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恢複性訓練是枯燥且痛苦的,楚北渚沒有人引導,只能自己摸索,一點點挑戰自己的極限。
直到深夜,他已經訓練了将近四個時辰,校場上沒有燈光,因此天黑後就只剩下楚北渚一人在訓練。
任清找上來時,楚北渚正在走梅花樁,他所走的梅花樁離地約有一人高,且高度參差不齊,木樁之間距離很長,在月光下幾乎看不清下一個木樁的位子,只能憑着快速的反應才能不掉下去。
任清遠遠叫了楚北渚一聲,楚北渚被幹擾了一下,一腳踩空,掉下了木樁,但他仍是穩穩落到了地上,看上去就像自己主動跳下來一樣。
“你怎麽沒休息?”楚北渚撿起放在一邊的汗巾,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
“還不是白昕,等了你一下午,你都沒回來,現在睡着了,我就出來找找你。”
楚北渚已經疲憊不堪,本就打算回去了,他一邊收拾着東西一邊問任清:“怎麽了?怎麽突然要找我。”
任清臉色有些尴尬:“我之前答應了他,讓你帶他去武昌的集上。”
楚北渚停下動作看着任清:“這我怎麽不知道?”
“忘了告訴你呗,”任清也有些不好意思,“當時想着讓你去走一遍總督府到齊王府的路。”
楚北渚不是很在意:“無所謂吧,我走過一遍也沒用,還不是要聽他們的。”
兩人一起從訓練場走回卧房的路上,任清唠叨着楚北渚:“你這麽想是不對的,你以後要是一直在走镖這邊,他們肯定也得考慮你的意見,你的能力擺在這。”
楚北渚停下腳步,看向任清:“李戴說的?讓我一直在走镖這邊?”
任清攤了攤手:“我說的。我說了算。”
楚北渚翻了個白眼:“我也想你說了算,真的不想再殺人了,但是李戴怎麽可能随随便便放過我,畢竟是個搖錢樹。”
任清還想說些什麽,楚北渚的房間已經到了,一片漆黑中只有這間房間亮着燈,推門進去楚北渚看到白昕正躺在他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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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我沒讓他來,今天徹底管不住了,哭着鬧着非要來。”任清無奈道,但是他的聲音很輕,生怕驚醒熟睡的孩子。
楚北渚在任清面前沒有什麽避諱,他随便找地方坐下,就挽起褲腿将膝上的繃帶一圈圈解開。
他身體上除了腰上,多個關節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這些都是常年練習縮骨功引起的,關節處生長骨刺,陰雨天便會隐隐作痛。
楚北渚對這些已經十分熟練,他解開繃帶後,在膝蓋處敷上草藥,一邊還能和任清說話:“之前查的有結果嗎?梨雨堂裏到底有沒有吃裏扒外的人。”
任清搖了搖頭,道:“最近進來了太多新人,根本無從查起,現在李戴對我多有防備,甲級的任務從來過不了我的手,你接的單子,我根本就看不到雇主。”
楚北渚也沒有抱太高的期望,他更傾向于飛龍衛搜集情報的能力很強,因此才知道了他進宮的消息,而并非梨雨堂內出了內奸。
這時白昕動作極大地翻了個身,頓時半個身子都懸在床外面,眼看就要掉下去,楚北渚眼疾手快,一個箭步穩穩地接住了馬上就要落地的白昕,将他重新翻回床上。
任清看着白昕的傻樣已經沒有力氣再吐槽了,他嘆了口氣道:“哎,這個小傻子,怎麽總是長不大?”
“難道不是因為你?”楚北渚反過來吐槽起了任清,“你像只老母雞将他保護起來,他豈能長大?”
任清卻不以為然,“他是我兒子我不保護他還要保護誰?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他做這個的,可能再過兩年,就送他出去。”
楚北渚只知道白昕不是任清親生的兒子,但是任清卻從未和他說過這個孩子的來歷。
任清今年已是年近不惑,從他踏足梨雨堂,已經是第十二個年頭。
十二年前的任清,名喚荊尚青,是武林世家荊家的家主,他年僅十八時力排衆議成為荊家的家主,用了八年時間力挽狂瀾,将當時已大廈将傾的荊家生生從分崩離析的邊緣拉回,并帶領荊家在當今武林三大家中占有一席之地。
如今,“塞北荊家劍,江南楚家刀”,在武林中被稱為南北雙雄,這些成就,任清功不可沒。可以說沒有他,便沒有現在的荊家。
而十二年前,他突然将家主之位傳給同輩子弟,只身來到了梨雨堂。
任清初入梨雨堂時,便擔任教習一職。是時楚北渚尚是少年姿态,跟在鬼手身邊,偶有機會得任清指點,只覺得這人的劍法出神入化,速度之快,甚至與梨雨堂內豢養的刺客可以一搏。
然而在楚北渚只身闖蕩後兩年年,任清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梨雨堂,這一走就是三年。三年後,他又重新回到梨雨堂,身邊還帶着時年只有三歲,白白嫩嫩像個團子一樣的白昕。
任清對于這三年的去向只字不提,同樣對白昕的來歷諱莫如深。但是他對白昕的好,幾乎勝過任何天下任何一個父親。
“你能把他送去哪裏?”楚北渚漫不經心地問道,然而任清卻突然梗住。
屋子裏突如其來的沉默讓白昕的小呼嚕尤其明顯,任清将白昕踢開的被子給他蓋好,揉了揉額角:“不說這個了,你拿着這個藥。”
“只有這麽一點?”楚北渚接過任清手中的小瓷瓶,瓶子只有手掌大小。以往的藥,任清都是會成包拿來,而這次顯然只有這一點點的量。
“這個藥會輕度上瘾,所以我來給你控制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自加藥量的事。”
楚北渚裝傻,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多謝。”
任清恨鐵不成鋼翻了個白眼:“你知道闫思設這個人多少?”
“就知道個名字,聽李戴說他點名要我去,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任清點點頭道:“這就對了,闫思設這個人,膽小如鼠,怕死的很。
“湖廣總督手中大把軍權在握,但是他還是托人找到了梨雨堂,是因為齊王請他去赴一場鴻門宴。”
“齊王?”楚北渚将這個名字在口中咀嚼了一下,突然被一個念頭擊中,“齊王在湖廣已是受封多年,怎會突然就找上……”
任清将食指舉到嘴邊示意楚北渚噤聲,然後不甚明顯的做了個口型,楚北渚看出那個嘴型說的是——
皇太弟。
楚北渚的腦中驟然響起一道驚雷,劈得他意識恍惚:“你說的是,盛銜……殿下?”
“當然,不然皇上哪裏還有其他兄弟。”
楚北渚瞬間覺得這一切都變得不可捉摸,他不知道盛衡究竟是如何想的,才會讓他在二十多歲的時候立自己的弟弟為皇太弟。
“皇上……他可是有什麽隐疾?”
任清忍俊不禁:“你還真是敢想,你跟他同床共枕這麽久,你連他有沒有隐疾都不知道?”
楚北渚一頭黑線,連忙為自己辯解。“我沒有……我們……沒有同床共枕。”他一臉無奈地扶着額頭道,“你到底都想了些什麽”
任清無辜一笑:“誰讓你一回來就要死要活,非說自己愛上他了,非他不嫁,哭得跟個什麽似的。”
楚北渚只覺得心好累,這感覺像是任清總算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從而拿來瘋狂威脅他,他卻又無法辯解:“我什麽時候說過非他不嫁……你能不能要點臉。”
“難道重點不是你要嫁人,而是非他不嫁?”
楚北渚:“可以住嘴了嗎?你兒子要醒了。”
白昕又翻了個身,這回任清提前有了準備,還沒等他到床邊,便将他直接塞回了被子裏。
“但聖上春秋鼎盛,如何不會有子嗣……”
任清這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北渚,“聖上為何沒有子嗣,你不清楚嗎?”
“我?我怎麽又該知道了?”
任清難得沒有嫌棄楚北渚,按照他平日的态度,一切不如他聰明的人都會在他心裏被劃為傻子這一類,細分還有傻子和小傻子,因此楚北渚在傻子堆中被嫌棄了多年,今日一朝得以解禁,還稍有不适應。
任清給了他一句話的解釋:“很簡單啊,陛下有龍陽之好。”
楚北渚只覺得今天受到的刺激一個接着一個,已經快波瀾不驚了,他問道:“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知道的事多着呢。”
楚北渚下意識點點頭,但馬上又反應過來:“你早就知道,你之前沒告訴我?”
任清無辜地一攤手:“誰能想到陛下突然來了這麽一手?”
楚北渚已經被打擊到不想說話,每次跟任清在一起時,他都會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傻了,但任清的話,他又沒辦法反駁。
“好了好了,”任清描補着,“肯定能再見的,到時候你直接跟他說明白不就好了?”
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楚北渚何嘗不願和盛衡再見,但他對此也毫無辦法,只能聽憑緣分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