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黃煜斐跟在李枳後面,去了那間酒吧。
事實上假裝走到胡同口後他就沒再往前走,反而打了個電話,讓餘翔過來取箱子運去公寓。
餘翔不出五分鐘就來了,不知從哪兒騎了輛電動三輪。
黃煜斐點了點頭:“風馳電掣啊。”
餘翔拎起過大的箱子,用備好的繩子在後槽上綁好:“超過五分鐘才到的話,是浪費少爺的時間。”
“嗯,畢竟我自己走一趟也就五分鐘?只是走不動啦,辛苦翔仔一下,”黃煜斐從手機上移開目光,看着他笑,“小心一些,不要摔掉箱子。”
餘翔低着頭:“請您放心。”
黃煜斐又看起了手機,臉上還挂着微笑:“阿翔我一直是最放心的,知道你一定在附近找到了落腳處。家姐讓你看我緊一點,對吧?”
餘翔跨上三輪,仍不擡頭:“宋千幫我找的。在後面那條平行的巷子裏面,少爺以後如果有需要,随時找我。”
黃煜斐對他忽視自己問話一事,倒也不是很在乎。他擺擺手:“你去放行李吧,走之前把空調開到25度。還有,多陪陪宋千,那家夥不賴,對小橘很不錯的。以前在新州,你不也是只挑他那種瘦高款?”
餘翔愣了愣,懸着的馬尾一晃一晃,蹭在外套裏伸出的連帽上,捏着車把的手也僵住。他張了張嘴,好像有什麽話說不出口。
黃煜斐把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歪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阿翔是喜歡他的吧。喜歡就不要再想別的。”
餘翔颔首,沉默着離開了。
黃煜斐則慢慢踱回了李枳家小院的門口。他靠在牆下暗處抽煙,決定一小時內不見李枳跑出來,自己再回家洗澡睡覺。
剛才不回家放行李,就是害怕一離開這胡同就錯過。
果然,不出半小時,李枳就出了家門,從他身前迅速走過,深低着頭,根本沒往他這兒看一眼。裹得嚴嚴實實,在夜色裏卻顯得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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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煜斐看着他走了大概三十米,決定不叫住他,只是碾掉煙,默默跟上。之所以抽煙,是因為在外面風裏幹站着真的很冷,之所以不走,是因為猜到李枳會因為受不了留在那家中而逃出來。
之所以猜得這麽準,是因為一個多月以來,和李枳視頻通話了39次,黃煜斐很早就注意到這人有時會在家裏之外的某個固定地點接他的呼叫。光線昏暗,背景是髒兮兮的瓷磚,看起來很像是公共廁所。
這種情況一共五次,有個共性,時間一般很晚,李枳一般神色不對勁——他不是藏得住事兒的人。黃煜斐沒有明說,但他猜了很久,到底是什麽逼着李枳半夜從家裏跑出去。
今天見到那位難以形容的母親,又見到李枳跑出來親他時那種故意隐藏的害怕與不舍,黃煜斐終于得出了答案。
于是他順藤摸瓜地找到了李枳的避難所,等那人進去後三分鐘,他才進去,選了個角落默默坐着。是擡頭就能看到李枳的位置,那人正背對着他,像蘑菇一樣縮在大羽絨服裏,亮着的手機屏幕給昏暗中的他鍍上一層熒光。
黃煜斐示意服務生過來,放低聲音點了杯黑啤。按照他極度自律的健身食譜,晚上吃那麽多主食,現在又喝這種東西,純屬自我放縱,但黃煜斐覺得自己需要放縱一下——他确實是有點郁悶的。
對于李枳的固執,他不想幹涉,也不願多問,他的理想狀況是讓那人主動對他傾訴。今天追過來,有一探究竟的意味,可更多是為了李枳的安全。黃煜斐清楚,這是李枳暫時不願意讓他知道的事情,或許會讓過于敏感的那人感到難堪,他自己也不是喜歡勉強別人的角色。可是心裏終究還是會有期待——他無比期待李枳在他面前毫無遮攔,任哭任笑的一天,無比期待将他完全包容。
現在顯然沒到時候,李枳仍對他懷有戒心,或是別的,例如自卑感和距離感。這讓習慣一帆風順高效做事的黃煜斐稍微有點挫敗。
他啜着黑啤,望着李枳沉思。他琢磨着李枳在這裏會不會一夜不睡,如果睡着,是不是太危險太沒防備意識了,自己以後又該怎麽自然地避免此類情況的發生。不過他的沉思很快被一通電話打斷,是謝明夷。黃煜斐皺了皺眉,換了個更遠的位子,确認李枳聽不見這邊的聲音後,才接通電話。
謝明夷:“诶?還真的接了,我打好久,以為你沒空呢。”
“有事說事。”
謝明夷并不打算搭理他的要求,繼續胡扯:“怎麽,見面第一夜這麽快已經完事了?我猜猜看,Leeze小朋友在你懷裏睡得正香吧,是不是把人累壞掉啦。上次看到他才十九歲真是把我吓一大跳,小斐果然是個有情趣的變态。”
關于這人到底是怎麽清楚自己行程的,黃煜斐也不想費口舌問了,簡單道:“沒有做。”
謝明夷誇張驚呼:“老九這次不行啊,按照以往的節奏你不是應該已經把人弄上床了嗎?”
“他不一樣。這是戀愛,急什麽。”
“想不到哪天還能從你嘴裏聽到戀愛這個詞。”
黃煜斐并不掩飾不悅:“我又不是有戀愛障礙,而且,請你以後不要再打聽我和他的……床事。這會顯得你非常閑,像個空虛老太婆。”
謝明夷撲哧笑了:“搞什麽,突然這樣純情,黃老九被奪魂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別這麽冷漠呀,以前是誰同我這個老太婆講哪個女仔不剪指甲愛撓人,哪個小基佬動不動就哭很麻煩的?你現在這個Leeze小朋友如果撓你,如果亂哭,你嫌不嫌麻煩?”
黃煜斐也哈哈笑了兩聲,似乎尴尬,又似乎懶得回答他這個問題。
謝明夷追着問道:“不記得了?當時我在紐約讀書,清心寡欲堅持單身好幾年,結果每次有事去新州,都發現你小子又換人了。一直不明白,你到底怎麽看待你那一串前任的。”
“幹淨沒病的固定床伴。”
“小斐看得很開?”
“交往前我就講明白了這一點,結果答應是他們,食言也是他們,哭哭啼啼,說我是沒心肝的東西,那就分手咯。怎麽,現在再提很有趣嗎?”
“你還真講得出口!”
黃煜斐放下啤酒杯,有點不耐煩了:“為什麽講不出,我從沒說過喜歡,是他們自己誤解太多。和我在一起,沒有吃虧,接受不了,我也沒有勉強繼續。是我的錯?”
“哇,小斐原來超委屈啊……那你對李枳那孩子呢?”
“愛情。”
“你小子懂什麽愛情!”
“我當然懂。”
“你懂個球!看順眼了就說愛情,寶儀姐回國這幾年你到底怎麽長成這個混蛋樣的?”謝明夷頗有替天行道的架勢,“我跟你講,你以前幹的好事人家都是可以投稿北美吐槽君的,什麽真心交往的渣男居然只把我當炮友,給一堆狗屁分手費打發人走,搞得我像站街雞!”
“哈哈,和我真心交往,這件事只有李枳做到了。”黃煜斐揉着眉頭,又嘲笑道,“至于你似乎非常關心的那幾位,分手之後我不順着人家的意思,給一些補償,要他們還能痛快花一段時間的錢,倒是更正确的做法?我從開始就講明白,沒有真心,聽不懂還是我的錯?”
“哎,別生氣啊,小孩子一樣。你姐夫我只是善意地提醒,”謝明夷放軟了語氣,“你的魅力也不僅限于提供一張随便刷的副卡哦。”
“我需要你提醒?是見不得我認真戀愛還是怎麽着。”
“北京話說得蠻溜啊。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嚴肅地同你進行一下關于愛情的哲學理論實踐探讨。”
“嗯,你探讨。”
“無論以前抱着什麽心态花天酒地,你現在最好真的懂得戀愛是什麽,不要再把Leeze小朋友的小心髒傷得稀巴爛,又無所謂似的繼續做你的壞人,”謝明夷頓了頓,“他們玩藝術的都是怪家夥,沒那麽好搞定的。還有一個忠告,以前太不把感情當一回事,現在即便想改,也不是你想象中那麽容易。”
黃煜斐被他這一大通說教弄得又煩又莫名其妙,心想:到底我是情商為零的石頭,還是缺心少肝的大混球?以前那些各取所需的滑稽經歷,他确實也不想再去回憶。但他也知道謝明夷這人,素來就是那種自己不着調,還總喜歡教育別人的家夥,于是哂笑道:“好好好,明夷大哥最懂,你愛我阿姐愛得要命,結果還不是追不上?”
“我早晚會追上的。”
“是嗎,那你肯定已經做好準備要告訴她,有個叫祝炎棠的男人,同你不清不楚好久了。”
謝明夷沉默了幾秒,突然撤掉那種又賤又閑的語氣,轉而道:“你覺得小棠和我有什麽?不鬧了,說正事吧,這次打電話主要是想同你講一下,你們黃家大太太不是上個月過世嗎。”
黃煜斐面無表情:“是啊,病死在祖宅裏。我記得葬禮你也來了。”
“是寶儀姐要你給她回個電話,她同你講大房産業接下來都會怎樣分管。你老爹不是剛剛把華北交給你,加上大房已經剩不下什麽年輕人了,這次可是個機會啊,我多嘴一句,小斐你最好不要情緒化用事,成熟一些,多幫幫寶儀姐。”
“姐姐為什麽要讓你通知我?”
“……你逃去北京的時候不是把她的電話屏蔽了嗎,用腳都能猜出來小斐幹得出這種事。”
“那也不該讓外人通知我,阿翔都比你可靠哦。不過,我會回電話的。”
謝明夷早已習慣他這種刻薄樣子,無奈道:“你比我想象中淡定很多哎,大太太死掉,不發表一下看法?上次葬禮上就怪怪的,圓滑得都不像你了。喂,什麽事都可以同明夷哥講,就算回國了也是一樣的,小斐還記得吧?”
黃煜斐漫不經心:“沒有什麽看法。死掉就是死掉,燒成灰了。”
“……好吧,淡定也好,忘掉最好。你總不能一輩子讓那件事困住你。”
黃煜斐愣了愣,旋即笑道:“一個死人困住我,她夠票麽。”
說罷他挂掉了電話。
灌了幾口冰涼澀口的啤酒。
臺上的歌手吱兒哇亂唱,吉他彈得像在鋸琴。黃煜斐緊握着手機,克制住上去笑眯眯地把他趕下臺的沖動,警告自己淡定一點。
為什麽不能淡定?不過是接了一通電話,又提到那件事而已。
也不是什麽驚險事。黃家大太太,賭王的結發妻子,慢性病死于2016年12月21日下午兩點三十二分,死時72歲,有五十多歲的兒女跪在床邊,算得上壽終正寝。
這是多麽普通的一件事。
但就是很難淡定。
因為這對黃煜斐來說簡直就是個笑話——那是害死他親生母親的人,也是他從九歲開始就盼着快去死的惡魔,現如今他剛一回國,早該死掉的人便真的歸了西,于是所有舊仇怨,一瞬間變成他一個人無意義的掙紮。
他後悔自己沒有早點回本家,又同時在心裏明白,從他九歲被趕去美國并被扣住護照流放開始,他的恨就注定是這個結果。在這個龐大家族的控制下,他就和十四年前的自己一樣任人擺布。
死亡只是在生理意義上的盡頭,在道德以及其他方面,則更像一張免死金牌。一個死人,還能怎樣?盼她成了鬼不要像生前那樣欺負母親麽?盼她不要把母親的鬼魂再害死一次?
黃煜斐最初聽聞死訊時,少有地感到無力。
那正是一個月前,他回到十幾年未歸的祖宅不出一天,本來沉浸在夢中情人帶來的甜蜜餘韻中,訂了燈牌也買了船票,心不在焉地在本家對任何人說着客氣的順耳話,送着伴手禮,就等平安夜回澳門去看李枳演出。可誰曾想,這大太太的死訊就是當頭一棒,整個黃家都亂了套。
最後黃煜斐甚至聽了姐姐的話,為了所謂家族和睦,為了在這個陌生的家中嶄露頭角,更為了不那麽刺頭,能找機會提出自己去北京工作的構想,他沒有拒絕年邁父親的有意扶持,代替大房那幾個頭發花白的哥哥姐姐,主持張羅了這個剛剛咽氣的女人的繁厚葬禮。
主持葬禮意味着什麽,意味着他向全家人承認,自己放下了對死人的仇怨。
好像一種自辱。
這不是黃煜斐認為自己能夠做到的,但他還是做了。他學着永遠冷靜從容的黃寶儀,因為“利害”,憑借“理智”,擺出一種寬和而虛假的高姿态。他惡心想吐。但他要接手華北,就不得不順從于自己的父親,就不得不壓住惡心,對任何人微笑。
那是他第一次作為黃家的兒子主事,忙得不可開交,做得一絲不茍,整整三天,靠濃縮咖啡吊着精神,無暇顧及其他。最後他西裝筆挺地站在黃氏祠堂裏,冷眼看着這女人過分慈祥虛僞的遺照,恨得頭皮發炸,可他還是平靜地讀完了悼詞。對着各路面容陌生的親朋,表示他的悲恸懷念。
同時他在心裏對自己發出一聲冷嘲——
活人困不住他一生,可是死人,好像真的有這個本事。可能是因為十四年前他太懦弱,沒能替母親雪仇,反而待宰羔羊一樣被放逐到異國他鄉,所以無論如何都會是這個結果。
再怎麽想報仇,也無法把刀插在骨灰上了。
所以就是懦弱一輩子嗎?
同時,給予黃煜斐另一重打擊的是,他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錯過了和李枳的約定。還是沒有任何解釋的錯過,他更加厭惡自己,覺得自己就像個無賴。
直到聖誕節的中午,對外的白宴之前,黃煜斐安排好了菜單以及酒水,可他自己并不打算留下來應酬,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先前所有事情堆在幾天內做完,密度極大,導致他很久沒有回屋睡覺,可他還是毫無睡意,只是終于得空從滿屋混亂中翻出手機。
冒雨跑到沒被父親設置信號屏蔽裝置的山下花園查看,他在魚貫冒出的一堆蕪雜消息中迅速找到屬于李枳的那幾條。
短短幾行差點把他一棍子敲碎。好像這幾天在家裏僞裝的所有冷靜得體彬彬有禮,還有家姐拉着他講的那些形勢分析,都瞬間失了意義。因為他的愚蠢以及對李枳的疏忽和冷落,因為他先前過于沉浸在消極的、麻木的情緒中,這些東西已然變成另一個笑話。
黃煜斐想要的東西很多,但除了李枳之外,他不覺得還剩下什麽是必要的。
不顧一切往碼頭沖的時候他就記住了兩句話:
“兩點半停止檢票。”
“無論如何我會等你到登機前最後一分鐘。”
黃煜斐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樣一種心情跑下渡船再趕去機場的。他不打算找借口,李枳如果沖他發火,用失望的眼神看他,甚至質問他,黃煜斐都不怕。他只怕趕到的時候只能面對空蕩蕩的登機口。
他知道自己會發瘋,回到曾經泥沼般的,需要吃藥的狀态。這兩天壓抑的一切,會順着悔恨的破口湧出,壓垮他,壓得粉碎。
當一個人瀕臨崩潰時,出于自我保護,他的情感感知能力會變弱。看見分針瀕臨半點,又看見李枳猛地回頭望他,然後彎起眼睛,黃煜斐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是,當李枳堵住他的解釋,揭開口罩湊上來小心翼翼地親吻他時,黃煜斐明确地看見,自己身上正在發生某種救贖。他得到了比藥更有效的,把他柔緩地托起的力量。
又當李枳走上艙橋,回頭沖他撂下句“答案是喜歡”時,黃煜斐恍惚覺得眼前拖着箱子跑走的人是天使。不誇張,他就是上天給他派來的人物。
好比暴曬後的一捧泉水。
所以才會把短信删了改,改了删,最後發出一條傻極了的“我剛才決定,我要同你結婚”,然後忐忑地等回音,幼稚鬼似的寫一堆海島啊戒指啊之類的廢話。
黃煜斐也從那天開始意識到,這段感情中,自己并沒有任何掌控可言——相反,他在短短幾天之內轉變成為了被控的那個。所有的、最最生動真摯的感情都被激發。因為他明白,自己墜入了一條無時無刻不在心中延伸,變得更深更長的愛河。在河水裏浸着,陸地上的物理規律,都将被颠覆。
後來的一個多月,他每天在應酬中度過,去新葡京鎮場,找些不熟的官宦子弟喝酒賭馬,聽姐姐給他惡補各種生意上的情況,又回本家,陪着輪椅上的父親釣魚,等他對自己的要求松口,這些對黃煜斐來說都是工作。
而和李枳視頻的幾十分鐘則是生活。他覺得這種狀态還好。
直到春節當天他收到那人的“我是真的很想你”,緊接着便再也聯系不上,黃煜斐才感覺到危險,同時也再度看到自己作為男友的混蛋之處。
現在回想,謝明夷其實是對的,人自私慣了,想要改正并不容易。然而,當時他再次抱着被厭惡的準備匆匆趕來挽回,卻又再一次發現,李枳見到他,仍然沒有任何想象中的吵鬧或生氣。這個男孩還是那樣安安靜靜,溫溫順順地,單純因為相見而高興。
李枳總能包容他。因為李枳要的太少了。這讓黃煜斐感到溫暖、羞愧、疼惜。
他也弄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要讓李枳學會要得更多一些,再多一些。
回到此時此刻,正當他凝視着不遠處李枳的背影,陷入綿密回憶時,思緒卻又被一條消息打斷。來自于趴在那裏玩手機的那個家夥——是一張被子的圖片,配文:哥,我要睡啦,晚安晚安,你也早睡。
隔兩秒又來一條:明天我帶你出去玩,先去采購一下,畢竟要在這邊住很久吧。
緊接着是第三條:樂隊啥的我就不去了,過兩天玩夠了再帶你看我排練><
黃煜斐抿着嘴,手指按在屏幕上,半天沒有打出字。他平生分明最恨受騙,此刻卻只能在心裏罵出一句極溫柔的“小騙子”,然後在鍵入欄打上一行:好的,明天就跟着小橘大采購順便參觀首都^^八點左右我會在胡同口的早餐店等你。晚安。
對李枳他其實一點轍也沒有,但還是要裝作很有辦法的樣子。
黃煜斐放下手機,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支着腦袋望住正在伸懶腰的李枳,默默笑了。有個讓人沒轍的家夥存在,感覺意外的好,就像在前路給自己設立一個注定能達到的目标一樣踏實,使他不至于繼續腐壞下去。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他從大衣口袋裏掏出從那人飯桌上拿的空藥瓶,再次讀了讀上面簡略的文字說明,然後撥通了一個越洋電話。
“賴斯,嗨,”他低聲說着英語,“是啊,一切都好,只是想請教您一些事情。”
對面的賴斯是個白人老頭,長得像肯德基爺爺,是他在美國的私人醫生。
要請教的是關于李枳的事。此時黃煜斐已經确認,李枳确實在定期服用某種藥物,他跑出來親他之前應該剛剛吃過——作為化工學院的優秀畢業生,親吻時對方嘴裏的藥劑味道,即便再趨于無味,也是可以感知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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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黃生就要領着他的小橘去約第一次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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