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茶葉蛋
破曉前,地平線隐約有光,視野裏的萬物顯出模糊的輪廓。
棗樹下,劉五伸手摸過他和侯岳倚靠的位置,似乎還殘留着倆人的溫度,閉眼後耳畔立刻想起侯岳的喘息。
電話接通,打斷了劉五大腦裏的旖旎。電話兩頭的人都不說話,好像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有話快說!”還是電話那頭的人先怒了。
劉五鼻腔噴出一聲譏笑,仰頭從稠密的枝葉中看繁星點點,“沙中有印,風中有音。”笑聲戛然而止,同時停止的還有電話那端的呼吸聲。
“你什麽意思?”
月影漸漸消失,此時是破曉前最冷的一段時間。
“故意殺人,強|奸,過程惡劣,……張炀本就保不住,錢九和李國棟都不會眼看着替死鬼活着走出監獄大門,張鈞,你自作聰明的太早了!”
“我……”
“一堆人巴不得他死。”劉五笑意森冷,“不巧的是,你想他活,這可是你求不來得,給你機會,你丢了一半兒,不妨告訴你,張炀身邊現在不止有你的人,還有伍陽的人,……而且還有李國棟的人。”
“草你們八輩祖宗!!!”電話那頭丁零當啷一陣響動,像是砸東西,又像是摔了什麽。
劉五要的結果達到了:“年底,送錢九進去。”電話挂斷前還不忘客氣一下,“辛苦了錢老二!”
錢老二那邊兒估計在拆屋子,一通震天響。
劉五緊跟着播了第二個電話。
“操!你就不能在晚一個小時打……”
劉五嘴角一斜:“叫你起來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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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造孽!好消息一個,聽着。”
劉五直覺不是好消息,“嗯?”了一聲。
伍陽的口氣裏幸災樂禍的成分居多:“咱幹爹,”說完這三字那頭冷哼了一聲,“以你的名義,從越南買進一批軍|火,呵呵!正在滇川線上……”
單側嘴角不屑的一勾,劉五打斷他:“別啰嗦!”
伍陽噎了一下,硬邦邦的說:“……恭喜你!通|緝榜上有名了。”
劉五不甚在意,沒接這話,說了另一件事:“李海的證據慢慢放給張鈞,最快年底,把錢九這條腿給截了。”
伍陽無言很久後說:“李海如果進去,李國棟會把你往死裏整……”
“怕的就是他老了,想積德行善放過我,現在是我想死,拉着他兒子陪葬,我看他還要不要積我這份德。”
伍陽在對面義正言辭指責:“戕害婦孺,殘害老人家,害人家斷子絕孫,你,真是缺了大德了!”
一瞬間,劉五表情巨冷,把周遭一切冷凝成固态,“是嗎?所以我生來就是禍害,這不是老爺子說的嗎!”
伍陽一梗:“你,你,你他媽有病吧!”
劉五神經一收,一兩秒又換上另一幅表情:“侯岳的酒吧,你不許再去!”
伍陽大怒:“你以為我想去?!兄弟,我腦袋別你褲腰帶上,你他媽自己不覺味兒,我和錢九的人前後腳,我不去,你會走嗎?”
劉五說了句“沒有下次!”挂了電話。
沒有下次!
下次,他不會不顧生死的流連一處。
下次,他不會讓這些蛇蟲鼠蟻靠侯岳這麽近。
所以,沒有下次!
兩通電話講完,地平線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黑夜過去了。
面向東方,劉五嘴裏的煙跟花田上萦繞的地霧一起消散在漸漸升溫的空氣裏。
晨光把萬壽菊花田照的光彩奪目,這份光彩在劉五的身後無限延伸。
頭頂的棗樹上,青棗表皮油量,挂了一層水汽,看着可口誘人,很像某人。
劉五伸手摘了一顆,剛要往嘴裏放就聽見侯岳在木屋裏喊了句“人呢!”語氣裏有他聽得懂的彷徨。
青棗揚手一扔,劃出一道弧線,棗子掉進嘴裏前,煙屁股被吐了出去。
“嘎嘣!嘎嘣!”青棗有些澀嘴,但有股清甜味道。
布簾掀開,走半步就能撞到床,劉五躺倒的同時,順勢把正起身的侯岳攬着壓下。
“再睡一會兒!”他湊上去親了口。
“你幹嘛去了?”侯岳捏着湊過來的下巴,聞到了煙味兒,也聞到了果子味兒。
劉五張口想說撒尿去了,可是昨晚才保證過不說謊話,幹脆交代了:“打了個電話,抽了根煙,吃了一顆青棗。”
“哼!”侯岳信了,多餘的不想問,問了反正也不說,松開捏着的下巴,困的不行也沒話找話說,“棗兒甜嗎?”
劉五特別喜歡侯岳現在這模樣,一頭牛舔卷毛蓬松,睡的大中分都沒了,渾身的懶樣兒,隔幾秒眼睛就拼命睜開一條縫看一眼他,困成這德行,還不忘惦記着人,他湊過去說:“你嘗嘗甜不甜?”
侯岳閉眼,抿嘴笑,邊笑邊往前湊臉。
劉五也笑,笑着過去噘嘴給嘴饞的人嘗嘗。
接着吻,人睡着了,劉五非常服氣。
接近六點,睡回籠覺的兩人讓果園裏撒歡的熊孩子給吵醒了。
靠起床氣殺人的侯岳,一拍床板,剛想張嘴吼一嗓子,就被劉五給捂住了嘴。
“別嚷嚷,睡人家的小屋,你昨晚還把花田給壓倒一大片……”
這鍋侯岳不能自己背,一把拽開劉五的手,指着他壓低聲說:“不要臉是吧!昨晚你撲到我,我才壓倒的花田……”
劉五笑着又撲到了一回:“是這樣撲倒的嗎?”
侯岳把褲子裏的手拽出來:“幹嘛?!外面都是人!”
劉五“吧唧吧唧”逮哪兒親哪兒,親夠了一骨碌起身,要掀布簾子。
侯岳:“!!!”他的大鳥正在展翅飛翔!于是,擡腳果斷把人踹出了小木屋。
劉五也就是逗人玩兒,沒想到自己挨踹的這麽實誠,屁股蛋抽着筋的疼。
木屋外,一片和樂融融。
果園裏數不過來的小孩兒在跑着玩,好幾顆果樹上竟然有秋千,而且十米外的地廟前排了長隊。
侯岳一出來,也被吓了一跳。
這熱鬧的場面,竟然沒有小孩沖進屋裏或者掀開布簾,可見這群熊孩子除了嗓門大點,素質還是很硬的。
劉五胳膊往他脖子上一勾,湊上去就想來一口,侯岳趕緊躲開,“憋着!”
劉五抿嘴,點頭,硬生生憋回去。
兩人都好奇地廟前排的長龍,溜達過去,正好看見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拈香跪拜,滿臉虔誠,嘴裏念念有詞。
侯岳驚奇的半張着嘴,他本以為這是古早留下的東西,不成想這麽受追捧,他慶幸昨晚許了願,也不知道如果實現了,以後要不要過來上柱香?
他轉頭問劉五:“如果他們求得事兒成了,是不是還要過來上香什麽的?”
劉五笑看他,一眼看穿了侯岳的言外之意:“許願成了,是要還願,你許了什麽?”
侯岳怔怔的看着虔誠跪拜的老人,張嘴就來:“我許……”
劉五松開勾在他脖子上的胳膊,轉身面對他,等他說。
侯岳突然回神兒,“我許二四五生意興隆,日進鬥金!”
劉五狡黠一笑:“是麽,你現在說了,它聽見了就算數。”
侯岳呲牙吸氣,一副想咬死他的表情,擡腳往排隊的最後面走去。
不行,他得虔誠的跪求一次!
劉五見他當真,一把拽住人,說:“不急,先去吃飯。”
侯岳挺急的,他指了指地廟,橫着被劉五拽着走,“我就不能拜完再吃!”
劉五停住腳,鄭重其事的跟他說:“侯岳,我不需要。”
侯岳一愣,表情不太好,繃着臉說:“我需要!”
劉五堅持拽走人:“那也先吃飯。”
侯岳是拽,天生被慣出來的拽,但是他發現自己那些臭脾氣往劉五面前一放,就會自行消失。
出了果園就是一片村莊,果園是大黃莊的,花田是小黃莊的。
問路後,兩人去了大黃莊。莊子裏沒餐館,只有超市。
侯岳眼尖的還沒走到超市門前,就看見超市門口一個大電飯鍋裏堆成山的茶葉蛋。
“卧槽!土豪呀!這麽多茶葉蛋。”他說着快走了幾步,沒到門前,先問看着茶葉蛋鍋的老頭,“爺爺,茶葉蛋怎麽賣?”
老頭操着濃重的方言不停重複,在侯岳的臉揪成十八個褶之前終于明白了,老頭說的是:“一塊五兩個,一塊五兩個,一塊五兩個……”
侯岳給老頭做了個“停”的手勢,老頭的複讀功能才暫停。
三張一塊錢遞給老頭,侯岳撿了兩個回手遞給一直笑的劉五,“快塞住你的嘴巴,再給你笑抽了。”
劉五接過來,笑的手還在抖,他總覺得跟侯岳在一起的時候,好像萬事都變得可樂起來。
侯岳轉頭又給自己撿了兩個看起來味重的,剛要轉身走,老頭拄着拐起身抓住了侯岳半袖的邊兒,又開始複讀:“五塊錢四個,五塊錢四個,五塊錢四個……”
侯岳目瞪口呆:“……爺爺,你确定?”
劉五剛把雞蛋往嘴裏放,聽這話,趕緊拿了出來,遞眼前看了一眼,一塊五倆和五塊錢四個的茶葉蛋到底有啥區別。
侯岳低頭看了眼拽着他的手,老年斑長了滿手,皮包骨,不是瘦的,是蒼老的。于是,猴哥拿出五百年的耐心跟賣茶葉蛋的大爺講了一道小學數學題。
“不是,爺爺,你這兒咋算的?兩個多少錢?”
老頭複讀模式第一式:“一塊五倆,一塊五倆……”
侯岳:“對對對,一塊五倆對吧,那我拿了四個……”
老頭一聽四個,趕緊開啓複讀模式第二式:“五塊錢四個,五塊錢四個……”
侯岳揪着一撮卷毛,回頭沖劉五罵了句:“靠!”
劉五抽出五塊錢要塞給老頭,可是老頭死揪着侯岳不放,侯岳也覺得這事兒千載難逢,一心想跟老頭把小學數學論個高低。
侯岳剛要跟老頭再講一遍,可是超市老板沒給機會,見老頭拽着人,出來就嚷嚷:“哎呦!爸!松手!沒事兒沒事兒,老頭腦袋不好使,老了,九十好幾了。”
侯岳衣服被老頭揪出了一個鼓包,老板不好意思的一個勁兒說好話:“不要錢了,拿着吃,兩大鍋煮了一宿,一大早一夥人開車端走了一鍋,不愁賣,不愁賣,小弟拿着吃去吧!”
劉五原本帶笑的臉一僵,似是無意的說:“大早上,生意這麽好。”
侯岳聽他語氣不對,回頭一看,果真一臉清冷。
老板扶着老頭坐下,讓老頭繼續看着一鍋茶葉蛋,“一看就是過路的,開着幾輛大車,忒氣派!好些個粗漢子,我看那體格,幹地裏活兒準行!”
劉五心理了然,侯岳的笑也一秒收了個幹淨,劉五吃着茶葉蛋,指向與平城相反的方向,問:“大哥,那邊兒到哪兒?”
老板擡手在額頭遮了個太陽蓬,遠眺說:“嗨!青市呀!海邊兒城市,好玩着呢!你們是來看花田的吧,看完花田去海邊兒溜達溜達,俺們這兒,海特伯藍!”
兩人沒心情玩兒,買完東西,回了果園。
侯岳問:“是不是不能回平城了?”
劉五邊收拾包邊點頭:“去青市。”
侯岳一抻懶腰,光想着玩兒了,笑嘻嘻的說:“咱倆去海邊兒。”
劉五跟他同時開口:“送你去機場。”
兩句話同時出口,同時落地,一時間,面面相觑。
作者有話要說:
JJ好像又抽了,35章已經解鎖,但是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