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下一整晚
白楊木影子被拉長，像我對你的思念總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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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蔚風看見她了，這一點唐姝深信不疑。
國慶節期間學校十之八九的學生都離校了，不是回家就是去旅游，整個學生宿舍樓像是被洗劫過一樣，樓道裏很靜，唐姝靠在已經不再白皙的牆面上，大腦卻一片空白。
不大會兒，她的手機響了。唐姝眼皮突突地跳了兩下，看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歸屬地也是淩海市，這就讓她很難不去猜測號碼的主人可能是何蔚風。
女人的直覺通常是沒錯的，她接起電話，耳邊果然傳來那久違的溫潤嗓音，他開口：“唐姝，我是何蔚風。”
他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不管遇到什麽樣的事情，他永遠氣息平穩，不急不躁，仿佛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能讓他着急的事情。
唐姝吸了口氣，應他：“有事嗎？”
“你現在方便出來嗎？帶着助班證來一下最近的派出所，沒有證明的話我今晚出不去。”
唐姝瞬間明白何蔚風的意思，他讓她去冒充他的助理班主任，接他出局子。
沒有多餘的時間和方妍解釋，唐姝重新穿上剛脫下沒幾分鐘的外套，拿起傘下了樓。
因為參加學生會的關系，唐姝和宿管阿姨混得很熟，她借口說新生裏有女同學生了病，她需要代替班主任老師陪同去一趟醫院，宿管阿姨絲毫沒有懷疑她話的真假，熱情地給唐姝開了宿舍樓門。
派出所離學校有一段距離，唐姝在附近繞了一會兒找了輛共享單車，拿出手機要掃碼的時候看見老蔡發過來的QQ消息，老蔡說，在何蔚風的強烈請求下，他沒把持住把她的手機號碼敗露了。
她猜到了，老蔡這個人太好收買了。
晚上的天空沒有星星，路兩旁的白楊樹在路燈下，影子被拉的好長，唐姝騎着單車，按着導航上指引的路線去找何蔚風。她覺得時光好像倒流了，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年，她長途跋涉坐着火車去b市找他，孤孤單單的，穿越整個黑夜。
“你是他什麽人？”警察叔叔看着面前這個瘦瘦的小女生，充滿疑惑地問唐姝。
唐姝把早已經準備好的助班證拿出來，還有她的學生證、她學生會副主席的徽章，統統擺到警察叔叔的桌面上。
她很有說服力，一個警官看上去已經十分相信了，他一邊緩緩點頭，一邊把何蔚風的身份證放到她面前給她看：“你說他是大一新生，可是年齡好像對不上啊？”
何蔚風在另一邊靠牆站着，聽到這裏，他努努嘴，反駁道：“我休學了幾年不可以麽？警察叔叔你們不要以年齡取人。”
打群架事态嚴重，被拘留其實也不為過，但是唐姝看了下那幾個少年，又看了眼何蔚風，嗯，他真的太慘了。
好像是何蔚風單方面被揍了一頓，他似乎表現得毫無戰鬥能力，被完虐。
出了警察局，唐姝沒有先開口說話，她知道何蔚風在飯館的時候就看到她了，所以早就想好了對策讓她來冒充助班。她不知道的是，何蔚風為什麽突然不再躲着她了。
何蔚風有些尴尬，自從出了警局，唐姝就一直在他旁邊保持着适當的距離，她沒開口說一句話，也沒有問他任何問題。好像他今晚所有的計劃她都已經心知肚明，就靜靜地看着他班門弄斧。
當然，更讓他感到尴尬的是他的衣服，他的襯衫被撕扯的破破爛爛，露出他裏面穿着的白色背心，他覺得如果現在在他面前有一面鏡子的話，那他的形象一定像極了被胖揍的葛優，畫面感太強，他心虛地扯了扯袖子，問唐姝：“你不冷嗎？我看你沒穿多少。”
“不冷。”她言簡意赅，沒有多說一個字。
天要下雨，風刮得有點大，好在不是很冷，何蔚風把殘破的襯衫脫下來綁到腰間，他主動跟唐姝搭話：“聽蔡和森說你在準備考研，前幾天預報名，你填的哪個學校？”
唐姝沒什麽情緒，低頭走自己的路，半晌才開口問他：“你是在科大嗎？”
“嗯。”
“那你呢，考研嗎？填的哪裏？”明明是他先問的，唐姝卻不願先做回答。
何蔚風遲疑了兩秒鐘，說：“我本碩連讀，不用考研。”
“……”唐姝突然就不想說話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他什麽都不用做，一句話就能将你打敗。
“以你現在的成績，我覺得考科大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填的是科大嗎？”何蔚風問。
唐姝走路的節奏突然慢了下來，她緩緩地偏頭，與何蔚風的眸子對上：“我為什麽不去考b大，要考科大？給我一個理由。”
是啊，b大在分數線上只比科大高幾分，地處繁華的大都市，數學系在全國排名也遙遙領先，她有什麽理由棄b大而選科大呢？
難不成他要說是因為他？那未免也有點太自作多情了吧。
何蔚風被堵得啞口無言，這一下唐姝才總算是扳回了一局。
遙想起上一次和何蔚風對話，還是一年多以前，她在QQ上找的他，她問他b市環境怎麽樣，最近霧霾嚴不嚴重，家裏暖氣足嗎？唐姝一直關注着何蔚風的QQ動态，他從來沒有一刻表現出自己是否單身，但是她卻不敢去問他這個敏感的話題。她只會在某一個難以入眠的深夜，進到他的空間，看似不經意地停留兩分鐘時間，然後慢慢睡去，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唐姝一直以為他離自己很遠，遠到她的朋友圈子裏都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可原來，他的學校與自己的只不過是一條馬路面面相觑的距離。
何蔚風跟着唐姝走，明明是兩條大長腿，卻偏偏每一步都故意邁的很小，何蔚風想了半天想找話說，不願讓這不長不短的路途總是陷入尴尬。
“鄒宇和羅珊是不是分手了？最近沒有看到他們秀恩愛了。”何蔚風難得八卦一次。
唐姝淡淡道：“我早就說過他們倆不合适了，鄒宇成績那麽好，成長環境也好，性格就很自我，羅珊那樣的乖乖女根本治不了他。”
“還好吧，我覺得鄒宇沒有你說的那麽不靠譜啊。”
唐姝走的好好的，突然就停下來蹲在路邊，她埋頭看着路面，何蔚風覺得，如果此時此刻她手裏再叼着一支煙，肯定是這條路上最有故事的女同學。
何蔚風也在唐姝右手邊蹲下來，沒有靠她很近，靜靜地聽她說話。
唐姝自認為自己分析情感問題那就是三個字－－“快、準、狠”，尤其是在她完全置身事外的時候。
唐姝笑何蔚風看事情膚淺：“你是直男，怎麽會明白這些感情當中的套路，高中的時候有段時間我和鄒宇坐前後桌，關系還是不錯的，他物理好，為此沒少嘲笑過我的物理成績。你以為他身邊都是男性朋友，其實他在女生面前一點都不犯怯，情商高的很。這樣的人一般都挺招女孩喜歡的，時間長了，他肯定是扛不住的。”
“等等，”何蔚風打斷她：“招女孩子喜歡？你別告訴我你說的女孩子當中也包括你？”
“當然啊，招女生喜歡，肯定也包括我，但是我沒那麽膚淺，他招歸他招，我不應聘歸我不應聘，不矛盾啊。”
“……”
後面唐姝分析羅珊性格的一大席話，何蔚風則是自動屏蔽掉了，他起身的時候腳有些麻，于是換位思考了一下問唐姝：“你腳是不是麻了？”
“沒有。”唐姝覺得何蔚風這是在沒話找話，她猜不出他葫蘆裏面賣的什麽藥。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天下起了雨，這雨是早有預兆的，但是還是來勢洶洶，唐姝把手裏唯一的一把傘遞給何蔚風：“我宿舍樓很近，我跑着回就行了，你回宿舍處理下你的傷口吧，傘給你，別淋雨再感染了。”
何蔚風剛想要拒絕，唐姝就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唐姝的傘是把杏色的雨傘，圖案是英文報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符，拿在手裏卻是輕飄飄的。
何蔚風撐開傘，這把傘就像一個屏障一樣，把他和外面的傾盆大雨隔成兩個世界，他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個教學樓前，也是這個人，同樣是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他好像怎麽應對都不太對。
回到宿舍，何蔚風把傘晾到陽臺，科大屬于綜合性大學，在校生來自五湖四海，一般的節假日學生進進出出不計其數，有不少坐火車半夜抵達的同學，所以宿舍樓一般條件下都不鎖。何蔚風宿舍沒有人，他又檢查了一下陽臺的窗戶，終于如釋負重般坐到自己床下的椅子上。
打開手機，有幾條微信消息，何蔚風點開，是蔡和森。他知道他今天突然找蔡和森要唐姝的聯系方式，那個八卦大王一定會來盤問他一番的。可是沒辦法，他們兩個人共同的同學明明有58個，可是誰能想得到，他們共同的好友卻只有蔡和森一個。
是否就是這樣，當你費盡心思想要找到另一個人的時候，明明近在咫尺也會瞎繞彎子，明明胸有成竹也會陰差陽錯。
何蔚風的心跳緩了半天依然跳的比平時快一些，他給自己倒了杯水，打開微信，沒有着急回複蔡和森，而是點進了他們高中的微信群，點開了唐姝的頭像，選擇了“添加好友”。
唐姝的QQ已經一年多沒有上線過了，也沒有發布任何狀态，現在微信普及程度遠超QQ，他身邊也有很多人都已經不再使用QQ了，而他仍然還在用着，有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麽，他沒有什麽朋友，也不文藝，他有的，大概也僅僅只剩那片留言板了吧。
時間過去了很久，何蔚風這邊都還沒有收到驗證通過的消息，他有些頹了，他站起來走到室友的桌子旁，對着室友的鏡子照了照，這才意識到自己這一架過後形象有多糟糕。
何蔚風懊惱地抓了抓頭發，心裏想：“會不會是我這次的出場造型不太好，唐大小姐的眼光變高了？”
窗子外面雨還一直在下，驗證消息沒有通過，何蔚風的心裏也一直未能放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