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鐵板燒這種東西,只有貴的好吃。李枳先前跟着樂隊吃過幾次便宜的,無非是雞脆骨羊肉條之流,吃起來跟街邊燒烤也沒太大區別。
但這次估計不一樣,李枳想,他要帶我見朋友?這是先前不常有的,因此,為了顯得重視一些,也為了少點醫院的消毒水味,他特意回家換了身衣服。墨綠色的寬松款毛衣,配上不常穿的版型最好的灰色牛仔褲。他把撥片揪出來,戴在高領外面,又在鏡前梳了梳頭發,覺得還算滿意。
套上翻領外套,李枳插着兜出了門。他對具體是什麽樣的朋友不太感興趣,見到黃煜斐,他也不知現在的自己該擺出什麽表情,又有資格擺出什麽樣的表情。
他只期盼自己不要在飯桌上突然咳起來。他覺得一切決定都得等一周後結果出來再說。
上了商場四樓,那鐵板燒不難找,門臉看起來不便宜也不貴。一進門,就瞧見黃煜斐西服扣子解開,是剛下班的打扮,放下手機,隔着燒烤臺,正一臉燦爛地對着自己招手。而他身邊隔了一把椅子的座位上,坐了一個年輕男人,穿件暗花襯衣,外面是彩線針織開衫,也支着下巴,暖乎乎地沖李枳微笑。
這就是那位“朋友”嗎?李枳走近一看,發現那人确實算得上一個打眼的人。頭發帶點自來卷,一雙桃花眼非常有神,娃娃臉和五官也相勻稱,雖不驚豔,但也挑不出什麽錯,還莫名帶一股子媚意。
那人坐着不動,頗為親昵地轉臉問道:“阿斐,這位就是……?”
“就是我男朋友,”黃煜斐替李枳拉開椅子,“小橘今天一直在練琴嗎?”
鐵板燒師傅已經開工了,不知往板上澆了什麽,“嘩”的一聲,竄出火舌,吓人一跳。
“是啊,太忙了今天,沒聽見你給我打電話,”李枳稍有些尴尬,而且還心虛,把椅子往黃煜斐那邊挪了一點,“哥,以前還沒見你特意要帶我見誰,是老朋友了?”他直接問,看了眼身邊含笑的陌生男子。
“老同學。”
“是革命戰友,年輕時候一起謀劃炸學校的,”男人微笑,和李枳握手,“陳以誠,很高興認識你,李先生。”
“你好。”李枳蹙了蹙眉,“是不是你倆該挨着?隔一個我算啥。”
“不用了。”黃煜斐立刻道。
“阿斐好像很嫌棄我,今天也是我突然到這邊叫他出來,肯見我就不錯咯?”陳以誠無所謂地抿了一口蘇打水,自顧自道,“不過和李先生坐在一起也很開心,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長得很好看?怪不得把我們學院的萬人迷都迷住了。”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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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煜斐并不搭理陳以誠的胡說八道,只是把新燒出來的龍蝦擱在李枳盤上,道:“他是個色魔,小橘往我這邊點。”
陳以誠直翻白眼。
“都老同學了,好好一塊吃頓飯,”李枳苦笑,“哥你咋又損人家。”
陳以誠得逞了似的,拍拍李枳肩膀,調笑道:“看見沒有阿斐,這才是善良小孩。就你,改邪歸正個屁啊。你可別害人家傷心。”
“手拿開,”黃煜斐放下擦手的濕巾,把李枳往懷裏攬,“吃完這頓你就滾蛋。”
“看,看,一如既往的壞蛋透了!薄情寡義,沒心沒肝!”陳以誠誇張地叫道,“李先生你可要小一百萬個心!”
“你倆是損友?”李枳轉臉問黃煜斐,“怪怪的。”
黃煜斐不說話,只是把一碟蟹子燒放到他跟前,碟子碰着碗沿,“啪”的一聲。
“哈哈,來之前吵過一架,他氣到現在,”陳以誠也不吃東西,兀自嘆息着,“我這個人比較重感情,我以為我們六年同學情誼不止于此的?”
“你們倆是從本科開始就一直同學的?”李枳問道,扒好一只火燒蟹,自己吸了口漏出來的汁兒,随即直往黃煜斐嘴邊遞,“我算算,還真六年!”
“是呀,其實化工本碩連讀應該七年半的,可惜阿斐跳了一級,讀完碩士就走掉了,”陳以誠笑着,“回國找李先生,找真愛去了,為了早點走,人家一年寫七八篇論文就很厲害,他寫十篇,簡直丢了魂,沒做完的實驗也扔下不管。愛情害人!”
李枳臉紅了,他瞅着黃煜斐乖乖把那一小塊用蟹殼盛着的白肉和嫩黃咬進嘴裏,才轉臉去看陳以誠:“聽這意思,你沒走?”
“嗯,我還留在學校讀博士,後年畢業,”陳以誠終于從鐵板師傅那兒給自己弄了塊烤三文魚腩,還非常小心地把最肥的那塊剔掉了,“導師和同學都很想念阿斐,畢竟沒有他在,我們的實驗效率确實會低一些。黃同學有考慮過回去嗎?”
黃煜斐立刻道:“回不去了,也不想回。”
“看,喪失鬥志了吧。腦子鏽掉,已經做不好有機合成了!”
“我需要賺錢養家,”黃煜斐竟笑了,他看着李枳,“然後結婚。”
陳以誠眨了眨眼,他也看着李枳,看他紅得要滴下血的臉,又看向黃煜斐:“哈哈,那個論壇,你現在也不管了,只有我撐着,”他抿起嘴,又低頭慢慢地吃蘆筍,“明明是我們合夥一起辦的,說要吸納全世界的化學愛好者呢。”
黃煜斐側着臉,注視眼前鐵板上的紅藍火焰,道:“你關掉也無所謂,我不是化學愛好者。”
“對,你不是,”陳以誠也盯着那火柱,“李先生你知道嗎?阿斐學化工,根本目的不純。他最大的興趣就是研究毒藥啊爆炸物啊強酸強堿之類的東西,不知道從哪裏買的違禁試劑,他神經兮兮躲着亂玩,還做出什麽防水防壓的炸藥,把學院的噴泉炸壞過一次。我們私下都說他是反社會,小小年紀,哪天遲早要把自己這張好臉給炸掉。同學裏其實怪咖很多,但你要是過去問誰是Freak,大家肯定第一個想到他啦。”
“你們都在這樣說我?”黃煜斐垂下眼睫,嘴角噙着點寡淡的嘲諷,“不錯,每年給實驗室捐錢的人,反社會,怪胎。”
“哎,你還真的傷心啦?其實還好,半夜敲我宿舍大門,揪着我寫報告,或者為了一點誤差在十分位上的數據不讓我睡,我也從來沒說過你什麽嘛,”陳以誠哂笑,“不過阿斐,亂造炸藥确實很詭異。背着危險藥品黑着臉滿校園跑,也很吓人。”
“詭異嗎?我覺得有點酷,哥,你現在還會造炸藥嗎?”李枳插嘴,兩人的椅子剛剛被黃煜斐挪得緊挨在一起,他半靠在黃煜斐肩上,聲音悶悶的,“我想改天把宋千家白鵝的老窩給炸了,那玩意和我有仇,一只鵝,狗一樣啄我好幾年,老鵝啄夠了,它兒子繼續啄。你說宋千家怎麽就不知道炖個老鵝湯呢?”
他一說話,黃煜斐就不自覺彎起眼睛,語調也變了:“我們明天就炸掉。”他勾着手,一下一下地碰着李枳油汪汪的嘴角,輕輕地揉,調情似的,完全無視了陳以誠的存在。
李枳就跟順毛的貓似的蹭他手掌,眼睛看向陳以誠,微笑道:“陳先生,再給我說點他上學時候有意思的事兒吧?”他那雙眼睛,尤其亮,透點幽光,也像貓眼,一笑還露出貓一樣的虎牙,“聽這樣子我哥以前還是個問題少年,我想多聽聽。”
“有意思的事情?嗯……我記得有一次他去LA參加音樂節,被龍卷風困在路上,期末考試沒考一門催化原理。”陳以誠用筷子尖閑閑戳着魚肉,“平時這門他學得最好,小測,還有實驗一次,錯也沒有出過,每天就喜歡給老師的課挑毛病,回來之後他直接在課上問教授,最高分多少,教授說94,他就說,請您給我96吧,那種理直氣壯的樣子,可以想象吧?”陳以誠“啧”了幾聲,指尖叩着桌沿,“最神奇的是,老師還真就給了他96分,其他同學當然不服氣了,阿斐聽見議論,看着人家說,我本來可以要100的,怕顯得你們太慘。”
李枳一聽,哈哈地樂,他轉臉,跟神色複雜的黃煜斐嗔笑:“你可真行。”又問陳以誠:“還有別的呢?這事兒只能看出我哥拽,看不出他反社會啊。”
“還真沒什麽了,”陳以誠虛着眼,似陷入回憶,“阿斐實際上是個超級無聊的人,還總是陰晴不定的,喝酒覺得無聊,就把杯子扣過去一層一層地疊,經常能疊四五層,再一個一個從下面抽出來,關鍵是居然一個也不碎,”他精明的臉上竟顯出傻笑的神情,“打完架也覺得無趣,自我厭惡好久,把自己關在午休室裏面寫作業,你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無聊。”
“哪兒無聊,我覺得很有聊,”李枳啜着橘子汁,又擡手給黃煜斐喝,不擡頭看,吸管卻戳得很準,正在那人嘴角,“喝酒打架,成績還那麽好,太酷了吧。”
黃煜斐道:“小橘是第一個覺得我酷的。”
“就是很酷啊,要是當時我就認識你,那該多好。”
黃煜斐像是不好意思了:“我其實沒有經常喝酒打架,偶爾。”
“嗯,我哥最愛學習,還有看西語小說。”李枳靠在黃煜斐懷裏,仰起頭,微微側過臉,吧唧一下,他脆生生地親了黃煜斐一口,“對了,還喜歡看我視頻,循環着趕論文對吧?”
他這一來,黃煜斐,板燒師傅,還有那陳以誠,都是一驚。當然唯獨黃煜斐是驚喜,他回親了一口。幸好這店裏人不多,沒誰往他們這邊瞧。李枳舒服地眯了眯眼,像不在乎誰看不看似的,坐直身子,盯視着陳以誠:“陳先生還在讀博士,現在應該也不是美國的假期,來北京有事兒?”
“說起這個,我還是來搶阿斐生意的呢,”陳以誠臉色不太好,喝空了那杯蘇打水,開始咬杯沿,“我家裏是做醫療器械的,黃少爺家裏也有個公司在北京賣這種東西吧?雖然現在這行業确實半死不活的——”
“各個醫院都有我們的人,”黃煜斐吃了一口李枳給他沾好黑椒醬的蝦肉,舒展地笑,“你搶搶看?”
“那我只能試試咯?中國市場這麽大,和黃家搶生意,反正我老爸也從沒指望過我,”陳以誠也笑,“阿斐,我發現你還是一點也沒有變,從來不許別人比你好。”
李枳則像在狀況外,他睜大眼睛,盯着剛上的那盤子裏裝的黑乎乎的刺球,傻傻地問:“這就是海膽?”
“嗯,吃它的膏,小橘試試看?”
那勺黃澄澄的東西,即便擠了青芥末,也灑了生抽,看起來還是尤為肥膩。李枳試探着,只一舔,一小截紅紅的舌頭就縮回去。“涼的,”他說,卻像是喜歡這滋味,又把勺子連同那厚而軟的膏體一塊吮進嘴裏,一滑,鐵勺光溜溜地出來了。“好鮮!還以為會齁嘴呢,”李枳抹抹唇角,盯着那黑刺球發怔,“神奇的口感,沒吃過這種好東西。”
“我第一次吃的時候,也非常吃驚,”黃煜斐接過李枳小心給他舀的滿滿一勺,像是面對什麽寶物,“我感覺我在吃雲。”他學着李枳,吮那勺子,就像初次品嘗一樣,謹慎地把這算不上太名貴的海鮮咽了下去。
白襯衫領口滾動的喉結,小男孩似的純真神情,陳以誠全看在眼裏。這人從前分明吃什麽都是一副“這是蠟嗎”的欠扁模樣,事到如今,卻跟一個野貓一樣的貧窮男孩認真讨論并不當季的普通海膽。陌生感勢不可擋地湧來,陳以誠就驀地心酸了。
他明白自己,終日玩樂,揮霍,胡鬧,卻也總是喜歡抱有些無謂的期待,對注定會傷害他的人。他該長記性,好比曾以為的水到渠成,不過是某人所謂單方面失戀之後的一時興起,事後的疏遠,兩年三年,直到現在,也像是他在自找沒趣。又好比曾以為的非我不可,不過是某個家夥處事太拽,人緣太差,卻也活在人堆裏,需要一個腦子好使并脾氣溫和的人一起做課題的必然結果。
這些道理他早就清楚,只不過如今活生生地橫亘在那兒,你看見本以為是沙漠的家夥,現如今為別人變成綠洲了,滿身冒着的都是溫柔的芽兒,這一瞧,就尤為紮眼罷了。
陳以誠忽然覺得乏味,包括車上那個唯一回報是劇烈後腦勺痛的親吻。三年多前,那糟糕至極的一夜,不是同樣絕情嗎?他醒來後,渾身像碎裂一樣沒勁兒,嗓子已經說不出話,迷糊着要求接一個吻,得到的只是黃煜斐看神經病一樣的鄙視眼神。那人頭發亂糟糟的,像是也剛剛醒來,卻已經穿得整整齊齊,放下煙,眼皮一撩,清醒得仿佛從來沒醉過:“你這樣我以後沒辦法同你共事了。”
然後,還不到早上五點,陳以誠還裸着呢,黃煜斐就打電話叫餘翔到屋裏來,讓他開車送人回宿舍,然後兀自晨跑去了。擺明的厭煩,算什麽?公私分明,人模狗樣,冷心冷腸?等睡醒才趕人走,并且提供送車服務,陳以誠不可思議地坐在寒冷的床上,倒是要感謝他的善解人意了。
還真是這樣,有的人的屁股,連一個早安吻也換不來,而有的人,只一個眼神,就能得到那種熱烈的迫不及待的回應。更乏力的是,自己想要與之相比的家夥,确實也有難及的明顯優勢,單身那張臉就很加分了,足以讓人一迷就是好幾年,加上骨子裏就是綿的,卻又很自然似的,被說成單純善良……
我算是懂了,我煩透了,陳以誠默念,我在姓黃的眼裏就是個不知趣的碧池吧,和人家沒法比,可我又有什麽好比的呢?才不會傻到去真心喜歡黃煜斐那個連自己不吃海鮮都記不住的混球。不對,那人是根本沒注意過吧?這麽想着,陳以誠自覺無趣,便站起身來。
“我走啦,女朋友七點半查崗,你們慢慢吃,”他說,“有空再會。”
轉身時特意聽了一耳朵,為這次失敗的重逢與約炮。黃煜斐什麽表示也沒有,倒是李枳,勝利似的朝他揮手:“拜拜。”
對于李枳能夠這麽自如地和突然冒出來的“老同學”相處,黃煜斐覺得挺欣慰。他本以為陳以誠會把以前那些爛事全抖落出來,可這猜測最終也沒有變成現實。和李枳分吃完四個海膽之後,他結完賬,拉着男友往商場外走。
感恩節早早地開始預熱了,而雙十一的風潮也沒退盡,商場到處打折,熙熙攘攘。他拽了拽李枳的毛衣袖子:“今天不想跑步。”
“成,不跑了,”李枳笑了笑,披上外套,“我也想回家了。”
“陳以誠那家夥一直瘋瘋癫癫的,”走到路邊停車位,黃煜斐摟了摟他,按動車鑰匙,“以前合作的時候還好,現在變化蠻大的。”
“你倆是不是交往過?”李枳偏頭,目光極清明,“哥你放心說,我不介意的。”
“沒有交往過。”黃煜斐幫李枳把車門打開,見人好好地坐進去,就繞過前蓋自己鑽進駕駛座,“我當時的底線是,不和同系院的學生太密切。”
“那就是睡過?”李枳又問,“睡過也沒事,反正也不多他一個。”
黃煜斐側目看着李枳,神情像個做錯事的高中生:“有過一次,是個失誤,年輕的時候不該喝太多酒。”
李枳笑了,給自己系好安全帶:“是這個道理,現在別再喝多了就成。”
“小橘是怎麽看出來的?”黃煜斐有些無措,沒話找話,“我和他看起來很親密?”
“怎麽說呢,因為那哥們gay裏gay氣的,對我态度也挺古怪,”李枳轉過臉,看着窗外筆直的長街,“而且我有直覺,他看你的眼神,色眯眯的。”
黃煜斐笑道:“所以我把小橘叫來保護我呀。”
“我确實該來,他看起來挺喜歡你的,六年,管它是友情還是別的,哪兒那麽容易忘,更何況我覺得,他暗戀你,至少曾經。”
“不說他了。”
“嗯,那就不說。”李枳淡淡道,“不是我小心眼啊。”
“先前我一直活在無所謂的狀态裏,所以是不是友情,對我來說也無關緊要,也做過讓自己後悔的事,”黃煜斐看着李枳,前面車輛的尾燈映在他臉上,是紅的,“如果這種人讓小橘不舒服了,我以後不會和他再來往。”
“都說了我不是小心眼,”李枳摸了摸他搭在方向盤上的右手,“我真不是。”
可事實上,他固然是小心眼的。雖說“只幹過一炮”的關系讓他稍稍放寬了心,至少沒有志同道合的學霸老情人突然找上門那麽恐怖。可他又覺得非常不甘心,甚至嫉妒:那家夥有六年,我卻一年不到,憑什麽這樣?再怎麽相愛,那狗屁毛病炸藥似的埋着,随時要人命,自己說不定也沒法多在他身邊待上幾年了。
一想到恐怕時日無多,那樣的話,他自己再如何,也沒法達到六年的陪伴,李枳默默看着無辜又一無所知的身邊人,心裏就愈發難受起來,好像明天就會撒手人間。
但他還是覺得應該等結果出來再說。
不出五分鐘,他們就到了小區門口。黃煜斐正掏着門禁卡刷閘機,按下車窗,發出平穩的嗡嗡聲,緊接着是驗證通過的一聲短短的“滴”。李枳忽然道:“哥,你還是把他的聯系方式都删了吧,我果然還是——”
“沒問題,”黃煜斐松松地笑了,哄小孩子似的,把手機掏出來,“我開車,小橘幫我删。就只有電話,加入黑名單就好,臉書和ins都停用了,微信只過小橘一個人。”
“嗯,其實我就是不平衡,要是我能早點認識你,見着你那會兒又酷又有點幼稚的樣子,見着你穿着白大褂玩過氧化氫,打完架傻乎乎地狂寫作業,那該有多好呀。”
“我也經常在想,如果在小橘還穿校服的時候,我能回國,能認識你,那會是怎樣。”
“哈哈,那會兒我和現在一樣高,”李枳笑了,“你會親眼看見我高中三年一厘米沒長,在班裏從最後一排變成第三排的蠢樣兒。”
“那我一定要和你早戀一下,”黃煜斐也笑了,“不過,正是因為有遺憾,所以現在才更加要珍惜,至少以後很長一輩子我們是有對方的。”
他說着,習慣性按開屏幕,掃了一眼橫在鎖屏上的新消息。這一掃,他就不急着把手機往李枳那兒遞了,也不急着停車,劃開屏幕點了兩下,臉上有什麽東西轉瞬即逝。
“哥你怎麽了?”李枳手搭在小腹上,抓着安全帶,微微擰着眉毛。
“沒事,來删吧,老婆還可以順便檢查一下我的通訊錄。”黃煜斐動了動眼睫,把手機塞進李枳手裏,轉着方向盤找停車位去了。怪癖之一,他無論去哪兒,從來都不肯把車停在地下場地,哪怕風吹日曬時需洗車他也固執地堅持,因此,經常要轉上幾圈才能在這擁擠小區的擁擠車位裏找到空處。
李枳知道這得費上一陣子,垂眸仔細看了看這部手機以往和陳以誠的短信記錄,實在是平淡無奇,除了今天的聯系,其餘無非是群發性質的節日祝福,黃煜斐還從沒回應過。
他心中生出一種隐秘的得意。随即,他麻利地把那個號碼拖進了黑名單,鎖住屏幕道:“其他的我不看,我又不是成天檢查老公手機的家庭婦女。”
“小橘叫我什麽?”黃煜斐這回很快找到了空位,一邊倒庫,一邊有點怔忪,卻又很快溫和地笑了,“再叫一遍好不好?”
李枳臉熱了,微低着頭,乖乖地叫着老公,又賴着人家說:“老公明天能在家陪我嗎?”他确實有點時不我待的感覺,想暫且混着,多和那人待些日子,等到結果出來,他好像就能有勇氣去面對。固然也得到了不猶豫的回答,黃煜斐說,明天哪裏都不去。
他又念着黃煜斐方才對他的坦蕩,正是因為心裏沒鬼,才會直言坦白,好像什麽都能看,都能說,沒隔膜。李枳心裏融融的,燙燙的,又有點發皺。卻不知道,那些通訊記錄之中确實有一條是他看不到的,因為黃煜斐已經删掉了,就在剛剛。
那條短信來自于他方才提防的陳以誠,內容則和他自己有關:
【沒來得及拉黑我的話,應該可以看到這條?估計你不想再看到我的消息了,但有件事可能需要同你講一下,白天推銷呼吸矯正機的時候,我就見過你的大寶貝一面。協和醫院,呼吸障礙專科,他拿着厚厚一沓化驗單,蹲在喉鏡室門口幹嘔,好可憐。阿斐不夠體貼啊,像是重病,居然讓人家一個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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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情敵”小橘可不是吃素的hhh
其實陳同學也是個助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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