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賠了夫人又折兵(四)
開學的洋洋向溫暖打聽劉牧之,“小姑姑,劉叔叔答應給我打電話,為什麽一直不打啊?他是不是把我忘了呀?”
溫暖心凝滞了下,方才說:“他很忙,沒時間給你打電話知道嗎。”她想,罪過啊,這樣哄騙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孩,老天不會懲罰她吧。
洋洋純真地問:“小姑姑,叔叔沒時間打電話,我可不可以給叔叔打呢?”
溫暖一怔,絞盡腦汁地想理由又不至于不小心讓聰明早熟的洋洋察覺她的敷衍。
只因她耽擱了片刻,洋洋便理解為默許,興奮地和她說再見就把電話挂了,忙音傳來,溫暖抓狂,再撥回去的時候,那邊處于通話狀态。
本也不太放心上,誰知道十幾分鐘她的手機響了。看到來電提示,她猶豫了。
接?
不接?
她躊躇了許久,直到鈴聲停止了,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誰知道又響起來。
手機鈴聲一遍遍地唱着,溫暖盯着閃爍的名字看得眼睛酸痛才接起來,故意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有事嗎。”
那邊說:“剛才洋洋打電話給我,說想我了。”
溫暖呼吸凝滞,壓着狂亂的心跳,笑着說:“呵呵,小孩子今天想這個明天想那個的,你不要太當真。”
“哦?他還說想你了。”
“我是他小姑,他想我很正常。”
“所以你什麽時候能分出時間我們去你老家一趟。”
幾乎不思考,溫暖拒絕:“不用。”
劉牧之肯定道:“你在躲我?”
即便她不承認,她的行為表現明顯,不相信他看不出來。和聰明打交道有一點好處,用不着遮遮掩掩,也知道遮掩無用。她坦然承認:“是。”
“好,好,好得很。”
他連說了三個好,溫暖輕輕一曬。
“我們連朋友也做不了?”
溫暖懷疑自己聽錯了,矜持的劉牧之居然低聲下氣地問她,她笑得胸口鎮痛,想虧他說得出口啊。她問:“你想怎麽做朋友?劉牧之,你來告訴我。”
“以前是我錯了。”
有生之年得到他一句對不起,溫暖想,也不枉費糾纏一場了。只是匆匆幾載,這句對不起她要來何用?能擡高她身價還是化幹戈為玉帛?她不是大度的人,你傷她一次她有可能會斤斤計較一輩子。
再說了,劉牧之和她在一起,無論談真情還是游戲,以分手為結局不是他一個人的錯。倘若她安分守己,甘願做一個他背後的女人,也許還能茍喘殘延幾個春秋,等她容顏老去,他厭倦了,她也累了。其實無論那一種,他們的結局都不會美滿。
溫暖簇眉,感到萬分無奈和頭痛。她說:“見着劉炫的時候跟他說一聲不要再叫我嫂子,我不是他嫂子,這樣叫容易叫人誤會。”
劉牧之向她道歉。
電話裏,兩人都沉默。
似乎想起什麽,兩人又默契地同時開口,也同時噤聲。
這樣過了半晌,劉牧之說:“你說。”
這一打岔,溫暖已記不得自己想說什麽,想了想他們也沒什麽能夠聊的,說了句再見單方面結束通話。
靜下來的時候,溫暖發現一個人的家安靜得怕人。她擺弄着危安的求婚戒指,思考着要不要約他見面。一想起危母的眼神,她很茫然。舒亦清要她勇敢,她也問過自己敢不敢?
說實話,她不敢。
她告訴自己,再等等,他會聯系她的。
她不會知道,今天危母約溫母見面,立場堅定地告訴溫母,他們危家要不起她女兒。
傍晚十分,溫母心事重重回到家。
溫暖察覺不對,以為家裏出事了,溫暖擔心不已,“媽,是不是家有事兒?”
溫母搖頭,心疼地望了溫暖一眼,又擔心溫暖遭受打擊,只能掩飾心頭的不快。
溫暖又不是十八歲的小姑娘,什麽樣的眼神代表什麽情緒她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即便被掩飾得很好,第一眼不會有錯。溫母越掩飾,溫暖越不安,直到溫母有意無意地和她聊危安,溫暖心中那根玄崩斷了。
她說:“媽,我不是非他不嫁,你不用委屈自己。”
溫母笑着說:“我能委屈什麽呀,誰敢給我委屈啊。我是覺得啊,危安這孩子誠實,對你也好,這嫁人啊不單單看經濟實力也得看人品啊。”
“我知道。”
溫母連連感慨:“危安是個好孩子,好苗苗啊。”
“媽,你說了不下數遍,我知道他是好人。”
溫母卻道:“光是好人遠遠不夠的。”
溫暖亦有同感,将來要嫁的老公單單是好人确實不夠。
溫母又提起洋洋,她問:“洋洋常跟我說劉叔叔是好人,那個劉叔叔是誰啊?”
溫暖心一沉,深怕母親看出倪端,随即又想,母親沒見過劉牧之,也不知他姓甚名誰,應該不會知道這個人。她說:“洋洋你還不了解他?有奶便是娘。得了人恩惠就心心念念是好人,他哪分辨得出好人壞人?無非是誰賄賂他誰就是好人呗。”
溫母笑道:“有你這當姑姑的?”大概想起洋洋沒了爹,娘也不要他,微微一嘆:“要是他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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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酒店某間貴賓套房裏,危安額頭淌着汗,蘇杉身穿一件吊帶低胸睡裙,長發濕漉漉地搭在肩上,胸前濕了一片。她靠着牆,姿态風流,“還以為你不會來。”
見她無事,危安才發現又上當受騙,已經數不清蘇杉戲弄了他多少回,偏每一回他都提心吊膽。他冷着臉,“鬧夠了就回家去。”
蘇杉輕輕一笑,往前走了兩步,雙手挂着危安脖子,輕輕吹着氣,“有你陪着,我舍不得怎麽辦?”
危安用力掰她的魔抓,她反而貼上前,“還真當我洪水猛獸呢?我有這麽可怕?連碰我一下也不敢?”
危安咽口水,盡量忽略懷中柔軟香玉,“別鬧。”
蘇杉纖長的手在他有力的胸膛輕輕滑動,低笑道:“你認為我胡鬧?”
危安沉默,僵着身動也不動。
仿佛陰謀得逞,蘇杉笑得全身發抖,還踮起腳去親吻危安。危安躲避的動作徹底激怒了蘇杉,她不管不顧地撲上去,手腳并用纏着危安。
溫和的危安又不可能對她動粗,蘇杉的糾纏叫他手忙腳亂。
兩人撕扯中,蘇杉扯壞他的襯衫,連着褲子的差點被扯下來。
危安生氣了,吼道:“蘇杉你簡直不知廉恥。”
衣衫淩亂面色緋紅的蘇杉惱怒成羞,指着自己道:“對,我不知廉恥。可我為了誰?危安你不要裝着不懂,我知道你懂。我不知廉恥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我愛你,你呢?你糟蹋我這顆心不夠,如今你還妄想娶那個女人?為了她不惜和家人決裂?”
危安冷聲制止:“夠了。”
蘇杉冷笑:“怎麽,我說錯了?難道不是?”
危安冷冷地瞪着她,蘇杉懷疑,假如她不是女人,危安大概要揍死她。她挑釁地仰着下巴,諷刺道:“你說我無恥,你以為你心中的女神又高尚哪裏去?那天你火急火燎趕回來你以為我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嗎?假如你當真信她不疑她,會在接到一個不明電話就趕回來嗎?又或者說你天真的以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純粹的聊聊天?危安,你樂意為人養孩子也得別人樂不樂意給你這個機會。你以為就你最情深?”
危安揚起手,雙眸幾乎要噴出火花來。
蘇杉不怕死地梗着脖子,故意激他:“你打啊?”
他高高揚起的手重重落下,蘇杉冷哼一聲:“不敢?”
危安抿着唇,冷着臉往外走。蘇杉跳到他面前截住去路,“別走,我還沒說完。”
危安譏諷地看着她,涼涼一笑:“蘇杉,你就這麽處心積慮要嫁我?”
“危安,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你若不稀罕我,我嫁你守活寡?我沒那麽賤。”
“那麽今晚這一出戲你演給誰看?嗯?”
蘇杉略一挑眉,不否認自己的想法,“對,我是想嫁你,但不是非你不可。我會讓你心甘情願。不過好像很難,危安,即便我不嫁你,也不會是她溫暖。你有膽量娶,她也未必有嫁你的勇氣。”看着他眼中騰升的怒氣,蘇杉笑得歡樂,“生氣了?莫不被我說中了?”
“瘋子。”
危安撥開她,走得頭也不回。
蘇杉望着他決然的腳步,倔強地仰着頭,不讓眼中的淚水泛濫成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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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母要回去,走時幾次欲言又止。溫暖知道她擔心自己,微笑着向她老人家保證會照顧好自己,無論身還是心。
送走母親,溫暖想應該約危安談一談,關于婚姻,她沒做好準備。
溫暖沒料到,從不對她發火的危安第一次和她怒目相向。吵架叫人失去理智,危安也不列外。他咄咄逼人地問起那個晚上她和劉牧之發生了什麽。
溫暖怔忪,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不,她給自己催眠逼着自己不去面對以為就可以當着什麽也沒發生。危安的逼問叫她清醒地認識到發生的就是發生了,不管你多麽努力去掩飾也掩蓋不了。
她固執地認為宋子贊懂他,原來是她一廂情願了。
她感到疲憊,累得什麽也不想說,哪怕他求得是一句解釋。她想,解釋什麽?那晚她和劉牧之确确實實睡在一張床上,說沒發生實質性的她自己都不信,何況是別人。
面對危安通紅的雙眼和痛苦的表情,溫暖想,還是走到了盡頭。
她問自己,他的痛苦來源于她,結束關系,他們是不是可以找回彼此的位置。
溫暖清楚地認識到,不管是結束還是繼續,他們都會成為彼此心頭上的那道疤。她跨不過去,他也跨不過來。難怪人們常說,最美的感情是暧昧階段。
累了,也倦了。
她問:“你叫我說什麽呢。如果我說沒有,什麽都沒有,你就能信我?”溫暖自嘲一笑,搖頭:“不,你心裏清楚。”
知道傷到她,危安抱着她一遍又一遍道歉。
溫暖笑都感到累,想着母親擔憂的眼神,溫暖輕緩地吐出幾個字。她說:“危安,我們分手吧。”
她沒想這句話會對危安造成那樣重的刺激,如果知道,她還會提分手嗎?她不知道,但她清楚,繼續,她和危安都不會幸福,了斷給他帶去的也是傷害。
危安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他捏着她的肩膀,咬着牙根克制地問:“你再說一遍。”
溫暖重複:“我說我們分手。”
危安失控地大笑,溫暖懷疑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不忍心看他痛苦,溫暖繼續說道:“危安,是我不夠勇敢,我沒勇氣和你走下去。無論是你的家庭還是面對你,我倍感壓力。”
“然後?和我分手以後會和他複合?”
溫暖吃驚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想。難道她看起來是非得依靠男人才能活的嗎。他就這樣看她?溫暖生氣,語氣冷下來,“我不知道你聽了什麽瘋言瘋語,但我坦白的告訴你,我溫暖絕不會要靠一個男人才能活得下去。”
“那麽為什麽要分手?我當洋洋是我的孩子一樣寵他愛他還不夠嗎。溫暖,你還要糟踐我的心到什麽時候。”
溫暖臉色大變,幾乎顫着聲音問:“你什麽意思?”
“你不懂?溫暖,我可以當着什麽也沒發生,可你……”
幾乎不敢相信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人,溫暖懷疑這個人是危安嗎,或者她又了解危安嗎。
他話裏隐射的……
電光火石間,溫暖遲鈍地反應,他懷疑洋洋的身份,認為洋洋是她和劉牧之的私生子,是這樣?溫暖敢肯定,危安就是這樣想的。
氣到了極致,已經感覺不到心痛。洋洋什麽身份,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卻來指責她。她無法想象,假如當真結婚,他們還能有幸福可言嗎。
溫暖放棄辯解,她說:“那麽分手。”
危安一口否決,“不可能。”
溫暖想笑,她也笑了出來,看起來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