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0座橋
第40座橋
青巒連綿,煙霧袅袅,晨鐘嘹亮,餘音繞梁。第一抹晨曦終于在青燈古佛的伴奏聲中灑落,被參差不齊的枝丫割碎,落了一地細碎的小光斑。
百年古剎永安寺迎來了它新的一天。
那些掩映在綠樹叢中的的寺院,杏黃色高聳的院牆,青灰色綿延的殿脊,磚紅色凸起的飛檐,全部都沐浴在一片玫瑰紅的朝霞之中,金光燦爛。
古老的寺廟在朦胧霞光的映.射.下,像一幀飄在浮雲上方的剪影一般,顯得分外莊嚴肅穆。
早起的僧人三三兩兩行在寺中那條清幽寧靜的羊腸小道,耳際邊是遠處山林裏傳來的陣陣鳥鳴,揮之不散。
年輕的男人披着晨曦拾階而上,眉目清冷,神色自若,步伐矯健沉毅,每行一步都像是在向遠方朝聖。一路塵滿客袍。
斑駁的光影籠罩了他周身的寒氣,劍眉星目,直擊人心。
古寺裏最不起眼的那間禪房被人輕聲推開,男人白皙修長的雙手合成十狀,朝着房間裏那個席地打坐的老者點頭颔首,音色低沉舒緩,“大師。”
他率先打破了這一室寂靜。
天一大師聞聲緩慢地睜開一雙飽經滄桑的慧眼,揚聲對來人說:“沈先生,桌上有剛煮好的茶你嘗嘗味道如何。”
“謝謝大師。”男人霎時微怔,不過轉瞬間恢複如初。
他依言在那張年代久遠的檀木桌邊坐下,拿起瓷質茶壺,緩緩将茶水斟入杯中。一時間茶香四溢,滿室清香。
茶水清綠透亮,澄澈清明。
他端起茶杯仔細端詳兩眼,這才仰頭飲下一口。初時未苦,片刻後回甘,讓人回味無窮。茶香在人口齒間萦繞開來,久久不散。
“這麽好的涑明茶,也就在大師您這裏才能喝到。”他的嘴角不自覺漾開一抹淺笑,“看來這一方好茶都被您盡數深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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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邊境的人都知道,永安寺的住持天一大師不僅愛茶,更搜羅好茶。
天一大師這才從地上起身,在男人身邊坐下,“這茶是一位老友相贈,沈先生如果喜歡可以帶點回去。”
俊顏赫然輕笑,“既然是好友相贈,我便不奪人所好了。”
他依舊細致品茶,眉目舒朗,表情沉寂。
男人呡了幾口,握住茶杯不放,微微擡頭,目光沉靜,“大師,你我二人已有十年未見,你怎知是我?”
畢竟在外人眼中,沈輕寒這個人早已離開人世多年,連帶着有關他的一切也已然湮滅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中,再也尋覓不到半點蹤跡。
母親是信佛之人,她生前每年都會抽時間到永安寺祈福,并在寺中小住一段時日。他陪母親來過幾次。由此和天一大師相識。
他們相識于十多年前,他如今換了個身份再回來,智慧的老者卻一眼就将他認出來了。
大師慧眼如炬,撫着斑白胡須微笑,“尋常人可找不到這間禪房。”
喬若生:“您就不好奇我為何死而複生了?”
天一大師:“生死命數乃天定,世界萬物都有他的規律,為何要好奇?”
喬若生:“……”
年輕的男人不禁啞然失笑,“多年未見,大師您仍舊這般通透。”
“這次來待多久?”天一大師同他攀談起來。
喬若生輕聲回答:“明天就是清明,祭奠完亡魂再走。”
大師心思澄明,一語道破,“沈先生這次回來是要把陳年舊事做一個了斷了吧?”
喬若生聞言手指微頓,不自覺收緊,掀起厚重的眼皮,“大師可是要勸我?”
天一大師結束打坐,徑直往喬若生身旁坐下。他手中捏着一串佛珠,不斷轉動圓潤的珠子,音色渾厚蒼勁,“老衲若是勸了,先生可會放棄?”
男人表情堅定,眼神中隐隐流露出幾分狠厲,“我心意已決,絕不放棄。”
這筆陳年舊賬已經拖得太久太久了。這十年來,他夜夜夢魇不斷,已然成為了他的執念和心魔。堂妹沈葭柔的死,那麽多無辜,原本鮮活的生命為此喪生,但凡他還留有一口氣,他就必須為他們讨回公道。
天一大師眉眼平和,自然地說:“既是如此,老衲又何必多此一舉。”
喬若生笑容平和,沖天一大師颔首,“多謝大師成全。”
“沈先生,并未老衲成全。”天一大師輕輕搖了搖頭,“人生來就帶有某種使命,老衲深知你這十年背負了什麽,所以老衲并不勸你。但是前路漫漫,荊棘叢生,還望沈先生自行珍重。”
男人微微俯身,颔首低眉,“多謝大師提點,“縱然前路坎坷,險象疊生,我亦迎頭直上,無怨無悔。”
年邁的老者不禁喟然長嘆一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報仇從來就不會讓人感到快樂。”
***
四月間,草長莺飛,草木蔥綠。
接連下了兩天雨,空氣裏濕漉漉的,滿是水汽。西南邊境今早放晴,天清氣明。
兩個姑娘昨天傍晚的飛機到的橫桑。晚上住在穆惜顏在橫桑的家中。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謝思依趕緊拽着穆惜顏出門,她們要前往永安寺。
穆惜顏神思恍惚,心情郁結,又頻繁說胡話。即便穆惜顏不信鬼邪之說,謝思依也仍舊堅持把她帶到永安寺住幾天,散散心。為此還特地請了幾天假陪她。
好友的心意擺在那裏,穆惜顏不忍拒絕。
永安寺是西南邊境的百年古剎,一年到頭都香客不斷。佛門重地,香火鼎盛,最是能讓人沉澱內心,放空自己。穆惜顏覺得自己去散散心也挺好的。
兩個姑娘一大早開車去的永安寺,謝思依開的車。
盤山公路曲曲折折,蜿蜒綿亘,了無盡頭。公路一側傍山,一側臨崖。一米多高的護欄外就是萬丈懸崖。懸崖底端是一望無際的人工湖。湖面平靜,碧波蕩漾,波光粼粼。
車開了兩個多小時。兩人到達永安寺正好是上午十點。
這個點日光絢爛,整座古寺悉數被陽光籠罩,暖意融融。
趕上了清明小長假,又是這麽好的天氣,香客絡繹不絕,人潮如織。
謝思依找地方把車停好。她解開安全帶,給自己戴上鴨舌帽和口罩,“趕緊武裝一下,別被游客給認出來,上熱搜可就不好了。”
畢竟兩個姑娘都是明星。尤其謝思依,綜藝界一姐,人氣杠杠滴!她們此番往人多的地方擠,一個不小心就很有可能會被人給認出來。
經謝思依提醒,穆惜顏趕緊戴上貝雷帽和口罩。
她今天穿了件小香風短外套,粉色蛋糕裙,再配上一頂橙色的貝雷帽,青春靓麗,活脫脫十八歲美少女。
謝思依瞅她一眼,忍不住揶揄一句:“可以啊顏顏,你這身夠嫩的啊!老阿姨都變成小蘿莉了!”
穆惜顏:“……”
穆惜顏翻了個白眼,“老娘本來就很嫩好不好!”
穆惜顏一踏進古寺,撲面而來的祥和與寧靜,她的內心一下子就沉靜了下來。
謝思依告訴穆惜顏:“我媽她們說永安寺特別靈,你好好拜拜,沒準回去就好了。”
穆惜顏笑着點頭,并未多言。其實只有她心裏清楚,并非鬼邪作祟,而是她心裏惦記着一個人,近乎瘋魔。
朝陽殿是永安寺最大的殿宇,住持天一大師時常會在這裏給香客們答疑解惑。
天一大師在西南邊境也是個知名人物,很多香客都為了他前去永安寺。
謝思依不敢耽擱,把穆惜顏直接帶去朝陽殿。
大殿恢宏,佛像金光四襲,威嚴畢現。
殿內香客衆多,人頭攢動。年邁的老者坐在香案之後,慈眉善目,表情沉寂。手裏一串佛珠,珠子滑潤,顆粒分明。
香客們自發排起隊伍,無比冗長。兩個姑娘站在最後面安靜等待。周圍的人個個神色肅穆,不發一言。
好不容易輪到穆惜顏時,大師身旁的小和尚豎起一塊“請勿打擾”的牌子,沉聲道:“今日就到這兒,師父乏了,施主明日再來。”
說話間天一大師也起身離開。
謝思依一聽當即着急了,“別啊,我們好不容易才排到的。”
小和尚神色自若,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絲毫不容人商量,“今日就到這兒,施主請明日再來。”
謝思依:“……”
謝思依:“小師父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們是遠道而來,好不容易才排到的。”
小和尚:“這是規定,還請施主不要讓我們為難。”
“可是……”謝思依一臉焦急,還欲再說。
穆惜顏卻一把拉住她,搖了搖頭,“算了依依,我們反正要在寺裏住幾天,明天再來就好了。”
聽她這麽說,謝思依只好作罷。
兩人在朝陽殿拜了拜,随後就出了大殿。
寺裏格外熱鬧,香客們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不斷。
兩個姑娘避開嬉鬧的人群往小路走,去到專供客人居住的禪房。
永安寺是百年名寺,香客們從五湖四海慕名前來。一些信佛的香客遠道而來,往往會在寺中住上幾日。所以永安寺的後院修築有一大排客房,專供客人們居住。
不過客房到底有限,需要提前預定。謝思依也是私底下找了關系這才訂到一間屋子,她和穆惜顏一起住。
從朝陽殿去往客房,需要穿過好幾條小路。一大片毛竹林将前面的廟宇和後面的禪房隔開。
羊腸小道,曲徑通幽。諸多廟宇掩映在翠綠濃淡間,若隐若現。
佛門聖地的清幽和寧靜最是能讓人沉澱內心,放空自我。此刻穆惜顏心平氣和,心緒安定。
拖着行李箱找到客房。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兩個姑娘去了自己的房間。
小小的一間屋子,陳設簡陋,比外面的小賓館還不如。可因為永安寺的名氣擺在那裏,這樣的房間也是一房難求。還不是你有錢就能住的。
兩人迅速放好行李。
這麽一折騰,早已到了飯點。
謝思依饑腸辘辘。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我都快餓死了,咱們先去吃飯吧。”
經謝思依這麽一說,穆惜顏這才想起今天起得太早都還來不及吃早餐。一上午未進食,到了中午十一點早就餓了。
穆惜顏開口就問:“我們去哪兒吃?”
謝思依脆聲道:“廟裏齋飯清湯寡水的,咱們去外面吃。”
永安寺外方圓幾裏全是酒店和民宿,大大小小的飯店數不勝數。
兩個姑娘都是吃貨,絕對不會委屈自己的胃。一拍即合,直接去寺外吃中飯。
穆惜顏關的房門。她還特意看了一眼,房門上挂着的一只木牌子,上頭寫的數字116。
兩個姑娘一人背了只小挎包,火急火燎直奔寺外。
離開客房時,不經意間穆惜顏看到遠處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她當即怔了怔,待她再回神前方卻是人跡空空,什麽也沒有。
她心想大概是昨晚沒睡好,這才産生了幻覺。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感冒了,特別感受。明晚休息一天吧。
姑娘們也要注意保暖,別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