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們重逢在黑暗的海上(二)
下午的時候,她打電話和洋洋聊天。洋洋問她:“小姑姑,安叔叔什麽時候帶我去游樂園啊。”
最近天氣總下雨,空氣質量也差,溫暖沒帶他出去,活潑好動的小孩子,關了這麽久還真擔心關出毛病來。這段時間又太忙了,內疚又心疼,“我問問你安叔叔什麽時候得空。”
洋洋太聰明了,知道小姑姑敷衍他,他說:“我已經和安叔叔通過電話啦,他答應今天帶我去游樂園,哈哈……”
仿佛陰謀得逞,他笑得特別開心。溫暖鼻子發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結束通話,準備了一下,便和袁數趕往酒店。
途中,溫暖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問:“我們什麽時候跟天遠有了合作?我怎麽不知道。”
袁數解釋:“洽談中,之前不說是因為一切都沒定數,現在天遠的劉總好不容易松口,我們得乘熱打鐵。”
“劉總?”
“怎麽?你認識?”
有了昨天一役,溫暖不得不多想。不管出于什麽原因,她最不想後會有期的人就是劉牧之。不會那麽巧吧。事到臨頭,她總不能對袁數說老板我不去了,你換人吧。
“怎麽可能啊。”
袁數笑了,“以後就認識了,要是我們能拿下天遠這個大客戶,且看我們怎麽平步青雲。”
“天遠這麽厲害?”
袁數數落她:“數你落伍了吧,好歹跟我混了這麽久敢情什麽都沒學去。你別告訴我不知道天遠啊,我記得你在C大上學吧,怎麽會不知道天遠。”
仿佛不知道天袁是一件極為不恥的事,可誰又規定她非得知道?再說,C大是她不堪的回憶,對這個天遠也沒太多熱情。她敷衍:“那時候年紀小,每天上課下課,才不會去關心那些。”
袁數信以為真,點評:“也對,不然也不會來這小城鎮了。”
提起舊事,袁數八卦:“你大學談過戀愛嘛?”
在袁數看不見的地方,溫暖的笑僵了僵,也只微微一瞬就踢繡球的方式把問題抛給他,反問:“你覺得呢。”
袁數沉吟,搖頭:“你藏得太深啦,你是我見過最不動聲色的女人。”
“你把我想得太複雜了,我哪有不動聲色。”
“不是嗎?比如你的追求者可以組幾個團了,一個也看不上?又好比我似乎沒見過你對誰發過脾氣。”
這也能扯上關系?溫暖挺無語。她不發脾氣不代表沒脾氣,更何況誰會對一個不相幹的人發脾氣啊。她笑得頗有幾分自嘲:“這就是所謂的被這個社會磨得沒棱角。”
許說中了袁數的心思,他也有幾分感慨,“你說的沒錯,剛步入社會哪會兒總想着我要怎樣怎樣,結果呢?還不就這樣碌碌一生了。”
溫暖笑了笑,表示贊同。但她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想着半小時後的會面,她直覺這次會面不會太愉快。有了昨天的教訓,她做出最輕松的姿态問:“這個天遠集團幹嘛的?他們總裁姓劉啊?”
袁數斜睨她,調侃:“你對姓劉的似乎很有好感。”
溫暖愣了一下,掩飾地笑了兩聲:“是嗎,我怎麽不知道啊。”
袁數樂道:“不知道才好,回頭我得跟危安說一聲讓他姓劉得了,也省去些彎彎繞繞。”
再次提起危安,溫暖識趣選擇閉嘴。
袁數也不是沒眼色的,有些事點到即可,多了反而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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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在酒桌上二度重逢時,溫暖心情那個複雜啊。她想天大地大,她都在這南邊的小城鎮來了,離他所在的城市千裏之遙也能遇到,還有比這更破壞心情的嗎。
幸好今晚她只做花瓶,用不着撐場面。她也不敢保證,假如需要她來撐場面,對面那個男人會不會賣她面子。
在她專心思考以後兩家若有合作,她能不能忍受時,袁數喚她:“想什麽這麽入神吶?快去敬劉總一杯。”
聽聞敬酒,溫暖來氣,這袁數還真欺人太甚。這個場合,她又沒有拍桌子走人的魄力,只能忍氣吞聲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當那杯酒遞出去,對面的男人只象征性的舉了舉杯,淡淡地說了句:“随意。”
溫暖心想,衆目睽睽之下,她若随意了,還不知道多少人揣測她和劉牧之的關系。心一橫,一杯幹了,他只抿了一小口,然後若有所思地看着溫暖說:“我們還真後會有期。”
溫暖暗暗叫苦,她寧願他當她空氣也不想彼此虛僞地相互試探,別說現在的她早沒了心情。
她笑得僵硬,“呵呵,劉總記錯了吧,我們認識嗎。”
劉牧之扯動嘴角,笑得有幾分意味深長。
袁數笑道:“溫暖你不是在C市上學嗎,說不定你和劉總就見過。”
溫暖真想一碗蓋住袁數那張奸詐的笑臉,簡直小人得志。她搖頭:“我這個人別的不行,記憶還不錯。所以說如果我有機會見過劉總肯定會記一輩子。”
袁數啧啧稱贊:“值得你記一輩子的恐怕也只有危安了。”
溫暖很想說袁數多事,不妨劉牧之感興趣問道:“能讓溫女士記一輩子還真幸運。”
溫暖只笑了下,并不想接話。
袁數卻沒打算就這樣揭過,添油加醋地把她大學生活說得栩栩如生,快把溫暖的臉丢盡了。她就不明白,袁數是不是吃錯藥了,他不會以為劉牧之随意地一句話就以為對方對她有意思吧,太可笑了。別說劉牧之對她沒興趣,就算偶爾起那麽點興致,也絕不會因為她叫溫暖,而是他的荷爾蒙分泌過剩。
就在袁數興致勃勃之際,溫暖沒辦法阻止袁數丢人現眼,只好問:“劉總結婚了吧。”
一桌人靜默,袁數還在桌下狠狠踩了她一腳,痛得她差點跳起來。氣氛很奇怪,她也忍受不了被人當靶子一樣地打量。她站起來,“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間,你們繼續。”
走出烏煙瘴氣的地方,呼吸到新鮮空氣才稍微舒服點。她沒去洗手間,就在廊道俯視這座不夜城,挺懊惱怎麽就不經大腦地問他結婚了沒有,他不會以為她對他舊情難忘吧。
吹了會冷風,正打算回去,回頭就被身後離着五六米遠的那個人給懵了一下。
劉牧之靠着牆,嘴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溫暖并不打算和他交談,也沒打算上前,就這樣靠着欄杆再次回頭無視身後那道目光。
她的姿态看在劉牧之眼裏便是作,他想這麽多年了,這女人的招數一點兒也沒變,到底該嘲笑她技不如人還是她以為男人都喜歡欲拒還迎的女人?
他自以為是的給她定罪:“還真一點也沒變。”
溫暖輕嗤了聲,她變沒變和他有關系?她想挖苦幾句,理智又告訴自己完全沒必要,他給她好評,她的生活也不會因此改變,他不待見她,她不也依然好好地活着嗎。他的态度真的無所謂,但真一點也無所謂嗎,也許時間可以證明。
“劉總也是,這麽多年了,依然英俊潇灑,揮金如土,真慷慨啊。”
劉牧之輕曬:“真酸。”
溫暖敷衍:“窮酸一個,沒辦法呀。劉總不在屋裏喝酒怎麽出來了?”
劉牧之微微皺眉:“我為什麽出來你不知道?”
溫暖聽出他弦外之音‘她離席是為引他出來’之後,心潮急劇翻湧。他還真當自己人物了。溫暖不屑地笑了聲。
劉牧之皺着眉問:“你笑什麽。”
溫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沒什麽,聽了個很好笑的笑話罷。劉總想透氣,這兒的夜景不錯,您慢慢欣賞。”
劉牧之走過來,擋住她回去的路,問道:“是嗎,那你跟我說說哪兒不錯?”
他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喉結滾動的血脈,就好像吸血的鬼,這讓她進入全面備戰的狀态中。面兒上,她還算鎮定,也不想打着官腔來敷衍他。溫暖說:“劉牧之,我們之間就沒必要這些彎彎繞繞了。我知道你不待見我,我也不可能待見你。你看我們地想法難得一致,所以不管将來能不能合作,我們就當從來不認識過,你覺得呢。”
“這是你心裏的想法?”
“對。”
劉牧之第一次被人拒絕,臉面挂不住。
溫暖回到包廂,今晚的飯局還不知道要到幾時,反正也沒自己什麽事,她和袁數說:“下半場我就不去了,洋洋不喜歡我去那種場合。”
袁數不敢強留,今晚也是在危安的地盤才敢讓她作陪,他可不想回頭被危安記恨。他大方揮手:“去吧,你這個良家婦女去那種場合也不合适。”
從酒店回家還有一段距離,她在外面吹散了身上的煙酒味,打車回去的路上,她打危安的電話。危安告訴她,洋洋今天玩得很開心,現在已經睡着了。
她對危安再三感謝,危安也有點生氣,“溫暖,我們之間有必要客氣嗎?”
溫暖說:“危安,我沒別的意思,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我……”
危安深吸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他說:“我不是十八歲的小夥子,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溫暖,決定踏出這一步我是經過深思熟慮了的。如果你也覺得我是個靠得住的,請你不要拒絕。”
溫暖不敢深談這個話題,面對危安這樣一個優秀的人,她不心動嗎,那簡直自欺欺人。
她說:“我現在回去的路上,你們吃了嗎,要不要帶點吃的?”
她清晰地聽見電話那一端輕輕地嘆了口氣,那樣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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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阿姨已經走了,危安陪洋洋拆模型。看到溫暖回來,洋洋嫌棄:“小姑姑,今天你又喝酒了。”
溫暖道歉,又說:“看我給你帶什麽回來了?”
洋洋不屑地看了眼,很鄙夷地說:“安叔叔說吃炸雞會長肉,我不要長胖。”
溫暖愣了一下,危安抱歉地沖她笑了笑。溫暖有點想不明白,她千方百計地不讓洋洋吃肯德基,這孩子就像要和她作對,她不讓幹什麽他偏幹什麽,但只要危安出面他保準兒乖乖聽話。這種感覺太怪異了。
她去換了一套衣服出來,洋洋嚷困了,危安說:“洋洋已經洗過了,你也去洗洗早點休息。”
以前關系沒挑破,危安過來也不覺別扭,現在這樣,她很尴尬。他幫着帶洋洋一天,下逐客令似乎不是待客之道,但這樣溫暖又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仿佛看出她不自在,危安主動告辭。
送走危安,睡着的洋洋忽然睜開眼問:“小姑姑,你喜歡安叔叔嗎。”
溫暖怔了下,失笑:“小屁孩一個知道什麽叫喜歡。”
洋洋認真地說:“我知道,喜歡一個人就要保護一個人,和那個人在一起。”
溫暖問:“洋洋喜歡危安叔叔嗎。”
“喜歡,叔叔給買飛機模型嘛。”
溫暖哭笑不得,敢情誰買飛機模型就喜歡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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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嚴重不足的她,第二天遲到了。
一到公司,袁數就甩給她一大堆資料,全是天遠集團。
對于能和天遠合作,溫暖不抱希望。如果袁數的公司在這座小城還拿得出手,但對于財大氣粗的天遠,根本不值一提,更別說資質淺了。她問:“這個合作案,有幾家公司競争?”
袁數提了幾家,資質都比他們強。溫暖想說不要去做無謂的掙紮,哪怕拼盡全力,也未必能拿到合約,更別提劉牧之是個睚眦必報的小人。她沒說,不想讓人知道她和劉牧之認識之外,也不想給自己添不必要的麻煩。
翻了數頁,溫暖想起了問:“度假村不是中梁集團中标嗎,怎麽變成天遠了?”
袁數取笑她:“你還不算落伍嘛,還知道中梁。”
“少拿話諷刺我。”
袁數故意賣了個關子,見溫暖不大感興趣,他在心裏靠了聲心想這個女人還真不一般。如果換了別個,昨晚天遠的副總裁似有似無的關照恐怕找不着北了。
他解釋:“你不知道也正常,天遠的劉總可是中梁的未來女婿。”
溫暖了然,原來如此。她疑惑:“未來女婿?”他們不早該完婚了嗎?
提起這事,袁數想起昨天她的失言,忍不住牢騷:“我該說你孤陋寡聞呢還是不懂察言觀色?溫暖啊,天遠可是我們未來的衣食父母,傍上這棵大樹還愁下半輩子沒找落嗎。你呀你,唉,算了,劉總不是小氣的人,他不追究那事兒也就揭過了。”
劉牧之不小氣?溫暖不以為許。
“你那什麽表情?人家可是天遠的副總裁,天遠集團的接班人。我的姑奶奶,我讨好巴結都來不及你還盡給我捅簍子。”
溫暖叫屈:“我捅簍子?他沒結婚我又不知道。”
袁數怕了這位,深怕她的無知得罪對方,解釋:“天遠和中梁聯婚是不可能改變的,三年前還舉辦過婚禮,不知道什麽原因,新郎出了車禍婚禮才不了了之。大家都猜測是中梁那位千金的前任挾恨報複,這都是大家私下猜測,沒事可別亂說。”
溫暖哂笑,她吃飽了撐了才會去多管閑事。
她提議:“我建議你換懂行的過去,免得被我搞砸了。”
袁數對溫暖又愛又恨,威脅:“你還想不想要年終獎了?”
溫暖最厭煩袁數這一點,動不動就拿年終獎說事,也就她被錢卡得死死的,袁數待她還不錯,才會一而再隐忍退步。
她嘀咕:“明知道沒勝算,還要拿雞蛋去碰石頭,也不知道能得到什麽。”
袁數批評她:“不去争取怎麽就知道無用?溫暖啊,最近是不是談戀愛談傻了?”
得了,她還是乖乖閉嘴吧。
袁數語重心長說教:“就算是雞蛋,加上你一個也是金雞蛋。”
溫暖想,別到時候是一枚臭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