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39座橋
第39座橋
“謝小姐沒送她去醫院?”男人清俊的臉龐上不自覺浮現出緊張的神色。
喬林安靜聽完,低聲道:“顏姐今晚想必摔得不重,就磕了那麽一下,上點藥就可以了,犯不着上醫院。”
怎麽可能會不重呢!他眼睜睜地看着她重重摔在地上,一雙膝蓋磕到堅硬冰冷的地板上,那一瞬間她濃眉緊擰,整個人的表情都變了。她當時一定痛極了。
那麽怕痛的一個人。之前磕下鼻子都眼淚汪汪,委屈巴巴,恨不得他跟着她一起疼。今晚摔的那一下想必她都要疼哭了吧。
她倒下的那刻,他幾乎下意識就想跑過去扶她。但硬生生給忍住了。今時今日他的身份地位,讓他沒有任何理由去扶她,更沒有立場。
“黎元朗那邊呢?”男人轉了個身,把酒杯随手往茶幾上一放,随意地坐到沙發上。
紅色的真皮沙發,男人的身體緩慢陷進去,整個人像是躺進了一塊綿軟的紅布裏,一雙長腿微微屈起,說不出的氣定神閑,悠哉悠哉。
許秋站在一旁,溫聲細語,“壽宴開始沒過多久,他就聲稱身體不舒服,提前離場了。”
男人的唇邊不免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音色寒涼,沒什麽溫度,“冷不丁見到一張和故人一模一樣的臉,咱們這位黎總是該不舒服了,沒準今晚還會做噩夢。”
他回來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然而他和黎元朗之間的事情卻整整拖了十年。過去他沒能回來,一切都只是空談。而今他回來了,那麽一切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複仇絕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需要長久的籌謀。只是他時間有限,只能走捷徑。換一個名字,換一個身份,走到離黎元朗最近的地方,他才有機會。
就在這個時候,一只渾圓肥碩的柴犬毫無預兆地從門縫裏鑽了進來,徑直跳到男人的懷裏,龇牙咧嘴,模樣可愛。
“剛跑到哪裏去了你?”男人一把抱住它,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腦袋,滿臉笑意,語氣溫柔,“我們七喜今天乖不乖?”
七喜:“汪汪汪!”
喬林笑着說:“今天一整天都跟着知行那小子在外面厮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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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若生聞言便問:“知行呢,怎麽沒見到他?”
喬林:“肯定打游戲去了,寒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網瘾少年瘾重得很!”
喬若生陪七喜玩了一小會兒,吩咐許秋:“知秋,你給我盯死黎元朗,他的一舉一動都要嚴密監控,有任何風吹草動及時向我彙報。”
許秋點點頭,“寒哥放心。”
喬林分外不解,“寒哥,我不明白,你既然怕被顏姐識破身份,那又何必發請柬請她過來參加壽宴?”
這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麽?
“總歸還是要見面的,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再說今晚演這麽一出,明早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就少不了有我的名字。我剛回來,總還是要冒出點動靜來的。一個花邊新聞纏身的太子爺,你想想黎元朗會怎麽想?”
“我明白了,你是想讓黎元朗放松警惕。”喬林恍然大悟,“可是顏姐那邊總歸是瞞不了太久的。你還不如把一切都告訴她。我想顏姐那麽深明大義,她不會反對你複仇的。而且她還會幫你。”
“這件事我不想把她牽扯進來,這是我一個人的戰役。十年前從我這裏開始,現在就該從我這裏結束。我是死過一次的人,那些勾心鬥角,在黑暗中攪弄風雲的事情交給我就好。她只需要好好活着,快樂地生活。”
***
青陵某高檔小區。
晚十點,夜色濃沉。黑黢黢的天空中随機散落幾顆稀疏的星子,星光暗淡。
年輕的女人哄睡小女兒,拖着倦怠的身體走出兒童房。正準備去衛生間洗個澡睡覺。
誰知還沒來得及走到衛生間門口,她就聽到門被人在外面敲得砰砰響。
她心想肯定是丈夫回來了。算算時間,他今晚出門參加喬董事長的壽宴,這個點也應該回來了。
這麽一想,她趕緊跑去開門。
門一開,男人大半個身體直接靠向她,沉甸甸的,像是一具巨石。
她身材瘦小,一個趔趄,險些沒站穩。緊接着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氣。
她忙伸手去扶丈夫,“元朗,你怎麽喝這麽多酒啊?!”
黎元朗神志不清,嘴裏嘟囔着,“晚晚,你猜我今天晚上見到誰了?”
“你今天是怎麽回事啊?怎麽喝這麽多酒啊!去參加董事長的壽宴,那些人灌你酒了是不是?”曲晚晚把人拽進屋裏,又反手關了門。
丈夫一向克制,即便是在外面陪人應酬,他也很少把酒氣帶回家裏。喝得這麽酩酊大醉,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黎元朗癱在沙發上,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晚晚,你絕對猜不到我今天晚上見到誰了!”
他這麽一吼,整個屋子都被震動了。曲晚晚眉毛一擰,臉色倏然沉下去,發出警告:“黎元朗,別給我瞎喊!閨女要被你吵醒了。”
“晚晚,你聽我說嘛!”黎元朗像個小孩子一樣胡鬧起來。
四十好幾的男人了,喝醉酒連個三歲小孩都不如。家裏兩歲多一點的女兒都比他聽話,好伺候。
曲晚晚去衛生間拿了條幹毛巾,用熱水浸濕,又擰幹,給黎元朗擦臉。
黎元朗雙眼緊閉,一把抓住她的手,“晚晚,你聽我說,你肯定猜不到我今晚見到誰了。”
“誰啊?”曲晚晚手頭動作不停,不甚在意,敷衍地應一聲。
“我見到輕寒了!”他突然坐直身體。
曲晚晚:“……”
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曲晚晚拿毛巾的那只手微微頓住,趕緊呵斥一句:“說什麽胡話呢!你那個好兄弟都走了多少年了。”
“我沒騙你,是真的,大活人沈輕寒,一模一樣的臉。”黎元朗表情堅定。
曲晚晚:“……”
曲晚晚就只當他在說醉話,沒太在意。
不過細想一下,丈夫的這個好朋友也已經離開了十多年了。這麽久遠的時間,她都幾乎快忘記有這麽一個人了。
沈輕寒和黎元朗是大學同學,又是沈老先生一手教出來的兩個得意弟子。畢業以後一同進了道橋院。兩人惺惺相惜,感情深厚。
在道橋院沒待兩年,黎元朗就被ZJ集團出高薪給挖走了,而沈輕寒則繼續留在道橋院做設計師。
即便沒在同一家單位工作,可兩人的感情依舊很好。後來還一起參與堰山大橋的設計和修建工作。只可惜遭遇泥石流,沈輕寒沒能走出來。
沈輕寒的追悼會,曲晚晚沒去參加,是丈夫一個人去的。她當時得了乳腺癌,在醫院住院。她通過電視看了沈輕寒的追悼會。追悼會辦得格外隆重,許多重要人物都出席了。沈家父母哭昏過好幾次。
從追悼會回來,丈夫不發一言,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裏關了大半天。
從那以後,曲晚晚就一直沒有聽丈夫提起過沈輕寒。任何一點細枝末節都沒有。好像這個人離開人世,連帶着有關他的回憶都通通帶走了。他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今天突然從丈夫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她明顯有些恍惚。時間太過久遠,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他都死了十多年了,怎麽突然就活了呢!太像了,一模一樣的臉。我當時都吓壞了……我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
黎元朗的話斷斷續續,嘴裏一直念叨着沈輕寒。喝醉酒的人說的胡話,曲晚晚也沒放在心上。
她替黎元朗擦了臉,脫了他的外套和鞋子,直接讓他睡在沙發上。
捯饬完,她才去衛生間洗澡。
——
第二天一早黎元朗醒來,妻子曲晚晚已經做好早餐等他了。
宿醉以後,頭昏腦漲,難受得厲害。
曲晚晚正在給女兒喂小米粥。見他醒了,忙催促他:“趕緊去洗漱,待會兒還上班呢!”
“嗯。”黎元朗揉揉腫脹發疼的太陽穴,随後一頭紮進衛生間。
等他洗漱好出來,曲晚晚已經給女兒喂好稀飯了。
兩歲多點的小女兒一見到黎元朗便朝他張開小手,奶聲奶氣地說:“爸爸,抱!”
“來,爸爸抱!”黎元朗笑容滿面,彎下腰一把将女兒抱起來,“圓圓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飯呀!”
小家夥揮舞着小手,“圓圓吃好飯飯了!”
黎元朗刮刮女兒的鼻子,“圓圓真棒!”
“來,媽媽抱圓圓!”曲晚晚從黎元朗懷裏抱走女兒,“讓爸爸吃早餐,他等會兒還要去上班。”
早餐很簡單,包子、油條、小米粥,不過填飽肚子足夠。
曲晚晚是個勤儉持家的女人,将家裏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黎元朗坐到椅子上吃早餐。
曲晚晚抱着女兒,“你昨晚喝了不少酒,一身的酒氣,衣服我都扔進洗衣機洗掉了,等會兒去上班換一套。”
黎元朗點點頭,“知道了。”
曲晚晚:“你昨晚到底怎麽回事啊?喝那麽多酒!”
黎元朗:“董事長壽宴,被人灌酒了。”
“那些人也不知道悠着點,把人灌得爛醉如泥有什麽意思嘛!”曲晚晚面露不滿,“你昨晚喝醉了,盡說些胡話。”
黎元朗不甚在意,輕聲問:“我都說什麽了?”
曲晚晚循着回憶說:“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說什麽你昨天見到輕寒了,一模一樣的臉,都是胡話。”
黎元朗:“……”
男人冷不丁想起昨晚在壽宴上見到的那張一模一樣的臉,面色倏然大變,好半天才說:“醉話不要當真。”
曲晚晚看向丈夫,“你不提輕寒,我都快忘記有他這麽一號人了。你那兄弟他都走了十多年了吧?”
黎元朗“嗯”了一聲,明顯不想多說。
曲晚晚卻沒注意到丈夫的臉色變化,她自顧說:“等那天你有時間,咱們去墓園看看他。他生前你倆關系那麽好,這麽多年咱們夫妻都沒去看過他,這真不合适。”
黎元朗不想再多提這個人,不悅道:“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天冷,姑娘們記得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