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接下來事态就變的一團糟,當天所有的記憶都成為一股亂麻。以至于後來陳厲想搞清楚事情到底怎麽開始的都不知該從哪兒下手。
他捏着曹舒的下巴逼着對方正視自己,用手抓拽緊了曹舒的領口把人白淨的臉勒到發紅。
曹舒第一反應是掙紮,肯定是的。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用不屑的姿态把臉撇到一邊,就被陳厲在耳邊的嘲諷弄得恍了神,在陳厲勒住他脖子的時候曹舒的手已經搭在了陳厲的脈搏上。
這是陳厲很熟悉的動作,曹舒看看俊秀瘦弱,但他上輩子能被對方關着就足夠說明曹舒的武力值。一般情況下,曹舒捏着人手上的動脈能給人往死裏壓到抽筋了然後扳着對方的手朝反方向直接擰折。雖然對于他,曹舒總是淡淡的看着不配合的自己,用同一招把他的胳膊治住而只讓他感到一點麻癢。
如果是陳厲被折騰得認命的上輩子,在曹舒把手搭上他手腕的那一刻就會松手了,但是現在——不知道懷着如何的一腔孤勇,陳厲勒緊了他,用拇指指腹輕佻地摩擦曹舒的瘦削的臉,甚至咬着他的耳朵吐出一句又一句惡毒的嘲諷。
從這時候開始事情的發展就完全不可控了。
曹舒做好了掙紮的準備,但是他沒有掙紮。他盯着陳厲的眼睛,像是陷進了什麽攪亂神智的漩渦。他盯的太專注了,以至于陳厲在他耳邊飽含惡意的諷刺都不能确定是不是進了他的耳朵。曹舒似乎在這個陌生的、看上去兇惡而充滿着爆炸力的男人眼中看到了他熟悉的某種東西,他修長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就像冬天裏一地落雪被掃開了一點,暴露出裏面不甚清晰但足夠赤.裸內裏。
陳厲拉開了和曹舒的距離。
曹舒松開了搭着陳厲胳膊的手。
曹舒的手掌貼上陳厲的後頸,用力,在陳厲俯身的時候彈起來把自己整個往他懷裏一撞。
陳厲感覺到撞上來的仿佛都不是一具人體,是冰冷又堅硬的某種鐵架,或者更清楚一點,一具骷髅。陳厲在酒精的眩暈和怒火中燒裏模模糊糊閃過一個念頭:曹舒這家夥……為什麽瘦成這樣了?
但接下來就沒有空想別的了,緊接着曹舒撞上來的是對方的嘴唇。在瘋狂的沖擊力下兩人的唇瓣都被嗑破,流了血。帶着苦的鐵鏽味在兩人嘴裏彌漫開來,曹舒用舌頭舔過陳厲唇上的傷口——那一瞬間細密的針紮般的痛感沒有喚醒陳厲的神智,他胸膛裏鼓動的情緒被曹舒的動作輕而易舉的放大了,甚至灼痛大腦的怒火一路往下腹燒去。
曹舒也是一樣的。陳厲能感受到曹舒的牙齒,他堅硬得仿佛能直接摸到胸骨的胸膛,還有曹舒底下和他一樣硬的東西。
曹舒的保镖中途似乎有試圖上來阻攔,被曹舒罵了回去;那個蒙着眼和他有八分像的男人還是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遠處拉他來聚會的二世祖們表情從驚愕變成了看好戲,好像還有吹口哨的打算。
周圍的一幕幕都在陳厲眼前過了一遍,又沒有進到他腦子裏。視網膜上的畫面像是油畫,在走馬燈般盡職盡責的走了一遍流程之後就驀地模糊了,變成一塊塊辨認不清顏色的斑塊。他感受的最鮮明的就是曹舒的存在,他甚至不用去看曹舒的臉,只一遍又一遍用手、用胳膊、用懷抱去撫摩他、丈量他、感受他,而他連自己熱情如此高漲的原因都不清楚。只記得他和曹舒死死拉扯着奔跑一樣往最近的空包廂走,陳厲是沒有定包廂的,曹舒也沒有。
但曹舒焦躁的像是發情期的獅子,他掏出錢包裏所有的現金他的卡一起砸在了服務生臉上,幾乎是吼着責令他馬上打開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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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開了之後陳厲和他摟着撞在了包廂內的牆上,陳厲一邊勾着曹舒的脖子用力的和他接吻,一邊用腳狠狠地踹上了門。
包廂裏沒有開燈,整個世界陷入了黑暗。
在黑暗裏陳厲忽然有種莫名的恐慌,因為曹舒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烈了,強烈到他為此都能回憶起死亡的觸感,和那短暫的,永恒地墜入安眠的絕望。
但是陳厲還是沒有放開手,盡管窒息感掐住了他的喉嚨。
而曹舒哭了。
一開始陳厲還以為自己在幻聽,他耳邊可能是死亡的幻覺裏厲鬼的哭嚎。後來他又覺得是自己在哭,在他自己不知不覺的時候。直到他的嘴裏漫開了鹹味,他的嘴唇在曹舒臉上磨蹭的地方觸感皆是一片濕濡;直到他和曹舒緊緊相貼,他感受到對方的胸腔溺水般瘋狂鼓動。
兩個人在令人窒息的黑暗裏徹底相擁。
這個擁抱談不上溫情,更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和浪漫。非要說的話它就像鋼筋和水泥的碰撞,鋼筋瘦骨嶙峋,堅硬,紮人。而它又非得像一團柔軟的棉絮,一條婀娜的水蛇一樣緊緊的纏繞住水泥,接受對方兇猛的沖撞。
鋼筋是很難改變的,水泥也是。但為了能夠相擁,鋼筋在強迫自己扭轉、彎折,這過程如此觸目驚心,仿佛只要再施加任何一點點壓力鋼筋就會“咯嘣”一聲折斷,變成一堆廢鐵。
陳厲感覺曹舒鐵鉗似的箍緊了他,在飄蕩着碰撞聲、咽嗚聲的黑暗裏,陳厲靜默地、溫柔地親吻了曹舒的額角——也許陳厲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在得到這個吻之後,曹舒确實是不再發抖了。
陳厲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以為仍處深夜,這個包廂位于金酒負一層,室內沒有開燈就不要指望能有陽光落進來一絲光線。他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沒有讓大腦清醒起來,直到身體反應過來曹舒的腦袋正抵着他的下巴,對方溫熱的吐息呼在了他光.裸的胸膛——陳厲才驀地打了激靈,幾乎不能相信自己和曹舒滾上了床。
那是誰?那是曹舒!
那個關了他整整五年的曹舒!
陳厲瞪大了眼睛凝視虛空,震驚的時間長到他的眼睛都适應了黑暗,能在朦胧中看清包廂內的大概輪廓。丢在床頭的手機震了一下,屏幕亮起了光,照亮了床邊的一個小角。
陳厲條件反射要去拿手機,但他的四肢現在和曹舒緊纏着,在他從曹舒懷裏抽出胳膊的瞬間對方就在睡夢中不滿的哼哼了兩聲,吓得陳厲露在半空的胳膊直接僵在了原地。
他以為自己一低頭就能對上曹舒的視線,甚至在腦海中構想了千萬種曹舒看他的眼神,事實上那些所有的亂七八糟的構想都只一閃而過,最終在他頭腦中定格的是一片空白。然而當陳厲終于鼓起勇氣低下頭的時候,發現曹舒還埋在他懷裏安眠。
有點奇怪。陳厲一邊松了口氣一邊想,曹舒一向淺眠,別說是抽個胳膊,就是一只蝴蝶在他耳邊扇扇翅膀都能給他弄醒了。
不管怎麽樣,對現在的局面來說是一件好事。陳厲目前也沒有心思去深究曹舒睡眠狀态忽然變好的原因,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身體和曹舒緊緊相貼的那部分,曹舒幾乎就是睡在他的胸口的,壓麻了他半邊身子。
陳厲下意識希望血液回流,咬着牙打算在不驚動曹舒的情況下抽身而出。而大腦的另一方面似乎在拼命鼓吹着另一觀點,它蹦噠着表示曹舒是多麽多麽容易被驚醒,極力壓制着陳厲所有稍微有點大幅度的舉動,以至于最後陳厲的動作輕柔的就像是情人之間感受彼此體溫的愛撫,摩擦力小的都不能擦亮靜電。
曹舒好像睡的更深了。
陳厲躺在床上,幾乎無計可施。有一瞬間甚至想過算了,就這樣躺着一覺睡到天亮,天亮之後也許一切都有了轉機。黑暗總是能把人平時從未想過或刻意壓制的東西挖出來并且放大,迸發出許多奇思妙想。陳厲在掙紮間發覺懸在半空的胳膊有點發酸,于是小心翼翼的夠到床頭的手機随意打開了手機。
10.00 上午
陳厲直接坐了起來,他第一反應扭頭看了看窗戶——被窗簾擋得嚴嚴實實——然後又看了一遍手機,是上午十點整沒錯了。陳厲腦中罷工了很久的警報像是才上了發條似的瘋狂打鈴,他差不多是用了兩輩子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下床、找衣服、穿衣服的動作,期間不曾看床上的曹舒一眼。
像是只要一停下動作就能看見曹舒睜開眼睛看向他似的。
到最後陳厲已經踏出了包廂的門,回頭看了裏面一眼,發現曹舒還保持着原來的東西在睡,只是擁抱的東西用陳厲本人變成留着他體溫的被子。陳厲在原地停頓了一會兒,像是意外曹舒今天的酣眠,又像是因為別的什麽。
手裏的手機再次震了起來,陳厲帶上包廂的門。
門內床上的人再度淹沒在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