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同床共枕
趙品吉仍筆挺的站在書房門口,看着她進入小睡房的背影,目光如炬。
“大少爺還沒醒嗎?”
“沒有。”
李硯娚站在床前看了一眼昏睡着的趙品富,若不細看還以為他已經沒了氣息,嘴唇已幹涸得起皮。她吩咐丫鬟道:“拿小湯匙給大少爺潤潤唇,身體這麽幹不利于恢複。”
回到主屋,趙品吉竟端坐在她平時坐的位置上,他面目嚴肅,好像有什麽心事。李硯娚拿過針線簍子坐到另一旁,兩人無言,氛圍卻和諧。
李硯娚聽着他一長一短的呼吸聲,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不出去?”話音一落便覺不妥,保不齊他又會覺得她是在諷刺他。李硯娚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又問:“有什麽心事嗎?”
趙品吉的表情有絲松動,他垂下頭複又擡起,“我……”
這時,門口一個興奮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夫人,大少爺醒了!”
“真的?”李硯娚趕緊放下簍子站起來,看也沒看趙品吉一眼便跑出去了。這讓趙品吉很是惱火,他深呼吸一口氣,也跟着站起來往小睡房走去。
李硯娚站在床頭,俯下身問:“大哥,你覺得怎麽樣?”
趙品富虛弱至極,只半睜着眼睛,他使出全身力氣搖頭,卻仍是微不可見。李硯娚又吩咐丫鬟:“快去叫大夫,還有,給大少爺和一碗米糊來,不要太粘稠。”丫鬟倒是機靈,剛得了命令便跑出去了。
不經意回頭間瞧見了趙品吉布滿陰霾的臉,此時才覺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不過轉念一想,趙品富是大哥,是親人,她關心照顧亦是應該。這麽想着,她的表情又恢複了正常,只是稍稍退開些許,把床頭的位置讓了出來。
趙品吉冷睨她一眼,擡步走至床頭坐下,“大哥……”喊了一聲便無下文。
趙品富似乎恢複了一些體力,他眼珠轉了幾下,看着李硯娚所在的方向,費力的從吐出兩個字,“謝謝。”
趙品吉利劍一般的目光射向她,她有一瞬間的驚愕但很快恢複了正常,款步走至趙品吉身後,輕聲對趙品富說:“大哥客氣了,現下最要緊的是你養好身子。”
極具安撫性的語氣,聽在趙品吉耳朵裏卻是那麽刺耳,他只覺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小火炬,且有越燒越烈的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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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很快帶着大夫進來了,經過一番查看,大夫說:“夫人放心,傷者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接下來的事就是要靜養,不宜激動或暴怒。待會兒我給他開兩副藥,外敷內服雙管齊下,外敷的藥每兩天換一次,內服的則一日三次,切記,飯前服用。”
李硯娚一一記下後,謝道:“有勞大夫。”
這一切看在趙品吉眼裏卻是礙眼至極,這算什麽?大夫以為她是趙品富的妻子?
“阿貴,帶大夫去領賞錢。”他冷冷的吩咐。
可大夫還沒來得及感謝,李硯娚便急急的說:“不成!”說罷,她朝佩環使了個眼色,佩環會意,轉身進入主屋拿了兩塊銀元遞到她手上,李硯娚接過再遞到大夫面前,“多謝大夫,這件事,還請大夫保密。”
得了這麽多賞錢,大夫自是喜不自勝,“謝夫人,老朽一定只字不提。”大夫拿了錢便提着藥箱出去了。
趙品吉只覺心中仿佛有什麽要破體而出,負手凝視她的背影,“你這個‘夫人’倒是做得好得很!”語氣自然也是好不到哪裏去。
李硯娚一字一句,不卑不亢的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答應了他不會讓旁人知曉,就會做到替他保密。”
趙品吉再也忍不住怒火,上前大力的握住她的胳膊,她被迫轉過身來,手臂上的疼痛讓她皺起了眉,同時也疑惑的看着他。趙品吉見着她痛苦的表情,不自覺的放松了力道,咬牙切齒的說:“要不是昨晚我也在場,你是不是也準備瞞着我!”李硯娚未置一辭,不知他的怒火從何而來,就因為她救了趙品富?
見她不說話,趙品吉更是來氣,“你這個媳婦當真是賢惠!擅自把一個男人藏在自己房裏,難道你就不怕走漏了風聲招人閑話嗎?”
沒想到他竟把話說得如此難聽,她所救之人是他大哥,他就這麽怕她給他丢臉?她在他心中就是如此的不堪嗎?
李硯娚也來氣了,手臂一揮想掙脫他的鉗制,奈何他卻驟然收緊了五指,她掙脫不了半分,“你最好牢牢的給我記住!你是三少夫人不是大少夫人!哼!”話音一落便狠狠的甩開了她的手臂大步離開。
房裏站着的下人皆低着頭,只希望自己此刻是眼瞎耳聾,尴尬之色從李硯娚面上劃過,她極力壓制住心中的不滿。吩咐道:“叫人拿熱水來給大少爺擦拭身子,換身幹淨的衣裳。”說完,也沒再看床上躺着的人,徑自離去了。
這邊,趙品吉回到書房憤憤坐下,胸口劇烈起伏表情陰郁。他自己都沒搞清楚,往常不管她做什麽他都是不在乎的,為何今日會如此冒火生氣?
李硯娚坐到軟榻上,也是越想越來氣,佩環給她倒了杯水,“小姐喝口水吧。”李硯娚深呼吸幾口氣意圖讓自己的心情平穩下來,可喝了一口水後更覺煩躁,嘭的一聲把茶杯放在桌案上。
佩環埋怨道:“三少爺怎麽能這麽說小姐呢!他自己……”
“別說了,我不想聽到關于他的任何話。”
小姐是真生氣了,可她知道怎麽哄小姐開心,“昨天新進了一批紅棗,個個飽滿紅潤,我去磨碎了給小姐做紅棗發糕可好?”
果然,李硯娚馬上擡頭道:“記得放紅糖不要放白糖。”
佩環巧笑道:“知道了,而且是只放一塊紅糖,做出來的顏色好看并且甜而不膩,小姐最愛吃了。”
李硯娚笑笑,“死丫頭,快去吧。”
佩環出去後,李硯娚拿起針線簍子擺弄。他平日裏對自己也沒有過好話,不也都過來了,跟他有什麽好計較的,白白浪費自己的好心情。她一直以為他是孤傲清高的,沒想到他也會在乎面子問題,也會怕別人在背後對他說三道四。
“大太太。”聽見門口丫鬟的問安聲,李硯娚趕緊放下手裏的東西站起來迎接。
方姳一臉憂色的走進來,直接問:“我剛剛聽說你請了大夫來,怎麽了?”期待的看着她,“是不是有好消息了?”扶着李硯娚重新坐下。
面對方姳如此希冀的目光,李硯娚一時不知怎麽回答,這時,門口傳來一個清亮的男音,“有沒有好消息,娘您應該來問我。”
李硯娚驚愕的擡頭,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方姳欣喜不已,轉身向他,“當真?”
趙品吉看一眼已經低下頭的李硯娚,上前圈住方姳的肩膀,“等有了一定第一個讓娘知道。”
方姳瞬間垮下臉來,“你還要娘等多久?”
“這事不也是急不來的嘛。”
方姳白高興了一場,嗔怪的看了趙品吉一眼,握住兩人的手疊放在一起,大有深意的拍了拍,“你們可別讓娘等太久!”
兩人的手觸碰到一起,李硯娚瑟縮了下,不着痕跡的收回手,逃跑似地到圓桌前給方姳倒了杯水遞給她。趙品吉嘴角露出一絲旁人察覺不到的笑意,目光不自覺的追随她。
方姳見他目光灼灼,心下暗喜,招來随行的丫鬟,從她手裏接過一個盒子,說:“這是我新得的香粉,氣味清新淡雅最适合硯娚了。”說着把盒子扣上放在方案上,看了一眼角落裏的貴妃榻,“這張貴妃榻老氣橫秋的,我讓木匠坊重新給你做了一張,這張就不要了吧,打了當柴燒。”
方姳究竟意欲為何,趙品吉和李硯娚心知肚明。方姳随即命人把貴妃榻給擡了出去,她也站起身來準備離開,趙品吉和李硯娚送她至堂屋外,她正要叫他倆不送了,卻聽見一聲男人的咳嗽聲。
“咳咳。”趙品吉趕緊手握拳擋着嘴,假裝是他在咳嗽。未免方姳起疑心,李硯娚說:“這麽熱的天還勞煩娘專程給硯娚送香粉來,硯娚真是過意不去。”
方姳趁此機會又說:“要真過意不去就趕緊給我添個孫子!”
“娘!”李硯娚喊了一聲,方姳以為她是害羞了。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趙品吉便走了。
直到方姳的身影消失大門口,李硯娚才準備進屋,轉身的瞬間,趙品吉說:“我……”他是為自己早前激烈的言辭感到愧疚?這個想法一冒出來,趙品吉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只吐出一個字便沒了下文。
李硯娚也并未把早前的事放在心上,反正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冷言冷語,“看來今晚你要委屈一下,将就着打個地鋪了。”
趙品吉皺眉,她以為他是在想這個問題?沒等他再說話,李硯娚便進了睡房。
趙品吉今日倒是奇怪,竟然一天都沒出門!換做以往,他都是早飯都來不及吃就要出門去的,今日他倒是在家呆得住。
吃過晚飯,趙品吉去了書房,沒一會兒就拿了本書又回到了睡房。李硯娚覺得很奇怪,今日大部分時間他幾乎都是跟她在一起的……
吃得有些飽,她想去走走,臨出去前她去看了趙品富一眼。想來她也覺得夠荒誕的,這麽大一個人躲在她這兒竟真就沒人發現。該說是她掩藏得好呢,還是該嘆趙品富實在可憐呢?
白天還有些熱,到了晚上就涼快了,今晚的風尤其大,夜空中也沒有星星。才走了沒多遠,佩環便說:“小姐,咱們還是回去吧,這天看起來像是要下雨了。”
李硯娚也擡頭看着夜空,笑言:“熱了這麽多天總算是要下雨了,待會兒要真下雨了,咱們幹脆就淋着回去吧!”
“都為人妻了,小姐還是小孩兒心性呢!”
說笑着往回走,忽然聽到花園裏一陣喧鬧,李硯娚疑惑道:“怎麽這麽熱鬧?”
佩環豎耳傾聽,“好像是大小姐回來了!這大小姐回娘家回得可真勤,月月都要回來,那幹脆不要嫁人了!”
李硯娚輕蹙秀眉,也抱怨道:“是啊,她怎麽又回來了?看來又沒清靜日子過了。”
正愣神間,一個丫鬟匆匆跑過來,“夫人,大少爺醒了。”
佩環趕緊責備道:“這裏是花園,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自己仔細點!”
丫鬟怯怯的連連點頭,“奴婢知錯了,夫人快回去看看吧。”
小睡房裏,一個丫鬟正在喂趙品富吃米糊,他半躺在床上,模樣甚是虛弱。趙品吉站得離床有些遠,好像他只是一個過客而不是來看望病人的。
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來,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出去了。丫鬟也喂趙品富吃完了米糊,跟着退下了。李硯娚走至床前,看趙品富好像恢複了些精神,“大哥,你感覺怎麽樣?要不要叫大夫?”
趙品富咳了幾聲,許是牽扯到了傷口,表情有些痛苦。咳過之後,他才說:“反正死不了。”
李硯娚心想,他才剛醒來,不能多說話得多休息。出神間,趙品富問:“不問問我為何受傷?”
“你現在還很虛弱,得多休息才行。而且,我問了你未必會說,等你自己想告訴我的時候,你自然會說。”
趙品富笑得無力且嘲諷,“你倒善解人意,只是,你的善解人意怕是用錯了對象。”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兩人不愧是兄弟!
“你多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有什麽事就吩咐下人。你放心,你拜托我的事我會做到的,你不必有後顧之憂,只管養傷便是。”
趙品吉并不在睡房,這樣也好,免得見面又像見了仇人似地。佩環領着幾個丫頭提了熱水進來,倒進浴桶裏,再撒上些花瓣,瞬間芳香四溢。
李硯娚舒服的靠在浴桶邊緣,享受着佩環的伺候,“我剛剛聽伺候大少爺的下人說……”佩環說話的聲音本就小聲,說着說着還沒了下文。
“說什麽?”
佩環湊近了她耳邊,“說看見大少爺背上全是傷疤,大大小小布滿了整個脊背,胸膛上也有。”
李硯娚睜開眼睛卻并未置一詞,又閉上了眼睛,“交代下去,無論他們知道了什麽都不許多嘴。”
沐浴完畢,着單薄的寝衣出來,意外的是,趙品吉竟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泰然自若的樣子。這實在太意外了,李硯娚一時沒反應過來。趙品吉未睜開眼睛,只淡淡的說:“我不想娘整天盯着咱們,你也不想吧?”
他都這麽說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麽,不然顯得自己太矯揉造作了。輕輕對呆愣的佩環說了一句:“你下去吧。”
撩開蚊帳,掀開被子躺下。她睡在裏頭,他睡在外頭,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還能躺下一個人。
------題外話------
下坡容易上坡難,十天半個月也漲不了一個收藏,短短一分鐘之內卻可以掉兩個,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