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們重逢在黑暗的海上(一)
北嶺,維多利亞大酒店,這座海港小城唯一一家五星酒店,成了權貴雲集之地。
溫暖,二十七歲,無比尴尬的年齡,為生計奔波的小白領,她的副業便是節假日去這家星級酒店推銷奢侈品。
今天七夕,提早半天趕來結果還是晚了,副總經理危安把資料遞給她,開玩笑說:“今天你能拿下909號包廂的客人,你的嫁妝足矣。”
溫暖打着哈哈,附和:“是呀是呀,感謝你友情援助。”
“感謝?”危安低聲笑道:“怎麽感謝?”
溫暖不太敢直視危安溫柔的眼神,總會叫她生出錯覺。她呵呵地笑道:“你想怎麽感謝啊老大?以身相許你又看不上。”
危安表情微微一僵,低聲說:“也許看上也不一定。”
溫暖裝着沒聽見,權當他拿她取樂,低頭去看資料。
咦,姓劉?也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竟在看到這個名字時心輕輕地抽了下。不過她暗自嘲笑自己,白駒過隙,鬥轉星移,此城非彼城,此人非彼人。她這樣一驚一乍實在丢人。看完資料,她自徑準備。
準備差不多了,她站在909號包廂門口,希望909號碼牌能帶給她好運,開她今天第一單。
危安為她加油,她也為自己打氣。
有一扇門,一旦推開将會萬劫不複,這樣一個看似充滿了浪漫色彩的號碼牌也不例外。
門,開了。
隔着七米的距離,溫暖看到了,曾經是那麽熟悉的身影。她以為,歡樂和淚水,在時光的浪潮裏,經過酒綠燈紅的煙火浸染,被冷暖悲歡的世情沖洗,在聲勢浩大的洪流不斷填充下,只會被淘劫一空。
那曾以為下落不明的人事,分道揚镳後再不會不期而遇,驀然看到那雙眼,似乎只有一瞬,又像過了一世。
也許都要千山萬水紅塵踏盡才會慢慢地變得成熟和強大,可她并沒變得強大,措手不及的重逢叫她在現實和回憶中煎熬着
值得慶幸的是當對上對方投遞來的目光,她能夠坦然迎接。
變了嗎,眼前這個人,冷然的氣質叫她陌生。他眸光裏,亦是一片冷色。
仿佛對待再普通不過的尋常客人,她看似坦然地走過去,有條不絮地開始她的推銷。
據她對他的了解,對待女人,他向來大方。她一邊為他對面的女士介紹,一邊盤算他會出多高的價碼。所以當他拒絕那一剎,實在打破了對他的認知,溫暖抿着唇緊緊地盯着他看了許久。
她不曉得是記憶錯亂了,還是時光改變了他。
尴尬,短暫的蔓延。
他身邊的女人看起來很喜歡,并不在乎這個男人的态度,她拿在手中看了看,笑着對男人說:“K.M,我很喜歡。”
溫暖帶着笑,心卻是涼的。她知道,只要這個女人開口,即便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會為她摘下來。她想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別嗎,因為不愛,就可以任意踐踏。
他淡淡點頭:“你喜歡就行。”
女人大方的給她一張簽單,溫暖道謝。
他們繼續燭光晚餐,她繼續她灰姑娘的打拼,這一切看起來是那樣完美,可她知道,在未來幾天,她的心情将難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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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好的單交到危安手中,危安誇她:“數你回報最高,每次過來都不落空。”
溫暖沒解釋剛才那一幕,也不想多說話,她笑了笑:“我得回去了,回頭請你吃飯。”
危安要送她,溫暖不想麻煩,“太麻煩我打車回去,今天七夕,你也早點下班回去陪她吧。”
危安拿着車鑰匙,解釋:“走吧,我也餓了,去買個吃的。”
溫暖想提醒他說這就是五星級酒店,話到了唇邊生生咽了下去。今天日子特殊,她又沒辦法心安理得享受他的溫柔,她說:“危安,我可以自己打車的。”
危安斜了她一眼,“然後呢?溫暖,你可以拒絕所有人對你的好,但你阻止不了我想對你好。有件事我想我應該告訴你……”
溫暖想阻止他的話,危安笑了,“你看,你總這樣防備着所有人。溫暖,我有那麽可怕嗎。”
“我……”
危安輕嘆:“我和她早就分了。”
她以為只要裝着不知道,他們就可以這樣不遠不近下去,說到底她太自私。
望着她的表情,危安知道,戳破這張紙,要麽靠近要麽遠離。這不是他期望的嗎,沒有誰偉大的可以默默無聲的付出,耕耘了當然希望收獲果實。
溫暖問:“是因為我嗎。”
危安搖頭,“不是你。”确确實實也不全然為她。
溫暖點頭,選擇相信他的話。
他說:“溫暖,我們交往吧。”
“為什麽?”
“我說我喜歡你,你會不會驚訝。”
溫暖還想說點什麽,危安一改往日溫和,粗魯地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溫暖,你別他媽的和我提不合适。我認識你時間不短,我敢拍着胸口說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是什麽情況,也不用多說。溫暖,不要把自己搞得這麽的累,你不是一個人。”
“你喜歡我什麽呀,我……”
危安低頭,捧着她的臉不讓她有機會躲閃,用一種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我心疼你可以嗎。”
溫暖發現,她說不出拒絕的話,那些對付其他男人的招數,在危安身上無用武之地。
她結巴:“我……”
“別跟我談世俗,我很清醒。所以溫暖,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對我都沒用,我xx的就是喜歡你……”
溫暖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麽,她又是那麽可恥地貪戀他的溫柔和包容。
危安也沒逼她,甚至沒經她同意拉着她就走,“走吧,洋洋該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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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情人節,她的心情就好比坐過山車,沒一刻鐘踏實。
危安送她到樓下,她想像往常那樣邀請他上樓,幾次張口卻沒辦法說出邀請的話來。
他告白了,假如她不答應,朋友還能不能做得下去另說。
危安把一袋吃食遞給她,笑道:“上去吧,今晚我就不去看洋洋了。”
“我上去樓了,你小心開車。”說完這話,她幾乎頭也不回地往單元樓走去。她知道,身後那個人一直在看着她,害她心煩意亂。
回到家,洋洋小朋友已經睡了,小小的客廳擺放幾束滿天星。照顧洋洋的阿姨見她回來,和她說了一會兒話才告辭的。
溫暖去卧室看洋洋,他睡得沉,也不知做着什麽樣的美夢,嘴角镌刻淡淡地笑容,看得溫暖心酸又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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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去公司,一個部門的同事八卦圍在一起八卦:“知道吧,昨天我去維多利亞看到極品帥哥。”
溫暖佯裝沒聽見,來到自己工位上,也不知是工作壓力太大還是因為這個八卦讓她心情莫名地煩躁,甚至還夾着一點莫名的憤怒。
同事們自己八卦也就算了,偏不肯當她是透明人。有人則壞笑:“溫暖啊,昨晚你和你們家危安去哪兒浪漫了。”
一直以來,在這群同事眼裏危安就是她家的,開始吧她還解釋,不想越抹越黑,最後索性由着他們誤會了。這會兒她煩躁又帶罪惡地想,危安和他女朋友分手,會不會有她的原因?
另一同事附和,語氣卻酸溜溜地,“還用說嗎,孤男寡女肯定*啦。”
想起昨晚危安的表白,今天的玩笑,溫暖臉上挂不住,語氣也沉了,“都什麽點了,開工。”
幾個同事面面相觑,不曉得什麽玩笑都開得起的溫暖,今天莫名翻臉了。
有人嘀咕:“皇親國戚就是不一樣,唉,命喲。”
溫暖也意識到自己脾氣來的莫名,這類玩笑又不是沒開過,今天怎麽就……
她想,大概是昨晚睡得不太安穩,才導致今天情緒不佳。
睡眠質量果然影響人的心情,她心下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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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鐘的會議,思想連着抛錨幾次,連袁數都看出了她的不對勁,會議上不便說其他。溫暖自己也知道,今天的自己太不對勁。
勉力撐至會議結束,老板袁數找她談話。
辦公室,袁數示意她坐下,親自給她倒了一杯溫水,“不舒服嗎?還是家裏……”
對今天頻頻出狀況,溫暖懊惱:“大概昨晚睡眠質量差……”
她不知道這話無疑助長了流言突飛猛漲,袁數也愣了一下,同那群八卦者一樣想到一處去。他不大自然,更不好說什麽,嘀咕:“危安這家夥……”
溫暖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容易引起誤會,想為自己辯解幾句,袁數就說:“接下來我們跟天遠集團有個合作案,回頭你仔細把資料琢磨琢磨,最好盡快敲定合同以免夜長夢多。”
“OK,沒問題。”
“這段時間情況特殊,你恐怕沒多少時間戀愛了。”
袁數話令她頭痛不已,這些人明裏暗裏早已把她和危安配一對了,她想自己若不順應潮流也太對不起他們的熱情。
她正打算撤離,袁數又說:“今晚要和天遠的人碰面。”
“好的,我馬上聯系酒店。”
袁數吩咐:“這事讓下面的人去做,晚上你和我一起過去。”
她為難,不太情願去,又沒底氣拍板拒絕。她問:“嫂子不去?”
袁數無奈地笑了下,語氣有數不盡地包容,“唉,你不是不知道你嫂子那人耐不住寂寞,前幾天和朋友去旅游了,也不曉得幾時能回來。”
老板的家事,輪不到她插手,也知道逃不過,溫暖申明:“我可不幫你擋酒。”
袁數樂道:“得了,以前算我不對,以後誰敬你酒我就和誰急。”
他的話說得溫暖也一樂,當然她不會當真,下屬嗎,不立馬當先還想東家把你供起來?你又不是領導老婆。
她回道:“我可不敢勞您大駕,回頭嫂子和我急,我找誰急去。”
袁數順勢而上,“當然找危安啊。”同時也在心裏誇贊自己聰明,又暗罵危安呆蠢,喜歡了人家幾年,又追了人家這麽久,人家愣是不知道。不過這小子都開竅了,回頭找他喝一杯。
得,溫暖有些招架不住,她趕緊打住話題:“我覺得還是你近水樓臺。”
袁數樂了,還想調侃。溫暖沒給他機會,“已經臨時抱佛腳了,再不看資料,連腳丫子都夠不着,倒時別說天遠,滾遠點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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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部門迎來了一頓豐盛的營養便當,維多利亞獨家制定。溫暖都來不及阻止,一群餓狼們就已狼吞虎咽,桌上一片狼藉。認識幾年了,她還不知道危安有這一手。
餓狼們還說:“這溫暖牌愛心便當太得人心了,得了,回頭問問她家危少還有沒有好資源介紹。”
他們七嘴八舌,溫暖躲進茶水間,想着應該打電話道謝。
危安在忙,他說:“溫暖我正忙着,回頭給你回電話。”
執着手機,想說的話反而說不出口了。她忙說:“不用了,我沒事。”
危安敏感地問:“怎麽了?”
溫暖還能說以後別大張旗鼓送便當還是說不要對我那麽好?前者可以理解為她低調,後者大概會有人認為她不識擡舉了。
她盡量讓語氣自然,“很好吃,可這太麻煩了,以後……”
大概也知道她接下來的話不中聽,危安截住她的話頭說:“我不認為麻煩。”
她糾結了數秒,為難道:“危安,我知道你對我好,可能這輩子你是唯一一個對我這麽好的人。正因為你太好了,我不能把你當做跳板,也不能當你是救命稻草。危安,你明白嗎,你對我太重要了,我害怕……”
危安打斷她說:“我知道你害怕什麽,你怕我們做不了情人也回不去朋友。可我要告訴你,我對你從沒想過半途而廢。”
溫暖啞口無言,他的話說到了心窩上,戳痛她的傷疤。誰不想一蹴而就從始而終,現實的背道而馳,誰也無能為力。
幸好這個時候,那邊有人在叫他,溫暖才得以挂了電話。
她不知道,那邊挂了電話,危安就被調侃了。
“危副總笑得楊花燦爛是在和女朋友通電話吧。”
另一個說:“這哪能叫楊花燦爛,應該叫月似清荷吧。危總,我沒說錯吧,你女朋友叫清荷對不對?”
“哪叫清荷啊,蘇杉蘇小姐。”
危安笑了下:“清荷是我表妹,蘇杉是我同學,我女朋友你們也見過。”
“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