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報廢車廠
一條土路由西向東,寬闊平坦,把大小黃莊分割開來,路南是大黃莊,路北是小黃莊。
侯岳嘴裏吃着老冰棍,另一只手拎着三根,冰棍袋子上凝結了一層水珠。他和劉五都拿後腦勺對着彼此,劉五望着客運車來的方向,侯岳望着這條路盡頭的方向。
上午九點十分,黃土路上,慢吞吞的農用三輪車從兩人面前開過“蹦蹦蹦”的響聲,震的腳下的土地跟着一起“蹦蹦蹦”
侯岳麻利從背包裏掏出口罩戴上,繼續看着塵土飛揚的黃土路。正值大暑天,半上午的工夫空氣被太陽炙烤的扭曲了。
“哐啷啷~~哐啷啷~~呲~~~”報廢車輛行駛颠簸的聲響,讓路邊等車的人牙酸耳鳴,随着撒氣聲漸小,小巴車前門打開,司機沖等在站點的人喊“青市,青市,上車走喽!十五一位,中間的往後挪挪步……”
劉五拽了一把侯岳,侯岳還在怄氣,甩開他,橫了吧唧的擠了一下劉五,給人擠得撞在車門上“哐啷”一聲。
侯岳驚覺似的回頭伸手摸劉五的胳膊:“唉?”唉完了,正生氣,關心的話一股腦跟着嘴裏的老冰棍咽進肚子裏。
劉五趁侯岳往回抽手的時候,捏了一把,低聲說了句“沒事兒!”
司機不樂意了“擠什麽擠!車門貴着嘞!”
劉五站在過道正中,回頭瞥了一眼司機,司機禁聲的毫無征兆,啞巴似的嘎巴着嘴,閉上了。
侯岳難受的要原地爆炸了,前面緊貼着他的大哥,肩上的飼料袋子,味道兒簡直逆天了,能熏死他好幾個來回!
左右兩側緊貼的人,傳來陣陣汗味兒。
他想,就是把一袋十個一次性口罩都帶上估計都掩蓋不住這股化學藥劑都配不出來的味道兒。正滿目猙獰,滿心抓狂的融入他要待一個多小時的空間,肩上突然冒出一只手,一看見手背上的橫七豎八的劃傷,侯岳的嗅覺立刻失靈,兩只眼珠死盯着那只手,仿佛想用意念消融滿布手掌的傷痕。
劉五緊貼他後背,湊他耳邊小聲說:“張嘴。”
侯岳機械的張開嘴,随後口罩底邊伸進來兩根手指,嘴唇被下壓,清爽的薄荷味瞬間充斥鼻腔口腔。
有口罩遮着,侯岳不要臉的在送糖入口的兩根手指尖上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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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五一僵,趕緊收回手,神經病似的用那兩根手指給自己接連剝了三顆糖放進嘴裏。
車子從平城始發,終點站是青市客運站,途徑兩個城市之間的各個村莊,上車的人不是拎着雞鴨鵝狗,就是背着菜扛着飼料,再就是老弱婦孺進程看病,走親戚。
熱熱鬧鬧,吵吵嚷嚷的一車人擠成了一袋密實的金針菇
兩個模樣尤其俊俏的男孩子,擠在這些人中間,就格外的顯眼。
“電視裏都沒見過則麽俊的後生,爹媽給的好呀!”
“現在的娃,次的好,這高個頭兒,頂車棚了。”
頭發稍擦着車頂侯岳,無語低頭,他覺得這群人眼瞎,這小巴車肯定是過了年頭要報廢的車輛,如今這麽矮的車子,路面上根本看不見。
劉五也笑,擡手把他蓬松的卷毛壓了壓,說:“行了,矮了五厘米。”
侯岳不承認自己卷毛給自己增高了五厘米:“靠你二大爺!”
劉五一扁嘴,頗有些遺憾的說:“我沒有!”
侯岳:“……”靠你也行!
侯岳曾經一度把自己定位成大猛攻,奈何他只有一八幾的身高,大猛攻至少也要有個周孟那樣一九幾的身高。他跟劉五比不出來誰更高,可是劉五這個土匪氣勢比他攻氣多了,他大猛攻的夢,破碎的簡直堪稱離奇到無理取鬧。
侯岳餘光看着劉五,心想,算了,誰還沒個想慣着的人!
司機一聲吼,打破了兩人之間無形的暧昧,“車廠馬上到了,車廠有下的嗎?往後門移動,前門只上不下。”
侯岳非常服氣,這車報站全靠吼,收錢靠司機一雙手,調節各種車廂大小糾紛,全靠司機一個人。
簡直是,中國全能好司機!
劉五擡手蹭掉侯岳額頭上快滾進眼睛裏的汗珠,他從來沒見過這麽怕熱的人,跟水做的一樣,嘩嘩流汗,他兩只手的手心手背,小臂上都是侯岳的汗。
“別擦了,汗漬的疼,你一抹我就想自殺!”侯岳兩眉毛倒豎着,昨晚劉五把他按樹上這樣那樣,腦門抵着粗糙的樹幹估摸是磨破了皮,這會兒被汗水腌漬過,酸爽的他想仰天長嘯。偏偏站他側後方的劉五根本看不見他前額的傷,每擦一次,他都想回手抽劉五一巴掌。
這得是多麽深沉的愛,才能讓劉五現在依舊完好無損的站他身後嘚瑟呀!
劉五不由分說直接搬着他下巴,轉向自己,侯岳前額的頭發搭到眉毛以上,所以他這一早上一直沒看見他額頭紅腫一片,“怎麽弄的?”
侯岳瞠目結舌:“……”你丫甩流氓弄的!他心理的咆哮沒能從口腔裏發出來,但是不妨礙他們倆用眼神溝通。
劉五秒懂,嘬了一口自己的兩腮,回味似的舔唇咋吧嘴兒,然後自豪的點頭說:“一會找藥店買藥。”
侯岳真是被他這色氣樣兒給整懵了,膝蓋一軟,很想給跪一個!不要臉到登峰造極的他自嘆不如,怪他不好好學習,也怪劉仙兒抽他抽少了,一到這種時候他就找不出一個貼合劉五的詞來形容這人的臭不要臉。
于是,侯岳自覺扭頭盯着前面大哥背上的飼料袋子,開始默念飼料袋子上的産品說明給自己降火氣。
“……針對豬的生理特點、營養需求而專門設計。科學的飼料配方,注重營養平衡,從而提高了豬的生長速度……”
诶?吃這個不知道能不能長個?
劉五不等他分析完豬飼料,拽着人往後門擠,“讓一讓,謝謝!”
侯岳從擠成金針菇的密實人群裏,找了條縫往外瞄了一眼。
到青市了?不像市裏汽車站,倒像是個廢品回收站,而且是規模巨大的廢品回收站。
從車後門擠下來七八個人,倆人才終于完好無損的下了車。
“哎~~”侯岳長長的呼了口氣,不顧形象的扯着T恤和大褲衩開始呼扇。
劉五沒等他呼扇幾下,拽着人匆忙跑進侯岳眼裏的廢品回收站。
“怎麽了?”侯岳被拽的踉跄,一瞬間警惕起來,順着劉五的目光看去。
剛放下他們,開出去沒有五十米的報廢小巴一個爆剎車,後屁股眼看要翹上天。
粗暴漂移橫檔在小巴車前的是一輛豪華商務車。
侯岳甚至聽見了小巴車裏一群人的驚呼聲,随後是全能司機的怒吼聲,以及孩童的哭聲。
擋路的車,跟小巴寬度不相上下,高度要比小巴高出去不少。
拜老猴這個發燒車友所賜,侯岳一眼就看出了這是什麽車,攔路車是福特E系進口商務車。
騷包的車型,市面上不太常見,更別說是村莊土路上了。
商務車前後門大敞四開,快速下來六個男人……
侯岳最後一眼只看見六個人包圍了小巴車,随後他和劉五跑進了廢品回收站。
“這不是昨晚那群人。”侯岳很肯定,昨晚上在招待所追他們那群人一看就是流氓混混,但也能看出是專業的。
只是剛才福特商務車上下來那六個人跟昨晚那幫專業混混一比,又是另一個檔次,大概是級別比較高的混混,這一點侯岳是憑借車和服裝看出來的。
劉五拽着他往回收站後門跑,可惜的是,後門兩側是高牆,牆上甚至有電網和報警系統。
兩人駐足,侯岳評價說:“這他媽還是一個豪華型的廢品回收站。”
劉五來這之前研究過青市周圍的地圖,過目不忘談不上,只是這麽多年的經驗養成了他自動搜索标記一些可以躲藏的角落,他思索着說:“不是廢品回收站,這是報廢車廠,快!找一輛能開的車!”
侯岳點頭,感覺有些興奮,或許這就是中二的熱血情節,還有些後怕,理智告訴他這不是游戲世界,沒有複活,也沒有奶媽奶他們,死活只憑他們一雙腿和一個機智大大腦。
安安穩穩活了19年的他,在劉仙兒部長以及候市長的諄諄教導下,就算小時候調皮搗蛋到人人得而誅之,幸好長大後表面上看起來成了五好少年的典範。
不想成年後,節操不保,搞了個對象,完全颠覆了自己19年自己千辛萬苦所立的五好形象。
頂着暑天熱氣一邊呼哧呼哧跑,侯岳一邊想,不知道哪天他親媽親爸知道劉五後,會不會打折他的腿?
不知道殘廢他,劉五還會不會稀罕?
人生如此艱難!何必互相為難!
劉五不知道侯岳內心如此豐富多彩,兩人從大片報廢車輛中穿行,再一次心有靈犀的跑向一個方向——工作區。
侯岳瞥了保安室一眼,壓着嗓子喊:“電動車行嗎?”
必須行呀!是個車就比雙腿強,而且還是“路路通”的電動小摩托。
兩人從車廠前門跑到後門,成人字形斜着跑,最後交彙到保安室前一輛面包車身後,靠在車後,都弓腰按着膝蓋壓着聲喘息。
“怎麽辦?保安室四個人。”兩個對四個,勝算不大,而且保安通常有電棍什麽的。
劉五扭頭看他,笑了笑,視線穿過車後窗往保安室裏望,突然抱了一下侯岳,在他耳邊低聲說:“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叫什麽嗎?”
侯岳被他這句話說出一身雞皮疙瘩,劉五的話根本不是閑聊,他看得出這個人身上的游刃有餘都是在安撫他,……他木讷點頭。
劉五敲了敲車身,侯岳轉頭看他們剛才倚靠的車身,努力從車身上找到劉五想表達的意思,車牌左下角,斑駁的四個字搖搖欲墜。
侯岳念了出來:“五菱宏光S,上汽通用……”
劉五趁侯岳注意力分散,機警向後一瞥,前門已經看不見了,但是從前門沖進來的人正向他們聚集過來,他扭頭,捧住侯岳的臉說:“我叫伍淩,單立人五,兩點水的淩,我媽姓劉,所以我也叫劉五,記住了!”他說完眼神晃動幾下,親了侯岳一口,“現在,聽我說,你包裏的現金足夠買下那輛電摩托,不要跟保安動手,買下車,騎着車去後門,高牆外等我。”
侯岳心跳越來越快,他幾乎聽不清劉五說了些什麽。
我叫伍淩……
侯岳心想,真會起名,伍淩!五菱宏光!
這個騙子!
劉五看見他怔松出神兒,低喝一聲:“侯!岳!”
侯岳重重點了下頭,拉開雙肩包掏錢,掏着掏着,猛然驚醒,轉頭看向前門方向,果然!!!
“操|你……”
“侯!岳!別拖後腿!”劉五打斷他又吼了一句。
侯岳怔住!他拖後腿了?!
對!他他媽就拖後腿了!
看着侯岳氣沖沖往保安室走去,劉五眉心突跳一下,總算激将法還能管用。
作者有話要說:
好早!b( ̄▽ ̄)d
過年這段時間更新如果有變動,一定會在文案頂端和作者有話說裏請假。
請假條:2月14日更新推遲到24:00以後,大家明天早起再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