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被設計了
早上,兩人同時醒來,她看見他側躺緊貼着床沿,而自己呢,後背緊貼着床桓,從外面看來幾乎看不到她的人。兩人的距離隔得這樣遠,大床幾乎是空置着的。
趙品吉率先下床,可能因為昨晚睡覺的姿勢不對,他的動作有些僵硬。兩人下床,背對着彼此穿衣。趙品吉忽然說:“既然大哥已經醒了,大夫也說了沒什麽大礙,今天就把他送回祠堂去吧,免得到時被人發現惹人非議。”
李硯娚冷冷的回道:“要送回去也得等到晚上吧,大白天的要是被別人看見了說我私藏男子在房裏,丢了你的臉就不好了。”
趙品吉皺眉,他說錯什麽了?李硯娚也不想跟他多呆,三兩下扣好扣子便要出去。經過趙品吉身邊的時候,他忽然拉住她的胳膊,李硯娚不明所以,剛要甩開他,他卻輕笑着說:“跟我呆在一起有這麽恐怖嗎?扣子都扣岔了!”他伸手幫她解開頸間的扣子,再重新扣上,修長的手指無意間碰到她肌膚滑膩的下颌。
李硯娚窘迫不已,為自己扣錯了扣子。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露出這麽親和的笑,原來他也會有出了嚴肅皺眉以外的其他的表情的,原來他也可以這麽溫柔的。如果是對着那個漫卿,想必他會更加溫柔吧!
想着想着,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惱火,退開一步,“謝謝!”大步走開拉開門出去了。
佩環正要進來,“小姐起來啦!”見她表情不對,又問:“怎麽了?”
李硯娚微微側首看向了屋內,“沒什麽,拿水來洗漱吧。”
兩人坐在飯桌前,一言不發,李硯娚低頭吃飯,趙品吉時不時的擡頭看她一眼。佩環給李硯娚盛了碗粥,見趙品吉仿佛食不知味的樣子,調侃道:“三少爺怎的不吃飯?我家小姐雖然長得好看但你這麽看着也是看不飽的啊!”
趙品吉有種被發現心事的心虛感,端起眼前的粥猛烈的喝了幾口,奈何粥還有些燙,嘴巴瞬間被燙起了一個水泡,樣子狼狽極了。佩環又笑道:“三少爺怎麽跟個孩子似地,也沒人跟您搶,您慢慢吃就是了。”
李硯娚擡頭看看尴尬的趙品吉,嗔怪佩環道:“怎麽這麽多話?還不去拿點涼水來姑爺緩緩!”
佩環調皮道:“是,奴婢遵命。”可剛走到門口,佩環卻又被趙品吉叫住了。
“等等。”李硯娚以為他要責怪佩環,卻聽得他疑惑的問:“為什麽你總是喊我三少爺呢?你應該喊我姑爺才對。”
這下,李硯娚完全搞不懂他的想法了。佩環也不懂,“三少爺之前都沒關注這個問題,怎的現在想起要問究竟了?”
趙品吉挑眉,“我現在就想問了,怎麽,你不願意說?”
“佩環,還去拿涼水吧。”李硯娚看趙品吉臉色不大好看,深怕佩環又說出些什麽引發矛盾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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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環卻不管她家小姐的想法,正經道:“三少爺要問,奴婢自然不敢不答。不過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奴婢想反問三少爺一句,三少爺覺得您有盡過‘姑爺’的責任嗎?”
李硯娚臉色煞白,斥道:“佩環!我是太縱容你了是不是?”佩環沒說話,出去了。李硯娚又看看不發一言的趙品吉,深怕他會因此生氣而責罰佩環,小聲道:“佩環這丫頭越發不懂規矩了,我會責罵她的……”
“怎麽你老是覺得我是在生氣呢?”趙品吉的表情頗為無奈,眉毛都糾結到一起了。李硯娚更看不懂他了,趙品吉又說:“佩環說得有道理,我并沒有生氣。”
李硯娚只淡淡的應了一聲‘哦’,繼續低頭吃飯。聽得他低低笑了一聲,李硯娚更加不明所以。這樣的他更加讓她誠惶誠恐,好似這兩天的相處,不似之前那般爽快了。
門口響起一陣重重的腳步聲,趙品閱沒好氣的走進來,在屋中央站定。李硯娚放下湯匙,問:“怎麽了?今兒怎麽氣呼呼的?誰惹你生氣了?”
趙品吉回頭看了一眼,滿不在意的說:“準是找娘要錢沒要成。”
趙品閱不客氣的頂嘴道:“還說我,怎麽不說說你自己啊!是誰要錢沒要成反而被爹囚禁起來了?”
這話可是大大的傷了趙品吉的面子,李硯娚就怕他下一瞬會大爆發。趕緊招手讓趙品閱在自己身邊坐下,柔聲說:“來,喝點甜豆漿就不生氣了,啊。”
趙品閱仍是嘟着嘴氣鼓鼓的樣子,“爹真不讓我上學了!”說着竟嗚嗚的哭起來了。
李硯娚給她盛豆漿的手抖了一下,“什麽?”
趙品閱胡亂抹了把眼淚,鼓着腮幫子說:“剛剛我在娘房裏吃完早飯正準備去上學,正巧碰到爹進來了,他又說起這學期完了就不讓我去學堂的事,我以為他是說笑逗我的,就和他頂了幾句嘴。誰知爹突然大發雷霆,說我們兄妹幾個個個都不争氣,他越說越生氣,最後竟然還說要把我關起來!”一席話說完,趙品閱哭得更傷心了。
趙品吉放下筷子,一臉氣憤道:“爹真是老糊塗了!才十四五歲的姑娘家怎麽就不讓上學了?我去跟他說。”說罷,站起來大步往外走。
無可置疑,雖然趙品吉外表冷漠,但他對自己的妹妹還是很疼愛的。可兩個都是火爆脾氣,這要碰到一起那可不得了,李硯娚趕緊拉着趙品閱跟上去。
趙品吉的腳步很快,姑嫂倆幾乎是一路用跑的也沒能追上他。趙品吉氣勢洶洶的跨進大門,還沒得及說話就被趙運國揮手制停,“如果你是來為那丫頭說情的就不用白費口舌了,我心意已決,不會再更改。”
“理由呢?您是為了什麽理由不讓妹妹上學的?您已經遏制了我的夢想難道還要斷送妹妹的未來嗎?”
啪’,趙運國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是你們的老子!怎麽把我說得像是仇人一樣!”
趙品吉冷哼一聲,“您現在跟仇人有什麽區別?”
“品吉!不許這麽跟你爹說話。”方姳又安撫趙運國,“老爺也是,一把年紀了跟孩子置什麽氣啊?氣壞了自個兒的身體可不好。”
趙運國睨一眼趙品吉,“一個個的都不省心!十四五歲的姑娘了,再過不了兩年就得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遲早都是別人家的人,念那麽多書做什麽?何況那洋學堂我看也沒教些什麽好東西,反而教壞了我的兒子女兒。”最後那句話很明顯的事說給趙品吉聽的。趙運國對趙品吉出國留學後就不那麽乖順了,還是很怨怼的。
趙品吉一臉嚴肅,“爹,現在不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舊社會了,品閱才十五歲還跟個孩子似地,您真舍得她這麽早就嫁人?再說了,以她那性子您覺得她能做好別人的妻子、媳婦嗎?”
趙運國對此嗤之以鼻,“我不管你什麽新社會舊社會的,我只知道父母之命大于天,我說不準去就是不準去!”
“老頑固!”趙品吉小聲說了句,“那您不讓品閱去上學您準備把她關在家裏做什麽?讀三從四德?縫繡花針?”
“做什麽都好,反正就是不準去。”
趙品吉扶額,他知道自己的那套新派社會的說辭根本說服不了他爹,現在更是不能發脾氣,發脾氣只會讓事情更難解決。正當他在腦海裏措辭的時候,趙運國卻突然幽幽的來了句,“要讓閱兒繼續去上學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追趕趙品吉而來的姑嫂倆正好聽見這句話,趙品閱連忙說:“您說,不管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趙運國掀開眼皮看了欣喜若狂的她一眼,“沒你的事兒。”
趙品吉嘆氣道:“什麽條件,說吧。”
趙運國坐正身體,幽幽的說:“不能總是我吃虧,這樣吧,我們一人讓一步。我答應讓閱兒繼續去上學,但是……”說到這兒,他突然停住了,大家的心都被提了起來,既期待又害怕他‘但是’之後的話。趙運國的目光在趙品吉和李硯娚之間徘徊,“作為交換條件,你得趕緊給我生個孫子。”
李硯娚驚恐的擡頭看他,随後又看着趙品吉的背影,怎麽趙運國無論什麽事兒都能把話題引到他倆身上?
趙品吉只是皺了皺眉,果然還是老姜最辣!但連他自己都意外的是,提到這個事兒,他竟沒了之前那般的排斥情緒!
誰都沒有說話,一時間安靜極了。方姳則是帶着陰謀得逞的笑看向她的兒子和媳婦。
趙運國又調侃道:“怎麽樣?能為了你的妹妹‘犧牲’你自己嗎?”
“呵!不得不說,您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不過,我接受你的條件。”
李硯娚錯愕的擡頭看他,心髒仿佛要停止跳動了。此刻,她的存在就像是個笑話,屈辱的感覺快要把她湮沒了。身體不受大腦控制,她轉身跑了出去,身後響起趙品閱喊她的聲音和他急忙追來的腳步聲。
她只覺身體裏有使不完的力氣,有什麽氤氲的東西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胡亂的伸手抹了一把,發現是淚。此時身處何方她自己也不知道,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快逃離這個讓她尴尬的地方。
撞到了什麽人,“小姐你怎麽了怎麽跑得這麽快?”佩環朝她身後看了看。李硯娚聽見是佩環的聲音,瞬間放下心來,“小姐你到底怎麽了?怎麽眼睛紅紅的?”
李硯娚悲戚的搖搖頭,“剛剛有小蟲飛到眼睛裏了,吓了我一跳。”說着還揉揉眼。
佩環信以為真,湊到她眼前,“小姐別眨眼,我幫你把它吹出來,不然會很難受的。”她呼呼吹了幾口氣。
李硯娚破涕為笑,身邊有個可以依靠的人,真好。她拉住佩環的雙手,“沒事了,走吧,回去吧。”
還沒走幾步,沒想卻碰到了出來散步的段先彙母女倆。趙品倩說:“三弟妹怎麽一個人出來散步,三弟呢?”
她說話的語氣不似之前那般總是帶着挑釁意味,段先彙看了眼李硯娚,嗔怪的對趙品倩說:“話怎麽那麽多?”又笑着對李硯娚說:“你慢慢逛着,我們先走了。”
李硯娚沒說話,輕輕福一福身。
一路上,李硯娚都在想,待會兒看到他應該怎麽解釋剛才的行為。算了,也沒什麽好解釋的,她只是他與家族抗争的一顆棋子而已,她一直都知道,不是嗎?
剛走到風園門口就碰到一個急急忙忙往外跑的丫鬟,“夫人,大少爺醒了。”
“哦。”李硯娚淡淡應一聲,又問:“三少爺回來了嗎?”
丫鬟搖搖頭,“三少爺還沒有回來。”
那就好,李硯娚瞬間放下心來。邊往裏頭走邊問:“大少爺什麽時候醒的?吃東西了嗎?”
“大少爺剛醒,只昨天夜裏吃了大半碗米糊,不過大少爺的臉色看着比前日好了很多,也吃得下飯了。剛剛給他換了一貼新藥,大夫說這兩日可以适當吃些肉食了。”
趙品富的臉色果然比前日紅潤了許多,丫鬟正在喂他吃飯。她問:“大哥感覺怎麽樣?”說話間,佩環給她端了一張凳子放置離床不遠的位置。
趙品富定定的看着她,仿佛要從她眼睛裏看出個什麽東西來。伸手推開丫鬟遞過來的一湯匙米飯,“不吃了。”一碗飯還沒吃幾口,丫鬟為難的看看李硯娚,得到李硯娚應允才退下。
所有丫鬟都退下了,屋裏只剩下他們兩人,可趙品富仍是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還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李硯娚熬不下去了,問:“大哥要說什麽?”
趙品富本來是有話要說,但是看她好像心情不太好,便搖搖頭,反問道:“你覺得,你開心嗎?”
李硯娚不明所以,“什麽?”
門口又進來一個人,六全小聲道:“夫人,劉管家找您。”
趙品富見了六全,說:“原來他是你的人!怪不得我最近經常看他在祠堂外邊鬼鬼祟祟的轉悠。”
李硯娚臉色劃過一絲尴尬,“大哥何以這樣說?”
趙品富笑笑,“整個趙府也只有你最‘關心’我,若要是換了別房的下人整日在祠堂窺探,我倒要懷疑,他們是不是以為我做了什麽見不得的人事了。”
這下,李硯娚更加尴尬了,她原本也是懷疑他……所以才派了六全去看着點的。
“大哥好好養着吧,沒有人知道你在這兒,你可以放心。”
趙品富笑得邪惡,“這話聽起來倒像是你藏了一個‘奸夫’在屋裏,又像是你抓了我來當人質以此為要挾。”
李硯娚也沒心思理會他的玩笑話,起身出去了。
劉管家在堂屋等着,見着李硯娚進來,上前說:“三少夫人,三太太想供奉一百塊銀元給寺廟,這錢,批不批?”
“大太太怎麽說?”
“大太太說以後賬務方面的事都找三少太太。”
李硯娚思索片刻,說:“三太太一心向佛,就照她的意思辦吧。”
屋裏沒有趙品吉的身影,不知是在書房還是根本就沒有追出來。這樣也好,免得看到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