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肥肉男嚴重燙傷,可能失明,被送進醫院住着。黃煜斐和李枳的傷手則被上了藥,做了包紮處理,倆人一塊拘留在派出所,分兩個屋。
李枳堅稱全是自己幹的,把細節說得很清晰,可黃煜斐說的也是清清楚楚,更何況還有人證在那裏擺着。奈何一個證人說不出話,一個證人是當事人親娘,并且李枳這位當事人實在是太過堅決,甚至有點歇斯底裏,舉着右手就要把紗布拆下來,要警官好好看看燙傷形狀,說是只有按着人脖子伸進鍋裏,手掌心才會燙得程度淺。
遇上争着頂罪的,像倆瘋子,警察也陷入了糾結,只能先把二人拘起來,琢磨着找些別的證人證據再繼續解決。李枳也大概知道現如今是什麽情況,夜深了,他還在小黑屋裏枯坐,等待最後結果,內心滿是悲酸。
他兜裏是被帶離火鍋店之前,黃煜斐細心幫他收拾好的那四枚本身戴在右手的便宜指環,他沒想到黃煜斐會為了自己做到這種程度。可你要問他開心嗎,固然是一點也不。單是平平淡淡地對他好,就足以讓自認命不久矣的李枳始終懷愧在心了,更何況那個笨蛋還不露聲色地直接把自己燙成那樣,疼都不喊一句,單純是為了不讓自己承擔罪名。
這雙是彈琴的手啊,要珍惜。他垂眼瞧着那一捧紗布,想到黃煜斐說這話時的語氣,那樣溫柔又那樣平和,正如其他任何時候。可他現在非但傷害了這雙手,也傷害了比他自己還珍惜這雙手的人。
因為什麽?答案是沖動嗎?也不盡然。他在火鍋店做的一切,更像是一種必定發生的事,倘若重來一遍,看見母親被扇被罵,聽見黃煜斐被惡言惡語攻擊,李枳仍然無法冷靜。
或許因為他李枳向來就不是個好人,瘋瘋癫癫,還婦人之仁,周圍也沒什麽好東西,貧弱得仿佛一片荒灘,所以終有一天會把極好的黃煜斐也拉進這泥沼。
就像蟲子,不知趣地愛上一朵開在最高枝頭的花兒,一碰,就覺得花兒會為了自己凋謝。等哪天,這花兒真的掉了片花瓣,飄飄忽忽地在風中搖,蟲子就會戰戰兢兢,覺得自己果然是個害人精。
最可笑的是,李枳明明曾經在遇見黃煜斐之前,在萬念俱灰的時候,暗暗地下定決心,要找到一個全心全意愛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甚至不惜為他傷害自己的人,否則就自己過一輩子。然而現在,他百分之百地如願以償,卻如蟲子一般難過。
他又想起方才在警車上,他指着媽媽身上的傷痕,要求她待會兒到了公安局,證明那個男人家暴。蘇玉玲卻死不承認,說是自己磕的,還戳着他腦門連聲狠罵,把一切悲慘的原因都堆在他頭上:“要不是因為你的病,你爸爸會去賭?我們會欠他錢?家裏會變成這個樣子?李枳啊李枳,你就是個災星!”
母親驚恐,委屈,簡直要聲淚俱下了。“二十歲就不該生下你”的論調,又回到她嘴裏,重複來,重複去。
這麽說生孩子确實不是件好事,能讓人懷恨在心這麽多年,幸好我生不了,也大概活不過二十歲,李枳當時就笑了,他默默想,還得感謝警察沒把黃煜斐安排在同一輛車上——不然我媽這大嘴巴一嚷嚷,我不就暴露了嗎。
母親見他笑,也懵了,卻又說:“小枳,也不是一定要怨你……但是你想想看,要不是你剛才鬧那一出,你那小男朋友有必要那麽幹?”
居然還是規勸的口吻,就像媽媽教育小朋友不要亂打架一樣。
也沒錯,李枳想,我做了傻事,所以他才會跟着做傻事。所以,要是看見我快死了,病怏怏地咳嗽流血,進了手術室也不一定能喘着氣出來,他真的會去做出更傻的事兒吧。
我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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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李枳在第N次嗅到喉嚨深處隐隐的血腥味時,對自己最後的期待與要求。
淩晨一點半,小黑屋門忽地一開,有個警察打着哈欠說:“出來吧,沒你事兒了。”
李枳心頭一涼,他太怕黃煜斐說服了警察,或者搞了什麽別的門路,成功替他擔下一切,他絞盡腦汁地想要再辯解些什麽。結果一出門,卻見自己擔心的那人正笑眯眯地站在門前等着自己,揮了揮包滿紗布的手,身邊還站了個同樣笑眯眯的女人。
是黃寶儀,那個酷似在港圈昙花一現的電影明星的,明豔秀美的女人。哪怕是深夜,她也如以往般精氣神十足,披散的大波浪閃着潤光,從妝容到神态都是無可挑剔。九分的優雅,帶一分親切,卻又不失傲氣,寶藍色套裝外面披着黃煜斐的深灰色風衣。
這一對親姐弟,擱在一起,果然模樣氣質都相似極了。
她對李枳溫柔地伸出右手:“警局初體驗,小枳感覺怎樣?”
李枳遲疑着,走過去了,緊接着就被黃寶儀輕輕挽住手臂。她身上有股類似玉蘭的幽香,活像個人生贏家,非常自如地一手挽着自家老弟,一手挽着讓老弟神魂颠倒的蒼白男孩,大步走出了警局。
出門前她還回頭,沖着守在門口的藍襯衫甜甜地笑,用粵語道:“多謝咯,阿sir!”
“小枳好拘謹呀,”話畢,黃寶儀踏下臺階,盈盈看着李枳,“因為上次我把你捏暈,還在怕姐姐?沒有辦法啦,我和小斐興趣一樣,喜歡打打殺殺。”
黃煜斐大叫:“哇,什麽時候的事?捏暈做什麽?”
“不是的,我沒怕,”李枳低着頭,“上回也是我的問題,冒冒失失跑你家找你去了。”
黃寶儀笑嗔:“我細佬劈頭蓋臉又要怪我,看看,上次也是我保護了你們哦。”
“這就……沒事了嗎,”李枳猶豫着問,“我們倆誰也不用坐牢了?”
“嗯,黃家人當然是不可以坐牢的,”黃寶儀偏着腦袋,輕松道,“當然也不需要坐牢。至少在中國可以保證,而且,你們兩個小鬼也沒做什麽嚴重事呀,不過路見不平一聲吼而已。男孩子還是要有俠氣,超級帥的。”
路邊的越野車早就在候着了,餘翔坐在駕駛座上。黃煜斐沖他點了點頭,拉開前門扶着黃寶儀坐好,又拉開後座車門,讓李枳坐進去,最後他自己才在李枳身邊坐定。
“你也是黃家的人,小橘,你完全不需要擔心這些事情的。”他側頭看着李枳,似是有些忐忑,如是補充道。
“謝謝。”李枳垂着眼睫,“哥,我當時太沖動……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黃寶儀則捋着發梢,笑着說:“愛情真是很偉大,以前總同小斐講,多做些要我去學校向人家低頭的蠢事,好歹放松一下心情,小斐總是很鄙視地說,阿姐,你很閑嗎?做多壞事我會被開除甚至遣返回國的,好麻煩。當時是超級有自覺的小孩,只會偶爾做小小的壞事,其他時間都在好好學習,雖然也不肯學該學的專業,”她嘆氣,“現在,長大了,終于也玩大了一次,要我幫他,我很開心哦。”
黃煜斐臉色有點發紅,苦笑道:“給我留點面子啊?”
黃寶儀回頭,輕輕瞪了他一眼:“喂,不該安慰安慰姐姐嗎?最初我還吓好大一跳,以為我老弟的暴力傾向又莫名其妙覺醒了,火鍋煮人臉哎。後來才知道,怎麽講,是因為愛。”
“肉麻死了……”黃煜斐別過頭去看窗外,“阿姐,你少講兩句。”
“做了傻瓜事,就乖乖聽我唠叨幾句咯,”黃寶儀挑着眼角,“小枳也好好聽着。把自己燙成這樣可不值當,不是和渣滓受了一樣的罪嗎?還有,報警做什麽,那樣一個爛人,直接讓阿翔帶去香港埋掉多方便,我看他最近很閑。”
“嗯,”一直沉默的餘翔插嘴,“我挺閑的。只要少爺需要——”
黃寶儀打斷他:“就是說,大陸這邊差佬确實不好搞。否則我也不會一點半才把你們兩個撈出來呀。如果把那家夥搞去香港,是死是活,不都更方便嗎?”
黃煜斐笑道:“那我豈不是要背條命債,做壞蛋總歸不是好事吧?”
黃寶儀也笑:“有我替你背啊,事情都是我辦的嘛!命債的話,我家小九确實沒背過,可你姐姐我又不差這一個。”
她轉臉,又對李枳道:“小枳,你也不要怕,家裏以前做過黑道,當然是只搞壞人的黑道,這都是小菜啦。”
“怎麽講得這麽恐怖,現在是法治社會,”黃煜斐嘴上調侃着,卻轉身,急切地捏了捏李枳的左手,“而且,現在大概轉白了。”
黃寶儀吸了口潔白纖細的女士香煙,閑閑道:“最多轉灰。不過,給我前程大好的弟弟管的都是完全洗白了的,阿姐很貼心吧?”她頓了頓,從後視鏡望住李枳,又道,“有時候也覺得很神奇,我弟弟居然會為他自己之外的人做到這種地步,從上次他回本家出櫃,同老爹大吵我就明白了,小枳你真的很了不起哦。”
“……我嗎?我覺得很難受,也沒覺得自己有任何了不起的,好誇耀的,”李枳直言道,“說實在的,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這麽麻煩,他沒必要這樣。”
黃煜斐愣了愣,眼神不明顯地暗下去,像是受挫了。卻聽黃寶儀道:“傻話!小斐以前就是個混世魔王,誰拿他都沒有辦法,我總怕他把一輩子就那樣子混過去了。是你讓他變得像個人了,終于能夠心甘情願地老實生活。”
李枳笑了笑:“太誇張了吧,他一直是個很好的人,只不過沒人懂他,珍惜他。碰巧讓我這種人撞了大運而已。”
“哎?”黃寶儀佯裝愠怒,“這樣講姐姐該傷心難過了,我可是很珍惜我家小九的,阿翔也很珍惜哦。不過,他好像并不稀罕我們?”
“這不一樣,”黃煜斐伸着傷手,把李枳攬入懷中,身上也不繃着勁兒了,“嗯,确實沒有人比得過他呢。”
黃寶儀放下香煙,了然地哈哈大笑,笑完了道:“對了,你們今天教訓的那個臭肥豬,已經從醫院搞出來了,阿翔兩個小時後就帶他去香港。嘴巴髒,放高利貸,還喜歡打女人的下三濫……放心,不教育好不會放回來。”
“辛苦阿姐了。”黃煜斐乖乖地說,“有空陪你購物拎包。”
“我看呀,你是不會有這個時間的,阿姐也有很多事情要辦,不想打擾你這種有家室的家夥哦,”透過黑漆漆的前窗,黃寶儀看着自家老弟的公寓進入視線,似乎松了口氣,“小斐,你現在就像個大兒童,每天每天,都傻乎乎的。”
“有嗎?我覺得我成熟了不少。”黃煜斐打了個哈欠,“上次阿姐不是誇我辦事效率高嗎?”
黃寶儀不理他,只是回過身子,撐住車座,目光清朗地注視李枳:“還有小枳,姐姐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心思很單純,有個道理我希望你能明白,當一個大男人在你面前,退化到又傻又煩人的兒童階段時,其他的我不太清楚,我就知道一點,他是徹底愛上你了,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你完全可以大膽一些,”她柔柔地笑了,又轉身坐好,拍了拍身上老弟風衣的領口,“當然,絕對不許欺負我的傻弟弟哦。”
午飯泡湯,晚餐時間在警察局度過,固然是什麽都沒吃上。李枳察覺到黃煜斐沒精神,趁着他洗澡的當兒,單手給他做了碗蝦仁炒飯,舀了一大勺老幹媽,堆在上面。
黃煜斐很驚喜的樣子,大半夜的沒吹頭發就坐上飯桌,拆下紗布外的保鮮膜,一邊說着“要長胖了”,一邊埋頭聞着熱氣騰騰的飯香。
“小橘不吃?”他自己沒吃,卻舉着勺子要喂李枳,勺子裏是一個大蝦仁,“吃一點吧。”
“那就一口,”李枳乖乖張了嘴,眼睛一眨不眨,“我不餓,我就想看着你吃。”
“有點不好意思,你盯着我,”黃煜斐挖起辣椒醬最多的那一塊炒飯,舉在眼前,很認真地看,好像他不敢直接看向李枳似的,“小橘會不會覺得我可怕?家裏确實做過黑道,但那時我年齡小,我也沒有殺過人。阿姐說她背過很多條命債,也是吓人的。”
“我當然不會覺得你可怕,我又不是傻子,不識好歹,只是覺得,怎麽說,我挺累的,”李枳揉着眉頭笑了一下,“睡一覺就好了吧。”
“嗯。”黃煜斐點了點頭,“睡前要親一口。我也好累。”
那天睡前已經是淩晨三點多,沒人管洗碗池裏堆的油鍋和瓷碗,兩人沉默着,交換了一個焦急的帶着炒飯味的吻。李枳不清楚黃煜斐為什麽焦急,可他知道自己是為什麽——他大概做好了一個決定,只是暫時尚未攢足勇氣。
他木然地刷牙洗臉,走進自己屋裏,倒在床上,搓着眉骨。周圍很靜,他聽見隔壁黃煜斐在打電話,多數時候沉默,但又時而激烈地争吵,聲音壓得很刻意。快四點了,和誰吵呢?李枳閉上眼。這感覺是什麽。就好比知道自己有毒,還好死不活地長在人家心上了,于是只能試圖把自己挖掉,因為給自己消毒的過程難免慘烈,也不一定能成功,你不能去連累別人的心髒。你太明白挖掉會很疼,倆人都疼,但長痛不如短痛,現在疼一下,總比讓你愛的人某天疼到選擇結束這一輩子強。
你實在不想再繼續荼毒別人的人生了。你不想爛在人家心尖上。
光是想通這一點,李枳就已經難過得要傻掉了。
巧的是,夜中李枳又撞上夢魇。那個黑影又回來,逼近他,壓迫他,一把小刀,仔細剜着他心口。“這只是個開始。”黑影還是這麽說着,李枳一邊想着這是個狗屁開始,這是要結束了吧,一邊被缺氧的感覺重重包圍。小刀剜進他汗透的前胸,紮爆他無力的心髒,他好像看見自己死了,躺在地上,很難看。
然後他看見黃煜斐走來,也拿着一把小刀,沒有紮他,當然不會紮他。李枳好像飄浮在半空中,眼睜睜地盯着,那人在自己紮自己,還是老樣子,冷靜地,從容地,滿不在意也毫不留戀地,刻在鼓動的血管上。
黃煜斐撲到在他面前,死相也很難看。
夢裏真的很暗。算一種預示嗎?要他別再猶豫。
這真他媽的是結束。
最後李枳是抱着“還不能結束”的念頭醒來的,大口呼吸了足有十多分鐘,他覺得自己坐在世界盡頭一個瀕死的單細胞內,到天亮怕是要跟着一起完蛋。李枳數了數七周年紀念演出的日子,打開手機,用左手食指慢慢地戳了條信息,給周醫生:“五天後我就能做手術。麻煩您盡早幫我排上。”
接着他悄聲翻身下床,去衛生間擦幹淨眼淚鼻涕,漱幹淨嘴裏的血腥味,開噴頭沖了一會兒身上的冷汗,又費力穿上衣服,推開了黃煜斐卧室的門。
門是虛掩着的,他腳步也很輕,很慢,沒發出動靜。他不敢往床上坐,就跪在一邊,默默看着黑暗中那個模糊的側臉,聽着那人均勻又有力的呼吸。
喜歡你,最喜歡你了,哥,我只喜歡你。他洶湧地想。
祝我好運吧,祝我完整健康地回來。他的洶湧漸平。
對不起。他又想。
幾分鐘後,李枳站起身來,往屋外走,突然後悔沒收拾東西,又覺得不收拾也無所謂,給黃煜斐關門的時候,他手是抖的,沒掌握好力度,門插撞在鎖框上,小小地“嘭”了一聲。
身後黃煜斐顯然醒了,聲音有點迷糊:“着火了?”
“這什麽腦回路,”李枳怔了怔,又不急着走了,他站在原地,“就來看看你。”
“做噩夢了?”李枳察覺黃煜斐撐起了身子,臉應該是正對着自己的,“小橘有事吧。”
李枳一聽這話,這聲音,忽然進入一種難以描述的狀态,他自己好像都無法控制自己了,他要回去,他想待在黃煜斐身邊,哪怕只是今晚,兩小時,半小時,十分鐘,哪怕他堕落成無恥之徒,都沒關系。從門邊上,李枳往屋裏回,一件一件地把衣服脫掉,從格紋睡褲,到純白內褲,他扔在地上,踩在腳下,“沒事兒,是我想做了。”
黃煜斐好像驚了,掀開被子爬起來,半坐在枕邊:“睡不着?”
“沒有,我睡了,然後又醒了,我喜歡蹬被子,”李枳爬上床,跪在他身邊,指尖點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倒,“哥,你好好躺着就成,我自己來。”
他全裸着,黑暗中身上泛着一種隐匿的白,擡腿跨坐在整齊穿着睡衣的黃煜斐身上,下身緩緩地蹭:“太麻煩了,我想試試不用油。”
“你先起來,必須潤滑,”黃煜斐下意識用右手抓他,一疼,人也完全清醒過來,“今晚怎麽回事,你……”
“我不要!哥你別動了,你一疼我就——”李枳頓了頓,呼呼地喘着,“總之你別動了,我自己弄就成。”
“小橘會流血的,那樣一點也不好。”黃煜斐拿他沒什麽辦法,同時在這暖氣并不給力的寒夜裏,被這樣一副溫溫軟軟的身體刺激着,他也無可抑制地興奮起來,這種感覺很徒勞,也很動蕩,“你乖一點,我們像平時一樣做。”
李枳聞言,賭氣似的直接把他褲子扒下一半,他偏不乖,騎在上面,來回摩擦那根正在迅速膨脹的大家夥,模樣十分認真,卻又實在放浪。他想,自己完全瘋了,怎麽辦,沒辦法,不辦了。“都說了不要,我洗過了,也弄松了點,而且幾乎天天做,早就該習慣了,”他啞着嗓子,反手握它,“你看,這麽硬,馬上就能插進去。”
“你是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黃煜斐也不繼續攔他,只是突然這樣問,“我随時聽。”
“我有嗎?”李枳輕笑,“我不知道,做完再說。”他太懂怎麽挑逗這個男人,穩穩地扶着那根東西,半邊嵌在股溝裏,夾着不停地磨蹭,“對了,哥,你能點根煙嗎?屋裏這麽黑,看着你抽煙幹我,會很爽吧。”
黃煜斐盡量不動身子,也不說話,只是探着手從床頭櫃上取來煙盒,又抽出根煙,再取來打火機。這些事都是單手做的,他費了好一番功夫,就在叼住煙咬破爆珠,準備點時,李枳忽然往下一坐。
他進入了他。
是從未有過的感覺。那樣幹澀、辛苦,幾乎寸步難行,卻又那樣緊密,每進一厘米,都是兩人使勁做成的,沒有套子和滑液的阻隔,疼,也妩媚,讓人興奮到幾乎要戰栗。李枳聳着身子,小聲地抽着氣,一點一點地往下吞着,他其實并沒有弄松,剛才沖澡的時候根本沒這想法,只是臨時在黃煜斐身上搓了搓,自己又簡單揉了揉,于是現在只能盡量放松着配合。褶皺很慢地逐寸破開了,緊致地吸附在莖身周圍。
好像沒有流血的感覺,太好了,李枳想。
黃煜斐被擠得脹痛,卻不在意,只是隐約覺得,身上這人擰着眉毛,模樣脆弱且神經質。又或是自己的想象。
于是他翻開打火機的金屬蓋,晃了一下,點燃了,周圍微弱地亮堂起來。他看見李枳的一小部分身體被火苗照得宛如暖色陳列燈下的象牙,卻不願接納這火,執拗地舉起纏着繃帶的右手,擋着照在臉上的光。
蹙着的眉頭,還是露出了一小截。
“看着我,小橘,”黃煜斐想扶住他的腰,奈何只有傷手空閑,只能輕輕地抵上,“其實只是抱抱就很好了。不要太勉強自己啊。”
李枳聞言直接坐到了底,像是說,我偏要勉強。“沒裂開,這不,好好的嗎,也……也不是很疼。”他下面一時動不起來,還在适應着,突然俯下上身,軟軟地倒在黃煜斐胸前,險些被燒到頭發,黃煜斐手腕往後一收,火光正在滿屋地晃。
棉質睡衣的觸感讓人莫名舒服,李枳左手去奪他的打火機:“再燒就要燙了,我幫你點着。”
點完煙,他直接把那只沉甸甸的都彭火機随手一扔,掉在地板上,又是一聲鈍響。這是李枳送給黃煜斐的第一個禮物,但現在誰也沒去管。周圍又黑了,可他們也已經适應這黑暗,互相緊緊地瞧着,中間隔了幾縷白煙。
“還是應該少抽,一手煙,二手煙,都太傷身體。”黃煜斐淡淡地說,一個煙頭,小小的亮紅,在他嘴邊閃動。
“你果然是老中醫,誰做愛的時候,說這事兒,”李枳上半身拱了拱,不再和他密密地貼在一起,而是垂着腦袋專注地看他的臉,“這會兒應該弄個墨鏡戴,穿着純黑睡衣,冷冷地抽煙,操男人,特像黑社會。”
“我不是黑社會呀,”黃煜斐轉頭,對床側吐出煙圈,“我沒有做過那些事,盡管想象過。”
“我知道,我知道,你咋跟小孩兒似的,”李枳坐直了身子,單手撐在他小腹上,蹲着開始動了,身上起了一層薄薄的汗,“你是好人。我遇上過的,最好的人。”
“我是好人?”
“是。”李枳認真點頭,“我記你,一輩子。下輩子,也記得你。”
黃煜斐沉默着,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哥,你別不說話啊,”李枳急惶惶道,“咱倆不是老在幹這事兒的時候,聊閑天嗎……你快說說話。你舒服嗎。”
“很舒服。”他這是實話,身體上他是舒服的。那穴口正逐漸放松,熱熱軟軟地吸着他,昭示着律動在主人身體中的情潮。他配合着李枳,一下一下往上頂,聽見呻吟從身上人口中溢出,撐在他小腹上的手,抓緊了衣料。
黃煜斐又開口:“有時候覺得自己在犯罪,因為我本來是個混蛋,我自私,冷心腸,沒有正确的三觀,”他把煙叼在嘴角,輕輕地笑,“是我讓小橘堕落了,糾結了,對不對?”
“你……不是混蛋,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李枳一顫一顫的,嘴上含混不清,跪起來,腿夾緊他,後面的動作也沒停,他垂手,把黃煜斐嘴裏的煙捉住了,“給我抽兩口。”
黃煜斐和他拗着力氣:“手上有傷,少抽點煙啊。”
“不要。”李枳動得還是快不起來,雖然裏面分泌出少量的滑膩液體,大概是自己的腸液和黃煜斐的前液的混合,可他仍然緊澀得很,他兩指碰到兩瓣柔軟的嘴唇,縮了縮,才緊攥住那截煙杆。
心裏想着反正也抽不了幾根了,李枳邊笑邊說:“你手上不也有傷,別跟我爸以前似的,這都要管我。”
黃煜斐沒說話,松開力道,任他把那半支煙咬進了嘴裏。他目光很沉,穿過夜,盯住李枳。
“哥,你還記得嗎?”李枳猛吸了兩口,把半支煙別在耳後,溫熱濕潤的手掌鑽進黃煜斐的衣擺,順着人魚線摸,右手則無所适從地擡着,跟身體一起晃。像是還在疼,上下都是,他沒辦法把話說得平穩:“頭一回我們認識,在你家賭場,頂層……你給我喝桃子酒,嗯,哈哈,好甜,你要我把這煙抽給你看。”
“當時小橘已經要醉了。”
“是啊,但我把每句話,都記得很清楚,人,喝醉的時候,是不是會多點特異功能啊,”李枳慢慢開始爽了,還是極爽,所以還是有點說不好話,咽了咽吐沫,才繼續道,“然後,你直接把我的煙搶走了,你說,哇,真的好涼。”
“然後我就迷上抽這種薄荷味濃得像造假一樣的煙了,”黃煜斐幫他摸了摸前面那根來回顫動的家夥,柔聲道,“我也記住了每一句話。”
李枳偏頭,咳嗽兩聲又止住,耳朵上夾的煙也跟着抖,細碎的灰落在他肩背上,有點燙。他低着頭笑了起來,說着怪話:“你可……別再這樣了,我,我快沒轍了。”
是呀,現在做的這種事讓李枳對自己感到措手不及,他又一次自挖陷阱,到底該怎麽辦?他倒是怪起別人來了。
黃煜斐則挺着腰,不停往人身體裏釘,“什麽事情沒轍,告訴我,”而李枳也往他身上撞,他聽見兩團嫩乎乎的臀肉撞在自己胯部的聲音,“我只希望我們一起沒轍。”
李枳閉住眼,語調缱绻:“我沒轍就成了,你該,嗯,你該好好的,就那樣。”但之後就只剩呻吟了。他似乎不打算再分出心神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賣力地夾着屁股,自己射了也不帶緩緩,一心只想把黃煜斐的也給夾出來。
“哥,你咋老不射,”他又胡亂道,吸着煙,還把煙給吸得快要滅了,搖搖欲墜,“你是不是沒有投入。”
“有嗎?”黃煜斐右手扶住他腰臀處的弧線,捏得時輕時重,“邊抽煙邊做愛的小橘,說我不夠投入?”
李枳随手扔掉已經熄了的煙頭,“那我不抽了,”他像是自己開始委屈了,“我動來動去,只是想讓你舒服……”
“我知道的,”黃煜斐微微弓腰,單手揉上繃緊的後臀,又按向尾骨下方那塊隐秘地界,溫柔地撥動,那裏正在上下摩擦,塞得沒有一絲空隙,“可能因為年紀大了,我和小橘一樣大的時候也是十分鐘完事,現在我虛歲已經二十五了。”
“胡說!”李枳道,心想這人二十四歲生日都沒過呢,就說二十五,就說自己年紀大,比我大幾歲啊?這麽琢磨着,李枳壓住滿腔的喘息,背過手去,捉住正在自己股間摩挲的修長五指,嘿嘿一樂,“還有不到十天,提前祝你生日快樂,哥哥。”
“到時候再祝,”黃煜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睛亮而清,“小橘要送我禮物。”
李枳不說話了,他由衷地為自己感到害臊,他夢魇醒了渾渾噩噩,竟來做這事兒,本身就夠匪夷所思,可随着頭腦的清醒,他明白待會兒要做的事情更加可恥。好在不多久,他的目的終于達到,身體裏被灌得黏答答的,還有東西從緊嵌的窄縫裏流了出來。
有點失神,李枳呆在黃煜斐身上,仰着腦袋,喉結滾動,粗粗地深呼吸了一陣子。
以往這會兒,他接下來一定會渾身都軟下去,壓在黃煜斐身上要親要抱,但他這回沒有,兩腿直接哆嗦着跪直了,任那大家夥從身體裏滑出來,濕淋淋的一根,彈在那兒。他軟着腿下床,找紙巾擦拭兩腿之間的黏糊,喃喃道:“剛才你也該脫衣服的,這回睡衣又髒了,沒時間洗。”
“別管了,明天有時間,”黃煜斐有點奇怪地看着他,拍了拍身邊床面,“到這裏躺。”
“啊?我就不了。”李枳彎腰,撿起內褲穿上,回身瞧了他一眼,又繼續撿着其他衣服,還把剛才扔的打火機放回了床頭櫃上。“我不躺了。”他重複道。
“你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講嗎,小橘。”黃煜斐又問了一遍,這話聽起來卻像在陳述。
“有,确實有。”李枳迷迷糊糊地說着,“就是過兩天樂隊要去外面采風,兩三個月吧,你工作忙就——”
“真的?”黃煜斐絲毫不拖泥帶水,“小橘,不要騙我。”
“……”李枳拎着睡褲沉默。
“兩三個月,你要拿去做什麽?”
李枳聞言,動作一滞,手裏正撿的衣褲也丢掉了,随即,立直身子,沖着黃煜斐,端正地站好。門大開着,屋外走廊透着隐隐的暗光,鍍在他的輪廓上,顯得他身形又薄,又模糊,像個假人或是陣即将飄走的濃煙。
他為剛才卑劣的騙術,以及接下來要說的話感到悲哀——他恨自己,同時又憂傷得想要鑽進地裏了——如果這接下來是他在這世上,和這人最後的對話,那未免太缺德,也太難受。
哪怕剛才,告別似的歡愉,也沒能讓他如自己預期般少點遺憾,好過一點。甚至讓他後悔。
可他還是要說,必須要說。
表面上沒什麽猶豫,李枳輕聲開了口:“我覺得,咱倆還是暫時分開一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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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九千多字……寫得我步履維艱orz
下面幾章黃煜斐會有一點點黑化,主要是氣得。
其實開始治病就不虐啦,後面倆人一直甜到完結,堅持過這幾章陪他倆過了這個坎兒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