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長樂鎮
衆人加緊趕路,天色擦黑之時,已到了長樂鎮,極目看去,長樂鎮的街街巷巷半個行人都無,自一條街走過,兩邊的屋舍俱是門戶緊閉鐵将軍把門,偶有一兩家房門大敞的,有镖師過去查探,屋內處處積塵蛛網張梁,顯是好些日子沒人住了,商六嘆道:“看來這長樂鎮也好不到哪裏去。”
說話間,已行到長樂鎮的主街,程鐵衣眼前一亮,指着街中道:“郭旭,悅來客棧尚有燈火。”
衆人仔細看時,果然,街中客棧前門的挑柱上,挂着一串白盞燈籠,每個燈籠上都貼了墨筆大字,合起來正是“悅來客棧”四字,衆人心中歡喜,镖隊便往悅來客棧過去,這才注意到街側的民舍之中,三三兩兩亦有燈火透出,只是稀疏寥落,更顯人丁寡薄。
封平奇道:“天還沒有黑透,這些鎮民怎麽都縮在家裏,莫非真如神怪故事中所言,入夜就會有妖魔鬼怪來攝人性命不成?”說得衆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只是笑歸笑,心中俱都忐忑,并不輕松。
行至客棧門口,并無小二前來迎客,商六自指揮衆镖師安置镖車,又派人将馬牽去飲水,郭旭并鐵衣等進客棧時,才發覺客棧的行客倒也不少,三三兩兩地圍坐于桌旁,只是個個如霜打的茄子般,蔫蔫的打不起精神,顯得客棧中毫無人氣,在門口站了片刻,才有小二打扮的人迎上來,無精打采道:“客官是打尖呢還是住店?”
自古敞開了門做生意,斷無有客上門如此怠慢的道理,程鐵衣心中有氣,正要出言奚落他兩句,就聽郭旭道:“住店,先備兩桌酒菜給弟兄們洗塵。”
那小二聽得是大生意上門,方才擡頭打量了郭旭一番,臉上露出笑來,道:“好嘞,客官您稍等,酒菜馬上就來。”說着樂颠颠去了。
郭旭向程鐵衣道:“這鎮上如此破落,他們無心買賣也是有的,犯不着動氣。”
這時采玉與段绫羅也過來,采玉道:“這話不對,應該說方圓百十裏,只他們一家客棧開門迎客,只要有人走這條路,就不愁沒客上門,是以不怕怠慢了客人。”郭旭笑道:“是,程大小姐說的一準沒錯。”
說話間,六爺也帶着不當值的镖師過來,一幹人分坐了兩張八仙桌,大堂裏的行客原本無精打采恹恹欲睡,忽見到采玉段绫羅這等美人,俱都來了精神,有伴的便湊在一處竊竊私語,段绫羅紅了臉,只低着頭吃飯,采玉倒是神色自若。
說是酒菜,酒寡淡無味,菜也粗的很,鹹的不鹹淡的更淡,把衆人吃的胃口全無,程鐵衣忍不住發了兩句牢騷,正巧被那小二聽到,小二斜眼道:“客官,在這個鎮上,有口飯吃已是不易,還挑什麽鹹淡。”說的鐵衣火起,采玉再四使眼色,方才按捺下來。
用完晚膳,大堂的行客有三三兩兩還聚在堂中閑坐,大部分自回客房安寝,采玉奇道:“小二哥,這些客人怎麽都歇的這般早,時候尚早,怎麽也不出去走動走動?”
那小二對程鐵衣是左右看不慣,但采玉問話,他卻是極殷勤的,忙道:“姑娘不知道,我們這長樂鎮,本來就有狼患,瘟疫過後,鎮上的男丁死的死走的走,這狼愈發的張狂起來,這一年多不知道傷了多少人命,夜裏經常結伴出沒,前些日子,就有幾只狼扒破了張寡婦家的後窗,把那張寡婦并傻兒子都給咬死了,我還去看了,那張寡婦的心肝肚腸都被扒拉出來……”
采玉駭然,六爺咳嗽了一聲道:“小二哥,跟姑娘家說話,可得留意些。”那小二醒得自己說的不妥,讪笑道:“爺說的是,這種吓人的事,當然是不好說與小姐們聽的。”說着讪讪退下。
再坐了片刻,不相幹的行客俱都回房,大堂中只剩了镖局的人,衆人了無睡意,依然坐着說話,采玉跟段绫羅便說些什麽胭脂水粉刺繡裁衣,郭旭、鐵衣并封平聊些江湖舊事,六爺同一幹镖師閑來無事,自占了大堂一角擲骰子,不時哄笑呼喝,倒也其樂融融。
正起興間,忽聽得半空中一個炸雷,未幾,就聽得屋外狂風大作,緊接着下起雨來,篩豆子一般砸的屋頂嘩啦啦作響,向門口望過去,大雨如注,遇着風大時,那雨被風吹的都橫進大堂之中,慌的小二忙上前闩門,哪知竟推門不動,虧得兩個镖師上來,幫着小二将門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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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雨來的突然,衆人面面相觑,俱都好笑,正想說話時,忽聽得客棧後面狼嗥聲起,嗥聲此起彼伏,凄厲無比,直聽得衆人根根汗毛直豎,小二變了臉色道:“我得去看看後廚的門闩好沒有,放進狼來就糟了。”
封平笑道:“這小二恁的緊張,有封爺在,還能叫畜生在此嚣張?”
程鐵衣打趣道:“小二若知霹靂飛刀的名頭,哪裏還忙着闩門,只怕要前後門戶大敞,供封爺你大開殺戒了。”說着,與封平對視而笑。
說笑間,外頭的狼嚎聲更甚方才,且四下呼喝遠近呼應,直叫人聽的毛骨悚然。封平忽得解下腰間的酒葫蘆,仰起脖子咕嚕嚕灌了一大口,大笑道:“郭旭,你們且稍坐,待封爺出去煞煞這群粗毛畜生的戾氣。”不及郭旭接口,封平丹田提氣,長身縱起,躍至梁柱之間,自壁窗竄了出去,待衆人反應過來時,封平的長笑聲已然在數十丈之外。
郭旭搖頭苦笑,程鐵衣倒是一副怡然姿态,故意逗采玉道:“采玉,一會封平拖了兩只野狼回來,你可別吓到。”
郭旭笑道:“依我看,他會把野狼像背褡裢一般背在後面,說到背狼,我倒想起老人家常講的一個故事。”
段绫羅奇道:“郭大少,是什麽故事,你講講看。”
郭旭道:“說是有一個行腳客,本來在京城做生意,有一日家鄉來人,跟他說家裏出了事,讓他快些回家。這個行腳客一聽,急得什麽似的,生意也不做了,收拾細軟就往家趕,一路上急匆匆的,誤了投店的時辰,索性覺也不睡連夜趕路,路過一片野地時,總覺得背後有人跟着。再走了一陣,忽然有人搭住了他的肩膀……”
說到這,郭旭故意停了一停,段绫羅聽得興起,追問道:“怎麽說?難道是有歹人要劫財不成?”
郭旭道:“這人一回頭,對上兩只綠幽幽的眼睛,卻原來是一只狼搭上他的後背!”說到這,郭旭忽然瞪大眼睛,龇牙咧嘴,作勢便要向段绫羅撲過去,段绫羅吓得花容失色,牽住采玉的衣袖道:“采玉姐姐,郭大少欺負我。”說到後來,眼圈竟泛紅了。
采玉笑道:“你莫睬他,我小時候不知被他吓過多少次,郭旭,翻來倒去,還是這一個故事,你倒不嫌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