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春風樓。
“聽說了沒?”
“說的是那事吧?”
“什麽事?”
“你還不知道啊?就是前幾日在京城中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位賈侍郎的公子的事, 聽說他要拜入劉老先生門下。”
“是那位劉老先生?!”
“可不是, 滿京城能有幾個劉老先生!”
“ ,那賈侍郎的公子學識必定很好吧?”
“……,聽聞幾個月前連那《笠翁對韻》都背得艱難。”
“那賈侍郎的公子膽子可真大, 那二位相爺的孫子們可是能把四書五經倒背如流,都沒能拜入劉老先生門下, 他怎麽敢去?”
“正是呢。”
一樓細細碎碎的聲響雖然輕微,但在賈赦聽來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林達有些擔憂地問道︰“老爺, 這事是不是要查一下到底是誰傳出來的?”
賈赦擺了擺手︰“不必了, 知道這事的無非是我們府上的人, 不是老太太就是老二媳婦。”
“那我們怎麽處理?”林達低聲問道,眼裏掠過一絲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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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吧, ”賈赦啜了一口茶,“都說出名要趁早,借此機會, 琏兒也好打打名聲出來。”
他教導了賈琏這麽久,對他現在的學識自然是有把握的, 他早已對劉老先生調查了一番,若是不出意外,賈琏要拜入劉老先生門下不是什麽難事。
那劉求知脾氣臭、軟硬不吃,但是卻向來是慧眼識英才,着實是個有才有德的人。
劉府。
劉求知的大徒弟現任刑部員外郎的許敬爍不住地拿眼楮打量着端坐在上首的劉求知。
劉求知似乎毫無察覺一般,捧着茶盅,用茶蓋輕輕地拂去上面的茶沫。
“老師!”許敬爍忍不住了, 開口喊道。
劉求知掀了下眼皮,懶懶看了他一眼,“什麽事?”
“老師難不成不知道京城最近在傳的事嗎?”許敬爍故意問道,他才不相信比他還八卦的老師會不知道這事。
劉求知咳了一聲︰“為師近日夙夜苦讀,沒有閑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
劉求知的兒子劉修遠輕輕點了下頭,似乎表示贊同,內心卻開始吐槽起自家老爹,是誰從昨日起就讓他去搜羅那賈琏的信息,分明就好奇得不得了!
“是這樣嗎?”許敬爍嘴角勾起,“既然如此,那學生本來還想着要是老師感興趣,就和老師說一些他們府上的事呢,現在看來,是學生想多了。”
“咳咳咳。”劉求知險些嗆到了,沒好氣地瞪了許敬爍一眼,這徒弟進了刑部後,真是越來越狡猾,“愛說不說,不說拉倒。”
臭小子,你要是敢不說,信不信我把鞋子脫下來拍你臉上!
許敬爍感受到來自他師父深深的“師愛”,把還想再拖延一二的心思瞬間拍到谷底,清了清嗓子,把這陣子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他的學識淵博,說起故事來起承轉合跌宕起伏、娓娓動人,直叫人拍案叫絕,說到賈赦借着造玻璃讨回了各家銀錢的時候,臉上漲得通紅。
“好!”劉求知拍案而起,一雙眼楮炯炯有神,何為君子!這就是君子!何為賢德!這便是賢德!
劉求知這一聲叫好,把那站在一旁還沉浸在許敬爍所講的故事中的劉修遠吓了一跳。
劉修遠還沒平複下小心髒,就看到他爹拔腿往外走去。
“诶,爹,你要去哪?”劉修遠連忙問道。
“我要去和賈侍郎結拜!”劉求知丢下這麽一句話,就拔腿往外走。
劉修遠愣了一下,連忙幾步追上他爹,拉住他爹不讓往外走,“爹,你不能去!”
“為什麽?”劉求知吹胡子瞪眼楮看着劉修遠。
劉修遠可知道那賈侍郎和他歲數差不多,他可不想平白無故多個叔叔出來,連忙朝罪魁禍首“許敬爍”使了個‘快救命’的眼神。
許敬爍回過神來,和劉修遠一樣,他也不想多個歲數比他小的師叔,“師父,您這樣去和賈侍郎結拜的話,顯得有些莽撞了,我們是知道師父是性情中人,但是賈侍郎可不知曉,這樣難免會給賈侍郎帶來不好的印象,不如這樣,賈侍郎的兒子不幾日就要前來拜師,到時候,若是能成,師父自有理由和賈侍郎拉近關系,若是不成,那也無妨,借此機會,師父也有理由接近賈侍郎。”
劉求知聽了徒弟的話,猶豫了一下,劉修遠忙趁熱打鐵︰“爹,橫豎就這幾日,爹不如在這些日子再多多了解一下賈侍郎吧。”
劉求知勉強點了下頭。
也罷,他就耐下性子等幾日。
“他賈赦倒是想得美!”恭親王徒逢聽完手下的回話後,冷笑了一聲,把手頭上的書冊丢在桌上。
一旁的清客附和道︰“可不是,王爺,聽說那賈琏不學無術,以前就只是個逃課鬥蛐蛐的主兒,現在滿京城都在傳這事,到時候被劉老先生拒了,他們榮國府的顏面就掃地了。”
恭親王聽着這話,只覺得心裏舒坦多了,但是想到賈赦之前那番韬光養晦,他的眉頭突然一皺,“你說,那賈赦的兒子會不會和他爹一樣也是故意隐藏起自己的本事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上次他們都覺得這賈赦、秦見深二人是定然完不成任務,沒想到賈赦竟然藏了那麽一手。
那清客頓了下,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低聲地附在恭親王耳旁耳語了一陣。
恭親王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贊許地看了那清客一眼,“好,就這麽辦!”能借此機會落一下賈赦的面子,何樂而不為呢!
“阿嚏!”賈赦揉了揉鼻子,這一天他都打了好幾回噴嚏了,到底是誰在念叨他?
“爹,這是什麽?”劉修遠一大早就瞧見他爹皺着眉頭看着書桌上的兩個盒子,盒子上都有一張帖子,從帖子的質地和香味看來,發這帖子的定然不是等閑人家。
“恭親王、裕親王府送來的。”劉求知撚着胡子,皺着眉頭說道。
“恭親王、裕親王?”劉修遠愣了一下,這二位王爺沒事送東西來幹什麽?等一下,劉修遠驀然想起這二位王爺似乎都和賈侍郎不對付,這些禮物莫不是?
劉求知撚着胡須點了下頭,表示劉修遠所想的正是事實。
“爹,那我們?”劉修遠想通之後,神色間有些慌張,這事着實棘手,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答應了,良心過意不去;不答應,聖人膝下也就裕親王、恭親王二位皇子,将來聖人百年歸西後,那位置就是二者之一坐下,這次給了他們沒臉,往後就有苦頭吃了,劉修遠雖然自小就是熟讀儒學長大,卻不會天真的以為那上位者心胸有多寬廣。
“把這二份禮物偷偷還回去。”跟劉修遠相比,劉求知就沒那麽慌張,“無功不受祿。”
劉求知丢下這句話,就昂首闊步朝外走去。
劉修遠苦惱不已,抓了抓頭發,無法,只好打發了下人偷偷摸摸地把禮物還了回去,他爹好歹是個大儒,雖然不入仕,但是聲望顯赫四海,那二位應該也不會因此發怒吧?
“禮物退回來了?”恭親王擰着眉頭,看着管家。
管家額頭上都冒出汗來︰“是的,王爺。”
“好個劉求知!果然是個臭脾氣!”恭親王不怒反笑,那管家錯愕地看着恭親王,想不明白這禮物被退回來,他們王爺怎麽卻是笑了?
恭親王擺了擺手,示意管家出去,而後才放聲大笑,他那帖子壓根就不是要威脅劉求知不收賈琏,而是以強權壓迫劉求知務必收下賈琏,那劉求知是個砸不扁的銅豌豆,順着不行,拉着倒退,他這反其道而行,正是要讓那劉求知厭惡了賈琏,這樣一來,即便那賈琏真是個有本事的,屆時劉求知也不會收下他。
與此同時,裕親王府內,裕親王徒進瞧了一眼被送回來的禮物,唇角也是勾起,和幕僚對視了一眼,此計已然生效!就等着賈赦父子顏面掃地了!
劉府內,劉求知手持着一卷《論語》,嘴角泛起一絲嘲諷,一個、二個都當他劉求知是提線木偶不成,想怎樣就怎樣?他劉求知沉寂久了,也是時候該讓這二位主兒瞧瞧文人的骨氣,要是當初忠義老親王還在,這二人焉有機會?!
“咕咕咕”,一只渾身雪白的鴿子忽然飛入了窗牖內,在書桌上的筆架停了下來,綠豆般大小的眼珠子圓溜溜地轉着,腳下綁着一條紙條
劉求知怔愣了片刻,忽然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像是活見鬼了一般,飛快地伸出手從鴿子的腳下剝下紙條來。
紙條上只有一個字︰“取。”
劉求知的神色變幻萬千,時而像是欣喜,時而像是擔憂,他不住地在房間內來回踱着步,燭火亮到了第二日清晨都未曾熄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