嘆息一聲道:“這三寶追随我數百年,如今物歸原主,隔了這麽久,物我兩忘,恰于此時出世,只怕井非佳兆,卻又要多造上許多罪孽,卻又是奈何!”
言罷點了點頭,遂即向外步出。
徐雷道:“我送恩人一程!”
杜鐵池搖頭笑道:“不用,我此刻功力半回,已非回來時模樣。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口中吟哦道:“滴,嘛,破……”徐雷一驚接道:“漏”杜鐵池點頭道:“不錯,滴嘛破漏是這四個字!”
徐雷道:“此乃上乘運劍口訣。”頓時喜道:“恩人竟己悟透至此,不日當能出入青冥了!”
說時天風大作,疾勁的罡風,平削着石洞外的表層,就像刀子削刮一般地揚起了片片石灰。這等風力,以杜鐵池來時體質,那是無論如何也難以承受得了的,然而此刻,卻不能給與他絲毫威脅。
徐雷正自不解他将如何離開,卻見杜鐵池抱了一下拳,整個身軀,已垂直地向着峰下躍去!
不言徐雷目睹此番情景,驚喜交集,且說杜鐵池躍抵山畦上,一路翻下洞府,即見大小群猿,正自喧叫混亂鬧在一團!
杜鐵池的乍然現身,頓時使得各猿大為驚喜,紛紛搶先上前,圍繞着杜鐵池,大叫大跳起來!
雖然只是短短兩三日的隔別,然而在杜鐵池的感覺裏,卻是像隔離了數十年,甚或是一生一樣的那般甚久。
他此番脫胎換骨,靈性大增,一切見地均較以前大為不同!靈性的滋長,更使他一舉一動都變得謹慎持重。由于他了解到本身的責任重大,更使得他不得不加緊地鞭策着自己精益求精!
與衆猿調笑一番之後,他遂即進入到第三進石室,去參習那壁上的十二尊圖解畫像。
這十二具形象,即所謂的“十二星相面面俱到”,過去他已經參透,只是并不能深入領會。此刻,以他靈性智慧,果然,只在他定心凝思片刻之後,即已大悟。休看僅僅只有十二式圖像,這其中包含的學問,卻是大極了,漸漸地杜鐵池已深悟出這些圖解,不僅僅是上乘道法的築基之始,甚至于,還關系着一種是一系列的鎮心伏魔上乘心法!
這一突然地發現,自然使得他大是心慰的。
他在這間石府裏,足足停留了七天。七天之後,當他步出石室之外,已爛熟了這“十二星相面面俱到”的神髓。
這些日子,饑餓時他只嚼食些生的黃精,口渴時就在室角吸飲滴泉,“欲念”降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這時心情一松,才想到要好好吃上一頓。在前面石室內,他找到了一個舊鼎,經過他一番清潔打磨,勉強可以用來當鍋。他就支石為竈,盛了半勺的清泉,削了些野芋山薯煮吃一飽。
多日他未曾吃過熟食,這時吃起來倍覺芳香,心想那些白猿一定也愛吃,就把剩下的那些留下。
這些日子來,他也從來沒有想到過別的事情,這時一定下來忽然覺出了寂寞。他想起了梁瑩瑩。
思念這玩藝兒就是這樣,不想就是不想,一點影子也沒有,一想起來可就無了無休,況乎梁瑩瑩是那麽可愛,雙方有十幾天沒見面了,一想起來,自然心中充滿了思盼。先只是一點淡淡的影子,轉瞬間這點淡淡的影子,可就成了一種很沉重的心事,緊接着就變成了一種渴望一種急欲要一見她面的渴望!
所謂“魔随心生”就是這個道理,又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杜鐵池在參透上乘道法之後,自然而然地也就遭遇到了這種不可避免的心相。
十幾天以來,除了到上峰徐雷那邊去過以外,他還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座洞府,加以他剛剛悟透了“十二星相面面俱到”這上乘玄奧心法,心性至為愉快,想到了須要輕松一下。好在這附近地勢,他很清楚,當下就信步走出了洞府。
他原先只不過是存心在這附近随意走走,可是不知怎麽一來,走着走着就穿過壁廊,向着外面步出了。
嶺陌上覆罩着一層白雪,天是灰的,雪花随着風勢,一陣陣地飄過來,遠遠看過去,聳立在峰巒上的那些松柏,像是一重重的雪堆,一列列,排列得是那麽整齊。
杜鐵池心中不禁一動,想不到自己所居住的那座“七修洞府”,溫煦如春,一出洞外,竟然又是另一番世界,咫尺距離,竟然如此差別,真的“匪夷所思”,令人無法猜透!
他信步跨過了眼前一片崗巒,來到了一片平原地方,只見正前方,約有百十丈外,點綴着一片盛開的紅梅。
血紅色的梅花,與白雪互一映襯,蔚為奇景。
任何人目睹及此,都會情不自禁地興起一番興奮,即使你是個凡夫俗子,也鮮有不喜愛梅花的。
杜鐵池心中一喜,足下加勁,遂即縱身而出,一路踏雪狂奔直向着那叢梅林奔去。
他如今功力精進,較諸昔日,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這時一經施展開輕功身法,才更見高明,往往只借諸足尖在雪面上一點之力,身軀已縱出十數丈以外,心裏一喜,他更加地賣弄起來。過去他曾經練過“踏雪無痕”的輕身功夫,只是也只能十丈見功,再要延長下去,雪面上可就難免要現出了一些痕跡!哪裏像他今天這個樣子,看上去,整個身子,幾乎是在雪上淩空飛越一樣。百十丈的距離,不過是三數個起落,已撲到了盡頭。
這種輕功,使得他自己也不勝駭異!如果說有一個人這般施展,他必然會以妖魔視之,在他印像裏,還不曾見過一個人,有過如此造詣的輕功。
心裏一高興,足下更不停留,身子方一撲臨,已陡地拔空而起,一躍十丈,輕輕落在了最高的一棵老梅之巅。
他足下方向梅梢上一落,猛地裏,卻看見了一樣物件,禁不住大吃了一驚。那是一條五彩斑斓的怪蛇!
這條怪蛇無巧不巧地正自盤身在梅樹之梢,由于長軀上色澤,與那棵古梅樹的顏色十分接近,一時甚是不易看清。
杜鐵池足下一落,那條怪蛇霍地向上仰頭,才使得他忽然看清了是一條頭上生有紅色雞冠的大蛇。這條蛇,好像正在專心一意地噬着什麽,嘴裏咬着一枚紅色的果子,正在将咽未下之際。
杜鐵池落下的身子,無巧不巧地,正好落在這條怪蛇的頭前,足尖與蛇頭距離不足半尺之距。
這條大蛇乍見杜鐵池似乎吃驚不小,口鼻裏發出“蘇”的一聲,身軀倏地向着樹幹下方縮了回去,退勢極快,轉瞬間己吸縮了丈許上下。
杜鐵池早已吃驚地由樹上飄身而下。在樹下他打量着這條蛇,心中大是驚懼。
這條蛇端的稱得上是條大蛇,足足有丈多長,約有杯口那般粗細,遍體紅黃間接的密鱗,閃閃有光。最奇怪的是這條蛇頭部那個紅色肉冠,以及身後那截扁平如同扇面的尾巴!
實在是大異一般,那截扇尾緊緊帖着樹面,活似一面吸盤,緊緊地吸附着,确是一條罕見的怪蛇!
這條紅鱗怪蛇,原是在啃噬着嘴裏的那粒紅果,忽然發現了杜鐵池這個人,心裏一急,仰頭把那枚紅果吞入腹內。
杜鐵池方覺出這枚紅果子與梁瑩瑩所贈與自己的“冬果”極為相似,卻已被那條怪蛇吞入口內,杜鐵池才又發覺到這條蛇的頸頭部位,極為細小,頸部七寸以下,才忽然變粗,是以那枚紅果,雖然吞下,卻不能順利過頸,說上不上,說下不下,一時卡在喉頭,只急得怪蛇嘴張眼翻,嘴裏腥涎漣漣滴灑不已,看上去難過極了。
杜鐵池雖然不知道這是一條什麽蛇,卻可以斷定必是一條罕有的毒物!心裏乃生出了除蛇之心!
那條怪蛇在經過一番掙紮力噬之後,總算把喉間果子吞到了肚裏,長軀一陣後縮,沿着樹身,直向下面游來!
杜鐵池心中一驚,一拍手,已把新得的那口“破月”仙劍自腰上抽來。
寶劍出鞘,頓現不見。像是打了一道閃電,白光閃了一閃,這口前古仙兵,通體上下泛現出白中透藍的一彎奇光,冷森森的劍氣,侵入毛發,在環身半丈方圓之內,都使人有所感應。
怪蛇原來有下來侵犯之意,想時猝然有畏于杜鐵池掌中這口劍的緣故,嘴裏忽然“吱——”地怪叫一聲,才将落地的身子,霍地又向樹上升了起來。
杜鐵池方自作勢以手中仙劍向蛇身上揮去,不知怎地一剎那,卻已失去了那條怪蛇的蹤影。他心裏暗中一驚,不由向前走了幾步,仔細地打量着面前的這棵老梅樹,才發覺到這棵梅樹,粗過合抱的樹幹正中有一道顯著的裂痕,那條怪蛇,顯然正是進身幹樹縫之內。杜鐵池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件事倒使得他一時為難起來。
他原想揮動仙劍,将梅樹砍倒,不愁那條怪蛇不現身出來,可是他忽然發現到這棵梅樹是那麽蒼勁雄發,花枝廣被,結蕾萬千。
顯然,這棵樹是所有梅園當中生得最壯觀茂盛的一棵了,如果被自己仙劍斬斷,似乎也太可惜!然而,果真愛惜這棵巨梅,卻又聽令這等毒物生存,說不定一旦成了氣候,為害人間,後果實在不堪設想。心裏想着,愈加舉棋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他這裏正自思慮不前,忽聽得身後一人老聲老氣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想死麽?”
杜鐵池心中一驚,倏地轉身後看,但見面前梅樹叢主交疊,哪裏有什麽人影?
他向前走了幾步,奇怪地冷冷叫道:“什麽人?”
說話時,已見一片雲霧氤氲開合之間,這石上,坐着一個散發如截,面生白髯的禿頂老人。
老人身着白衣,雲霧環身,襯以白雪,極不易為人發覺,杜鐵池如非功力深湛,加以那雙眸子自服食“靈石仙液”之後,已能洞穿雲霧,是以略經注視之後,已把對方看了一個仔細。
卻見對方老者一身雪白長衣,發髯如劍,由于身材過于矮小,看上去那襲衣服就顯得太大了,紅通通的一張圓臉,襯以雪團似的兩朵白眉,面目慈祥,周身上下圍簇着一團仙氣,不着絲毫人間凡俗。
老者面前插有一面白色三角旗,矮壯的背肩之上,背系着一柄黛綠色銀的寬面短刀,刀式奇古,形狀十分特別。
杜鐵池一直走到他身前站定,白衣老人臉上頓時現出驚異神态!
他愣了一下,打量着杜鐵池道:“娃娃,你看得見我麽?”
杜鐵池插劍入鞘,抱拳道:“老人家請了,怎會在此曠野修為?”
老者一笑,微微擡起右腕,用那截寬大的衣袖拂了一下,頓時面前雲霧散消。
“娃娃你先不要問我!”老者道:“你叫什麽名字?”
杜鐵池聽對方開口閉口皆呼喚自己娃娃,心中自然大是不悅,只是看在對方那麽一大把子年歲上,卻也不好發作。當下他強自忍着胸中悶氣,勉強抱拳道:“在下杜鐵池,老仙師大名是?”
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夫歐震,人稱‘劍髯公’,來到雁蕩山,旨在拜訪一位朋友,只是我那位朋友好像不大歡迎我,卻對我閉門不納,是我找了半天也沒有找着,因見這種梅花開得好看,一時前來賞梅,無意間卻發現了種植的冬果,一時貪口,吃了兩枚,是我生平從來不願占人家便宜,況且這類冬果價值不赀,更不能平白讓對方受損,所以特地在此席地而坐,等待果主前來,無意間卻發現了這條‘七星鈎子’正自打算生擒住他,娃娃,你就來了。”
說到這裏,他微笑又道:“莫非這些冬果是娃娃你種的麽?”
杜鐵池先聽他自稱名“劍髯公”已不禁吃了一驚,因而想到前此“玉樹真人”桑羽與自己所說,悉知此老與瑩瑩師父之間的一段仇恨,內心不禁甚為憂慮!只是他表面上卻不便現出。
聽他這麽說,杜鐵池就道:“老仙師說的冬果在哪裏?在下不曾看見!”
老人嘿嘿笑道:“這麽說這些果子不是你種的啰?”
杜鐵池道:“自然不是!”
白衣老人道:“這些果樹,是散種在梅叢之間,方才我暗數了一下,總共只有十株,卻有九株上的果子,已被采摘去了,只剩下這一株。”
說到這裏,伸出一根留有長長指甲的手指,向前面樹上指了一下道:“你看。”
杜鐵池随其手指處看去,只見那棵古梅樹幹,再仔細看了看,才忽然發覺那棵梅花樹上,緊緊盤繞着一根極為纖細的黃色軟基。
那是一種極為細軟的草本植物,根部雖埋在地上,只是整個莖軀,借助于梅樹幹枝攀緣直上。
杜鐵池注意到,就在那根纖細的軟黃莖上,生着極為尖細的兩排細小葉子,只在靠近樹根下方部位,結有一枚紅色的冬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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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第五 節 白衣老人道:“這類冬果,中土各地皆難生長,此處水土氣候卻是難得,以冬樹寄生梅技,可沾不少鐘靈氣息,足見這種植果樹之人大非凡士,何以老夫守候多時,不見果主前來,豈非怪事!”
杜鐵池靈機一動,微笑道:“噢!我想起來了!”
白衣老人道:“想起什麽了?”
杜鐵池道:“這些果樹大概是一個姓桑的隐士所種植的。這人卻時常外出,常常逾月不歸。”
白衣老人怔道:“姓桑的隐士?”
杜鐵池乃将桑羽的外貌大約地形容了一番,白衣老人聽後微微一笑,點頭說道:“是了你說的這個人,我知道,我知道此人姓桑名羽,人稱‘玉樹真人’,不錯,一定是他!”
說到這裏,忽然心中一動,道:“娃娃,你可知這個人居住的洞府在哪裏?”
杜鐵池搖頭道:“這個可就不清楚了!”
老人意似失望地道:“你想想看,只要說出一個大約的方向,老夫即能找到他。”
杜鐵池假裝地想了想,搖頭道:“這個,我可是實在不知道。”
老人目光在他身上一轉,道:“娃娃,我看你也非常人,這裏高插雲表,尋常人萬難登臨,你師承何人?”
杜鐵池道:“不瞞老仙師,在下一人居住這裏,并沒有什麽師父!”
“不然!”老人面現怒容道:“我看你菁華內斂,分明神仙中人,怎說是獨身居此?”
杜鐵池乃生急智道:“老仙師說的不錯,在下蒙桑真人不棄垂青,閑日來此,傳授一些道術,只是近一月來,卻不見真人蹤影,想系他老人家又遠出游玩去了!”
這麽一說,白衣老人才似相信。
他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
他的一雙眼睛,在說話時一直注意着杜鐵池腰間,微微一頓卻道:“娃娃,我看你腰上這口劍,樣式特別,光華爍目,大是不凡,可肯借我一觀麽?”
說着,伸出手來。
杜鐵池心中一動,他早已自“玉樹真人”嘴裏悉知此老乃當今魔道中極負盛名的人物,自己此刻功力未成,如何能是他的敵手,這口破月仙劍,前古仙兵,豈能假手于人,萬一有失閃如何是好。想到這裏,頓時臉上現出為難之色。
白衣老人面色一沉道:“怎麽,娃娃,你還信不過我麽?”
杜鐵池一笑道:“在下與你老第一次見面,素昧平生,卻又怎麽能信得你?”
白衣老人兩團雪眉霍地一揚,正待發作,忽然目光卻為另一件事吸引,目光一轉,轉視向那棵老梅樹!
杜鐵池趕忙随其目光望去,只見前面的那條怪蛇,再次現身而出,正侍向樹下游來。
老人冷笑一聲道:“下流的東西!”
嘴裏罵着,右手剛要擡起,那條怪蛇忽然“吱”地怪叫了一聲,倏地向上一個疾穿,隐身早先見得那道樹縫之中。
白衣老人恨聲道:“好狡猾的東西!”說時,他已由石上站起,向前走近了些。
杜鐵池自後跟上。
老人一雙朗朗神采的眸子,在那棵古梅樹上轉着,冷冷地道:“這東西也太狡猾,它認定了我老人家不會将這棵梅樹砍倒,是以累施故技,哼我老人家可是沒有這個耐性!”
說着偏頭看向杜鐵池道:“娃娃,你站開些,小心為它毒氣噴着。”
杜鐵池後退了幾步。
老人冷笑道:“不行。”
杜鐵池又退了幾步,老人才不再說什麽。
他吶吶地道:“這條‘七星鈎子’,少說也有五百年的氣候,怪在桑羽已然居住這裏,如何能容許這類毒物存在?倒是老夫我來得正好,給我揀了個便宜。人恨我喜,且擒來返回要它與老夫看守門戶正好!”一邊說一邊搓動着雙手,忽然屈指一彈,自指尖上飛出了一點火星。
這點火星一離開他指尖,高高彈起,即向那道樹縫之內落去。頃刻間,即見由樹縫之內,現出了一片火光!
火光不過是一現即隐,卻聽得“吱”地一聲叫,紅光猝閃之下,一條長影,直由樹縫內射身而出。像是一道赤紅的閃電,其勢極快,只一閃,已穿到了另外一棵梅花樹上。
就在這條怪蛇方一穿出的時候,杜鐵池才恍然地發現出這條怪蛇身上,明顯地嵌現出七點金星。
兩樹之間,間隔數丈,這條怪蛇竟然閃躍之間,已臨彼樹,身法之快,的确驚人。
老人呵呵笑道:“好個長蟲,你的伎倆看來不過如此了!”說時伸手向着那棵梅樹上一指,整棵梅樹上頓時“轟”的一聲,燃起了一片火光。
其實這不過只是個障眼法兒罷了,只是在火光迸發時,卻一樣具有“火”的威力。
火光一現之間,又聽到“吱”的一聲尖鳴。那條怪蛇在兩邊落空的當兒,長軀一轉,快同閃電般地直向着老人立身之處沖去,只聽得“飕”的一聲,這條“七星鈎子”竟然甩動長軀,以它扁平極具力道的尾部,直向老人身上揮去。
白衣老人叱了一聲:“好!”
“七星鈎子”的來勢快,老人的動作更快,一聲喝叱之後,左手倏然掄起,只一下,不偏不倚地已抓着了那條怪蛇的長尾。就像是耍把式,舞長鞭一樣的。只聽得“飕”的一聲,随着老人的舞動之勢,已把手上這條怪蛇“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