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敬如冰
回到風園,一室冷清,佩環跟幾個丫頭張羅着把屋裏的燈都點亮。
“小姐,要看書嗎?”
李硯娚看看外面的天色,道:“不看了,有些累。”
“那我去準備水,小姐沐浴淨身後睡得香些。”
“嗯。”
佩環從小服侍李硯娚,深知她的習慣脾氣,方得到她的應允便跑着出去了。
李硯娚踱步到窗邊,窗外都是蟲鳴聲,月亮時隐時現。她輕輕伸出手做舉杯狀,嘴裏念到:“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寬大的衣袖随着她擡手的動作滑下,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臂。
“三少爺。”她剛一念完就聽見門口傳來丫頭恭敬的聲音,循聲望去,趙品吉定定的站在門口,喜悅的表情還沒來得及從他面上褪去,就這樣僵住了。似乎是太高興,忘記了房裏還有他的新婚妻子在。
李硯娚趕忙迎上去,“你回來了。”
“嗯。”趙品吉只淡淡應了一句便大步跨進屋,從李硯娚面前經過時,她聞到了一股很好聞的香味。不似平常千金小姐用的脂粉的香味,而是一種淡淡的,卻久久繞在鼻尖不能散去的香味。
“用過晚膳了嗎?我讓廚房給你……”
“吃過了。”冷冰冰的語氣,生生澆熄了她的熱情。李硯娚雖覺有些難堪,卻不氣惱傷心。這樣的境地,她早已預料到。意料之中的事,又來失望而言。
趙品吉從衣櫃裏找出要換洗的內衫,就這樣旁若無人的開始脫衣、穿衣。李硯娚沒想他會有此舉動,瞬間羞紅了臉,驚愕的亂了呼吸,快速轉過身去。
趙品吉內心冷笑,一股厭惡從心底升起。
“你今天見到大哥了?”
李硯娚擡頭,對上他的目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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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的語氣,她有些疑惑,好像見到大哥是件多麽稀奇的事一樣。但想到剛才品閱說大哥住在祠堂,連他們平時都很少見到他,她才釋然。
趙品吉沒看她一眼,只顧着手裏的動作,他拿起外衫穿上,冷冰冰的聲音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
“大哥平時花天酒地,素愛流連風月場所,沒事兒還是少去招惹他,府裏人多口雜,若是傳出什麽閑言碎語那就不好了。”
李硯娚驚訝的擡頭,他的意思是說她故意去勾搭趙品富的嗎?他,她的丈夫!他怎麽可以這樣說自己的新婚妻子!
可能意識到自己的言辭太重,趙品吉邊扣扣子邊又說了句:“別把憐憫之心用在閑雜人身上,府裏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哥是個什麽樣的人,別一時好意幫了他卻害得自己遭人閑話。”
嗬,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她不過是上前扶了一把而已,就弄得全府上下都知道了!閑雜人?說與自己有血脈牽連的大哥是閑雜人!親情淡薄至此,也難怪趙品富會自暴自棄刻意疏離所謂的家人了。
換好衣衫,見李硯娚雙手交握放于腹部,微微垂着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她當真是美的,弱柳扶風卻韌而不折。
他擡腳從她面前略過,李硯娚回過神忙問:“夫君你要去哪兒?”
他停住腳步,皺眉道:“叫我的名字不要叫我夫君!”随後放輕了語氣又說:“我今晚睡書房,不用等我了。”說完便大步往書房走。
李硯娚盈盈站在屋內,心中悲戚萬分。
這就是她的夫君,過門第一天就說她不守婦道的夫君!
這就是她的婆家,稍不注意就會被淪為話柄的她的婆家!
“小姐怎麽了?”佩環領了幾個丫頭提水進來。
李硯娚用手帕掩住哀傷的臉,“沒什麽。”
佩環笑道:“小姐快來沐浴吧。”
溫熱的水洗去了她煩躁的心情,閉上眼睛将頭靠在沐浴桶邊緣上。佩環給她捏着肩膀,見自家小姐興致不高,不由道:“姑爺也真是的,新婚第一天就把小姐一個人晾着,一回家就鑽進書房,那還成個什麽親啊!”
李硯娚笑道:“你怎麽比我的怨言還多啊。”
佩環見她一臉輕松,更是直怨自家小姐不争氣,“小姐你怎麽能這麽淡定呢!”
“不淡定我又能怎麽樣?我一哭二鬧三上吊就能讓他對我呵護備至嗎?”
佩環小聲叨念道:“或許姑爺是還沒有适應,等過兩天就好了。”
像是在安慰李硯娚,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李硯娚輕輕一笑。
沐浴過後便上了床榻,昨天起得早又累了一天,突然換了地方,她沒睡得很踏實。今早又起這麽早去敬茶,兩天下來她是真累壞了。
本是睡得極香的,但隐隐約約傳來一陣孩子的哭聲,她分不清是在夢境中還是在現實裏。一陣翻來覆去,終是睡不着。
“佩環。”
“小姐。”
李硯娚坐起身,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寝衣,此時從被窩裏坐起身不免覺得有些涼。
“是誰在哭?”
佩環拿了一件外衣給她披上,說:“聽丫頭們說是孫小姐景歡在哭。”
“為什麽哭?”
“不知道是怎麽了,他們說孫小姐半夜裏無故啼哭已經持續有一段時間了。找了好些大夫來看都找不出病因,府裏的下人都在傳孫小姐是不是被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佩環的聲音越說越小。
李硯娚喝止道:“不要胡說!”
掀開被子下床,佩環趕緊拿外衣給她披上,深怕她着涼。李硯娚攏緊衣襟走到門口,正巧,在書房的趙品吉也開門出來,聽到動靜朝她這邊看了一眼。書房裏的燈還大亮着,他的外衣也沒有脫,很顯然他還沒有就寝。
“阿貴。”他喊了聲,從下人房匆匆跑來一個小厮,“少爺。”
“是誰在哭?”跟她問了同樣的問題,李硯娚暗自思忖,景歡半夜哭鬧已持續一段時間,他這個做三叔的竟還不知曉!可見他也是有一段時間沒回家了。
“是景歡小姐。”
“她怎麽了?”
阿貴搖搖頭,“不知道,好幾個大夫都查不出病因,大家都在猜測景歡小姐是不是撞邪了。”阿貴跟佩環一樣,把這個猜測說得神乎其乎的。
趙品吉對此猜測嗤之以鼻,皺眉道:“胡扯!都什麽年代了竟然還相信鬼邪只說!”說完,他嘭的一聲關上了門,再沒看李硯娚一眼。
佩環心裏有氣,扶着李硯娚的手臂說:“小姐回去歇息吧。”
重躺回床上仍是睡不着,景歡的哭聲不絕于耳。直到後半夜才消停下來,李硯娚也昏昏沉沉的終于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佩環叫了她幾聲才把她叫醒。
“小姐昨晚沒睡好吧,看您眼底都有烏青呢。”小姐不比她們這些下人,再艱難的條件她們都能睡得很香。
李硯娚擡手輕撫眼睛,“梳洗吧,我要去給娘問早安。”
主仆二人才走到涼亭處,就見方姳帶着随身丫頭往這邊走來。
“娘,早。”
方姳笑着拉住她的手,“早!昨晚上景歡啼哭不止,沒吓着你吧?”
李硯娚輕輕搖頭,說:“我想着給娘問完早安之後就去看看呢。”
方姳欣慰到:“你有心了,品吉和品閱從來沒給我問過早安。哎,都說媳婦當半個女兒,我看吶這話沒錯!”
李硯娚垂眸,“這是媳婦應該做的。”
婆媳倆說說笑笑,很快到了趙品隽和王凝居住的竹園,二太太段先彙也在。
“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這都鬧了半個多月了,難不成真是撞邪了?”
“先彙,不要胡說。”方姳出言制止。
“可這大夫換了一個又一個就是找不出什麽原因,這樣一直鬧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段先彙心直口快,想說什麽便說什麽。
“總會有辦法的,要再不行,讓管家找江湖名醫看看。”方姳說着走到床頭,王凝哭紅了眼睛讓出床頭的位置,景歡昨天哭鬧到後半夜,這會兒還在睡着,似是真困了,這麽多人說話都沒吵醒她。方姳摸摸她的額頭,心疼到:“哎,丫頭別怕丫頭別怕。”
“妹妹,妹妹。”景樂想到昨晚上的場景,仍心有餘悸。
王凝更是心疼不已,把景樂摟在懷裏,景樂亦乖巧的貼着母親。趙品隽看着哭作一團的妻女,心裏很不是滋味,只得上前把她們都攬進懷裏。
母女倆的哭聲讓段先彙更是煩躁不已,一時沒控制住,大聲罵到:“行了行了別哭了,哭有什麽用!就知道哭,沒生出兒子也沒見你這麽傷心!”
“娘!”趙品隽不滿母親,王凝聽了這話只得小聲啜泣。
“先彙你先回房吧,別在這兒添亂了,小兩口已經夠鬧心的了你別在這兒添亂。”
段先彙面上挂不住,一甩手就走了。李硯娚上前,蹲在景樂面前,拉着她的手溫柔的說:“你認識我嗎?”
“你、你是三嬸娘。”景樂抽抽搭搭的回答她。
“是,我是三嬸娘。三嬸娘屋裏有好多好吃的點心,景樂去拿些過來,等妹妹醒了跟妹妹一起吃好不好。”
景樂下意識看着母親,見王凝點頭,才抽噎着說:“好……好。”
李硯娚拉着她的手把她拉離王凝的懷抱,讓她跟着佩環去。
王凝感激的說:“謝謝。”趙品隽亦對她輕輕颔首,擦了擦眼淚,王凝又說:“風園離竹園最近,昨晚上沒鬧着你吧?”
李硯娚上前握住她的手,說:“二嫂別這麽說,聽景歡哭成這樣,我也很擔心。”王凝已泣不成聲,只得緊緊抓住她的手,仿佛是抓住一個依靠般。一旁的趙品隽心疼不已,緊緊摟着妻子,給她力量。
方姳又讓人請了城裏最好的大夫來,但結果都一樣,查不出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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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總是半夜大哭,是為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