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二天,那只貓還是被救了回來。
七點出頭,李枳早早地起了床,卻發覺黃煜斐起得比他更早,衣裝整齊地坐在沙發一角,盯着腳邊的一個紙箱,看起來有點無措。
紙箱是封着的,只留了一個小眼。裏面傳來斷斷續續的“喵喵”聲。
“不封上它就會亂跑,”黃煜斐轉臉看向還在發懵的李枳,“太髒了。你平時打掃很辛苦。”
“自己下去抓的?”
“六點多的時候,我叫阿翔過來抓的,”黃煜斐看了眼剛開始震動的手機,并沒有接電話的意思,按了拒接又道,“小橘快去洗一洗,我今天不上班了,帶它去寵物醫院。”
“這麽說,它好像有救了,”李枳固然是驚喜的,笑道,“哥,你可是它的救命恩人,等下輩子,它一準兒變成美女妖精報答你。”
“只是因為小橘想要救它。”黃煜斐也笑,說得漫不經心,“如果有下輩子,我要你變成妖精報答我。”
“好啊,我試試看?”李枳伸着懶腰刷牙去了。
寵物醫院九點開門,九點零五分黑貓被帶進了診室,九點四十五分,各項檢查過後,醫生給出結論:它活不長了。
不但身上硬傷太多,加上年齡太小,還有嚴重的腎結石,血液也出了問題,醫生說,這不是治不治的問題,是治不治得好的問題。
黃煜斐對此沒什麽反應,仿佛意料之中,卻見李枳垂眼看着鐵皮桌子上那團死氣沉沉的黑毛球,道:“還是治一治吧,說不定能好呢?”
“這麽小的貓,沒辦法做腎髒手術,現在的狀态已經可以放棄了,”醫生耐心道,“活着也是受罪。它其實很疼的。想對它好的話,還是安樂死最有性價比。”
“我覺得還是先給它洗個澡吧,肚子上的傷,也弄一弄好嗎。”李枳堅持道,“我看它還挺有精神的,安樂死好像很不人道。”
醫生也就不再跟他硬講道理了,那只黑貓很快就被收拾妥帖,穿着防護用的花衣裳,還是很難看。但糊住眼睛的膿血被清理幹淨之後活潑了很多,一直喵喵叫着。李枳抱着大紙箱,拎着一塑料袋藥品,坐上了副駕駛,黃煜斐則把貓糧貓砂貓罐頭貓廁所一同放進了後備箱。
“蜂窩煤,你争點氣,至少活過這個冬天吧?”回家的路上,李枳聽着郭德綱,瞅着小貓濕潤的黑鼻頭,轉臉認真地看向黃煜斐,“我覺着它也沒勁兒搗亂,咱管養管埋,當做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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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養不活,小橘不要哭鼻子,”黃煜斐淡淡道,神情少有波瀾,很認真地超過前面的幾輛車,“感情很容易養出來,可冬天是很長的。”
那天中午,到達火鍋店的時候,李枳老遠就看見母親花枝招展地坐在一張四人桌旁,身邊是那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頭發偏禿,穿着紅色羊絨衫,滿臉都是油乎乎的汗,泛着光,讓人想到一塊快要放臭了的豬肉。
面對這兩位面戴假笑的奇葩長輩,李枳搭好外套,按捺着尴尬坐下,覺得沒什麽話可說。卻見黃煜斐并不急于落座,反而從大衣內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笑吟吟地探身遞給對面的蘇玉玲:“昨天晚上才讓他們幫着買的,比較匆忙,希望您不要嫌棄。”
李枳一愣,蘇玉玲則是眼睛一亮——盒子很薄,裝的東西卻不薄,赫然是一只手指粗的翡翠手镯,冰種碧玉水頭十足,在燈光下顯出一副冰雪般的柔盈光澤。
“這怎麽好意思呀黃先生——”
“做晚輩的,一直沒有機會送您什麽禮物,”黃煜斐禮貌地笑了笑,“就當伴手禮,也謝謝您請李枳和我一起吃飯。”
“太客氣了吧你這孩子,”蘇玉玲說着,立刻把镯子戴上了,碰着她的腕表,那截白手腕一晃,镯子就“哐啷啷”地響,她偷偷把盒子塞進身邊男人手裏,又沖黃煜斐笑:“這是好東西啊,黃先生真是太破費了。”
“很樸素的東西,多戴戴對身體好而已。”黃煜斐繼續真誠地微笑,桌下的手,卻覆住了李枳因震驚與尴尬而有些發抖的手背,“當然,這只是我送給戀人母親的禮物,并不是您兒子做了什麽換來的。”
蘇玉玲眉目一僵,下羊肉的手也停下了。她小心地望着黃煜斐:“黃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昨天您是說要道歉?”黃煜斐把李枳的手放到自己大腿上,慢條斯理地,從腕骨一直摸到指尖,“蘇阿姨好像确實對李枳講過些什麽,确實也不是很像話。我記得大概是三月份?當時喝醉酒,記不太清,我一個外人也不好評價。不過,今天之所以過來,也是為了聽聽您準備怎樣道歉。”
“啊,對,是要道歉,這飯也是為了道歉吃的,”蘇玉玲看了眼玉镯,讪笑道,“我當時誤會你們了,不也是擔心小枳上當嗎。”
“嗯。”黃煜斐點了點頭,目光筆直地盯着桌子對面的一男一女。
蘇玉玲被盯得一時語塞,怔怔地看着自己面無表情的兒子,以及他笑意朗朗的男友,眼睫忽忽地閃。她丈夫倒是先他一步開了口:“哥們,我也就不要你叫我叔叔了,咱這好歹是一家子人,揪着做媽的給兒子道歉,沒必要搞這麽僵吧?”
黃煜斐沒搭理他。
“說實在的,這同性戀确實不是什麽光彩事兒,現在玉玲這寶貝兒子也住你那兒去了,人都成你的了,什麽包養不包養,錢不錢的,有時候也不用分這麽細——”
“老劉!”蘇玉玲攔他,“你別胡說!”
肥肉男嗤了一聲,不說話了,拿筷子尖蘸着麻醬舔。
“蘇阿姨,我們在等着您呢,”黃煜斐的笑容隔着咕嘟冒出的白霧,看起來很冷,“道歉要講的話應該早就想好了吧?”
“嗯,想好了,”蘇玉玲微微颔首,看着李枳道,“兒子,媽媽給你道歉,說了傷你的話,小枳可以原諒媽媽嗎?”
“……不只是對我,”沉默良久的李枳終于開了口,他也在桌面下攥緊黃煜斐的手,“你也對我男朋友說了過分的話,關鍵是,你龌龊地揣測我們,侮辱我們。這是你需要道歉的點,媽媽,你可以說我記仇,但就是這樣。”
“是我不對,”蘇玉玲低下頭,好像又在看那只碧透的镯子,“媽媽以後不會亂來了。我知道你們倆一直都挺好的,給媽媽一個機會?”
“還有你呢?”李枳不置可否,轉而瞪着那個被稱之為他的繼父的家夥,“劉叔叔,你剛才還在說怪話,跟沒腦子似的,現在和你老婆一塊道個歉呗?”
“道你媽——”肥肉男怒目圓睜,卻被蘇玉玲掐着,終究是說出了軟話,“成,你們同性戀自由,高尚,純潔!我亂說了,對不起您倆!”
“你叔叔脾氣比較爆,”蘇玉玲賠着笑臉,“小枳,黃先生,別介意啊。”
李枳不說話了,黃煜斐也只是點了點頭,從表情也看不出他是滿意還是不滿意。正當蘇玉玲小心翼翼地前傾身子,在遏着怒氣的丈夫,以及冷面不語的兒子面前,準備繼續往大鍋裏下羊肉時,黃煜斐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忽然震了起來。
“啊,是家姐突然找我,”他揉了揉李枳的肩膀,站起來道,“失陪一下,抱歉。”
他這一走,那姓劉的肥肉男像是沒了震懾,坐姿都改了,一條腿翹得老高,點根煙道:“那小子就那麽狂?笑得人五人六的,有錢了不起?還不是吃家底的貨色,老子放高利貸的時候還不知道他是哪根蔥呢!”
“老劉!”蘇玉玲瞪他,“待會兒不還是得我開口,你這張臭嘴,省省吧!”
肥肉男一蹙眉,習慣性地就去搡她,把人搡得一個趔趄:“有個有錢女婿,底氣還挺足的啊現在,婊子樣兒!”
蘇玉玲戰戰兢兢地,好容易站穩,不說話了,李枳則兀地開口:“你說誰婊子?”
“說你媽啊,”肥肉男翻了個白眼,“還不上錢,就拿自己個兒來補,不是婊子是什麽?”
“媽,你不是說還完了嗎?”李枳的眉頭緊鎖起來,“你說清楚,我以前給你的那些,都沒用來還債嗎?”
“哪兒還得完呀,”蘇玉玲無所謂地笑了笑,把空盤子放下,自己也坐回了椅子上,“你爸爸欠了那麽多,媽媽平時還得抽煙,喝酒,買東西……沒辦法的,小枳,你也知道我是什麽樣子,不應該把錢直接給我的。”
哇塞,倒是我的錯了?我曾經信過你。我以為你不至于到這個地步。李枳簡直要氣笑了,他盯着自己手上的繭子,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卻聽肥肉男沒好氣道:“你倆別跟我這兒玩苦情戲,現在說缺錢,誰信啊?你不是挺值錢的嗎,翡翠說送就送了,幾十萬的鋼琴,說搬就搬,還‘戀人的母親’,哈哈!”他一雙渾濁的小眼盯着李枳,冷笑道,“婊子生的果然還是婊子,一副媚樣兒,靠男人活着呗!借點錢給你媽媽炒股也是可以的吧?”
“做人不能沒臉沒皮,”李枳語氣冰涼,“要是知道您二位請我吃這頓飯,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狗屁話,誰他媽的還會來啊。”
“反正也不是找你要,待會兒你媽媽會開口的。你那位黃先生要面子的吧,不在乎一點小錢的吧?”
“我不會讓他給你們錢的。”李枳冷笑,蘇玉玲則深低着頭,不吭一氣,像是也知道自己可恥似的。
肥肉男面上有點挂不住,心裏也沒底,站起來,推着蘇玉玲的肩膀:“記住一會兒該說什麽沒?不要多的,就三十萬,夠我翻本了!對了,這镯子也拿去當了,看水頭至少五萬有了!”
蘇玉玲慘白着臉,小聲道:“老劉……要不咱還是算了吧,你一拿去,又是全賠光……咱又該還不上人家了,你也別老這麽跟孩子說話……”
話音剛落,那肥肉男像是被踩中了尾巴,揪着蘇玉玲的辮子就把人提了起來,上來就扇了一巴掌,瘦小的女人直發着抖,端着羊肉盤哀哀地哭着,卻被他一下下抽着嘴巴子,聽他一句句地罵:“看不起我?你好到哪兒去?還有你這寶貝兒子,跟他那對象,一個賣屁股的,一個買屁股的,好到哪兒去?屁股疼不疼啊?他娘的跟你們一桌吃飯,你說,晦不晦氣!”
他這一嚷嚷,店裏頓時死寂下來,誰都往這兒看,卻也沒人真正過來。
而李枳全部看在眼裏,他之前就注意到母親手臂上小心掩飾的青紫傷痕,他也知道那只扇在母親臉上的,肥厚的手掌,有多麽蠻橫的力量,因為他也曾被它揪着衣領往牆上撞,那時這所謂的繼父,還只是債主中的一個。此刻,他緊攥着拳頭,貧瘠的胸膛無可抑制地顫抖,為可惡的母親,可惡的繼父,以及可惡的将死的自己,為這無比操蛋的一切——習慣逆來順受的他,頭一次感覺到殺意。
回過神來,他已經拽開母親,一手捏住了男人覆着油汗的脖子,用力一按,直接把人臉朝下摁在桌面上。肥肉男似是驚訝于他手上的力氣,掙紮着,想要拱起身子,卻完全拗不過練琴練得滿手臂精實肌肉的年輕男孩。
他只得不住嗚咽,咒罵,腰被人膝蓋死死頂上,完全失了力氣,一灘爛肉似的疼得直想往下跪,卻忽覺臉上是驚人的滾燙,像有火燎着,氣也完全喘不上來了,渾濁的沸水嗆進嘴裏。
——李枳沒什麽猶豫,也就電光火石之間,把肥肉男的臉按進了滾熱的火鍋之中。
說真的,李枳也驚訝于自己的舉動,可他卻笑了,大笑。他的手緊緊摁着那顆渾圓的頭,用盡全身的力氣,同時也無可避免地被迸濺上油湯,像被咕嘟咕嘟煮着,沸騰的水蒸氣攀上他的光裸的手腕以及小臂,又像在蒸,可他卻對疼痛卻感到混沌又模糊。
他只是渾噩地想,操,這回真要進去蹲大獄了,做不成手術,哪天晚上死在牢裏,也太不光彩了,窒息而死的人都是滿嘴嘔吐物吧,幹癟的,髒亂的,跟那只貓似的。他又想,手這麽爛掉,希望死的時候能長好,到了那邊有雙好手,興許可以繼續彈彈吉他。晃開諸多奇怪的想法,李枳努力定了定神,想到自己現在是為了什麽要這麽做,開了口:
“聽好了,就算我媽是婊子,也輪不到你揍她,”他眼睛暗極了,面上毫無波瀾,“就算我是婊子,我不是好東西,也輪不到你這張爛嘴往剛才那人身上噴糞!”
不知道這東西的耳朵埋在鍋裏,熱水灌着,聽不聽得見呢?李枳一提手腕,把他揪起來,臨在大鍋上方,湊近他紅得吓人的耳朵,又擡高了音量:
“揍女人的玩意兒,被人給燙死也叫活該,我再氣,也從來沒揍過我媽,”他一字一頓,“我告訴你,反正我是快死的人了,什麽也不怕,今天就算把你殺了,把你切成片兒涮,我也一點所謂都沒有。”
他說完了,不知道自己剛才把那人按了多久,只覺得他的掙紮逐漸沒了勁頭,此時此刻,暴露在空氣中,發出混亂的吭吭聲,确實像是快死了。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應該有了。李枳固然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可怕事,卻呆呆地琢磨着,什麽時候再把他按進去,再涮一回。
忽然聽到背後的腳步聲,他以為是什麽趕來礙事的服務員,卻聽到熟悉的聲音:“小橘?”
李枳一驚,視線掃過吓得直哆嗦的蘇玉玲,轉回去,看到黃煜斐有些錯愕的臉。
他好像完全沒有了力氣,只一瞬,他下意識松開鉗制,癱在椅子上,不敢再看黃煜斐,只低頭,愣愣地盯住自己通紅的右手。燙傷的感覺不算陌生,他曾拿煙頭燙過自己,也不小心往腳上澆過滾水,但這一回,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刺骨。
再看那肥肉男,似乎是快昏過去了,沒了他的壓制立刻倒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喘氣,燙得浮腫的臉上挂着打卷兒的肥牛片,冒着可怖的熱煙。
黃煜斐也愣了一下,他看看戰戰兢兢的蘇玉玲,看看半死不活的肥肉男,又看看身邊木着臉發抖的李枳,腦子很短暫地空了一秒,立刻明白了一切。他閉了閉眼,又嘆了口氣,直接把右手伸進了火鍋裏面。
之後,他只是垂着眼,看自己的手在滾水裏泡着,舒展地張開五指,甚至還撥開了一枚貼在他手腕上的紅棗。整個人跟沒知覺似的,神情冷靜得吓人。
李枳卻終于緩過神了,拼了命地,也顧不上自己右手正鑽心疼着呢,死拽着他手腕把他拉了出來。“你在幹什麽?”李枳嘴唇顫抖,大叫道,“這什麽意思?”
“小心啊,這只手不要亂動,剛才碰到我衣服,很痛吧,”黃煜斐淡淡道,用自己燙傷的右手,抓住李枳燙傷的右手,趁他沒腫得太狠,迅速把那堆亂七八糟的戒指都取下來,然後和他一起泡到了食材車上的一盆半化的冰水裏,“這是彈琴的手,小橘一定要珍惜呀。”
然後,他無視李枳眼眶中冒出的大顆淚珠,用左手撥出電話,神情稀松道:“警官,xxx火鍋阜石路店這邊有個人的臉好像要被開水燙掉了,你們過來一下?”
“不是,不是……”李枳喃喃道,吸了吸鼻子,他看着黃煜斐額頭上覆着的那層薄汗,不是汗,是疼。他也跟鑽心腕骨似的,努力壓制住自己的語無倫次:“哥你到底要幹什麽。”
“解決問題,不要激動啦。”黃煜斐看了他一眼,擡腿踢了踢剛被蘇玉玲扶起來,正在無意識抽搐哆嗦的肥肉男,“喂,應該還能聽見我講話吧,其實我猜到了,請客吃飯是因為最近缺錢對嗎?警察過來之後,說是我做的,你就有錢,說是他做的,你明天死。”
“黃先生,你……”蘇玉玲也哭着,“你別吓人……”
“吓人嗎?可我确實能夠找人把他殺掉,并且不負任何責任哦,”黃煜斐笑了笑,神情專注地問蘇玉玲,“蘇阿姨,您現在替他說說看,剛才是誰做的?”
“你!你做的!”
黃煜斐滿意地繼續微笑,身邊的李枳卻用一種悲怆至極也困頓至極的眼神瞪着他,左手揪住他的衣領:“你瘋了?黃煜斐,這他媽的,這他媽是什麽個人英雄主義?!”
“不是英雄主義,小橘,這只是最合算地解決問題。如果是我做的,我就有辦法脫身,不會有什麽麻煩,”黃煜斐平靜道,“我燙傷的程度不淺,面積也不比你的小,還有兩個當事人作證,他們不會信是你做的。這邊我看過了,也沒有監控,其他人更不會管閑事,只要說你是攔我,所以燙傷了就好。”
李枳像被噎住了,什麽東西梗在喉頭,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他看着眼前人,那麽認真,那麽燒眼,就這樣靜靜地瞧着自己,于是眼淚也變成毫無意義的了,因為眼淚承擔不住任何情緒。他啞口無言,靈魂出竅,用那只傷手,緊握住黃煜斐的傷手,在冰水裏,猶如針紮,疼痛不已。
“不要沖動,警察來了,就順着我的意思講,好不好?”黃煜斐安慰似的,用左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無血色的臉,冰涼的綠松石袖口蹭在李枳的下巴上,“好好把手上的傷治一治,四天後還有演出不是嗎?”
“我不演了,”李枳低聲道,“我演不下去。”
黃煜斐無奈地垂下手,輕聲道:“也對,四天還是太勉強。你太疼了,應該等我回來的。阿姐剛才還說要來看我們。”
李枳卻像在神游天外,猛地擡頭,目光灼灼地盯住他:“哥,如果你要一個人替我頂罪,我不如去死。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不會有事的,我——”黃煜斐還想解釋什麽,在他眼裏現在的情況确實麻煩,但也只是小事一樁而已,并不至于用什麽“頂罪”來形容。更何況剛剛得知黃寶儀已經到了北京,他明白自己大概可以更加為所欲為,卻聽身後一陣騷動。
警察來了。來了五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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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這章我就愛上老黃了(?
昨天大家的留言我都逐條看了,很感動,對自己有信心了哈哈哈
要解釋的是小橘并沒有放棄生命的意思,他只是不想讓黃生經歷擔心自己的那個過程,想要自己把手術做好,因為他覺得黃煜斐的早年經歷使他很難承擔愛人生命風險的煎熬。
而且他不知道黃生已經什麽都明白了啊,所以也不知道他現在因為自己的隐瞞正在承擔什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