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瞬間,憤怒、羞恥、委屈、失望……種種針對母親的情緒,往上狂湧,堵在李枳胸口。多少天沒見人影了,偏偏這會兒回來?
李枳掐着手心,從黃煜斐身上下來,把那人擋在自己身後,盯着母親,聲音冷靜無比:“這事兒是你情我願的,我也是每個月給您交錢的成年人了,不是白住您的地方。不到二十歲就有罪?您憑什麽劈頭蓋臉就問他有沒有良心?”
母親愣了愣,沖他笑了:“哦,我兒子這是終于找到男人玩啦,人确實挺帥的嘛,看樣子還是大款,你蠻滋潤的,喜歡得不得了?”
這話一說,吵架的姿态就擺上了。李枳直勾勾地盯着她,冷笑:“我找男人玩?我比得上您嗎。為什麽談戀愛這種事兒放您嘴裏就變得這麽低俗呢?”
母親杏眼一彎,開始捂嘴大笑,笑完了又扶着門框,姿态柔柔弱弱的,說的話卻狠毒:“找了男人不還是想玩了你就跑,沒玩上的,就揍你呗。同性戀不就是只有亂搞這一件事嗎,你還指望好好談戀愛?小枳,媽媽是不忍心看你再受騙啊。”
李枳聽得發怔,他知道自己快崩潰了,他媽媽就是有幾句話把他整死的能力。說不出話,好像馬上就要變成泥雕再裂開。碎掉垮掉前一秒,他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托住——黃煜斐攬着他肩膀,在他身邊站得筆直,禮貌道:“蘇阿姨,我會對李枳負責,同性戀也是嚴肅真實的感情,并不是只有那一件事可做。還請您,不要再說這些傷害您兒子的話了。”
蘇玉玲擺了擺頭,玩着發梢,笑意難平地望着黃煜斐:“哇,說得這麽好?是不是已經把我兒子睡了?你準備怎麽負責?”
黃煜斐認真道:“我會和他結婚。”
也不知現在酒醒沒醒。
蘇玉玲放聲大笑起來,笑得腰都彎了,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別笑了!”李枳心髒在燒,他努力不讓自己情緒失控。
蘇玉玲還是笑。
李枳側目看了黃煜斐一眼,那人似乎有點迷惑,又有點無措,像是被醉意和笑聲弄得一片茫然。他心裏忽然鈍痛,壓着嗓音對母親說:“媽媽,給我哥道歉。”
蘇玉玲終于稍稍平複下來:“你哥?你什麽哥?”
李枳握住黃煜斐的手,舉起來,直視母親:“給他道歉。說你剛才不應該說那些混賬話。”
蘇玉玲點了根煙,吸了兩口才說:“混賬話?給自己找了哥哥,就連媽媽都不要了?我怎麽生出個眼裏只有男人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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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煜斐似乎是緩過神來,繼續重複他的理論:“請您不要貶低自己的兒子,您對我有成見是可以的,但請您——”
“不要說了!”李枳打斷他,又道,“蘇玉玲,你聽到沒有,我要你給他道歉!”
女人睨着緊貼着站在一起的兩人,冷冷道:“感情還真是好,李枳,你好像很幸福哦。你是想要媽媽欣慰還是祝福?”
李枳不說話,胸口起起伏伏。
蘇玉玲又道:“我不明白,你一冷漠小孩,怎麽突然這麽死心塌地?他到底看上你什麽,給你多少錢,又會對你感興趣多久?”
李枳大叫:“你說清楚什麽意思?”
他簡直如遭雷擊了。
蘇玉玲則看着黃煜斐道:“黃先生,你一個月給我兒子多少錢啊,我看看他便不便宜,有沒有吃虧。”
黃煜斐疑惑地眨了眨眼,好像沒懂這話裏的意味。
他轉過頭來,望着李枳,慢慢道:“小橘需要錢嗎?”
瘋了,絕對要瘋了。李枳遍體生寒,他不明白,母親怎麽會這麽看待他,他不明白哪裏做錯了,為什麽這種惡心難堪要讓喝醉的無辜的滿心莫名其妙的黃煜斐和他一起承受。他只覺得厭煩透頂。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他對着母親面無表情,“你說我是你兒子,你還真好意思。”
蘇玉玲像是被這話激到了,“啧”了一聲,不搭理李枳,而是繼續對黃煜斐擺出笑臉:“黃先生啊,你這樣也算是我們家人了吧,多少借我們點錢好不好,李枳他叔叔,就是我老公,炒股需要好多錢呢。”
黃煜斐又轉臉,看了李枳一眼,發現這人不肯回看自己,低着頭,臉色極度蒼白,咬着嘴唇在發抖。于是他醉得有點朦胧的眼睛裏面,也一下子現出擔心來。
腦海中的想法倒是簡單:借的話,李枳會開心嗎?不借的話,李枳會開心嗎?
卻沒等他冒着酒氣的腦袋想出個所以然,李枳就從桌上抓起把雨傘,把他往外推了:“哥你先走,我會去找你的。”
他仍然不肯擡頭看他。
待到黃煜斐緩過神來,發現門已關閉,自己已經舉着把黑傘,獨自站在空落落的院子裏了。
李枳則關上燈,坐在沙發上,瞪着靠在窗臺上的,自己正在抽煙玩手機的母親,身上不住地發抖。
“他真的一分錢也沒給你?”蘇玉玲還在這麽問,“還是熱戀期吧,有沒有送貴重禮物?”
李枳擠出幾個字:“你瘋了。”
蘇玉玲滿不在乎,仍然看着手機屏幕:“怎麽,媽媽不是一直這樣嗎,最近真的很缺錢,你叔叔賠了本,急得要命,不可以幫幫忙嗎?小枳以前也會乖乖給錢的啊,更何況現在找了個開大奔的大款?”
李枳不知道還有什麽事情比被親生母親這樣逼問更加屈辱了。
他也實在無法理解,母親是以一種什麽樣的世界觀支撐着自己活在這個世上。
他最珍惜的人、最純淨的一段感情,竟被這樣惡劣地揣測,被這個生出自己也從來不管的女人釘上醜陋的定義。
事實上他早就習慣倒黴,習慣不堪,父親走後,這個家就是徹底垮了。和母親相依為命的這幾年裏,無數次有關母愛的幻夢被打碎,李枳漸漸熟知這女人每次找上自己的目的無非就是要錢,偶爾心情好體現的關心,也無非是虛情假意。被至親的人打擊并不只是一回兩回,這可能就是命,他認了。
但他不能忍受黃煜斐沾染上這泥沼。
不能忍受別人對黃煜斐說一句過分的話。
他望見打在門上的那個影子,心裏明白,有個怕雨的人就在門口,靜靜地,撐着傘等他。
但他沒勇氣跑出這房門去擁抱他。只能對着那影子說:“哥你快走。”
影子不動。
蘇玉玲回頭,也看到那影子,隔扇薄門笑道:“黃先生覺得借我們些錢也是可以的吧?”
李枳徹底急了,在門裏大吼:“黃煜斐,你走不走,你快點走好嗎!成天這麽面了吧唧幹什麽,別讓我看到你的影子!”
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說重了,這語氣實在又惡劣又不耐煩。是我不對,答應要晚上陪你也做不到了,他想,但你千萬要快回家,回到那個溫暖幹淨的公寓裏,那是你該待的地方。
過了至少五分鐘,在母親喋喋不休的胡言亂語之中,他才看見那影子消失不見,又隐約聽見院門的“吱呀”聲,也不知是失望還是如願,李枳終于松了口氣。
他指甲掐着虎口,推開門,穿過空蕩蕩的院子,雨已經下得很大,空氣冷得像冬天。李枳躲在廁所裏用涼水沖臉,沖完之後,坐在馬桶上,捂着眼睛一動不動。
閉上眼那個黑影就回來了。逼近他,鉗制他,挖他心髒,告訴他說這只是個開始。
他想清淨一會兒,哪怕眼前是黑影他也不想見人。但母親顯然并不給他這個機會。她匆匆追上來,手裏提了個塑料袋子:“和你叔叔吃飯打包回來的,什麽小吊梨湯,你不是呼吸道不好嗎,喝不喝?”
李枳擡頭,望着她,似笑非笑:“你給我啊?”
蘇玉玲走到他跟前,把那袋子放到他腿上,語氣也軟了下來:“媽媽剛才也不是故意讓你們不舒服,就是怕你上當受騙呀。你忘了張碩怎麽把你騙得要死要活了?”
李枳若有所思,拎着那塑料袋,端詳裏面盛着冰涼液體的塑料碗,不能哭。他對自己說。這東西說不定有毒,他又想。緊接着他站起來,掀開碗蓋,把裏面的東西“嘩”地倒進了馬桶。
“我不喝了,”他按下沖水鍵,擡臉對母親笑,“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您這招兒不高明,還是找馬桶要錢吧。”
母親怔怔地看着他,好像一時間找不出話說。
李枳把塑料碗扔在地上,踩扁,又道:“平時您找我哭訴沒錢,我就把打工賺的錢上貢,哪一次我少了您的。您被新男友欺負,我就去揍人,揍不過,我就替您挨揍,多少次了,您沒忘吧。我真不知道我哪兒招您惹您了,是我幸福您看着不順眼還是怎麽的。”
蘇玉玲盯着地上扭曲的塑料碗,愣了愣,又點了根煙:“當然想你幸福,但兒子,你覺得你這樣的,能和剛才那位幸福?”
李枳冷笑:“我哪樣,我怎麽不能,您快別虛僞了,您就是嫉妒吧。”
蘇玉玲近乎驚恐地看着他:“我嫉妒?我嫉妒你?”
李枳走近她,眼睛黑洞洞的:“是啊,您找不到這麽愛您的,這麽好的,只能在垃圾堆裏找男人,饑不擇食到連揪着您頭發讨債的債主都能叫老公,能不嫉妒我嗎。我也理解,您這種沒男人活不下去的人,不在矮子裏面拔将軍又能怎麽樣呢。”
蘇玉玲被這話震得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
冷酷地,不想留任何情面地,李枳還在說着:“其實找不到對您好的也是有原因的,您根本不配。爸爸當年對您夠好吧,您喜歡花花綠綠的魚,他就幫您開了個觀賞魚店,每天重活都是他幹,恨不得讓您腳不着地飄天上去,您不還是出軌了?還有臉說爸爸比您大十歲,老頑固不懂你。”
此時李枳已經一步步走到母親跟前,幾乎要面貼着面,繼續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我生了那個病,他不願意賣掉這個小院兒,實在沒轍,就想着去賭博,最開始就為了那麽二十萬手術費,結果把自己坑進去了。特傻特無厘頭對吧,我也覺得他算是神經病,但您又好到哪兒去呢?他是傻,您是壞。您連門都不讓他進了,在他留給您的房子裏,前前後後,和十幾個男人混在一起。我說的沒錯吧。您可是自願變成這種人的,就算不知道反思,也不能把氣撒我頭上啊。”
蘇玉玲顫聲道:“……你說這些是在報複你的媽媽嗎?就因為我找你相好借錢?你現在想要我怎麽做?啊?小枳?”
李枳想了想,笑了:“本來想讓您給他道歉,但您好像不太願意,我也不想讓他再看見您想起這些不愉快。所以咱倆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都當對方死了,最和諧。”
話音剛落,一個巴掌就呼過來,脆脆地打在他臉上。
李枳并不是很震驚,他也不退後一步,仍然站得那麽近,望着母親:“氣急敗壞了?因為我說的很準吧。”
母親手抖了,緩緩放下,歇斯底裏地大叫道:“當我死了?你先死吧!”
李枳還在笑着,他盯牢母親,看她恐懼般往後退了幾步,說道:“确實,确實也說不定,我這病,哪天死在睡夢裏您最開心吧,沒人在您這屋子裏礙事兒了!”
蘇玉玲瞪着眼睛,粗重地喘着,在雨聲裏,卻顯得很靜。她忽然大哭起來,毫無預兆地,撕心裂肺地,她捂住臉蹲下去。
李枳一下子就慌了。
他知道這個瘋女人一哭意味着什麽——意味着他即将失去所有主動權,甚至一句重話也說不出口——往日蘇玉玲一旦沒轍就哭,一哭,李枳就服軟。
簡直幼稚、沒品極了。他心說,您還真是非常會找我的弱點,但這回我是不會服軟的。我懶得理你。
蘇玉玲見他沒反應,又繼續大哭:“我去死好了,生了你這個東西,二十歲之後人生全部毀掉,我去死好了!”
李枳盡管心慌,但出奇平靜:“那真抱歉,我這命确實是您給的,後悔了吧。您知道嗎,高考第一天晚上,我半夜發病,家裏也沒人,第二天遲到了就沒考成理綜。我知道我絕對考不上志願大學了,出國更是沒戲,這世界上除了三本沒地方要我了。英語散場之後,我從考場出來,在街上亂走,天黑了就爬到高樓上,抽完了身上剩的十幾根煙,準備跳下去。”
他頓了頓,他知道這事說出來之後,自己跟母親就真是沒話說了,但他并沒有就此停下,繼續不疼不癢地說:“我最後為什麽沒跳,您不知道在哪兒浪呢,突然給我發了條語音,說您今晚喝粥,問我晚上吃的什麽。您好像喝大了吧,還叫我寶寶,肉麻得我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然後我就慫不拉幾地從樓上走下去,沒死成。其實這件事我真挺感謝您的,但也就這一件。”
蘇玉玲抹着眼淚,聲音小了點,卻還在孜孜不倦地哭着說他沒良心,說自己要去死。
李枳走到門邊,看着雨:“随便了,死不死是自己的事。但我要說清楚,第一我沒辦法跟女人交往,我就是您說的不堪的同性戀,第二剛才那個男人,我和他不能叫亂搞,我只是喜歡他,和他認真在一起,不是在賣身,也絕不會找他要錢。您不能理解的話也沒關系。”
頓了頓,他又道:“媽媽。對不起。我出門了。”
他出了廁所,去客廳穿上外套,沒拿傘,因為他唯一一把傘剛才給黃煜斐了。但他也不是很在乎,頭也不回地朝院門走去。
雨越下越大了,噼裏啪啦地響,槐樹冒的新芽被打到地上,亂糟糟地鋪着,夜色中看不太真切。李枳感到麻木,卻又頭痛欲裂。站在門前,他緩慢擡手,心想怎麽這麽冷,冬天真又回來了嗎,我現在該去哪裏,又要去老酒吧蹭一晚上嗎?等走過去手機估計都淋壞了,肯定也會把人家座位給坐濕,多不好意思。
可他也沒什麽別的地方好去。發生了這種難以描述的難堪事,當着黃煜斐的面,他還無緣無故地沖人家發火趕人家走——到現在,又跟個落湯雞似的,求黃煜斐收留,他做不到。
推門的時候他倒是沒想很多,有種破罐子破摔的灑脫。無所謂了,他想,黃煜斐開始讨厭我也是我活該。我得解釋,得挽回嗎?以這兩天精神狀态,可能做不到。那晚兩天呢?晚兩天他就會徹底對我失望吧。
他終于想起什麽叫欲哭無淚。這段日子總有人耐心地聽他亂哭,他都快忘了這感覺。
夢魇果然是不吉利的預兆啊,果然只是個開始,李枳感嘆,推着木門,聽見“吱呀”一聲。
結果推開門就看見有個人正站在門外的巷道上,撐着把黑傘。地上流着小河,那人找了幾塊磚頭排成條路,站在其中兩塊上面,德比皮鞋上有晶瑩的水珠,映着路燈的微光。
黃煜斐就這麽優哉游哉地站在大雨中,看着大門,抽着煙。
煙頭忽明忽滅的,怎麽會這麽亮。
看見李枳出來,他就笑:“等到你了。”
李枳一時間僵在門檻上。像是屋裏藏着什麽洪水猛獸似的,他又立刻緩過神來,把門死死關上,壓在背後。
他啞着嗓音道:“哥……”
黃煜斐掐了煙,朝他招手:“快點踩着磚塊過來呀,路都給你鋪好了,快過來,快過來。”
李枳心怦怦跳着,也顧不上磚頭不磚頭了,他沒這工夫。直接踩着水撞進黃煜斐懷裏,那人的夾克冷得像冰一樣。
黃煜斐摸了摸他濕漉漉的頭發:“我要撐傘,不能兩只手抱你了。下雨天果然好讨厭啊。”
李枳簡直不敢看他的眼睛:“為什麽要等我?”
黃煜斐輕松道:“因為小橘說了會找我,但是,不像真話,我擔心你笨蛋,又一個人去奇怪的地方。”他又去捉李枳的下巴,輕輕地捏,“不說了,先回家吧,好凍。”
李枳仍低着頭:“我是個混蛋。”
黃煜斐最後捏了一把,又抓住他的手,領他踩着水淺的地方往胡同口的方向走:“是啊,娶了混蛋老婆,也只能餓着肚子在大雨裏抽煙咯,你說慘不慘。”
“哥肚子很餓嗎?”
“好餓,而且頭好暈,一晚上,只顧上喝酒,真的好慘,這個雨也好讨厭,我要哭了。”
“我一會兒給你做面條……我,我給你泡醒酒茶,”李枳終于擡起臉看他,“你還得洗個熱水澡,哥。”
“好啊,面條裏給我卧兩個荷包蛋好不好?”
“好,”李枳剛答應完,就又把頭垂下去,很沒出息地哭了出來,“對不起……”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胡同口,有亮光的地方,黃煜斐回頭就看見他的紅眼圈,有點發慌地把人攬進懷裏,幾乎是夾着他往自己的公寓走。
“看着我,小橘,你看看我呀。”他盯着懷裏那顆毛茸茸的腦袋說。
“我不想哭的,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流眼淚,一般這種情況我都不哭,”李枳抽噎着,撩起眼皮看他,“真丢人,我做了傷人的事,把你攪到尴尬的局面裏,結果還在這兒哭,跟我有多大委屈似的。”
“小橘剛才在家裏很堅強,站得筆直,說話也冷冷的,現在見到我就變成小哭包了,路也走不好了。”
“……我自己走,哥你別把我按懷裏走。”
“不要,我現在是醉鬼,我就要摟着老婆走,誰都不能攔我,”黃煜斐理直氣壯,“而且你一哭起來,又可愛,又可憐,我都不知道該欣賞還是該心疼,醉鬼的腦子想不清楚,好痛哦。”
“對不起……你別痛,不是,你別想了,我不哭了。”
“啊,覺得對不起就親親我,還有,以後再吼我,要我快走,我脾氣可不會這樣好。”
李枳滿心都被一股熱流沖湧着,剛才的傷心難過、砭骨之寒,都被緩緩地沖刷下去。他定了定神,走穩了點,又黏過去,親黃煜斐的嘴角:“我不會了,不會再亂發火了。你對我生氣吧,你罵我幾句都好。”
黃煜斐搖頭:“不要。小橘擋在我面前,要媽媽給我道歉的時候好帥,我氣不起來。”
“我媽她一直那樣……沒辦法,真的對不起。”
黃煜斐笑了,這雨夜中只有他們走在路上,他莫名感覺這世上也只剩下他們倆個。他用空餘的手捏了捏李枳的臉蛋:“又講對不起,我不要聽。還在因為媽媽的事情難過?”
李枳把傘面往他那邊推了推:“沒有。我習慣了。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哥,你也千萬別放在心上。”
黃煜斐點頭:“我喝多酒,什麽都記不住。但是,小橘如果需要錢,一定不要瞞着我。”
“其他都好說,不許給我錢!”
黃煜斐繼續點頭:“好的,好的,我不給。我可不要再惹老婆生氣了。”
李枳小聲道:“沒生你的氣,是我亂撒氣,我不好。”
黃煜斐把傘往上擡了擡,看見眼前的公寓樓,道:“咱們兩個就不要說好不好這種事啦。小橘今晚要辛苦一點,照顧我。”
“嗯!”
看着懷裏這人煞有介事地猛點頭,黃煜斐又笑了:“幸好把你等到,否則的話,我就算回到家裏,外面一直這樣下大雨也會把我弄崩潰。”
李枳捏了捏他的手:“還是覺得鬧鬼?”
黃煜斐拉着人走進單元間,收了傘,把ID卡塞進李枳手裏,手掌覆着他的手背,刷開了大門。“滴”的一聲過去後,他聽見“歡迎您,請進”的機械女聲,卻并不急着推門進樓,而是把李枳圈在臂彎和防盜門之間,貼在他耳邊說:“鬧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種下雨的晚上,又凄慘,又無聊,我需要摟着小橘才能睡着。”
李枳蹭了蹭他的下巴,道:“……嗯,我也想被你摟着睡。”
黃煜斐推開了門,垂下眼睫道:“那好,天氣冷就應該一起睡,否則會凍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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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無論多大雨哥哥都一定會等着我們小橘呀。
但轉折快來了,希望兩章過後黃老九不會被罵……他心裏絕對是只有李枳的,也不會做對不起李枳的事情。
PS.智齒好痛orz看了大家的留言感覺開心了一些!請在寒冷的天氣裏繼續澆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