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長夢多
郭旭也笑:“翻來倒去,你還不是每次都吓到哭,要不是後來鐵衣掄着棍子追了我足足半個時辰,我還要講來吓唬你呢。”
采玉想起少時趣事,不禁掩口而笑,段绫羅想到郭旭被鐵衣追的狼狽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郭旭道:“喏,既是笑了,便是不生氣了。段姑娘,我方才只是跟你開玩笑,你莫往心裏去。”
段绫羅低聲道:“誰說我生氣了……我何曾往心裏去了”說到後來,聲如蚊吶,細不可聞。
又說得一回,衆人都有些倦了,商六并一幹镖師便各自回房歇息,段绫羅又撐了會功夫,終究耐不住困乏,也先回房了,只剩了鐵衣、郭旭、采玉,仍然留在大堂之中等封平回來。
鐵衣道:“封平也去了有些時候了,怎麽現在還不回來?莫不是忘了我們兄弟,自己在野地裏聚柴生火,吃什麽燒烤狼肉吧?”
話音未落,就聽得壁上風聲,封平已自壁窗躍了進來。
郭旭迎上笑道:“才說到你偷吃,你便回來,真是不能背後說人是非……”忽察覺封平臉色有異,當即住口,就聽采玉驚呼道:“封平,你受傷了?”
郭旭心中一凜,低頭看時,封平的右臂袍袖已然破開,自破口看去,隐約可見血肉外翻。
程鐵衣駭道:“是被狼抓傷的麽?采玉,快去拿金創藥。”
其實哪用得着他提醒,采玉早已快步去了。
封平面沉如水,也不理郭旭和鐵衣的詢問,徑自走到桌邊坐下,取下腰間的酒葫蘆咕嚕嚕灌了半晌,方才開口道:“郭旭,你可知道我是被什麽兵器所傷?”
說着将手中一直攥着的物事扔在桌上,郭旭和鐵衣看時,竟是一枚霹靂飛刀。
未及兩人開口,封平已大笑道:“都說霹靂飛刀例無虛發,這一次,不但虛發無中,還被人反擲回來,險些,我這條手臂便廢了。”
聞及此言,郭旭和鐵衣尚還好,采玉正從樓上下來,直驚得呆住了。
還是郭旭最先反應過來,沉聲道:“封平,有沒有看清那人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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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平苦笑搖頭,頓了一頓才道:“郭旭,并非封平托大,這些年行走江湖,能傷得了我的人屈指可數,武功高強如司馬潇,也接不住我的霹靂飛刀……今晚上,才知什麽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說着喟然搖頭,竟流露出心灰意冷的意味來。
程鐵衣的臉色少有的凝重,看向郭旭道:“郭旭,我的武功略遜于封平,封平的武功與你比肩……”
郭旭接口道:“我明白,封平會敗,我一樣也會敗。此人若是沖着長風镖局而來,镖局的勝算幾乎是零。”
一席話說得衆人俱都沉默起來,良久,采玉強笑道:“怎麽對方尚未現身,我們倒已經露出潰敗千裏的頹像來?成敗難道單以武功計?”
程鐵衣心中一動,道:“采玉說的是,郭旭,你還記得沈園一役麽?那一次镖局是真正的損兵折将,但那又怎樣,風魔太郎和白玉蓮占盡上風,最後還不是被我們挫敗?”
郭旭為之一振,笑道:“鐵衣說的是,最壞的時候都已過去,還有什麽了不得的。封平,有什麽事情,大家一起面對,我就不信集衆人之力,還會坐困愁城。”
話音未落,就聽得門外攪嚷有聲,有人大力拍門道:“店家,快開門哪店家……”
郭旭與采玉相視愕然,未料到亥時已過,居然還有客上門,店小二打着呵欠出來,叉腰對外呼喝道:“客滿啦,打烊啦,尋別的住處去吧。”
說來也怪,店小二這麽一吆喝,門外的攪嚷聲立止。
采玉心有不忍,道:“小二哥,這麽風大雨大,你讓行路的客人到哪裏投宿去?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何不……”
話音未落,忽聽砰然一聲巨響,那緊閉的門戶竟被人自外硬生生以重手法震開,一時間積塵并木屑四下飛落,郭旭唯恐采玉被飛屑傷及,忙将采玉往後拉了一拉。
那店小二眼珠子險些瞪落下來,樓上早驚醒了許多人,探頭探腦地俯身觀望,郭旭擡頭看時,商六并幾個镖師也疾步下樓,面上俱有驚懼之色。
就聽得有人哈哈大笑道:“楊岳,你與那門過不去作甚?少主說要避得讓得忍得,你這般不避不讓不忍,若讓少主知道了……”
另一人應道:“少主也說了,若給臉不要臉,就打得他沒臉。這麽雨澆雨淋的喪氣日子,店小二還人五人六的拿腔作調,若不是少主片刻就到,我非褪了他一層皮。”說着大步跨進門去,衆人知他必是先頭那人喚的“楊岳”,仔細看時,此人劍眉星目,倒是一幅好模樣,未料得脾氣竟如此急躁。
後面又有兩人跟進來,三人一般的黑色甲衣,那楊岳腰纏一條九轉鎖鏈,後面的兩人一人提着青光軟劍一人倒提寬口環刀,本都是威風凜凜的江湖人物,惜乎俱都被淋的落湯雞一般,難怪要尋那小二發火了。
這店小二倒也是極機靈,見三人不好惹,立刻換了一副溜須拍馬的調調,陪笑道:“是小的有眼無珠,沖撞了爺,小的該死,小的該死。”說着便伸手掴臉,惜乎看似下手甚重,打到臉上一點聲響也無,采玉在一邊幫封平上藥,不留神看到此節,險些笑出聲來。
楊岳不耐道:“得了得了,少在這磨叽,快給我們收拾四間上房。”
店小二趕緊笑道:“是是是,小的這就去為四位爺收拾房間去。”
那倒提寬口環刀的黑衣人瞪小二道:“甚麽四位爺,還有一間房是給我們小姐準備的。”
店小二忙不疊地改口,一邊廂離開一邊廂拿眼偷瞅門口,可惜瞅了半天,門口也無什麽小姐出現,那小二滿腹狐疑,卻也不敢再多嘴,自收拾房間去了。那些個看熱鬧的住客也打着呵欠各自回房,不多時,大堂中又只剩了郭旭封平幾人并那三個黑衣人。
采玉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那幾人一番,壓低聲音對郭旭道:“郭旭,這幾個人來的蹊跷。”
封平一笑,亦壓低聲音道:“依我看,更蹊跷的是他們口中的小姐,這麽大雨天,三個做下人的趕來投宿,卻把小姐一個人落在後頭,外頭這麽兇險,孤零零的一個姑娘家……”說着不住搖頭。
程鐵衣道:“那先前開始說什麽‘少主片刻就到’,後面又說訂四間上房,有一間是給他們小姐的,莫非這小姐,就是他們的少主?”
郭旭亦笑道:“有意思,若這小姐就是他們的少主,那必不是什麽普通的閨閣小姐。”
說話間,店小二已領着兩個後廚的幫工過來,指着破開的大門道:“就是那裏,找些桌子條凳堵上了,莫竄進狼來。”說着轉身離開,其中一個幫工見他走遠了,往地上啐了一口道:“支使我們做事,什麽東西。”另一個幫工勸道:“莫氣啦,把門堵上,我們好回去補覺。”
兩人便将牆邊摞起的條凳方桌張張搬下,擡了桌子放在門邊,如此來回了兩三趟,郭旭他們忽聽得桌子失手跌落之聲,其中一個幫工駭叫道:“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