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賠了夫人又折兵(二)
至遠房表哥鮮花轟炸急流勇退後,公司裏也消停了幾天,不曾想那天之後,連着幾天,辦公室又開始有她的鮮花。有時候是中午休息時間,有時候是下午。更讓她無語的是一大束黃玫瑰中間夾着一朵粉玫瑰,這樣張揚的道歉和示愛方式讓溫暖招架不住。
她收到的花束不少,但這樣的還是第一次。她分析了有可能做出這瘋狂舉動的候選人都被她刷了下去。最後的目标隐隐指向某個人,結果也被她否決掉了。
一天兩天還能滿足她的虛榮心,天天這樣也太紮眼了,她都成了他們大樓最熱門話題人物,害得她每次進出都得小心翼翼。
猜到了送花的主人,她很想打電話去罵他無聊,又擔心人家嘲笑她自作多情。假如那樣的話,她得多自戀才會患被愛妄想症啊。打電話去出氣的想法不了了之,可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
那次求婚後,危安不再不提這事。溫暖不禁懷疑,求婚是不是他的心血來潮。
可她也清楚危安不是拿婚姻當兒戲的人,他不提只不想她難堪。
溫和有禮的危安贏走了溫母歡心,私底下溫母總語重心長對她講這些年的婚姻心得。
溫母的教育極具中國特色,溫暖心有戚戚焉。
這天,危安照例來她家蹭飯,飯後兩人被溫母趕出門。危安似乎有心事,溫暖低着頭也思考着‘終生大事’。
無聲地走了一段路,危安終于開口:“溫暖……”
“嗯?”
危安深深地看着她,眼中千般萬般的情緒都被他深深掩藏。他永遠也不會叫她知道,溫潤的外表下他的野心和私心。他微笑着輕輕搖頭:“沒什麽。”
他越這樣笑溫暖越不安,“你有心事?”
危安依然搖頭,擡頭看着一輪圓月,他們籠罩在月華下,似乎這樣就可以永遠。
溫暖也擡頭望着同一輪明月,低聲:“危安,我們認識幾年了?六年了對不對?”
“嗯。”
“喜歡我是不是很辛苦?”
危安心下微凜,幾乎失去勇氣聽接下來的話。
溫暖扭頭,對他微微一笑,接着道:“我知道我這個人別扭又自以為是,甚至還很小心眼。這樣一個人你敢愛嗎。”
即便清楚接着會是他不想接受和面對的殘酷,他還是堅定地點頭:“我也說過,對你是經過深思熟路後做出的決定,所以即便辛苦我也甘之如饴。”
“即便,她當不好一個好妻子,你也要嗎。”
“要。”
“不後悔?”
危安表情認真,眼神專注,“我只知道不争取連後悔的機會也不會有。”
溫暖認真思索,半天過去,方才問:“你的求婚還作數嗎。”
直到這一刻,危安才體會什麽叫生死邊緣兩徘徊。他幾乎肯定自己被拒絕後完全沒想會峰回路轉。他用力點頭,恨不得立馬擁她進懷,好好地感受她的存在。
溫暖故作惆悵:“好像缺了鮮花,也少了鑽石,我虧大發了。”
危安微微一怔,立馬說:“你等等。”
見他往停車庫跑去,溫暖有點上當受騙的感覺。她想,要不先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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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決定要結婚,自然要見對方家長。溫暖心生怯意。危安安慰她:“我爸媽很好相處,你別聽那些傳言。他們也很愛我,不會幹涉我的婚姻。”
溫暖沒見過危安父母,只聽說了那是一對令人羨慕的鴛鴦伴侶,也不可能因道聽途說去評判,就算當真難相處也得面對。
第二天,危安對她說:“溫暖,我爸媽他們今天想和我們吃飯,今天你加班嗎。”
起了怯意,溫暖很想說醜媳婦見公婆的事先拖一拖。可是啊,危安那麽興奮,她不忍心打斷,“今天嗎,我都沒準備禮物。”
“不需要,你人去就可以了。”
溫暖哭笑不得,第一次去見未來公婆,不捎禮物能說的過去?
電話裏和危安商量,危安說他去購置。溫暖也不和他争,因為袁數火急火燎沖進她辦公室。她只好對危安說:“那就先這樣,我這邊有事處理。”
“溫暖,帶上資料和我去天遠。”
溫暖疑惑:“怎麽了?”
“你還不知道?天遠小公子來了,專找我們的茬。”
溫暖記得那位小公子,十足的纨绔子弟,對女人來者不拒。偏偏這樣一位只曉得游戲人間的奶油小生竟跑來這三線城市找他們的茬兒。她也清楚,天遠財大氣粗,想必權勢傾軋也是十分激烈的,不然那位小公子也不會千裏迢迢來這小小北嶺了。
他們火急火燎趕過去,在天遠樓下碰上了這位公子爺。
溫暖叫苦不疊,只希望對方認不出她。
誰說的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溫暖深刻感到應該再多兩個手指頭。這位不着調穿着花銷的公子爺第一眼就認出她來,非常輕佻地打了個口哨,然後痞痞地沖着她抛媚眼,“嫂子,好久不見啊。”
那一聲如石破天驚,袁數張嘴吃驚地看向溫暖,溫暖苦笑。
明明是個不着調的人,偏要裝風流相,還能拌出幾分可愛也算難得。
劉炫笑嘻嘻說:“他鄉遇故知,果然不假。”
溫暖後悔來這一趟,偏還得罪不起這位大爺。她虛僞笑了幾聲:“劉少,我們真是有緣。”
起初吧,袁數還想着許是這位名聲不大好的劉小公子故意調戲良家女的管用手腕,沒想溫暖的答話讓他大感意外。他們之前認識?
袁數那雙精明的眼睛在兩位打啞謎的主兒上流轉,溫暖想,她和劉牧之那點舊情大概也瞞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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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事處理完畢,劉炫邀請溫暖共進晚餐被溫暖拒絕了。
離開天遠,溫暖感到氣悶。
袁數在她耳邊喋喋不休,“溫暖,劉炫叫你什麽?嫂子?你幾時成他嫂子了?”
溫暖不耐煩地剜了他一眼,如果有膠帶的話,她真想把袁數的嘴巴封死。她不答,打算冷處理。
袁數不依不饒,有要弄個水落石出的架勢。
最後,溫暖受不了,挖苦:“你不是已經得出結論了嗎,還有必要問我?”
袁數撓撓頭,不好意思:“我也就猜測。你真和劉牧之有一腿?。”
溫暖沉默。
袁數拍大腿,立馬炸毛:“我X,居然被你這個娘們給騙了,我就說……”
“能不提這事嗎。”
“為什麽不提?不就是有過一段嗎,多少女人夢寐以求啊。”
溫暖似笑非笑地問:“你是想對不起危安還是想繼續對劉牧之使美人計?”
袁數立馬氣奄。
晚上,在某酒店見危安父母。
危家父母對宋危安結婚的事不反對也不支持。
因有危安打圓場,氣氛還算融合。溫暖卻能看得出來,他父母并不喜歡她,沒擺臉色只不想危安難堪。
果不出她所料,經過一個小時的交流,危安因接一個電話走出房間,危父表示他去洗手間。桌上只有危母和溫暖時,危母開口了。
她說:“溫女士,有些話我知不合時宜依然得闡明。危安這個孩子比較單純,對人毫無防備之心。因為你們處于兩個不同世界,你能吸引他一時也是可以說得過去的,但你敢保證他會迷戀你一輩子?”
溫暖笑了笑,絲毫不退縮:“我們誰也不敢保證我們這一份感情能走到哪裏,至于阿姨顧慮的我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我知道今天他對我是真心實意的。”
危母笑得依舊溫和,并不像那些趾高氣揚的貴婦人高高在上。溫暖想,如果不是關系危安,她想這位貴婦人應該是和藹可親的。
危母溫和地問她:“那麽如果危安只是普通工薪階層,一個窮酸小子,你還會答應他的求婚?”
溫暖沉思數秒,“不知道,因為這些假設不能夠成為現實。”
危母換了一種口氣,似乎顯得有幾分惋惜和無奈。她說:“我這麽說吧。溫女士認識天遠的少東家?”
溫暖知道,對方雖然用疑問句,她很清楚她那段過去不是什麽秘密。她雖想擺脫過去,也不能否認過去的存在。她點頭:“是。”
“也就是說你們交往兩年不是傳言?”
危母的話很溫和,實在像一把利刀直捅她心髒。難堪幾乎令她難以擡頭,溫暖還是仰着頭,微笑着平視危母。她說:“阿姨應該對危安說,如果他介意,那麽我和他的關系立即終止。”
危母愣了下,顯然不會想溫暖會反擊。危母說:“不然說危安心思單純呢。如果他肯聽我的,我也不至于做這個惡人了。溫女士,即便我們接受了你,你和危安的差距仍擺在那裏。你見過有幾個灰姑娘和王子最終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不去試一試又怎麽會知道我沒這個運氣?誠然如阿姨所說的千般萬般的難以跨越,我想那也是危安拒絕我之後。”
“你知道,只要你不提分手,危安他絕不會提。聽說你還帶着一個孩子,我對你表示同情。可我們家并沒有打算撿便宜孫子,溫女士,我們就來說說,你能放棄那個孩子?”
溫暖遺憾告訴她:“不能。”
“你看,我們也接收不了,最基本的共識都沒辦法達成。”
“真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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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完電話,危安回來,見溫暖和母親在讨論茶道,不由會心一笑,坐下來問:“你們聊什麽?”
危母擡頭看了溫暖一眼,笑道:“怎麽?還擔心媽媽欺負你的人?”
危安歪頭去看溫暖,用眼神咨詢她。溫暖笑意盈盈地回他一個安慰的眼神,“方才阿姨教我如何才能泡出最好茶,你喜歡喝茶?還是普洱?怎麽不聽你提過?還以為你最喜歡的是咖啡。”
危安寵溺地笑道:“還是那種不加糖的對不對?”
“你是我心底的蛔蟲麽?”
危母若有所思地望着危安,對溫暖的心思又複雜了許多。
回去的路上,危安笑問:“我就說了吧,我爸媽很好相處。”
“是啊。”
“我媽說你是她見過最懂事的。我就說她會喜歡你的。”
溫暖應付笑着,“這就是所謂的情人眼裏出西施?”
危安搖頭:“不,這叫愛屋及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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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袁數八卦:“你當真要嫁給危安?舍得那棵大樹?”
溫暖嘲笑他:“這不是你多年的夙願嗎。”
袁數撓頭,嘿嘿讪笑:“嫁危安好,危安沒那些花花腸子。劉牧之這人好是好,就是……那句話怎麽說來着?高處不勝寒啊。”
“你又知道了?”
“嘿,我關心你嘛。”
下午,公司迎來了稀客。
袁數叫她:“溫暖,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公司幾個花癡還朝她抛媚眼,一臉的春心蕩漾。
溫暖做好心理建設去敲袁數的辦公室門,他的聲音傳來:“請進。”
她推門進去,看到劉牧之也在,離得有些遠,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溫暖問:“袁總有什麽吩咐?”
“劉總說這份資料有幾處比較混亂,你來看看。”
溫暖心想,這是法務的事,她什麽時候經手了?老板吩咐,無論對錯她都得頂着頭皮上。她走過去,劉牧之擡頭斜了她一眼,“坐。”
坐下來,劉牧之把資料給她。他們離得太近了,他身上的香萦繞鼻尖。她往旁挪了挪,劉牧之也只瞟她一眼。
袁數這只哈巴狗,見利忘義見錢眼開,現在他早把危安抛之腦後了,他殷勤地說:“我去泡咖啡。”
溫暖擡頭,拿眼神狠狠瞪他。
袁數無視,溜得比誰都快,敢情身後有洪水猛獸。
翻閱着劉牧之留下的記號,溫暖一一解釋,結果反被劉牧之問得無言以對。溫暖正絞盡腦汁,劉牧之忽然問:“你要嫁他,确定?”
溫暖低聲笑道:“你要給我紅包?”
“你若不嫌棄,肯定會有。”
溫暖歪頭,他的臉近在咫尺。可她清楚,她得和過去說再見。她微微點頭:“誰嫌錢多。”
劉牧之笑了,“真誠實。”
溫暖莞爾:“生活不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麽,你若願意當真它也就是真的,你若不肯它也就是假的。”
“很深奧。”
溫暖繼續翻閱,看到不懂的,她建議:“還是叫法務的同事過來,我有心無力。”
“嗯,他有個青梅竹馬,他們感情很好。”
溫暖感到奇怪,不清楚劉牧之言下之意代表什麽。她道:“你告訴我這些,看來我們感情也很不錯。”
劉牧之淡淡撇了她一眼,“你不想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麽?”
被提及那個晚上,溫暖頓時臉黑,咬着牙根瞪他。
“也不知道他父母知道這件事,還會不會認為你無辜。”
一句事不關己的話飄下來,如潑了她一碰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