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李枳第二天一早就接到謝氏傳媒的電話,要他去公司面談。他渾渾噩噩地擠了半天輕軌,趕在約定時間前十分鐘到了謝氏總部。玻璃大樓修得氣派,要很費勁地仰頭才能看到頂。門口停着各種保姆車,各路經紀人坐在裏面舉着手機蓄勢待發,等待自家藝人準備完畢,趕當天的第N個通告。
推開轉門走進樓內,李枳發現連大廳咖啡店的店員都規規矩矩地穿西裝打領帶,整座大樓像一個精密運行的儀器,大家互不關心,也互不妨礙,而作為零件的條件之一就是穿正裝。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衛衣板鞋,感覺非常朋克。
到前臺說明來意,妝容精致的接待小姐要他在原地稍等。不出三分鐘,一個身形嬌小的短發女孩小跑着向他這邊過來,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壓出嗒嗒聲。
“李先生是吧?”女孩普通話講得很好,甚至帶了點北方口音,“老板要我下來接你。”
“你好,”李枳和她握了握手,又道,“你的裙——”
女孩根本沒等他說完,就風風火火地把他往電梯上拽:“哎哎哎前面的等一下,這兒還有要上的呢!”
兩人趕在電梯關門前一秒擠了上去。被後面人群壓得幾乎要跟電梯門來個臉貼臉,女孩扭着身子想去按樓層。李枳見她胳膊太短實在費勁,便問道:“幾層?”
“頂層,謝謝啦,”女孩見李枳也被擠得夠嗆,還想着幫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別看一共六臺電梯,錯過就要等好久。樓層太高了。”
這時電梯停了,一大波人走了出去,留出不少空位。李枳下意識想離身邊女孩遠點,站到角落裏,卻還是強迫自己湊近那人,別扭開口:“喂,你的裙子,看一下。”
姑娘一驚,扭頭對着電梯裏的鏡子一瞧,這才發現有截裙擺被箍進了絲襪的褲腰裏。她臉頰飛紅,趕緊把它扯了出來,慌慌張張地捋着百葉裙褶,想瞪李枳一眼,怪他為什麽不早點提醒,卻發現那家夥早已經站得遠遠,神情平淡地玩起手機,把聽筒舉在耳邊聽了個語音,就笑了。
直到被領至“董事長辦公室”門口,李枳才覺大事不妙。他以為頂多見個經理,沒想到等着自己的是這麽一尊大佛。匆匆給黃煜斐回了個“要開始了”,他便收起手機老老實實站在女孩身後,琢磨待會兒可能會出現的情況。
哪知女孩剛敲了一下,那門就從裏面打開。走出來的人竟是祝炎棠。他身上的古馳襯衫有點淩亂,扣子開了倆,本來黑着臉,卻又在一瞬間變得滿面春風,瞧了李枳一眼,好像不認識似的,徑直拉着女孩走開了。
李枳看見他搭在女孩腰上,并不怎麽老實的手,聽見女孩小聲嗔笑:“別鬧別鬧,都怪祝老師,我剛才都出醜了,诶對了,你怎麽去老板那裏了啊?”
緊接着他又聽見祝炎棠極溫柔地說:“都怪明夷哥,非要你下樓接人,我剛才是去找他提意見啦。我們繼續?去茶水間。”
聲音不大不小,好像刻意要讓誰聽見似的。
李枳感到深深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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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女朋友?大明星愛上小助理的瑪麗蘇情節?可是祝炎棠前天不還發愁地晃着酒杯,滿眼迷茫地說喜歡他的“明夷哥”嗎?
這點八卦心很快被門裏的招呼聲打斷了,李枳扭臉只見偌大辦公室裏,謝明夷靠在老板椅上抽雪茄,笑容可掬地調侃:“李先生不要見怪,小棠這樣,遲早要栽跟頭。幾天換一個小姑娘,還全部挑我的助理秘書,哪天人家傷了心聯手給他來個大曝光,啧啧。”
李枳有點尴尬地站在辦公桌前,并不知道該說什麽。
卻聽謝明夷自顧自道:“唉,我當經紀人的時候,小棠還是很懂事的,現在怎麽變成這個混球樣子,是我給他配的新經紀人太菜了?”
這時祝炎棠不知怎的又回來了,随便敲了下門就走到謝明夷桌前,把什麽東西拿起來,大大方方揣進了兜裏。竟是幾個保險套。
“剛才忘記拿走了,”他解釋道,“反正,明夷哥不肯用,我也不能浪費。”
謝明夷皺眉:“祝炎棠你收斂一點啊——”
祝炎棠輕笑:“沒記錯的話,明夷哥當時也是菜鳥,我可是你帶紅的第一個藝人呢,我們的革命情誼不要忘了呀。”
“你感覺現在這個怎樣?”
祝炎棠拒絕回答,而是自顧自道:“我要是被曝光,你就幫我公關嘛,為我多花些錢,會很心疼?”
謝明夷也哈哈笑了:“花錢是次要,但有緋聞絕對是不好的。你是靠女粉絲賺錢的,臺前專情紳士,臺後這樣玩女人,太狡猾了不是嗎?”
撞上祝炎棠怔怔的眼神,他又道:“當然,我不是要管小棠的私事。你壓力這樣大,也是需要排遣的。”
祝炎棠單手撐在桌沿上,身子前傾,忽地湊近謝明夷,目光灼灼:“怎樣杜絕我的緋聞,明夷哥最清楚,卻裝作不懂,也不肯幫我——最狡猾的可是您呢。”
“好啦,又對我撒起嬌來了,”謝明夷也專注地回看他,聲音卻很冷淡,“保險套都拿上了你也蠻着急的,我們要談事,出去記得把門帶上。”
祝炎棠眼神一點點失去了光澤,垂下腦袋沒再說話,轉身往門口踱去。
謝明夷又道:“哦對,茶水間可能會有保潔阿姨,小棠去我的休息室吧,完事之後記得給我換床單,不要讓小阮用我的浴室。”
“她叫小羅。不會用你的房間的。”祝炎棠關門走了。
李枳呆在一邊,心說,好一出大戲,我來這兒到底是幹嘛的,我幹脆不簽約得了。謝明夷終于注意到他的尴尬,笑道:“不好意思,祝炎棠這小子實在太不讓我省心啦。李先生介意我抽煙嗎?”
“您随便。”
謝明夷把幾沓紙攏在一起:“今天過來,知道是要做什麽嗎?”
“嗯,合同我認真看過了,”李枳說着事先想好的臺詞,“問題是,我不能保證每個月一首的量,本來也不是專業的。”
謝明夷看着手裏的文件:“那一個季度三首怎樣?”
“只能保證一年總量七首,包括廢曲。每個月份也不确定。粗制濫造的活兒,我不想幹。”
“現在各家都很缺作曲,尤其李先生這樣優秀的年輕人,”謝明夷示意李枳先坐,“你說,如果一張專輯全部是四五十歲人寫出的歌,就算讓小棠這種當紅的唱,也賣不好對不對?畢竟半截在土裏的老家夥怎寫得出真感情啊。”
李枳被他大帽子一扣,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謙虛一點:“那些前輩肯定比我專業很多。我寫曲子純粹是為了自己亂彈着玩,發到作曲網站也只是因為興趣,所以當時你們找我的時候,我挺震驚的。而且對流行音樂,怎麽說,我還是不太有準。”
謝明夷撣了撣煙灰:“這是天才的自謙嗎?我們先前從李先生那裏買的幾段旋律,做成歌去賣,真的很受歡迎。”
李枳點點頭:“謝謝。”
謝明夷放下雪茄,飛速在鍵盤上敲起了字:“這樣吧,簽約的話,我們不會限制李先生的工作量,只是請你将想要商用的新曲全部發給我們,一條也不要少。如果有選中的,我們會支付相應的版權費用,并附版權說明,作曲一欄也會寫你的名字。條件是我們将擁有相應曲目的修改權,同時李先生不能和我們的競争公司有合作。你看這樣可以接受?”
“如果沒有選中,廢曲我能随便自用嗎?”
“當然,未選中曲目的版權還完完整整地在李先生手中,任何商業非商業用途都不受我們牽制的。”
說罷他從打印機裏抽出一張紙:“看看新合同?好久沒有自己動手寫了。我們先簽一年,李先生如果覺得滿意,到時候再續約。”
李枳上下仔細看了兩遍,一個字也沒落下,之後斟酌道:“我在論壇看見,簽約謝氏非常不容易,一般乙方都要做出很多讓步。為什麽對我這麽特殊?其實沒指望能成功,我有很多不穩定因素。”
謝明夷笑了:“因為李先生寫的歌賣得好啊,我們需要李先生,那麽主動權就會有更多在你的手裏。”
李枳一筆一劃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還按了食指印:“謝謝。”
謝明夷看着他,似乎在想事情。點了點頭道:“很快就要回北京麽?”
“演出完就回。”
“好可惜,還想要李先生有空來坐坐,同我們這裏的制作人聊聊天。你信手拈來的靈感,最後都是由他們變成完整歌曲的哦。”
李枳腼腆地笑了笑:“還是不了吧。我沒上過好學,不專業,露怯,而且我社恐。您以後覺得我寫的曲子不好使了,直接把我辭了就成。”
“怎麽會呢,李先生太會開玩笑啦。不過話說回來,社交恐懼的話,今天也是鼓足很大勇氣來見面的吧?”
李枳沒吭聲,只是低頭把合同遞回了謝明夷面前。
謝明夷倒也不再多問,把兩份合同訂好,一份收進牛皮紙袋,一份遞到李枳手裏,和人握手道:“好啦,總之以後合作愉快,最近歌壇不景氣,希望李先生能給我們謝氏添翼。”
李枳心說,這也太擡舉我了,我只想做個自由散漫的鹹魚,有靈感了能把曲子賣出去賺錢,我就滿足。歌壇和我有什麽鬼關系。他覺得這次簽約實在比想象中順利很多,正琢磨着呢,兜裏手機忽然震了兩下。
李枳道:“那我先告辭了,希望今後跟貴司合作愉快。也謝謝董事長親自接見我。”
謝明夷喝了口咖啡:“不要叫董事長啦,都是朋友。對了,李先生和黃老九這兩天怎樣?就是小斐。”
李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就那樣。他照顧我很多。”
“那你覺得小斐這個人怎樣?有沒有看出他是個大壞蛋?”
“他挺好的。他不壞。”
“哈哈,他是真的很喜歡你,不對,不只是喜歡,是迷戀,迷戀。”
李枳揉了揉臉,小聲道:“沒這麽誇張吧。”
謝明夷叼着雪茄,語氣輕描淡寫:“好像去年他回國看過一次你的演出?還是從期末時間擠出來的,要趕回去答辯,在香港轉機都沒來得及去看看寶儀姐。你知道嗎,他的護照不在自己手裏,要回國很不容易的。”
“不在他手裏,為什麽?”
“他們家就是這樣,很奇怪。其實小斐提早讀完研究生,每次打電話美國那邊淩晨三四點他都會接,說是在寫報告,這樣拼命也是為了能夠早些自由地回國吧,”謝明夷聳了聳肩,“講這些還是我多嘴,總之他對你百分百是真心的啦,最近兩年他一直沒再拍拖,泡在實驗室裏快要學成傻小子了。李先生竟然能把小斐變成一個純情仔,真的很厲害哦。”
李枳心說您現在說這些真合适嗎,搞得跟黃煜斐教給你的臺詞似的,但同時又确實開心,覺得自己宛如置身純情電影。他低頭道:“我也沒想到。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謝明夷又笑了:“好啦好啦,李先生接下來還有安排吧?我送送你。”
把人送至電梯間,等着數字蹦到頂樓的當兒,謝明夷不經意似的問:“有否考慮過出道?憑借你的內外條件,以及我們的資源,肯定可以包裝得很好,走創作路線,弄一個音樂天才少年成名的人設,然後做大明星。這要比低價賣曲子好很多不是嗎?”
李枳不假思索:“我不行。我不會寫詞也不愛唱歌,在樂隊老實彈琴就好。我喜歡這樣。”
說罷,電梯門開了,他走了進去。
謝明夷站在電梯外沖他揮了揮手:“好吧,小斐可能也比較喜歡你這樣。做明星确實也很麻煩的,紅之前和紅之後,自己都不确定哪一個好。”
是在說祝炎棠嗎?
李枳覺得是。
出了謝氏大樓,李枳晃悠到廣場上,買了一袋鴿子食,在長椅上坐下。毛色油亮的胖鳥紛紛聚在他身邊,甚至抓着他袖子停在手臂上。
李枳心情很不錯,簽了約,就意味着他好歹有個正式工作了,還是不用坐班的那種。哪怕寫不出曲子,也有合同規定好的保底工資,這種每個月的定期補給,就算不多,也能給人很大的安全感。
他把簽約順利的事情告訴了黃煜斐。那人半小時還一個勁跟他說,小橘不要緊張謝明夷不敢欺負你,現在卻半天沒見回複。剛才手機震動是通知他流量快用沒了,并非他惦記的家夥。
不過,李枳倒也不是很急,他心說,黃大神仙指不定正困在黃家老宅裏,被哪個阿姨大姐纏着介紹女友呢。
介紹了也是白瞎。李枳盯着地上撲棱搶食的鴿群,笑了。
廣場上有賣茶糕爆米花冰激淩等甜食的小販在吆喝,要放以前李枳絕對會買一大堆齁甜的東西慶祝一下,可他現在覺得很飽——今早餘翔來送電熱壺,居然還帶了三個保溫桶,說是少爺囑咐,要廚師事先幫李先生準備好早餐。
保溫桶分了很多小抽屜,裏面有豬骨粥,有燒麥蝦餃,有素面雲吞,還有蒸小排蒸鳳爪,冒着騰騰熱氣。黃家廚師的水準确實高,樣樣都比外面賣的茶餐精致許多,李枳最喜歡一種叫千層油糕的甜食,喧騰綿軟,入口即化。告訴黃煜斐之後,那家夥秒回,居然說要學着做。
這導致李枳腦子一熱把四塊全吃了。
宋千一邊拉着餘翔分吃量大得驚人的愛心早茶,一邊對李枳的行為表示了極大的鄙夷。
這同時也導致李枳偏要和他搶吃的,然後撐到現在。
他掏出根煙又放下,左手捧着糧食,右手輕輕摸了摸腿上鴿子的翅膀,開始大概第五次思考關于“答案”的問題——
比如,喜歡一個人,應該怎麽确認?
這件事黃煜斐好像分外篤定,而李枳也漸漸明白過來,如果你覺得僅有怦然心動的感覺并不足以說服你,那至少還有一件事可以給你支撐,那就是會想對方。在那些無所事事,漫不經心的時刻,會想對方。
李枳此刻正在想黃煜斐。
想的時候才會明白,喜歡就是喜歡。
和時間啊理由啊誰先誰後啊沒什麽關系。
也不該借口“不相信自己值得被喜歡”這種可笑的理由而放棄承認自己的真心。因為這種感情被人那樣真摯地表達過,而此時,也正明确地存在于他心中。
李枳突然覺得,從自己開始惦記被那人擁抱,還有偷偷把他備注改成“哥”的時候,這答案其實早已經明了。又或許更早,源于打牌時的那場注視?正如黃煜斐說的,“喜歡”來源于多巴胺,那麽,能夠刺激你分泌多巴胺的那個家夥,就是你喜歡的人。
你會把以前那些猶豫擔憂忘得一幹二淨,因為這事兒本就沒什麽可懷疑。
他猛地站起來,驚飛一身的鴿子,叼上剛才那根煙,走到沒人的老咖啡館的玻璃窗外面,垂頭點上。臨近中午的陽光照遍他全身,他撩開擋眼的碎劉海兒,眯縫着眼,去回看那團圓日。
他默默想着,和某人遇見後,心裏居然能這麽舒坦,站在街邊抽煙,煙圈都能吐得渾圓。
李枳在這一秒做出決定——等到演出結束,等到站在第一排的黃煜斐放下燈牌,在烏央衆人中那樣惹眼地站着,那他就要當着所有觀衆的面把答案說出來。
他要大聲說“我也喜歡你”。每個字,每個音節,他都要看着那人,說得清清楚楚。
該懂的人自然會懂。
當晚排練,李枳少有地有些緊張。一是因為想到最後要彈給黃煜斐看,這演出的心态就和以前有了點微妙的不同;二是因為,他一到休息空檔,就會舉着手機看他的哥有沒有給他發消息。
——是的,李枳又偷偷把備注改成“我的哥”了。雖然冒傻氣,但他自己挺喜歡。
可是直到那天排練完,十二點多回到酒店,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李枳說“哥我簽成了”那一條上。
他又洗了個澡,還是沒回音。
宋千嗑着瓜子,似乎有點看不下去:“你一晚上魂不守舍地盯着手機幹嘛呢。”
李枳皺眉,從他手裏搶走一把:“他沒回我消息啊。”
“……可能是太忙了?那種大家族,他又是多少年沒回家的小兒子。對了,我上回查了查,他家男孩這一輩都叫黃立什麽,就他一人叫了這麽個煜字,你想想看,這不是專寵是什麽。那賭王今年都八九十了吧,肯定對你家學霸小黃親得不行。”
“我懂,我懂,他今晚喝酒估計要把本家每個長輩都敬一遍,現在肯定醉得不行,沒辦法跟我視頻啦。”
“哎,我怎麽覺得你這麽失落啊。”
“我可沒那麽小心眼,就是他說他微信只加我一個人,我還想着教他多玩點功能,比如發朋友圈什麽的,然後就給我一個人看。我一定秒贊,嘿嘿。”
“……你們小男生談戀愛真惡心。”
就這麽又過了兩天,期間李枳一直安分練琴認真吃飯,時不時給黃煜斐發點消息,過得不可謂不充實。可是黃煜斐始終沒有任何回音。到了12月24號當天,李枳已經非常擔心了,追着餘翔問,對方一直待在澳門,說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告訴他別着急,少爺肯定被家事纏住了,晚上一定會來看他們的演出。
李枳将信将疑。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厚着臉皮給人挂電話,卻直接聽到“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當晚登臺之前,他乖乖讓工作人員給他吹頭化妝,默默在心裏哼着譜子,心說待會兒一定要讓黃煜斐吓一大跳,solo一段最牛逼的,讓他看看自己喜歡的人在臺上有多厲害。可是直到穿着演出用的黑色V領短袖,克制着哆嗦在臺上站直,李枳仍然沒有看到黃煜斐。
他掃視一圈,又掃了一圈,觀衆很多,燈牌閃亮,尖叫的也不少,還有很多隐在陰影裏,望不到邊。澳門人民出乎意料的熱情似火,可是他沒掃到想要的人。
黃煜斐說過要站在第一排。
第一排沒有他。
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李枳兩指間緊攥着撥片,在開始撥弦前的十幾秒鐘內掃了很多人臉,夜風把他們頭發都吹得挺亂的。
身後葉滄淮的先導鼓點響了起來。李枳全身繃緊,知道下一個小節就輪到自己進前奏了。
黃煜斐卻連個影子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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