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二加三
一人一狗安靜的蹲在花房裏望夜空,侯岳一只手在小雞脖子上抓癢癢,小雞舒坦的眯着眼,成年二哈一眯眼,頓時沒了威風凜凜的二勁兒。
幾場雪過後,夜裏總算能看見幾顆星星,侯岳姥姥家不在鬧市,周邊沒有耀眼的霓虹,沒有喧嚣,靜的侯岳感覺自己跟七老八十了似的,正在搖椅上數着漸漸稀少的星星,慢慢變老。
小雞“啊嗚”一聲打了個哈欠。
侯岳仰頭瞥了眼牆上挂表,跟小雞說:“你親媽摸上麻将,連親兒子都不管了,你這條親狗估摸也忘了,今兒你跟我相依為命,哥哥帶你浪跡天涯,帶你飛,裝逼是沒可能了,哥哥我今天走傷感路線,心情不咋美麗,裝不起來了。”
侯岳說完,小雞很賣面兒的舔了侯岳的手背一下。
侯岳一呲牙,指着小雞眯成一條線的黑白眼說:“瞎雞|巴舔啥,哥哥我名草有主了,在瞎雞|巴舔小心大佬剁了你的狗頭,诶~~~恐怕——我已經失寵了!”
花房裏太|安靜,靜的小雞最後趴地上睡着了。屋裏太鬧騰,一群老中青,摸着麻将就沒了平時的正形,各個像是邪魔外道混久了的老油子,偷牌,換牌,炸胡,吓唬,恐吓,就差沒撒潑打滾扯頭發了。
侯岳起身彎腰拍了拍狗頭,要回二四五。
一出花房,姥姥招手說:“來這兒,給你們店的服務生拿些餃子回去,包多了,一家帶點回去,明天都走了,就我一個老太太,這些餃子我一個人能吃到年三十。”
侯岳跟着姥姥去廚房找飯盒裝餃子。
老太太一邊裝一邊念叨:“這幫熊孩子,小時候還有臉有皮講點理,大了大了犯渾,打個牌手都夠髒的……”
侯岳聽的直樂:“行啦!您就偷着樂吧,這幫人出了門都是正人君子,也就在您這兒撒撒潑,扯扯皮,耍渾是吧?”侯岳抄起廚房的笤帚遞給老太太,“誰不服,您抽他,可勁兒抽,替我出出氣。”
老太太接過笤帚先抽了侯岳屁股一下:“沒大沒小,你三舅說你的手他給整骨折的,你跟姥姥說實話,他是不是收拾你了,你告訴我,我待會兒非得收拾他頓狠的。”
侯岳吸溜一口冷氣:“您可別!全天下,他也就怵你,你收拾他,他沒二話得受着,出了你這個門,他不得吊打我。”
老太太把飯盒扣的咔吧響:“他敢!打斷他的狗腿!”
侯岳拎着一大一小飯盒往外走,老太太跟他身後念叨:“大盒的讓服務員拿去吃,小盒的你明早吃早點,別總睡懶覺,過了飯點也墊補些……”老太太走到麻将桌邊上,正好左手邊是撸着袖子正在打麻将的劉昊,老太太毫不含糊,擡手抽在劉昊胳膊上,脆響脆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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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岳在門邊兒穿鞋,偷着樂,起身跟一屋子人告別:“大舅,舅媽我回去了,爸媽小雞被我關花房了,三舅胳膊疼嗎?”
人多就這點麻煩,人來的時候侯岳站門邊兒跟個門童似的,光七大姑八大姨打招呼,能問候半個小時,走時候又得來一通。
頂着一群人的念叨出了屋,頓時感覺一身輕,冷空氣帶走了周身的溫熱,侯岳嘆了口氣,長長的白氣呼出去很遠,他回頭往後瞅,果真,老太太趴窗戶上看着呢,見他回頭沖他擺手,意思是趕緊上車。
侯岳啓動車趕緊離開,一般他從院裏磨蹭多久,老太太就能從窗邊兒看多久。
車子駛出小區,他忽然想,老太太是不是也能這麽喜歡劉五?
劉五除了伍陽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好像就沒有更親的親人,也不知道浪慣了的劉五喜不喜這麽鬧騰的一大家子?
津唐港口,探照燈剛掃過海面,沿海停放的一排船中,一輛小游艇被推入水中。
游艇破水前行,駛出監控範圍只是兩三秒的時間。
南行至荒無人煙的近海地帶,四個黑黢黢的人影游上岸,很快又淹沒在半人高的枯草叢中。草叢被四個人壓倒一大片,“叮鈴當啷”一陣響聲,身上的東西除了貼身衣物全部卸下來,裝進一個大袋子裏。
四個濕淋淋的男人,徒步踩過的地方留下一攤水漬,北風呼嘯過的荒野中只聞呼吸聲,大家為了保存體力,都沒有開口說話。
找到掩藏的車子,搬走車頂及側身成棵的樹木,車子完好無損,藏的位置具體津唐港較遠,未被之前來津唐港的警察和武警搜到。
劉五發動車子,讓發動機預熱,跳下車看着眼前的三人問:“誰要回家?”
其中一個人一怔,随後垂下頭,結了冰碴的短發,在黑夜中亮晶晶的,身上一身黑衣服凍成冰又在疾行中被熱氣蒸出了冰霜,覆在黑衣服上像是蒙了一層白紗。
不止他如此,四個人都一樣,從近海游上岸,又一路疾行幾千米,身上的衣服先是結冰,最後被身上的熱氣蒸出霜。
黑夜中幾個人都只看得見白眼仁和一口白牙,暴露在外的皮膚都是黑黢黢的。
“五哥,是我!”
劉五長臂一伸,拍了說話的人肩頭一下:“行!去吧!小心別進去了,進去了沒人照顧你妹,給你小馬哥送來。”
男人眼白巨大,看着劉五:“五哥,以後如果需要我作證……”
劉五擺手打斷他:“顧好你自己,看好你妹妹。我們各取所需,有需要,我讓小馬哥聯系你。”這個人當時肯跟着他也是因為自己妹妹在李國棟的夜總會失蹤了,這次去救伍強的媳婦和姑娘,原本也是因為知道這趟南下的游船上有這個人的妹妹。
自從伍強沒了,李國棟找死的方法簡直五花八門,往東南亞販人就是一條。交易從來打的都是伍淩的名頭,劉五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條命夠這老頭禍害!
這幾個人跟着他,從來不是對他死忠,大家各取所需,達到目的就走人。
他轉頭又跟身邊站着的男人說,“你帶他們倆過去,壓船的人讓警察叔叔過去領,販賣的人名錄來歷寫明白,給我一份,在當地跟蹤一段時間,如果案子轉回陽城本地,馬上通知我。”李國棟能只手遮天,已經表明陽城不幹淨了。
劉五剛說完,被叫小馬哥的男人張嘴漏出一口白牙:“妹子找到了,回家吧,有家就是他媽的牛逼!”
劉五拍了一下小馬,這人漢名叫馬玉藍,跟他時間最長,他在西北時遇見的。當時西北少數名族暴動,馬玉藍全家因為信仰不同,被抓去活活燒死了,事情發生後,部隊趕去時,一家人已經化成黑灰。這些年這個人活着的目的也只是想等一個機會手刃暴徒。
一月一號,新年第一天的最後兩個小時。
劉五關車門的一瞬間很想說一句新年快樂,可是這群人,沒家的沒家,沒親人的沒親人,何來快樂!
他也是遇見侯岳後才知道,樂呵呵的活着如此美好!
上瘾一般,即使将身陷囹圄,也想為他披荊斬棘一回。
侯岳到二四五剛好23點,最近找了一個音樂學院的學生,唱的不錯,跟左佑的唱風互補。經過唱臺下,侯岳沖臺上一首歌就要唱完的左佑招手,又指了指工作區。
他拎着餃子先過去,小二小四聞着味兒進來一人捏了兩個,邊嚼邊跑回前廳幹活。
侯岳拿出從他姥姥那兒順來的五個紅包,一個裏面放上兩百塊錢。紅包沒包完,左佑仰頭灌着一瓶水,不推門,擡腳踢門進屋,看見紅包一爪子抓去了倆個。
侯岳把最後一個紅包往桌子上一摔:“要點逼臉行嗎?”
左佑一手捏着沙啞發燙的喉嚨:“有點人性行嗎?”
侯岳一點頭:“行!”左佑嗓子啞的跟抽了幾百根煙似的,怪可憐的,倆紅包就倆紅包吧。
左佑坐在塑料凳子上端着飯盒吃餃子,侯岳提醒他:“有蝦仁和海參,少吃點,明兒嗓子發炎,你丫別跟我要醫藥費。”
左佑打了個響指,嚼着餃子嘟哝:“快讓蝦仁和海參撐死我吧!”
侯岳後悔沒拿點醋和油潑辣椒段回來,一次到位,明早左佑肯定失聲,“你們晚上沒叫外賣?”過年不回家的人太多了,酒吧人滿為患,興許是過年都和氣了,好多人拼桌都不介意。
左佑:“叫了,涼了都沒顧得上吃,就你這個無良的老板,還特麽有空回家吃團圓飯。”
侯岳心想我他媽吃的哪叫團圓飯呀!想見的沒見着。
左佑吃了三分之一的餃子,一大餐盒差不多三四十個,皮薄餡大味道賊鮮美,嘬着手指恨不得給自己手指頭咔嚓咔嚓嚼了。
侯岳看不下去了:“行了別嘬手指了,你都吃了吧,我給他們叫外賣。”
左佑把蓋子扣上:“不用,解解饞得了,吃的膽兒肥了,嘴刁了,咋整?。”
侯岳“嘁”了一聲,左佑逢年回一次家,平時都在學校或者他這兒,也是個一言難盡的人,他不問,左佑不說,他覺得這樣挺好,誰還沒個不為外人道的破事兒。
就像他和劉五,他就沒想好怎麽跟左佑和周孟說,不過早晚得說,還是讓先他舒坦兩天吧!
“佑啊!你說為什麽都要談戀愛呢?”
左佑把涼透的外賣用微波爐熱了,又開始吭哧吭哧吃起來,“閑的呗!”
侯岳語塞,無法反駁!“你不想?”
“我不想,養自己就夠煩了,再說,談個破戀愛太他媽難了!”
侯岳對這句話很認同,太難了!“走,上樓喝酒!”
左佑擡了一半兒眼皮瞅侯岳,跟瞅二傻子一樣,“我一杯倒,你一杯半倒,你怎麽好意思說出口‘喝酒’倆字的,你丫品酒都嫌多的酒渣,喝你的咖啡去吧!”
侯岳被嫌棄的很徹底,當機立斷——友盡,拎起自己的小飯盒上樓。
進屋,一雙鞋踢飛出去,門剛從身後關上,就被敲響了,敲門聲很文明,不像左佑平時砸門的聲音,侯岳張嘴就喊:“友盡!滾犢子!你他媽好好敲門!小公舉人設不搭你!”
門外的小公舉很懵逼!于是又非常小公舉的敲了兩下。
隔音門“呼啦”拉開,侯岳張着嘴要吼沒吼出來,一個O型嘴保持幾秒,才憤恨的抿緊,端出一副“打死也不想搭理你”的表情。
劉.小公舉.五擡腳進屋,二樓有包廂,人不多卻也沒斷過。
劉五機警的保持敵不動我不動,先觀察敵方是想先動手還是先動嘴。
侯岳把飯盒放在門口櫃子上,兩手胸前一抱,兩腿叉開,擋在玄關把人堵在門前不讓往裏走。
劉五還是一身黑,顯然洗過臉,臉上的油黑沒了,但是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汽油味兒,額發鬓發還是濕的。
侯岳渾身冒冷氣,好像比劉五這個大冬天穿單衣的人還冷,“說話。”
劉五:“額~~~~新年快樂!”
這句話,侯岳今天聽多,耳朵都皮了,沒管住嘴下意識就回了句:“新年快……樂!”有禮貌的猴哥堅持說完,說完就想一頭沁死在馬桶裏得了。
劉五憋着笑上前一步,張開胳膊要抱他,侯岳一側身躲開,氣的鼻孔呼哧呼哧冒火,“你偷汽油去了!!”
劉五側頭聞衣服,确實味道很大,他這些天習慣了,港口都是船,水已經不幹淨了,油味兒聞習慣後,大家都選擇忽略不計。
“我去洗洗。”他說完擡腳要往裏走。
侯岳往他面前邁了一步,也不嫌棄味道大了,直接貼着他站住問:“今天是第幾天?”
劉五心想還是來了:“……第五天。”
侯岳深吸一口氣:“你保證兩三天!”
大佬被逼的沒辦法,不要臉的開始強詞奪理,“是呀,兩三天,這不剛好第五天嗎?兩天加三天等于五天。”
侯岳震驚:“……你能不能要點逼臉!”
劉五擡手扶額狀似沉思,“不對嗎?二加三不是五嗎?”
侯岳端不住了,狂風怒號呼嘯而來:“二乘以三還他媽得六呢!!!”
劉五被吼的後仰頭,濕成绺的額發被狂風怒號給吹的随風搖擺,劈頭蓋臉的像是下了一場雷陣雨,他頂着風雨,堅持不要臉到底:“這個我知道寶貝兒,二三得六,三三得九……”
侯岳一巴掌把人呼門上:“滾!明天第六天!”
劉五機智的擡手看表,23點53分鐘,表盤遞到侯岳面前:“還有七分鐘,通融一下寶貝兒……”
侯岳一拳砸門上“咚”的一聲悶響:“誰他媽你寶貝兒!叫爸爸!”
大佬馬甲碎一地,張嘴就叫:“爸爸!”
侯岳趁機開門拽着人扔出去,門“哐當”關上,利落反鎖。
侯岳站在門裏呼哧呼哧喘粗氣,忽然蹲地上搓了兩把臉,滿頭汗,還有眼眶裏很争氣沒流出來的淚。
還有七分鐘……
他起身拿起鞋櫃上的飯盒去了廚房,站在廚房裏又不知道怎麽辦,這會兒給誰打電話問餃子怎麽煎,誰都得罵他神經病。
姥姥讓他用電餅铛煎餃子,抹一層油,挨個擺上面,翻一次面,兩面金黃就可以吃。
可是,電餅铛是個什麽玩意兒?!
抹一層油是他媽摸多厚一層?!
神經病猴哥在心理咆哮,順便罵了一通自己傻逼,沒出息,不長記性……
最後找出一個平底鍋,不知道用什麽抹油,幹脆把油到手上,然後抹在鍋底,捏着餃子一個個擺進去,很強迫症的擺了個隊形。
兩手撐着操作臺的大理石,聽着餃子在鍋裏被煎的“刺刺拉拉”響,躁動的心情總算平靜下來,站直身體,狠踢了一腳櫃門,很想轉身奔到門口拉開門把人拽進來。
萬一走了!
萬一不回來了!
萬一……
焦香味兒傳出來,侯岳回神兒伸手捏着餃子翻面兒,等一鍋餃子都翻了個,他才感覺到自己拇指和食指有點疼,正看倆手指看的出神,忽然被拽了一下。
劉五皺着眉,冷着臉,沒了剛才跟他嘴欠兒的樣子,抓着侯岳的兩根手指放自己嘴裏,含了一會兒,又拿出來吹,伸手關火。
侯岳拽回自己的手,智商上線,拿筷子把餃子撿到盤子裏,轉身連筷子帶盤子一起給了劉五,一聲不吭的去餐桌旁坐下。
劉五唇角一勾,坐到他旁邊,拽着椅子緊挨着侯岳,一口一個開始吃,邊吃邊說:“我沒受傷,衣服是上車前脫的,一路開車回來,到巷口才下車,沒多冷,沒趕回來,是因為你舅帶去的人太多……”
侯岳低聲罵了句:“活該!”
劉五扭頭看他笑:“罵得對!”
侯岳轉頭拿後腦勺對着他:“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劉五擡手,五根手指很享受的抓了一把他後腦勺的卷毛,陶醉的說:“哎~~想死這頭卷毛了。”
侯岳起身就走:“明天我就去拉直。”走到客廳感覺涼風灌了一脖子,一扭頭窗戶沒關嚴實,這人……跳窗戶還跳上瘾了?!
劉五吃了最後一個餃子,寸步不離的跟着人:“黑長直我也挺喜歡。”
侯岳:“我剃光!”
劉五倚着櫃門看侯岳找衣服:“我陪你。”剛說完兜頭被砸了一身衣服。
侯岳氣呼呼的逼逼:“我他媽早晚得被你敗家光了!”劉五走時候穿的都是他的衣服,從裏到外得一萬多,不知道是扔了還是壞了,反正他是一件眼熟的沒看見,再這麽禍害下去,他非得英年早逝!
劉五隔着衣服抱住人:“沒事,我賣腎養你。”
“你這麽能耐怎麽不去賣身!”
劉五轉身往浴室走,邊走邊喊:“行!等着,我洗幹淨就賣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暗搓搓的想搞個大的(⊙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