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盛銜正跟着新兵練的苦叫連連,趙景祁卻親自來到了五軍營,直奔新兵營這邊。
趙景祁踏足五軍營時,身後跟着楚北渚,沒人知道楚北渚本已早早進了營地,卻是如何又遇到了趙景祁。
趙景祁作為京營總統帥,統領三千、神機、五軍三大營,算是大梁軍權最大之人,加上盛衡近期專注神機營火器配備,親自督辦要加強火器的作用,因此他長期駐紮在神機營,甚少踏足五軍營。
楊庭安一聽到趙景祁來了,便知他是為了盛銜來的,帶着他直奔新兵營。一路上見到趙景祁的人,都恭恭敬敬地行禮。
趙景祁來到新兵營時,程肅正帶着他們對拳,兩人一組互相出拳攻擊防守,是為了練習拳腳的速度和精準度。
盛銜在一旁,有一個學得較好的新兵專門教他。相比無趣的紮馬步以及蛙跳,他顯然更是喜歡這樣的訓練,大概是男人心中都有向武之心,盛銜學着學着竟逐漸來了興趣。
趙景祁一看便見到了盛銜,他生得白白嫩嫩,且身量還不到他人的肩膀,因此在人群中十分明顯。
盛銜也看到了趙景祁,沒規矩地朝他揮手,喊道:“趙将軍。”
趙景祁與盛衡從小關系密切,在盛銜剛出生不久便抱過他,也算是看着盛銜一路長大,他回了一個微笑,叫來了程肅。
“參見将軍。”程肅行了禮。
趙景祁讓他不必多禮,問道:“小殿下今日如何?”
“回将軍,小殿下學得很好,但平日疏于鍛煉,卻是有些吃力。”
趙景祁又站着看了會盛銜練武,他還要回去給盛衡交差,昨日盛衡刻意叫他進宮,囑咐他這兩人就交給他了,讓他務必看顧好,一個是盛銜,另一個就是楚北渚。
盛衡又看了一會兒,覺得盛銜現下還算是有熱情,就不知這熱情是不是一時半刻後便沒了。
而趙景祁這才将楚北渚介紹給程肅:“這是楚北渚,陛下親任的副教頭。”
程肅面對楚北渚時,則沒有好臉色了。明德五年,盛衡下令首開武舉,程肅一舉奪魁,成為了大梁第一個武狀元。盛衡對他器重有佳,刻意讓他到五軍營中做教頭,同時囑托他刻苦鑽研兵法,以求既能帶兵打仗又能上陣殺敵。而程肅也沒有讓盛衡失望,曾經空有一身武藝的他此時已非吳下阿蒙,盛衡屢次召見他,他逐漸能侃侃而談,開始有了自己對兵法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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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一看楚北渚的樣子,單薄消瘦,又長了一張不老實的臉,便覺得他來路不正,不知用了何種手段唬住了盛衡。
他敷衍地朝楚北渚一拱手:“楚教頭。”
楚北渚朝着他回了禮,卻是開門見山:“程教頭不必多慮,在下只是挂教頭之名,實不問訓練之事。”
程肅原本還想和他較量一下,但看他現在的态度,竟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不過是個挂名的教頭,他便不好再說什麽,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趙景祁拉着程肅囑咐了一番便離開了。
程肅看着楚北渚,始終是看他不順眼,他說道:“楚教頭既是不問訓練之事,到五軍營中又是所為何事?”
楚北渚一眼便看出來程肅對他的敵意,但他素來不願與人起争執,便是有了小沖突,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他也多以忍讓為主。更何況,他如今還有個盛衡身邊人的身份,更加注意低調做事,不敢過分張揚,給盛衡平白招來污水。
“蒙陛下體恤,讓在下借貴地訓練。”
楚北渚說這話是沒有他意,但聽在程肅心中卻不是這個滋味,這話在他耳朵裏就像是可以炫耀聖寵一般,看他的眼神更像是看那種以色侍人的小倌。軍隊中鐵骨铮铮的男兒,本就對不夠陽剛的男子多了幾分排斥,再加上楚北渚的身份,程肅的心中越發嫌惡。
但程肅轉念一想,新兵營這邊算是獨立出來,且士兵們根基尚淺,在這裏訓練更為适當,聖上發話,他并不能将人趕出去,還是在這邊訓練是最好的選擇。
想到這裏程肅說道:“那楚教頭便自行訓練,在下也不打擾了。”
這種不輕不重的惡意,落在楚北渚身上與不存在一樣,他自己走到了校場後方的角落,這裏算是校場唯一的陰涼處,一旁是這附近唯一的建築——茅房。
楚北渚沒辦法介意,因為校場上所有的器械都立在了這邊,說是器械,但只不過是兩排杠子罷了,平時大家在上面練練臂力。
楚北渚随身帶着一個小包袱,裝着水袋,擦汗的巾子,一件出汗後用來更換的衣服,以及兩小塊糖,防止運動過量頭暈。
士兵們都好奇突然來的這一人是何身份,但看他誰也沒理徑直走了過去,反而剛剛對程肅态度也算恭敬,就更是弄不明白,紛紛向他看去。
程肅看着楚北渚自顧自地活動了筋骨,輕輕一跳抓住杆子,腰腹用力向上蕩去,就倒立在杠子上。
楚北渚自然沒想出風頭,但他武功的路數向來與軍營中不同,這些輕巧的功夫在軍營中沒人見過,因此十分奪人眼球。
程肅看衆人的視線都被他搶去,莫名有些不爽,他一沖動,向那邊高聲說道:“楚教頭,可要來切磋切磋。”說完他又對着下面的人說:“這是你們新來的楚教頭。”
楚北渚遠遠聽得程肅叫自己,從杠子上跳了下來,搓了搓手便走過來。
“程教頭有何吩咐?”
程肅昂着頭對楚北渚說道:“楚教頭,可願與在下切磋切磋。”
下面衆人緊跟着起哄:“來一個!教頭們來一個!”
楚北渚自然聽說程肅的事跡,也知道他武學功底深厚,他身為殺手未曾學過與人比武,因此便想拒絕:“在下與程教頭所學并非同一流派,相比自然不妥。”
程肅想他可能真的有兩下子,但再如何也只是個男寵的身份,他挑釁道:“楚教頭莫不是怕了?”
楚北渚輕笑了一下:“怕談不上,但在下的确不如程教頭。”
“你……”程肅一咬牙,他與人比武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還是第一次見直接認輸的。
方才起哄的人開始喝起了倒彩,似乎是在說楚北渚沒有膽量,但程肅驢脾氣上來,非要證明自己比楚北渚強,因此一把拉過楚北渚:“不行,咱倆今日必須較個高下出來。”
楚北渚無奈地笑了一下,他平時表情都是冷淡的,因此一旦五官帶上了笑意,就變得十分溫和,他眼睛微彎,笑得有些無奈。
這個笑落在程肅眼裏就像是讓他有些尴尬,似乎他就像是那強人所難的強盜一般,他剛想收回剛才的話,楚北渚就無奈地說:“那好吧。”
這下騎虎難下的變成了程肅,這邊的兵器架上只有長矛,供新兵,因此程肅随便撿了一根長矛,示意楚北渚去取。
楚北渚拒絕了程肅:“在下只會用這個。”只見他像是變戲法一樣,雙手手掌中就出現了兩把匕首,沒有人看到這是從哪出現的。
程肅看着他手中不到一尺長的匕首,再看自己手中的八尺長矛,覺得自己如果真的這樣打,明天他欺負人的名號就傳出去了。
他将手中的長矛扔給一旁的人,空手握拳說道:“來吧。”
楚北渚将匕首插回了上臂的暗袋中,這下終于讓人看清他将匕首藏在哪裏了。
因為沒有匕首,兩人互相走近了幾步,程肅沒有看楚北渚的眼睛,而是盯着他的額頭,方才見面是他額頭纏着一條布帶,如今取下來才發現那下面是一條疤痕。程肅看不出這疤痕是什麽造成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認,盤踞在額頭上的疤痕為他平添了一絲痞氣。
程肅率先出手,他出拳快速,且力道不減,楚北渚自認反應還算快速,卻也是将将擦過他的拳邊,他沒有伸手格擋,而是錯身要繞程肅的背。
但程肅預判精準,擡腿一踢便截住了楚北渚的退路。楚北渚卻并不退,一個一字馬沉下身體,從程肅擡起的腿下貼地劃過,緊接着單手撐地,雙腿擡起一絞,就要絞到程肅的膝蓋。
程肅連忙躍起,楚北渚也借着撐地的力量起來,淩空與程肅對了一拳。楚北渚的力量較之程肅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因此他一震之下從空中落下,用腳在地上蹭了一下,剎住自己的沖勢。
未等程肅落到地上,楚北渚再次高高躍起,從上方向下劈去。這一跳可謂是震驚衆人,楚北渚看似随意的一跳,竟騰空躍起了一人多高,而看他的樣子可謂是毫不費力。
程肅在地上來不及調整身形,有些狼狽地就地翻滾躲過,采用了和楚北渚一樣的招式,用手撐地,踢向了楚北渚的腿部。
楚北渚腿傷初愈,不敢接這一腳,因此腰部發力,将身體調整了方向,直接落到了地上。
兩人你來我往分不出勝負,直到楚北渚體力不支,速度跟不上,被程肅一腳踢在腿上,他小腿一陣劇痛,跪在了地上。
程肅雖然要強,但是看楚北渚表情痛苦,也不會乘人之危。楚北渚勉強站起,對程肅說道:“是在下輸了。”
圍觀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
“程教頭!程教頭!程教頭!”
但程肅卻沒有露出開心的表情,他始終覺得哪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