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棄兒大少
柳繼萍身體很虛弱,說兩句話就大喘氣,李硯娚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到了用膳時間,丫鬟把午膳送到她房裏,這般清清靜靜的,她感覺有些孤寂冷清。不像她娘家,用膳都是在飯廳裏,一家人有說有笑熱熱鬧鬧的。
“姑爺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到飯點了還不見人影,哪有他這樣的丈夫!”佩環一個勁的抱怨,說得李硯娚心裏也煩了。
“小姐我才嫁過來第一天你就對你家姑爺有這麽多不滿,往後幾十年你怎麽辦?”
佩環沒說話,收拾着食盒出去了。
用過午膳,李硯娚靠在貴妃榻上看書,窗戶開着,偶有微風吹來,惬意無比。初春時節容易犯困,和着這麽好的天氣,這麽美的景色,看着看着,她便昏昏欲睡。一陣風吹來把窗戶猛的關上,發出劇烈的聲響,把她吓醒了。揉揉眼睛,心想:這麽好的天氣不能被浪費。
“佩環。”
“小姐。”佩環就侯在門外,聽見喊聲立即推門進來。
“乏得很,我想出去走走。”
收拾妥當,主仆二人幽幽的在花園裏閑逛。三月尾,正是萬物複蘇的時節,花花草草開始重生,枯萎了的樹木也冒出了新芽,微風在湖面上吹開一層波紋,偶有輕盈矯健的鳥兒從這棵樹上一躍跳到那棵樹上,好似在跳舞。
這時候府裏的主人們都在午休,下人也在各自忙活或者偷懶躲在某個角落打盹,花園裏就只有主仆二人。池塘旁邊有一座涼亭,地處高位,坐在涼亭裏可以看到整個花園的風景。
“等到花全部開了,柳枝也長起來了,這得多美啊!”佩環不禁感嘆。
“是啊,比咱家的花園還要美還要大。”
這時,花園深處傳來幾聲謾罵,似是一醉漢在耍酒瘋,那個位置剛好被一座假山擋住,看不太真切。
“過去看看。”
假山後面,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李硯娚記得,那是祠堂的方向。男子穿着一件玄色長衫,衣袖挽得高高的,露出白色的裏襯,一手拿着一只酒瓶,腳步淩亂,仿佛随時都會摔倒。李硯娚正愣神間,他果然跌倒了,整個人趴在地上,手裏還拽着那只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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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把大少爺扶起來。”
“大少爺?”佩環疑惑着上前,拉着他一條手臂試圖把他扶起來,可試了幾次也沒能将他扶起,李硯娚只得上前幫忙。一使勁,一左一右架起趙品富。
李硯娚這才看清男子的面容,眉目間與趙運國有五分相似,留着方寸頭,下巴布滿了胡渣,因為醉酒雙臉泛紅,看起來頹廢不已。本是一俊朗的男子,生在趙家卻過着不被關注的日子。扶着他的手臂,感覺他太清瘦了。
“小姐,我們要把大少爺送回去嗎?這樣給人看見……不合适吧。”
“那不然把他扔在這兒嗎?”
一股馨香傳入趙品富鼻端,他睜開迷蒙的醉眼,眼前隐隐約約出現一張美人臉。他咧開嘴,笑得異常奸邪,一手推開佩環,抽出被李硯娚拉住的胳膊,猛一用力就搭上了她的肩。
主仆二人皆是一驚,趙品富笑着湊近李硯娚,一手輕佻的勾起她的下巴,那股濃濃的酒味讓她有想要嘔吐的沖動。
“春玲,我才剛從你床上下來你就舍不得我啊?好,嘿嘿、咯……看小爺我今兒怎麽收拾你!”
露骨低俗的話讓她心生厭惡,想要躲開他越離越近的臉,下巴卻又猛的被他捏住一使勁便又掰回來。
他面露不悅到:“剛剛還叫得那麽大聲,這下倒還害羞起來了。”随後他又露出奸淫的笑,說:“不過,我喜歡!嘿嘿!”
李硯娚皺起秀眉,鎮定到:“大哥,我是你三弟妹李硯娚……”
“什麽三弟妹?我沒有三弟妹……”
被推開的佩環趕緊上前扯住他的胳膊,着急的說:“大少爺你醉了。”
“嗯。”趙品富撇撇嘴,一左一右推開架着他的兩人,興致被壞,他不悅道:“真沒勁,你們兩個不好玩兒。”
手還沒從李硯娚肩上放下來,身後就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幾個仆人匆匆過來。見到這情景皆是一驚,兩個人上前扶住趙品富,佩環連忙走到李硯娚身邊。
“小姐沒事吧?”李硯娚輕輕搖搖頭。
一仆人唯唯諾諾的說:“三少夫人受驚了。”後有指示那兩人:“快把大少爺送回去。”那兩個人扶着趙品富往祠堂走去,剛剛說話那人面向李硯娚倒着走了幾步,随後才背對着她一路小跑着追過去。
整個過程,李硯娚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剛才發生的一切,不知會被怎麽傳。
天色見黑,各房都已掌燈,李硯娚坐在桌前看着跳動的燭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小姐,該去飯廳用膳了。”
她這才回過神來,今天是她過門第一天,各房小姐太太都要到飯廳用晚膳,算是表示對她的歡迎吧。
飯廳裏,所有人都正襟危坐,氛圍有些嚴肅。她滿含歉意的說:“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
方姳眼角含笑,朝她伸出手道:“沒事兒,快過來坐。”她盈盈走到大太太右手邊的位置上坐下,旁邊還缺了一個位置。
“你是趙家未來的當家主母,我們等你是應該的。”二太太段先彙眼睛看着別處,話卻是對她說的,諷刺意味十足。
“二娘這話可是讓硯娚無地自容了,您和爹娘三娘都是我的長輩,還有這麽多兄弟姐妹,我怎麽好意思讓大家等着我一個呢。”
“再不好意思你也是來遲了。”段先彙不依不饒。
李硯娚勾起一抹淺笑,倒了杯茶端到段先彙身側,謙遜的彎腰道:“是硯娚不對,還請二娘原諒媳婦這一次。”李硯娚咬重‘媳婦’二字,她态度誠懇,顯得段先彙像是在無理取鬧。
段先彙有些窘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方姳則打趣道:“先彙,硯娚給你賠禮道歉你還不接受啊?硯娚第一天進門,許多事要慢慢來,你這樣嚴肅會吓着她的。”
一席話讓段先彙的臉一陣紅一陣青的,尴尬的笑着接過茶杯,說:“喲,這事兒可鬧大了!我是說笑的呢,硯娚你別見怪。”
“媳婦要是見怪,那可真是媳婦的不對了。”說着坐回到方姳身邊,段先彙放下茶杯,說:“姐姐你有了個這麽乖巧懂事的兒媳婦可真是好福氣呢!诶,品吉怎麽還沒來呢?媳婦第一天進門就不多陪陪,有什麽事兒這麽重要啊?”
趙運國輕咳兩聲威嚴道:“食不言寝不語。”随後又對管家說:“上菜吧。”
飯桌上沒有一個人說話,只聽見象牙箸碰到瓷器的聲音。用完膳,各人都各自回房,李硯娚則和趙品閱一起送方姳回房。
方姳在房裏的主位上坐下,拉着李硯娚的手說:“你二娘就那性子,刀子嘴豆腐心,凡事都喜歡争強,你不要跟她計較。”
“媳婦明白的。”
趙品閱則嘟着嘴不高興的說:“二娘分明就是故意的。”
“閱兒,不許胡說。”方姳嚴肅的看着她,趙品閱撇撇嘴不說話了。
方姳又看着李硯娚,說:“聽說你今天在花園遇到品富了?”
方姳的表情有些嚴肅,不像席間那般親切,李硯娚一時不知怎麽回答,“我……”
方姳擺擺手,示意她不用再說。“品富那孩子向來特立獨行,跟他這些兄弟姐妹也合不來,沒事兒少去管他。”
“是。”
“你們回去吧,我也累了。”
姑嫂二人無聲退下,天已大黑,草叢裏有昆蟲的鳴聲。
“閱兒,我想問你個問題。”
“嗯,你想問大哥是吧?”李硯娚輕輕點點頭,趙品閱雙手叉腰,視死如歸般的模樣,“想問什麽,問吧。”
李硯娚被她的樣子逗笑,上前拉住她的手,輕輕問:“你們為什麽不喜歡大哥呢?”
趙品閱做思考狀,右手食指點着嘴唇,說:“我也說不上來對大哥是怎麽一種感覺,只記得小時候跟其他幾個哥哥姐姐玩兒的很開心,大哥總是在一旁看着,叫他跟我們一起玩兒他每次都很不禮貌的拒絕。久而久之,我們有好吃的好玩兒的也就不跟他分享了,漸漸的我們就疏遠了。他住在祠堂那邊,平時也很少見他出來,長大之後更是連面都很少見了。”
“那爹呢,大哥也是爹的骨肉,他忍心對他不管不問嗎?”
“爹就更不用說了,爺爺沒去世之前,爹只要沒聽爺爺的勸一意孤行,爺爺就會拿大哥說事兒,所以爹很不喜歡大哥。而且大哥的生母是一個丫鬟,爹潛意識裏覺得這是他的恥辱,把大哥撚到祠堂後就完全放任不管了。”
真是悲哀!大哥有錯嗎?為何要遭遇這樣的對待?為何會被視為恥辱?要說錯的話,這一切都是老爺,她的公公趙運國的錯!李硯娚心裏對這個大哥,不禁升起一份憐憫之情。
趙品閱見李硯娚沒說話,以為她是對白天發生的事耿耿于懷,挽緊她的手臂安慰到:“嫂子你別不高興了,娘她也沒說你什麽,你別往心裏去,大家都大哥這個人散漫慣了,昨天他不在所以不認識你。要知道你是哥哥的媳婦,他肯定會避開你躲得遠遠的。”趙品閱有些語無倫次,感覺自己越安慰越淩亂。
李硯娚輕笑道:“我有這麽吓人嗎?”
“哎呀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硯娚笑着拍拍她的手,說:“好了別解釋了,看把你急得,嫂子明白你的意思。”
趙品閱沉默了一會兒,良久才說:“我覺得大哥不是不喜歡我們,他還是挺關心他這幾個弟弟妹妹的。我記得有一次我被爹罰跪祠堂,我夜裏又冷又餓,祠堂那邊陰森森的我害怕極了,是大哥拿了些吃的給我,還在祠堂外面的屋檐下坐着陪了我一夜。但是事後我跟他提及此事,他就又吊兒郎當的不承認,哎,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聽她這麽一說,李硯娚對趙品富的憐憫之情倍增。
眼看快到風園了,趙品閱說要回去了。
“不去我那兒坐坐?”
趙品閱吐吐舌頭,“還是不去了,一會兒哥哥回來見到我,肯定又要說我這裏不是那裏不是,我還不如去靜園找四哥玩兒!嫂子,我先走了啊。”
說着就沒見了人影,李硯娚暗笑,她的丈夫确實是太嚴肅了,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喜與他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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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小雨綿綿,嗯,喜歡這樣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