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別那麽驕傲(三)
第二天,林詳送來一只手機,并告訴她說劉牧之這幾天忙于工作。
溫暖端詳着手機,“錢回頭給你。”
“老大吩咐的,你要給就給老大。”
“你有他賬號嗎。”
林詳很官方回她:“我不是財務,不負責這塊。”
溫暖一邊琢磨着手機,一邊問:“我什麽時候聯系他比較方便?”
“什麽都行,老大二十四小時開機。溫暖姐,你怎麽得罪老大了?”
溫暖茫然,得罪他,她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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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她出院,劉牧之出現。
溫暖詫異,竟有掩飾不了的興奮,“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
溫暖讪笑,“聽說你很忙。”
“哼。”
欠着人情,她賠着笑臉,對方壓根就不領情,擺着一張臭臉。溫暖也很想回敬,又沒那個氣勢。住了幾天,就有洗漱用品,随便往袋子扔就收拾妥當。
出院手續也不知道誰辦的,反正有人代勞了,她也就沒去觸黴頭。
車子穩穩地開出去,車裏放着一首老歌。溫暖詫異,他極少聽中文歌曲。時間當真能改變一個人?
“謝謝你。”
“謝我?”
“是啊,很感謝,沒有你,這世上恐怕也就不會有我這號人了。”
他冷冷哼了一聲:“這次湊巧,下一次恐怕沒那麽幸運。”
她惶惶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但願。”
“劉牧之……你在生氣。”這次,她篤定地說。
他質問:“難道不該生氣?”
“你為什麽要生氣呢,我又不是你什麽人。你不應該陪在梁宥曦身邊嗎,你去救我,她不會生氣嗎。”
此刻,他的聲音隐隐帶着怒意:“我為什麽要陪在她身邊?她又是我什麽人。”
“她不懷孕了嗎,你們?”
“她懷孕有我什麽事?”
溫暖愣了一下。想起陳霆的話,并沒說梁宥曦肚子的孩子姓劉,他們已經取消婚禮,劉牧之不會做沒把握的事。她懊惱自己又幹了件蠢事,給殘破的關系雪上添霜。
車子緩緩前行,溫暖耷拉着腦袋。當發現路線不對,她叫道:“停車。”
車,自然不會停。
急了,也顧不得人家的救命之恩,沖着他嚷道:“劉牧之停車你聽見嗎,我說停車。”
“我不停車你又能如何?溫暖,看來是我對你太好,有恃無恐了啊。”
溫暖無語,什麽時候她敢有恃無恐?避都來不及。今天似乎還真有那麽一點,難道仗着他給自己好臉色就以為自己特別了?她晃着腦袋警告自己不能多想。轉念又想最絕望那一刻還想着若有機會一定要對她說她曾愛過他。
這樣想着,大腦居然不受控制說出那句話。
她震驚自己的莽撞,也驚了劉牧之,他抿着唇,臉色鐵青。
溫暖後悔不跌,不明白為什麽會頻出狀況,有心挽救無力着手。她想,人不作死就不會死啊。
他冷冷斜睨她,“曾經?我可記得你曾說過你也不是那麽喜歡我。”
溫暖無言以對,那時候為了面子,她确實說了那樣的話。如果不喜歡他,會和他在一起兩年?會抱着結婚的念頭?在得知他有可能會和梁宥曦結婚後,以孩子逼迫他?
他冰冷的問:“這次你又想玩什麽把戲?”
“你這樣看我?”
“要我怎麽看你?溫暖,不要感情用事,我救你是我的事,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我不會因此要挾你什麽。”
溫暖沖動脫口而出:“你英雄救美難道不是喜歡我?你讨厭我還救我做什麽,回來給你添堵嗎。你腦子有病啊?”溫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偏偏叫嚣着挑釁他:“你不欠我什麽?當初懷孕是我用了手段。對,我想用孩子綁住你,可惜你太聰明了不上當。”
“你瘋子。”
“是,我瘋了,我居然幻想着你既然趕來英雄救美,一定會說好聽的滿足我的虛榮心。”
車裏,死一般的沉靜。
那個不知死活的歌手還在唱着:
別那麽驕傲,我随時可能走掉,我的手你還沒牽到
車在路邊停下來,他側頭專注地看着她。溫暖低着頭想,唉,每次遇到劉牧之都幼稚得可笑。
他盯着她看了許久,莫名其妙的笑出來。
“你笑什麽。”
“不好笑嗎。”
“一點也不好笑。”她出爾反爾:“我收回剛才的話。”
“為什麽?”
他問為什麽?溫暖說,“你就當我生病了胡言亂語。”
他不留情面提醒:“你沒生病。”
溫暖氣結:“我腦震蕩不行啊?”
“醫生說你沒事。”
溫暖氣得胃痛,她用手捂着肚子,壓抑的喘氣。
過了許久,溫暖以為他們會冷戰至天荒地老。但是沒有,他開口了。他說:“陳霆後來找過你?”
溫暖吃驚,“你怎麽知道?”
“別問我怎麽知道,他說了什麽,叫你勸我和梁宥曦複合?”
溫暖心虛,她自己也不明白幹嘛要心虛,也許……他救了她一命,不自覺底氣弱了下去。她說:“他說梁小姐情緒很不好,希望你去看看她。”
“我為什麽要去看她。”
溫暖郁悶,典型的沒事找抽。她側頭看着路口,抿唇不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氣消了,車重新啓動。溫暖不敢再多言。包裏的手機在響,接起來是舒亦清,她在那邊叫嚷:“你出院了?怎麽也不通知我一聲。”
“是啊,回家休息。你在醫院?”
“嗯,和韓致遠一起。他很擔心你,也很負疚,所以來向你負荊請罪。你怎麽不聲不響就出院了?也太不把我當朋友了啊,是不是還生我的氣?”
“沒有的事,你也是傷員。”
“韓致遠要跟你說話。”
數秒後,韓致遠的聲音傳來。無非問候她情況,然後賠禮道歉,并提出請她吃飯。溫暖拒絕無用,只得敷衍:“等我好了再說行嗎。”
“行,明天方便嗎,我去看你。”
“明天……”嚴格說來,他們不過萍水相逢,對方提出的請求想也沒想拒絕,“明天恐怕不行。”
“後天?”
溫暖頓感頭痛,不明白對方執着什麽。她扶着額,思考着怎麽回答。對方沒表示要追求她,她也不好冷着臉拒絕。溫情牌什麽的真讨厭。她勉強答應,韓致遠一再确認才和她說再見。
直到将她送到家樓下,他也跟着往樓上走。溫暖沉不住氣,盤算着要不要謝絕他上樓。她這邊愁腸百轉,那厮淡定自若,入她家門就如他自己家。
他環視四周,和上次來沒什麽區別,麻雀小窩,倒也溫馨。
密閉空間,溫暖局促,暗罵自己沒出息。
“這房租多少?”
溫暖報數,他附和:“還行,就是環境有點差。”
“你喝什麽?”
“你坐下,我想喝自己弄。”
俨然和溫暖調換了角色。溫暖想提醒說這是她的地盤,想了想還是沒多此一舉,也只當他玩笑話。她去廚房燒水,想起家裏沒茶有些犯愁。
猶豫着要不要給他沖杯速溶咖啡,他從容的聲音身後傳來,“白開水就好。”
溫暖想得入神不防身後有人,杯子差點脫手。
他抱着臂膀,淡淡地看着她。她紮着馬尾,整個人十分幹練,完全職場女性範兒。
他淡淡地開口:“知道最近我在想什麽嗎。”
“山莊什麽時候竣工開業?”
劉牧之輕輕一笑,心情似乎不錯,尾音微微上揚,“在你眼裏我就這麽沒情調?”
“你來北嶺不就為了這項目嗎,常人推斷正應該如此。難不成我猜錯了?”他心情好,溫暖也起了開玩笑的心思,氣氛不知不覺有所好轉。
“确實。”他深深地看着她,看的溫暖發虛。
室內很安靜,唯有燒水發出的響聲。經歷一場生死劫,愛恨已經不再重要。她領悟了一個道理,人生苦短,不要留下遺憾。那麽,劉牧之是她那個遺憾?她不敢确定。他的存在就好像一個膿瘡,因為怕疼痛不敢挑破,只能任其潰爛。
“我在想自己什麽事都做不好,做的糟糕,連感情都處理不好。”
溫暖不可思議望着他,完全完全沒想他會……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如果我是你也許做得更糟糕。不,一定更糟糕。”
“這麽多年你總算知道安慰人了。”
溫暖表情木木的,以前她不會安慰人嗎?也許吧。她說:“你也變了很多。”
“是嗎,哪兒變了?”
她答不上來。
彼此雙雙沉默,他的目光随她轉動。
“你就沒什麽想對我講的嗎。”
“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他微微一愣,暧昧一笑,語氣也十分輕佻:“我定會多多關照。”
此時,水沸騰,她忙着去關閘,從櫃子裏拿出水杯,過水洗淨,倒了一滿杯。
他率先拿走,“我來。”
溫暖有一瞬的失神,這畫面一晃回到了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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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兩天,林詳跑她這跑得勤,每次不忘為劉牧之講好話。
溫暖被迫聽了很多她不曾知道的,比如林詳說:“溫暖姐,老大确實不知道你懷孕,你要知道那時候為了解決公司資金危機,老大幾乎不眠不休。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老大出差一個月?”
“林詳,你能讓我安靜會兒嗎。”
“你這樣對老大不公平。”
溫暖輕曬:“林詳你想不想聽聽我的版本?”
林詳:……
“我知道他初戀情人叫梁宥曦,她回國了。我也知道他們會複合,可我不甘心,林詳,我陪了他兩年,我不甘心知道嗎。我愛他,可他卻要和他愛的人結婚生子。”
“溫暖姐……”
“你聽我說,我整天疑神疑鬼,我都快瘋了。我反複地想,如果我懷孕了他會不會為了孩子選擇我?所以我動了手腳如願以償懷孕了,我向他求婚。”
“背水一戰?”
“可以這麽說,可惜啊不自量力。很失望對不對?我從來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人。”
“為什麽後來……又打掉了?”
溫暖說“不打掉能怎麽辦?單親媽媽?我可沒有勇氣。很自私對不對,我知道我就是個自私自利的膽小鬼。當初的選擇雖然痛苦,我卻不後悔。”
“對不起,溫暖姐。”
溫暖感到好笑,不明白林詳為什麽道歉,公平或不公平都是她和劉牧之的事。
林詳細細端詳溫暖。
溫暖嘆氣:“林詳,我年齡明明比你小,你為什麽叫我姐,我有這麽老嗎。”
“不不,你是老大的人。”想了想,林詳還是問:“當時為什麽不把自己的想法和老大溝通?”
“溝通?你認為他能許我一個未來或者給我一個婚姻?”
“至少,老大不會虧待你。”
溫暖笑得喘氣:“他确實不會虧待我,如果我能退一步做他背後那個女人,俗稱二奶,說不定現在的我過着的就是紙醉金迷的生活,天天醉生夢死。又或者他憐憫我,給我一個孩子,然後被打發去國外。他想起來了,以出差的名義去看看我,想不起來我就守着他給的錢幫他養孩子。那就是我存在的價值嗎。”
“你太悲觀了。”
“難道不是嗎,不能登堂入室就只能偷偷摸摸。可是林詳,我不願意,因為我愛他,所以我不想最後變得那樣不堪。如果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于江湖,我不是說說而已。”
林詳苦笑,如果多年前溫暖說這話他不信,現在他不敢有絲毫懷疑。
“如果你耐心一點……”
溫暖打斷,也不知嘲笑誰,“然後和別的女人分享他?我做不到,既然沒這個容人的度量又何苦為難自己。”
“可……”
“你想說別的女人為什麽能夠忍受對吧,我也挺遺憾,為什麽我就不是別個。”
林詳嘀咕:“幸好你不是別個。”
“你說什麽?”
林詳搖頭,欲言又止看着她。
“唉,你怎麽一點新郎的樣子也沒有。”
溫暖的話題轉得太快,林詳還在想,要不要告訴溫暖她所不知道的事。他接話:“我怎麽就沒新郎的樣子?”
“你媳婦不嫌你啰嗦?”溫暖笑着問。
林詳這采伐發現被嘲笑了,他也不惱,很認真道:“我媳婦很笨,很多事總得不斷重複,她也不長記性。”
“你養女兒啊。”
林詳有那麽些羞赧,撓着頭傻笑:“誰叫她那麽笨,啰嗦都常常迷路,不羅嗦還能找到家嗎。”
溫暖噓噓,無端就想起有一次和劉牧之鬧脾氣,半夜三更跑出去,因為是冬天,穿的少,又無處可去,就在樓下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被他拎回家,結果重感冒。後來才知道,他看着她轉了半小時,她氣得去咬他,他沒掙紮,但卻很氣人地說:“我不慣着你一生氣就離家出走的壞脾氣,現在走不遠,我還能找得回來,以後跑遠了,我去哪找人?”
那時的話歷歷在目,如今的他們陌路天涯。
作者有話要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