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漠北之約
郭旭隐隐猜到翁泰北的弦外之音,搖頭道:“翁大人,只怕你要失望了。崔婷在世之日,從未提過有什麽寶藏。”
翁泰北道:“崔姑娘未曾恢複記憶之時,自然不記得什麽寶藏。恢複記憶之後,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寶藏一節,倒顯得不是那麽重要了。後來……崔姑娘早逝,更是沒有機會向人提起。”
郭旭心中五味雜陳,低聲道:“翁大人說的倒也在理。”
翁泰北見郭旭如此,知他又想起崔婷,心中暗嘆一聲,又道:“按說,崔婷逝去,堯親王伏法,這世上再無第三人知道寶藏的下落。堯親王此人疑心極重,絕不會把寶藏的消息透露給第三人。”
程鐵衣道:“聽大人的意思,似乎事情的發展并不如人所料?”
翁泰北點頭道:“說到這,就不能不提貴镖局現在所保的镖。若老夫記得不錯,這趟镖送往南昌廢園,要交到廢園主人手中。”
郭旭點頭道:“不錯。”
翁泰北道:“自得知消息後,我命南昌城中的錦衣衛統領宋祁暗中查訪,據他所說,這南昌城中的确有個廢園,宋祁曾帶着幾個手下夜入廢園,被園中的神秘高手逼退。”
程鐵衣錯愕道:“神秘高手?聽來倒有幾分意思。”
翁泰北道:“更有意思的是,這兩日,這廢園竟消失的無影無蹤,舊址上開了一家勾欄院,名喚‘客似雲來’。”
程鐵衣瞪大了眼睛道:“甚麽?開了個勾欄院?那我們這趟镖要交到誰的手中?”
翁泰北道:“開勾欄院的名喚趙闊,要在如此短的時日之內開個勾欄院,流轉的銀錢是斷少不了的,這趙闊拿了不少稀罕東西去當鋪當死當,說到這當鋪,跟在下倒有幾分關系,這當鋪是拙婿鄧忍所開。”
郭旭想起鄧忍,忍不住笑道:“天下人短了銀錢,去尋小財神是最好不過,倒也不奇怪。”
翁泰北也笑道:“不錯。趙闊所當的寶物之中,有一匹胭脂白玉馬,掌櫃的識貨,知道是好東西,差了人日夜兼程送到小財神府上。鄧忍還拿與我看,确是稀世之珍,适逢皇太後大壽,小女惜珠入宮見駕之時,便将這胭脂白玉馬送上。”
郭旭笑道:“可是太後那邊又起了什麽變故?”
翁泰北哈哈大笑道:“什麽事都瞞不過你郭大少,不錯,皇太後是非常喜歡,可是皇太後身邊一個入宮多年的老宮人,卻認出這胭脂白玉馬是太祖的珍藏,後來因堯親王功大,賜了堯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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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鐵衣沉吟道:“又是堯親王。”
翁泰北道:“不錯。當日聖上也在席中,聽了此話便召我觐見,既是聖上問起,老夫再不敢隐瞞,便将錦衣衛查到的一五一十報知了聖上。聖上對此事甚是挂心,郭旭,你也知道這幾年天下并不太平,黃河泛濫,兩岸災民背井離鄉流離千裏,南方大旱,百姓顆粒無收。又有倭寇擾境,頻犯閩地,朝廷雖然看似富足,實則早已不堪重耗。因此上,如能尋到堯親王留下的寶藏,用于赈濟災民或是抗擊倭寇,都是一大幸事。”
郭旭點頭道:“那麽大人請我們來?”
翁泰北雙手抱拳,向郭旭行了拱禮,道:“實不相瞞,聖上和小彭王爺都希望能夠得到長風镖局助拳,查訪堯親王寶藏的下落。”
郭旭笑道:“既是聖上和小彭王爺有意,翁大人親自相邀,長風镖局敢不從命?”
翁泰北大喜,伸手拍住郭旭肩膀,道:“太好了,有你郭大少這句話,老夫便放心了。”
說着似又想起了什麽,看向鐵衣道:“差點忘了,小女惜珠入宮給皇太後賀壽之時,也曾見到德沛公主,公主這一陣子茶飯不思,清減了不少。”
程鐵衣關心則亂,險些便站起身來,急道:“怎麽會茶飯不思?公主身子不舒服嗎?有沒有讓太醫看過?”
翁泰北呵呵一笑道:“為什麽茶飯不思,鐵衣兄還不明白麽?”
程鐵衣驀地反應過來,一張臉登時窘的通紅,幸好借着夜色遮掩,郭旭和翁泰北也不覺察有異。
翁泰北道:“公主的心思,聖上是極明白的,雖說以前聖上并不十分樂意,但見公主茶飯不思郁郁寡歡,心裏确是有幾分松動的。小彭王爺也探過聖上的口風,據小彭王爺說,聖上曾提及,如果長風镖局這一趟能立此大功,那麽郭旭程鐵衣,有功于朝廷社稷,不啻大明股肱,借着這個封賞的由頭,借機遂了公主心願,也是一樁兩全其美的事,鐵衣兄,恭喜你了。”
程鐵衣尚未明白,郭旭大喜道:“鐵衣,你和公主相守有望了。”
程鐵衣幾乎不相信這是真的,看翁泰北時,翁泰北含笑點頭,程鐵衣這才反應過來,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一顆心怦怦跳的厲害,張了張嘴又合上,擡了擡手又放下,想笑又不知該怎麽笑,想裝作不經意又裝不出來,竟手足無措起來。
馬燈的光暈黃暗沉,程鐵衣喜不自禁,翁泰北撸須而笑,郭旭先還笑的暢快,後來不知為何,程鐵衣愈是歡喜,便襯得自己愈發寥落,與這些酣暢快意格格不入,臉上的笑意也不覺僵淡了許多。
生離,總好過死別。生離還可守得雲開見月明,死別卻真真正正是天人永訣,相守無期,重聚無望。
隐痛和寂寞瞬間翻江倒海,郭旭擡起頭,半天邊一彎極淡極淡的月牙,如同女子尚未着黛的眉。
回到客棧,郭旭将适才翁泰北所言說與采玉、六爺并封平,幾人俱都為鐵衣歡喜,圍着鐵衣問長問短,程鐵衣倒赧顏,提了蟠龍棍道:“今晚還是我守镖,你們快些歇息吧。”
封平大笑道:“今晚當然是你守镖,莫說今晚,明晚、後晚并大後晚,都該是你守镖,反正,你橫豎是睡不着的。”
衆人哈哈大笑起來,程鐵衣知道說他們不過,倒提蟠龍棍,逃也似的去了。
第二日離了濟南府,衆人心情大好,一改前幾日的心事重重,段绫羅心中奇怪,午時歇息時偷偷向采玉道:“采玉姐姐,镖局可是有喜事麽,怎麽每個人看起來都這麽高興?”采玉抿嘴而笑,尋了個借口遮掩過去。
又行了兩日,就快出山東省境,往日出山東近江浙時,市鎮愈見繁華,人口愈見攪嚷,今趟卻不同,一路行來,愈見蕭瑟,接連過了幾個村鎮都是屋舍破敗,四下無人,郭旭等并滿心狐疑,好容易遇到路人,六爺攔住問了,才知去歲黃河泛濫,引發瘟疫,方圓百十裏的人口十去其九,剩下些沒死的,也都離村逃荒去了。
衆人眼見村舍荒蕪,俱都心下喟然,六爺道:“再往前行半日,便是長樂鎮,長樂鎮是這一帶最大的鎮子,興許不至荒廢,镖隊也好有個落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