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別那麽驕傲(二)
風狂卷,雨直下,姿态磅礴。
人和自然的力量相較,如此的微不足道。
舒亦清哭着說:“溫暖,你罵我吧,是我連累了你。”
溫暖穩住身,吃力道:“罵你做什麽?”想了想,又道:“知道嗎,我剛接到了劉牧之的電話。”
舒亦清大吃一驚:“他的電話?”
“是啊,我也沒想到。”
忽然,暗淡的眸眼透着雪亮的光芒,舒亦清忙問:“他說什麽了嗎。”
“沒聽清。”
那抹光亮又暗淡下去,又是一陣劇烈晃動,海風作,天色變。
最後一個念頭,她絕望地想,就這樣葬身海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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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縷陽光灑下來,她吃力地睜開眼。
于是她想,她死了嗎,人死了真有靈魂一說?
她試着動了下,頭很痛,渾身都痛。她轉動眼珠,天是藍的,聽不到風聲,也沒有雨,很幹淨,不,很寧靜。
地獄?
她如是想着,怔怔地出神。
腦子浮上很多片段,她自我娛樂地想,如果有來生,過了奈何橋喝下孟婆湯不知還能否記得前世今生。記不得也罷,忘了最好。
是什麽聲音,她艱難地扭轉脖子,看到頭頂盤旋的飛機。
地獄也有飛機,呵,科技哪兒都能普及。她吃力地想着,累得再次閉上眼。
直到被人抱起來,溫暖依然不敢相信,她還活着的事實。眼前這張臉太熟悉了,巨大的轟鳴聲叫她耳鳴,只見他嘴巴一張一合,聽不見他的聲音。
人将至死,出現幻覺?
她盯着這張面孔,艱難地發出聲音,比老鴨嘶叫還難聽。
她被送進直升機裏。溫暖死死地盯着他,反複地問這是幻覺嗎,幻覺吧。
“你沒腦子啊,這個季節也敢出海,都沒看天氣?”他冷冷地看着她,聲音也冰冷至極。
忽然間,身體沉死的細胞叫嚣着蘇醒。體力不支,又心虛氣短,喃喃地問:“你……你……”她想問,你救了我?很明顯的事實叫她問不出口。
他似忍着極大的怒意,溫暖想他不會一腳踢她下去吧。
劉牧之咬着牙根:“你給我閉嘴。”
溫暖理虧,又承了人情,往日氣勢淩人的架勢再也擺不出來。目光所及,沒見到舒亦清等人,她腦子一懵,情急之下抓着劉牧之問:“舒亦清他們人呢,你沒見到嗎。”
劉牧之冷着臉想甩開她,奈何她抓得緊也顧及她狀況沒使力由着她緊緊抓着。
溫暖不是沒看到這個男人的怒氣,人命攸關,她做不到不聞不問。
他冷冷一笑:“他們生生死死不管我的事。”
聽了這話,溫暖渾身一晃,跌坐回去,“你……怎麽能……”
“我為什麽不能?他們是我的誰?”
“可是……”她想說那是她朋友,然而她朋友和他什麽關系?他們都沒關系了。她甚至想,他為什麽來救她,因為那個電話?
“我心情不好,不要和我講話。”這句話後,他閉目養神,當她空氣。
溫暖無法,狼狽又可憐。邊上的人看不下去了,低聲說:“美女,別擔心,他們已先一步離開,都平安着呢。”其中兩個傷勢比較嚴重,還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他沒敢講,餘光瞟向那個看起來無比鎮定的男人。心想裝什麽裝,忙乎整整一晚,為伊人憔悴,這個邀功的大好時機卻這德行。
“真的?”
“騙你做什麽。”
溫暖笑了,精神一放松再也提不起力。
“我給你檢查下傷。”
“好像沒事。”
劉牧之冷冷地撇來一眼,不耐煩道:“檢查做什麽,叫她忍着。”
這邊人應該是醫生,他搖頭:這人……
“美女,你別理他。”說着指着腦袋,“這裏有點問題。”
溫暖心虛斜去一眼,他目光冷冷睇過來,她急忙躲避。
醫生檢查,手用力按了按她後腦勺,問:“這裏腫得厲害,痛不痛?”
腫了能不痛嗎。她很想說你長着眼睛幹嘛,奈何敬重對方神聖的職業不敢露出不遜,“嗯。”
“很痛嗎。”
溫暖不知道,這個笑容溫和的醫生眼光不時瞟向對面坐着的男子,笑得有幾分邪惡。
溫暖痛得逼出眼淚,她說:“醫生,你這是手術手吧,太犀利了,傷哪治哪兒。”
年輕男醫生尴尬地笑了下,賠着不是:“手不知輕重,美女海涵啊。還有哪兒不舒服?一并說了,早發現早治療。”
“我全身都痛,是什麽毛病?”溫暖無辜地望着他。
男醫生:……
檢查後,男醫生低聲對她說:“美女悠着點兒,他正氣頭上,好生哄哄。”
溫暖虛心受教,其實到現在仍雲裏霧裏。
她舔了舔幹燥的唇,“劉牧之……”
他不理,眼皮都不動一下。
溫暖沮喪,低頭琢磨他生氣的緣由。其實看到他,她很興奮,知道有他在天塌下來也有人頂着。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對他會有這種信任。她挪近他,打量着他肯定道:“你生氣。”
劉牧之一動不動。
雖然不理她,溫暖還是感到窩心,不要問為什麽,她也不知道。她問:“為什麽生氣?”
他忽然睜開眼,溫暖避讓不及。對于她的躲閃,他心懷不滿:“電話裏為什麽不告訴我有危險?為什麽不叫我來救你?自尊心比命還重要嗎。”
“我……”
“你知不知道我晚一步你就沒了,你知不知道。”他幾乎嘶吼出聲。
溫暖噤聲,怔怔地望着他,神思恍惚,可笑的想起久遠的片段。那天,她淋了一大場雨,凍得路都不會走,他也是一副駭人的表情。即便那樣,他也沒真丢下她不管。
後來,為什麽又變了,是她要求太多?
她低着頭,“對不起。”
他冷笑:“你對不起的不是我。”
“剛才我誤會你,我也向你道歉。”
依然是那副難看的表情,冷冷地反問:“就剛才誤會?”
受恩于人,姿态強悍不起來,她不知道繼續道歉還是保持沉默。有人給溫暖遞來熱水,她裹着毯子沖好心人笑了笑。這位好心人說:“別理他,抑郁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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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醫院,又全面檢查,說她腦袋磕得嚴重,恐有輕微腦震蕩,需留院查看,這已經算不幸中的萬幸。打聽舒亦清的行蹤,劉牧之還是那副冷酷的嘴臉。聽說在另一家醫院,通了電話,對方說她沒事,還一個勁道歉。溫暖安慰她後被安排去病房休息。
她和醫生強調:“我沒事,不需要住院。”
醫生看了看劉牧之,不容分說:“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明天得複查。你身體各項指标都不太樂觀,我建議你配合我們的治療方案。”
溫暖被說得腦袋懵了,以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什麽治療方案,我怎麽不知道?”
“也不是特別嚴重的問題。”說着,又看向劉牧之,“總之我建議你住院一周,如果實在不行,也得請假回家休息。這樣不方便我們觀察。”
接下來的專業術語,溫暖聽得雲裏霧裏。劉牧之早已不耐,“折騰到現在還不夠?聽話一次又能怎麽你?”
他語氣不好,溫暖卻很高興。待醫生走了,劉牧之站在窗前,摸出一支煙。
溫暖盯着他看了許久,他也沒轉過身去。
有那麽一瞬間,她想說她不恨了。
這樣簡單的話糾結彷徨竟開不了口,她一直想,這個時候說這話,目的性、功利性太強。
他轉過身來,輕輕擡手,煙呈抛物線飛了出去。他說:“餓了吧,想吃什麽?”
“不餓。”
“你不餓不餓。”
溫暖又是一愣,發現已經午後十分了。她吶吶地建議:“要不你去吃飯?”
劉牧之鼻中哼出一聲,沒任何交代擡腳就走。
他這一去沒有回來,有個小護士給她送吃的。溫暖沒問,琢磨着自己的特殊情況。什麽情況才叫特殊?她向護士打聽,護士認真想了想對她很同情,吧啦吧啦說了一堆醫理上的術語,聽得溫暖腦袋發脹。
為了耳根清淨,她撿好話說:“謝謝你的愛心粥,你是我見過最可愛的護士。”
小護士小臉通紅,搖頭否認:“這粥是你老公讓我送進來的,他去我們主任辦公室,應該在和主任讨論你的傷勢。”
溫暖很震驚,想解釋他們的關系,小護士說:“我還有其他病人,你有什麽情況馬上按鈴知道嗎。”
到了晚上,劉牧之也沒出現。一個人在醫院無聊透了,手機也沒有,她又不喜歡看電視,躺在床上睡得腰都直不起來,比周末加班還要折磨人。
她想和外界聯系,發現記不得號碼,還能在腦中閃現的是劉牧之曾經報給她的那組數字。
飛機上的那個年輕男醫生來的時候,她正猶豫着要不要給劉牧之打電話道謝。
“美女,我們又見面了。”
“你好。”
“好啊,好得快餓暈了。劉牧之人呢。”
溫暖感到奇怪,他想知道劉牧之自己問,問她算什麽。她搖頭:“不知道。”
“知道我是誰嗎。”
溫暖反問:“你不是醫生嗎。”
她的回答叫年輕醫生哭笑不得,單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打量她。溫暖讨厭不加掩飾的眼神,就好像置放站臺上供人觀賞的展品。
他道:“醫生不假,劉牧之沒告訴你我名字吧。”
溫暖不答,她實在無話可說。
“好吧,就知道會這樣。我們正式認識一下,我叫陳霆,你叫溫暖對吧,我沒記錯吧。劉牧之那根軟肋。”
“我和他……”
陳霆做了個暫停手勢,“得,別和我解釋。回頭我可不想吃不了兜着走,那人最近瘋了,他不要命我還想安生幾年。”
溫暖:……
“不記得我了?”
溫暖更驚訝,他們以前認識?
“記不得很正常,我見過你幾次,嗯,那時候你還是C大的學生。”
“不好意思,我記性不好。”
“沒關系,我這人別的不行,就這個優點。”
溫暖不覺陳霆單純來找她聊天敘舊,她疲于應付。她問:“你今天找我?”
陳霆不大好意思,這讓溫暖吃驚。她以為凡是和劉牧之有交情的,臉皮都會很厚。陳霆的表現出乎她意外,她很好的掩飾震驚,靜待下文。
“劉牧之和梁家的牽扯你應該知道一些吧。”
“不太了解。”
陳霆讪笑,摸了摸鼻子,這種事真不該他來做。既然答應了,總得給個交代。他繼續:“我是梁宥曦表哥,當然我和劉牧之也是好朋友。牧之無緣無故和宥曦解除婚約,他們不清楚原因,我想我應該沒猜錯。”
本來對他有幾分好感,這下子蕩然無存。
“宥曦懷孕了,情緒波動很大。”
“你什麽意思?”
“你應該懂的。”
“我不懂。”
陳霆深深看着溫暖,溫暖不看他,“我也沒義務。”
作者有話要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