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楓
烏雲在我們心裏，擱下一塊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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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姝與嚴朔的交情始于三年前，也是現在這個季節，她是新生，他是帶她們軍訓的教官。
嚴朔退伍後回到淩海市，因為入伍期間他曾兩次榮獲功勳，有幸被聘請到淩海理工大學任教。當然，是教體育。
三年的師生情誼。
嚴朔比唐姝她們這一屆年長七歲，平時交流起來代溝很少，嚴朔脾氣好，跟一般的教官的嚴肅形象不同，他常常是笑臉相迎的，在學生面前很有說服力。
大四再也沒有體育課了，嚴朔任期滿了，又被聘到對面的科大，現在想來，兩個人的關系确切地來說更多的是朋友。
可是身邊的朋友都看得出來，嚴朔是喜歡唐姝的，雖然唐姝堅持說這種喜歡不是她們所以為的那種“喜歡”，她更願意稱之為“欣賞”，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辯解是毫無說服力的。
為了避免被陸曉曉那個八卦精指着鼻子酸，唐姝沒有讓江麟霄和嚴朔把她送到宿舍，她在校門口下車，然後自己走回宿舍。
不多不少剛好兩千步。
淩海理工是一所普通的一本高校，名氣相較對面的科大肯定是沒法比的，所以占地面積也中規中矩，從校門口到三號女生公寓的這條路，唐姝也不是第一次走了，奇怪的是，她漸漸養成了一種習慣，自己一個人走路的時候總是喜歡數着步子走。一千步的路程，如果這一次她只用了九百步，那她也要在宿舍樓下把那一百步晃悠完再回宿舍。
陸曉曉說她這是強迫症。
陸曉曉聒噪的聲音消失于國慶節的前一天傍晚，她家住的不遠，但因為是被捧在手掌心長大的，所以每次放假她都歸心似箭。
“想念我媽做的紅燒魚，香辣蝦，糖醋裏脊……”陸曉曉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對着唐姝打包回來的素炒茄子青椒肉絲直搖頭。
沒有陸曉曉的宿舍是沒有靈魂的。
“三棟406宿舍，應到4人，實到2人，寝室長簽字。”唐姝自言自語地環視完整間宿舍，陸曉曉回家，鐘韻去外地會見“牛郎”，方妍兼職還沒回來，她一個人孤獨地簽着查寝單，還不忘給方妍的名字後面畫上勾。
唐姝剛收筆，查寝單還覆蓋在她的英語題測上面沒收起來，方妍的電話就剛好打了進來。
電話那邊聲音十分嘈雜，唐姝開了免提才能勉強聽到方妍說話。
“學校門口小吃街，唐姝你快來，有燒烤有帥哥。”方妍嘻嘻哈哈的，旁邊還有陌生男人的哄笑聲。
唐姝看了眼時間，鐘面上時、分針的夾角接近直角，還有兩個小時宿舍樓就要關門，大晚上的，方妍如果玩的太嗨超過門禁時間可就慘了，作為寝室長，唐姝覺得自己有義務去把她叫回來。
淩海市地處江南，十月已經入秋，早晚漸涼，唐姝出門時披了件外套，墨跡天氣上說今晚可能有雨，她又随身帶了把傘。
學校門口的小吃街生意一直紅火，再加上這新生剛軍訓完，國慶放假，很多都是所謂的“宿舍內部聚餐”。唐姝還是一名新鮮出爐的大一新生時，她們四個人也來很有儀式感地聚過一次。
方妍紮着馬尾，手裏端着個不大不小的杯子，看得出來裏面的液體是酒不是飲料，唐姝掃視了一眼這家餐館，已經是座無虛席。她不認識方妍一桌的這幾個男男女女，但是她是唐姝，在學校裏知名度還是相當大的，有個男生一看到她就主動打招呼。
“學姐好！”那男生笑得腼腆，看着不像是心機重的猥瑣男同學，唐姝于是放松了下來。
服務員眼疾手快給唐姝加了把椅子，她挨着方妍坐，小聲問她：“今天什麽局啊？你怎麽還喝上酒了？”
“啤的，沒事兒。”方妍今晚格外放得開，平時她少有表情的高冷人設驟然崩塌，她開口：“今天發工資，最近節假日三薪，吃頓燒烤獎勵一下自己。這都自己人，每天一起兼職的，都咱們學校的學弟學妹，都認識你唐姝。”
難得方妍心情好，唐姝也不想掃大家興，她接過剛才那個腼腆學弟遞過來的啤酒，又自己伸手拿了兩串肉串，說：“盛情難卻，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種局，少不了要玩游戲，大家互相認識卻又并不熟悉，好像這時候就很需要一場真心話大冒險來調節氣氛。
方妍為人坦蕩，即使對方的問題是“在場的男生如果非要選一個做男朋友，你會選誰？”這種明顯會得罪人的問題，方妍也照實回答。
她用眼神指了指坐在她對面的那個一直沉默的男孩子：“淩尚吧。”
唐姝順着她的眼神看過去，這才注意到被兩個女生夾在中間的那個叫做淩尚的男生。
雖然他是坐着的，但是還是看得出來他的個子很高，比嚴朔都要高出不少。淩尚不戴眼鏡，發型也中規中矩，是傳統審美觀裏的那種大帥哥，但是他一直低頭吃喝，沒有說話，如果不是被方妍點名，唐姝甚至都不會注意到他這個人。
被不太熟的女生這麽說了，淩尚卻一點兒都不覺得尴尬，他看向方妍，眼睛裏有情緒波動，唐姝有一種預感，這個人和方妍絕不是泛泛之交。
輪到唐姝被提問的時候，可能是因為之前從未打過交道，大家下手明顯輕了很多。
某個學妹充滿好奇地看着唐姝，問：“學姐，你有沒有特別喜歡過某個人？就是那種比你喜歡函數，比你喜歡吃羊肉串還要喜歡的人。”
唐姝開玩笑作勢要打她：“瞎說，我這才吃了幾串羊肉串，哪裏多了？”
“快說快說。”衆人起哄，只有方妍一個人側身歪着頭不是那麽想知道答案地看着她。
有一個名字，當年在她們宿舍可謂是紅極一時，方妍記得唐姝說過，那個人是她全部的青春。
唐姝猶豫着還未開口，餐館的音響裏憂傷的民謠一曲結束，緊接着的是一首她再熟悉不過的歌曲。
周傑倫用極不标準的普通話唱着“烏雲在我們心裏，擱下一塊陰影”，唐姝順着音樂聲音看向吧臺那邊，旁邊有兩桌清一色的男生正聊得風生水起，有個穿襯衫的男生端坐在椅子上，旁邊的男生右手随意地搭在他肩膀上卻被對方迅速拿開，那男生愣了一下，才把突然懸空的手收回去。
雖然看不清那個男孩子的正面，但是唐姝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個雪天，她自己那只懸空的手。
唐姝收回視線，淡淡道：“當然有啊，我喜歡周傑倫，可喜歡可喜歡了，只是可惜他好久都沒出新歌了。”
大家都以為有什麽瓜可以吃，結果唐姝的回答讓大家大失所望，大家直呼沒勁，再吃兩口就各回各宿舍該就寝了。
結果就在這時候，店裏突然混亂起來，有兩桌吃着吃着發生口角，眼看着就要動起手來。
就是剛才靠近吧臺的那兩桌。
大夥兒本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理都退到店外面看事态走向，男生打架在這一片是常态，通常不會鬧得太嚴重，唐姝站的位置看得十分清楚，那個穿襯衫的男生從矛盾開始就退後到一邊，看樣子是不太想參與這場紛争。
眼看着這架是打不起來了，許多人就都散了，唐姝剛要擡腳離開，裏面突然傳來一陣酒瓶置地玻璃碎裂的聲音。
不是一聲，是很長的一陣。唐姝懷疑他們是砸了一整箱的啤酒瓶。然後就是兩群人扭打在一起，桌子椅子都成了武器。
老板娘吓得溜進了後廚，臨走時，唐姝看見她拿出手機毫無意外是撥打了110。
法治社會，就是應該這樣處理。
方妍和唐姝一樣都不敢上去勸架，也害怕繼續看熱鬧下去會被誤傷到，人群裏聲音嘈雜，方妍提高音量喊她：“唐姝，我們走吧，別看了，一會兒警察來了。”
比唐姝回頭要略早一秒，那個“襯衫男”先回了頭，僅僅一秒鐘的視線交錯，唐姝看清楚了，是他沒錯。
是何蔚風沒錯了。
時間沒有給何蔚風多一秒鐘的反應機會，旁邊被壓制住的某位大哥一板凳誤傷了何蔚風，有人喊他：“看什麽戲啊，上啊，幹^他們這群癟犢子！”
鬼使神差地，何蔚風抄起剛才那只板凳，十分笨拙地、像開玩笑似的，也加入了這場群架當中。
打架的過程是熱情澎湃的，結局是讓人瞠目結舌的。
何蔚風這一隊人，除了他，都在警察到場的前一秒溜之大吉，只有他一個人，懷裏抱着只板凳，被五六個男生兇殘地摁在地上教訓。
記憶中的何蔚風是和“打架”這兩個字完全沾不上邊的，他總是穿着他那件正經八百的“老爺衫”，拒絕身邊所有和學習無關的活動，不喝除水以外的任何飲料，甚至，還沒有朋友。
他怎麽可能和一群與他氣質雲泥之別的人，一起吃燒烤這種垃圾食品，還打架，這好像不符合他何蔚風的人設吧？
“走啊唐姝。”方妍退回來拉她，提醒道：“一會兒宿舍就關門了，咱倆別湊熱鬧了，趕緊回吧。”
唐姝愣着神，被方妍拉着機械地往宿舍走。
作者有話要說：
群架開始的時候
沒看到唐姝時，何蔚風內心iOS：怎麽辦怎麽辦，我要不要退到後邊去？這些人我完全不認識啊，他們不會過來打我吧？
看到唐姝以後，何蔚風內心iOS：怎麽辦怎麽辦，你們快過來打我，快點打我，再不打我她人就走了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