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哭不動之後,冷靜來得很快。手被自己壓得很疼,感覺濕潤,像在滲血水。李枳翻個身,趴在床上,好讓綁着的兩手能透透氣。他又實在很冷,起雞皮疙瘩的那種,于是用腳尖勾起被子,往身上搭了搭。
臉上血幹了,味道也淡了些。埋着腦袋,李枳聞見這床上全是黃煜斐的味道。那人常用的香水從來沒變過,不止是身體的氣味,已經浸染到他身邊的整個世界了。像松木,卻沒那麽溫厚,帶點凜冽的苦橙味,有種淡淡的澀爽感。倘使把橙皮泡進帶松香的酒,擱冰湖裏凍上一陣,再暴曬,應該會是類似味道。
他們在一起滿打滿算,到不了一年,可這味道李枳卻像是聞了一生了,帶給他的向來是安心的感覺。現如今,不能說他不安,李枳無比清楚,黃煜斐不會傷害他一毫,他本身也對監禁沒什麽抵觸情緒;卻也的确說不上是安心,他沒藥可吃,甚至做好了絕不入睡的打算,生怕自己醜陋的秘密在無意的瞬間,洩露出一分。
可是,即便不睡,也會死吧?健康人太久沒有睡眠,都會猝死。
他真怕自己死了,黃煜斐直接一抹脖子——那真是他做得出來的事兒。
生命還真是很脆弱的東西,在我尚有希望的時候,在我們尚有希望的時候,怎麽就不知道珍惜呢。李枳這麽想着,像個被抓包才知道後悔的、作弊的學生。後來天就悄然亮了,光線是青色的,透過乳白窗簾照進來,屋裏朦朦胧胧,一切看起來都很溫柔。
正當這時,卧室門開了,一起打開的還有頂燈,四圍一下子亮堂不少。
“早上好,”黃煜斐換上了高領毛衣和薄西褲,傷手已經纏好新的紗布,幹淨潔白,臉上也是清爽神色,“小橘剛才睡着了嗎?”
“沒睡。”李枳無意間松了口氣,“你還知道自己的手也是肉做的啊。”
“嗯,它還是會痛的,”黃煜斐笑笑,坐在床沿,摸了一把他半掩在被窩裏的脊梁,又停留在他手邊,“好涼,綁太久,影響血液循環了嗎。”說着他把單手把繩子解開,慢條斯理地抽走,擱在一邊,“平躺過來吧。”
李枳照做了,臉上有壓出來的淡紅痕跡,幹燥起皮的嘴巴微張着,一呼一吸。他呆呆地看着黃煜斐。
那人給他喂了些清水,看他像渴求母乳的羔羊一樣吞下,又把注意力放在他搭在小腹一側的雙手上:“先幫你換藥,阿姐昨天弄了很靈的藥粉給我們,好得快,不會留疤痕,我剛才試了下,刺激性也不大。”
他動作柔極了,把那紗布一層層拆開,揭到最裏層,遇上粘住的地方,就拿小剪子把邊緣一點一點地剪成小塊,再噴上一種涼涼的水霧,軟化了再拿掉。最後,當那散着苦香的粉末灑到燙傷面時,李枳甚至感覺到一種舒适。像泉水,把他滿手的傷痛洗淨。之後上的軟膏則有股熱意,又潤又厚,覆在他的傷口上,給人保護的感覺。
“二級燙傷,一定可以恢複得很好,以後不會影響你彈琴的,”黃煜斐把一截紗布頭塞進李枳的左手掌心,“幫我一下,把它按在右手腕上,緊一點。”
就這樣,李枳配合着黃煜斐,把自己的右手包紮好。
擡起手臂,他盯住那塊潔白,道:“已經不太疼了,謝謝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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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煜斐剛把被血膿浸透的廢紙廢布扔進垃圾桶,聞言一愣,旋即恢複了溫和神情,在他身邊躺下,輕握住他的手腕,道:“這裏的紅痕還沒有褪下去,是我綁得太緊了嗎,”想了想,又說,“不過,那種繩子表面的設計就是為了留下這樣的痕跡吧,說是一種性感。”
他微涼的指尖撫過那一小塊皮膚,也磨蹭過每一塊小小的,紅嫩的凹痕。
“繩藝研究已經入門了呀,黃先生。”李枳疲憊地支着胳膊肘,也看着那深深的繩印子,在白手腕上尤為紮眼。說實在的,倘使他是個心裏沒鬼的健康人,他絕對願意黃煜斐把他渾身弄得都是這種痕跡,關小黑屋裏,戴上項圈,天天那什麽他——單純想一下就太刺激了吧。
但現在這想法卻顯得凄涼而滑稽,他笑:“終于被我帶成抖S了嗎,玩個緊縛普雷?”
黃煜斐眼神暗了暗,只是道:“我二十分鐘後需要再給你綁上。”
“哦,所以這二十分鐘是休息期嗎,安排得真精确,”李枳轉了轉手腕,“我可以嘗試和你殊死搏鬥,百分之零點一的幾率,我成功了,再光屁股逃出去,門鎖了怎麽辦,我爬陽臺?其實光綁手也挺不保險的,我還有腿可以自由亂跑,大不了跳樓。”
“你不會的,”黃煜斐帶着紗布的右手探進李枳背後,李枳怕他疼,下意識支起身子,就被哄孩子似的攬進懷裏,兩人一起靠在床頭的軟墊上,“血液不循環不利于代謝恢複。”黃煜斐就着另一邊手掌哈氣,吹熱,再去給李枳揉,力道合适極了。于是李枳整個人都被他攏在懷裏,那些紅痕,也漸漸淡了,平了,不再僵冷。
“還真給我按摩活血,”李枳心裏早已經軟成一灘水,但他嘴硬得很,帶着種對身邊人态度的迷茫,道,“按完了再綁上,勒麻了再揉熱,不麻煩嗎?”
黃煜斐短暫地笑了一下:“不麻煩,完完全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間,我很享受。”
“貓呢?”李枳突然問,“它死了沒?”
“喂過藥,嘔吐過了,縮在窩裏不吃什麽東西,”黃煜斐如實道,“精神還好。”
“它死之前,得給它起個正經名字,腎結石啊,它活着真苦,”李枳沉默了一下,又問,“幾點了現在?”
“不到九點,”黃煜斐揉好了,捉住他的手腕親了一口,轉而問,“小橘後面感覺怎麽樣?”
“早涼了,快幹了。”
“等我一下。”說着他出了卧室,又拿了一卷保鮮膜進來,細致地将李枳的傷手包裹起來。
三分鐘後,黃煜斐帶着李枳去了浴室,洗臉,洗他亂糟糟的身體。洗完之後黃煜斐的毛衣潮乎乎的,他也不管,給李枳找了件自己的連帽衫穿好,藕粉色的,下身卻只讓他裸着,就這麽躺回床上。
“我好困,好累。”他關好屋門,就這麽悶着,還把空調開得很熱,嗚嗚吹着。然後俯下身子,一側的牙齒咬住繩子一頭,左手熟練地引着紅繩,綁在李枳并不反抗的手腕上,像在進行一個徒勞的儀式。繩上帶血,他咬了一嘴的腥:“陪我睡。”
“是不是我不回心轉意,你就不去上班了,成天跟我這兒睡着,”李枳側躺着看他,眼睛裏似有層霧,“看,我就這點功效,還全是副作用。我反抗也沒用。就算是枳,也不是一顆好的,我入什麽藥啊。”
“這兩天的确要阿姐幫我,新樓盤馬上開市,不可以缺拍板的,”黃煜斐懶懶道,“但人要做成的事情應該分成三六九等,工作最多是三等,實現抱負,也是二等,”他閉上眼,在這昏暗的屋裏緊摟住顯得無所适從的李枳,“小橘是一等。你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變成今天這樣。”
他又補充:“撤下最基礎的一層,整棟樓都會塌掉,不是嗎。”
李枳不再吭聲了,他無聲流淚,額頭抵在黃煜斐緊貼自己的胸口,他聽見熱切的心跳,一直都沒有睡着,連咳嗽也都憋着。
黃煜斐大概睡得很沉,直到天黑才醒,急着往懷裏一摸,李枳正發呆,哆嗦了一下,擡臉瞪他:“我沒跳樓,也沒越獄。”
“我知道。”
“做夢了?”李枳問。長達幾個小時,黃煜斐一直抱他抱得很緊,那力度,就好比在大火中狂奔,懷裏是唯一能消除燥熱的水壺。
“夢見小橘陪我回本家過春節,父親坐在祠堂裏,還把族譜和祖傳的玉筆遞給我們兩個,對我們講,不用寫李氏,寫本名就可以。他居然沒有罵我,果然是夢,”黃煜斐啞聲道,“那支筆我只聽阿姐講過,自己都沒有親眼見過呢,不過現在這樣也很好啦。”
李枳咬緊嘴唇。他越發地怕了,因他無能為力地看見,心中逃離的決心已在消弭,他甚至有種要像現在這樣待到世界末日的錯覺,而難解的問題卻仍是陷在僵局。
肚子忽然叫了幾聲,兩人一整天都沒吃什麽東西,黃煜斐爬起來,給李枳喂了點溫水,然後戴上框鏡刷外賣軟件。
外賣送得倒是很快,居然是一大堆冰激淩。用保溫箱裝得嚴實,捂着厚厚的冰袋,十來個六七厘米見方的泡沫塑料盒,冒着絲絲涼氣。
黃煜斐一副孩子樣:“小橘總說我是老中醫,說我養生,我要雪恥呀,”他笑,“可惜只有牛奶味,說是不放任何添加劑,肯定假的,甘油單硬脂酸酯百分百有用。”
“化工高材生能吃出來?”
“是一種常見乳化劑,不使用的話,冰激淩恐怕很難呈現這種油脂感。”黃煜斐解釋着,挖出一小勺綿軟的乳白雪糕,送到李枳嘴邊,“嘗嘗看,化學工業品的味道。”
李枳乖乖張嘴,他不想說話,只是讓那白生生的、清甜細膩的東西化在嘴裏,流經他破爛的喉嚨,進到被空調烤着卻仍舊寒冷的胃中。他想吃熱的,可他沒臉說,他覺得黃煜斐也一定想要些吃熱的,可他不敢問,更不敢說我去給你做吧。
“等夏天,我們去意大利,”黃煜斐擦了擦李枳嘴角沾的甜汁,似是正在憧憬,“當地人會往冰激淩裏加上堅果和乳酪,在案板上一起剁,再從刀刃刮下來裝盤。端上桌的時候,已經是入口即化的狀态。他們管這個叫ciatore。”
“綁着我去嗎,”李枳哂笑,“為了那點ciatore。”
黃煜斐不置可否,只是沉靜道:“為很多東西,有雙人自行車、石子路、銅像、沿路的橄榄樹和楊樹,還有古城和角鬥場……這個詞其實很有意思,在英文裏是水銀地震計,羅馬語系裏,詞義卻是意大利風格美食,或者,獵人。”
李枳聞言,低垂着頭,一副頹然模樣。黃煜斐也不再多說什麽,只是喂他一勺,自己再吃一勺,非常規矩。
一小盒冰激淩,挖上二十來勺,也就沒了。一共十來盒,兩人分吃到第五盒時,黃煜斐突然沒了興致:“太甜太膩。”
“啊?”
“剩下的都丢掉。”
“那就不該買這麽大一堆,”李枳對甜味的耐受力顯然強很多,他倒是一點也沒覺得齁,“我記得這牌子可貴了,凍冰箱裏吧,不浪費。”
“凍時間久了會變質的,下次打開,硬得像石頭一樣,等它軟下來就直接化掉,回不到新鮮時候的狀态。”黃煜斐忽然極專注地盯住他看,“你看,工業産物,是死的,也會單向反應甚至變質,所以既然要丢,開始就不該買,小橘剛才是這個意思嗎?”
李枳被他這串理論唬得一愣一愣的,但其中的意味,他聽懂了,慌道:“是這個理沒錯,但是——”
黃煜斐打斷他:“那麽既然要分開,最初就不該在一起,我可以這樣理解嗎?”
“這不一樣,”李枳錯亂道,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該說什麽,“人和東西,怎麽能一樣呢……”
“是啊,人不是東西,人會疼的,”黃煜斐幽幽道,“所以為什麽要提分開?我很難受。”
李枳怔了一下,惡狠狠地頂回去:“那你呢,你比我好到哪兒去?”他打了個噴嚏,“為什麽要把我這麽綁着?我也會疼,也會很難受。”
“因為我喜歡你,小橘,我愛着你,所以不能讓你做傻事。”黃煜斐竟笑了,舒展地,清澈地,“肉體上的疼痛從不可怕,至少也在你可承受範圍內吧?我們就算疼,也是一起的。”
李枳一愣神,跟他一樣苦澀地笑了。是啊沒錯,我又是為什麽要提分開?他想,也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愛着你,不想你做傻事,所以才提。
黃煜斐見他笑,摸摸他被空調吹得發燙的臉頰,輕輕地說:“你不講話了,是又準備說自己不值得我愛嗎?我不會讓你走的,”他的語氣,像在發誓,“我喜歡你這樣的人,越危險,越問題連篇,越無法理解,我越不會讓你離開我。”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李枳漠然道,“我是廢物沒錯,但我覺得你在說瘋話。”
“你聽懂了,你只是不想承認。”黃煜斐自顧自道,溫柔極了,“但這也正是我為什麽會迷上你。你處事被動,很少争取争搶什麽,可你身上的敏感、不安、羞澀,以及不确定性,還有那種純真對待生活的态度,卻有活在角落的美感,非常奇異。”他斷言,“事實上你根本就不是一個上進的人,你根本不在乎這個世界是什麽樣子,用寫歌的理由胡亂搪塞我,真的沒有任何說服力。但一個男孩就是要活得愛他媽誰誰一點才會有魅力,大概是這樣吧。”
“長、長篇大論什麽呢,”李枳壓住眼淚,刻意用一種煩躁至極的語氣反駁,“你以為自己特別了解我?你什麽都不知道!”
“是嗎?”
“寫歌是搪塞,那你希望聽到什麽呢?”李枳一字一句地問,“必須得聽到我說,我不喜歡這種沒法控制的局面,我就算沒理由也想走,才甘心?”
“在對我發脾氣?”
“我沒有!我被你搞得已經沒脾氣了,我是認真地問,”李枳頓了頓,發狠道,“我也在認真說,我現如今就是不願意和你在一塊了。感情這事兒一旦不是你情我願,就該好聚好散,兩邊都不至于難看。就好比人困了要睡覺,人累了要拜拜,互相都給點空間,我以為這是誰都懂的道理!可你不懂,還有誰聽個分開就直接把人綁了,說說還有誰?這得幼稚偏執到什麽地步?你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喜歡的?”
話畢,他就不敢再直視摟着自己的人,只躲閃着,眼睫亂抖,偷偷地瞥。但僅僅是這窺視似的一眼,就把他給看得要崩潰——黃煜斐困惑地蹙着眉,那截眉尾是斷的,額頭遍布細密汗珠,用一種痛極了,也失望極了的眼光,不帶眨地凝在他身上。
這就好比,你朝心肝伸出一刀,看見黑血,又好比,你沖家園扔出火把,看見焦土。
李枳咬住舌頭,卻聽一聲脆響——黃煜斐竟然沖着自己的臉蛋扇了一巴掌,但李枳十分清楚這巴掌該扇在誰臉上——緊接着,他聽見黃煜斐仿佛把自己給扇清醒了,也幹枯了,沙啞卻大聲地說:“我太傻了!”
“李枳,我懂了,你就是毒藥,劇毒品,你氰化鉀,”黃煜斐繼續說着,一把推開他,又跳起來,掀開被子直接騎在李枳身上,左手狠掐住他的臉蛋,“我純粹給自己找苦受!”
“對!你就是太傻了!”李枳也來了勁兒,下颚被掐得生疼,手也栓得發麻了,卻大叫,“我就是這麽一個沒廉恥的貨色,你還眼瞎愛我,活該!”
“沒錯,沒錯,我他媽的活該,”黃煜斐膝蓋抵住他梗着的脖頸,壓着喉結狠頂,手上則開始解皮帶,“愛上一個,自以為是的,怎樣也捂不熱的,不講實話的家夥,我的感情比廢品便宜,我做再多都是無效。”
李枳出不了聲,本就壞着的喉頭和聲帶都被重重壓着,他隐約間咽下血腥味,甜的,想咳卻也沒法兒。看着居高臨下的黃煜斐半褪下褲子,他只能通紅着眼睛,發出幹澀氣聲,那神情像是求饒又仿佛不是。
黃煜斐和他這雙眼睛對上,立刻避開,拿掉鼻梁上架的框鏡,甩手扔一邊,臉上是一種李枳從沒見過的狠戾神色。他松開頂壓,反而往前膝行半步,內褲也拉下了褲腰。
就在眼皮子底下,等李枳喘回了氣兒,聚焦看清,那根東西已經近在咫尺,晃晃蕩蕩,蹭上他的下巴。黃煜斐似是不想被他這麽看,又似的不想看見他,總之伸手把他眼睛捂住,嚴嚴實實,一點光也沒有。
“舔吧,等我膩了,就把你放走,你自由。”
李枳明白過事兒來,他甚至開始害怕,戰栗,可他就像本能似的,無法抗拒。從枕頭上昂了昂脖子,粗粗地大口呼氣,伸着舌頭,想去找那東西,卻總也捉不住,只覺得硬邦邦地在他臉上亂戳。終于,他感官混沌地找着了,也成功含住端頭。他賣力舔,想含得再深一點就得弓着背往上找,可渾身軟綿綿地使不上氣力,只吃到一半,就很累了。
“還是很努力啊,”黃煜斐涼飕飕地說,“該怎樣講,你對它的感情,比對我深吧。看你對它多誠實,多熱情。半夜找我,也是同它道別,不是同我。”
李枳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嘴裏也鹹澀難過。不是的,我不是這樣的,他默念,可他什麽好話也不能說,就忽然間被頂到深喉——黃煜斐把他的嘴當成什麽了,一下一下地戳着,撞得又深,又狠,緊覆他的手也毫不留情,壓得他眼仁作痛。可他沒法推開,更沒法退縮,只能張圓了嘴放軟了舌頭,努力不讓那幾顆尖牙出來作亂。
于是這屋裏只剩下李枳的吞咽聲,跟要斷氣似的,黃煜斐精神得很,他也就任擺布,沒得可歇。含了不知道多久,不長,可能也就一兩分鐘,李枳卻覺得自己下巴就跟脫臼似的,差不多要廢了。這難道不該是小菜一碟?還是沒嘗到精液的味道。
方才弄那麽一小會兒,黃煜斐的手也出了一掌心的汗,混着李枳冒出的眼淚,潮乎乎的,分不清彼此。可他好像忽然受了什麽刺激,又好像無法對着哭泣的李枳繼續這樣做下去,沒什麽留戀地從他嘴裏退出,就硬着,提褲子下床,似乎是要去找水喝,甚至不回頭多看一眼。
李枳脫力地躺在那兒,一動不動,比平時都脆弱,這才發現自己一時間竟合不上嘴,只能那麽尴尬地口水橫流,想往下吞,又嗆得直咳嗽。他甚至沒力氣坐直身子,畏縮地躺着,舉起被束縛着的手臂擋臉,卻還是難掩這副涕泗橫流的可恥醜态。
要膩了嗎,他默默地心碎,無法去思考,事情到底是怎麽變成這樣的?
是你自己害的,他又得出結論,刀是你舉的,火也是你放的。膩了,煩了,甚至恨你了,也都是你活該,扔了你再忘了你最好。
但他想得還是太過于簡單。黃煜斐的執着,他終于也能見識一下。只見那人又回來,衣裝整齊,純黑的高領毛衣服服帖帖,甚至不見什麽淩亂,劉海也和工作時一樣梳了上去,幹練且有風度。他像個剪影,拎着兩條絲質領帶站在床邊,單手慢慢地捋,垂眼瞧着他說:“不會吧,你以前不是很擅長?”
李枳閉上眼,沒有繼續哭。
“這樣累嗎,我沒想到,”黃煜斐又道,“那不要你出力了,好像離盡興還差很遠……喜歡道具,我們先玩個最簡單的。”
李枳蜷了蜷身子,心中忽生驚恐——領帶,是要系在脖子上勒嗎?他本身就不好喘氣,玩不起這個,這回別真玩大發了——他要是出了什麽狀況,黃煜斐再怎麽嘴硬煩躁怒不可遏,也會留下一輩子心理陰影的,這他清楚。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又會錯了意。那人只是用牙咬着,配合着手,把那領帶在他眼周松松地綁好了,是要遮眼。
“為了公平,我也會把自己的眼睛蒙上,”黃煜斐這麽解釋着,聲音裏面一丁點情緒也聽不出來,像在交代什麽實驗事宜,“我們同樣一片黑,什麽都看不見。小橘,你覺得這樣我還能成功把你幹到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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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我好難受。但這确實是角色性格導致的必然發展,對于他們兩個缺了二十幾年愛的人,必須通過犯錯才能學會正确地去愛一個人。
還要再虐兩章,需不需要今晚再放一章早點甜起來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