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堂結怨白瓊華
“昌普”學校雖被譽為貴族學校不是因為它的學費昂貴,而是因為在讀的很多都是達官貴人的子弟。其中市長的兒子、前財政局局長的兒子、全國富翁榜上有名的白家、樓家、汪家幾大家族的子弟都在這裏。它以雄厚的教學資金和設備、師資,百分之九十的就業率讓其他學校望塵莫及。有些貧困家庭的父母送子女過來大多都帶了點“攀高枝”的心态。不過不是每位想進來的都能進來,這是院裏領導的事情了,這裏不細說。
今年“昌普”學校發生了一件趣事。其實“麻雀變鳳凰”這碼戲從古就有,“昌普”也不是頭一次。有趣的是有只麻雀不願變鳳凰。
汪家財團小公子看上了一名出身平凡的女同學,當着全班師生的面告白……那位女同學卻沒有一點動心的樣子,反而躲人躲得厲害。有人感嘆,先不說他的身家,單論人品樣貌也是“昌普”學校名列前茅的人物,雖然不善跟女孩子說話,身後還是跟了許多女子親衛隊的。怎麽這樣一個人,就打動不了一個普通女孩子呢?
什麽?不是普通女孩?那什麽來頭?嗯嗯,原來有靠山啊!
“怎麽傳成這樣了?”幾天以後,穆晚秋無比懊惱地向白瓊華抱怨。
“你別在意就對了。”白瓊華安慰,“我爸爸說,媒體越大肆炒作的時候,你出言辯解,只會越描越黑,還不如等風頭過去,最好。”
穆晚秋哀嘆一聲,拿着柳條在湖面上劃來劃去:“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瓊華順勢道:“今天不用早回了吧?你陪我會兒好不好?”
“不行呢!”穆晚秋站起來,“家裏還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呢!”
白瓊華瞬時耷拉下來:“那我再坐會,你先走吧!”隐有不快語氣。
穆晚秋拉她:“自從白大哥走後,你就像一只小狗一樣,變得越發楚楚可憐了。”
白瓊華嘟囔:“家裏死氣沉沉的,憋悶死了!”
穆晚秋咦了一聲:“前幾天送你回家的那個人,不是剛好可以陪你嗎?上次的宴會也來過的,叫韓什麽來着,你可以找他嘛!”
“對着外人要端莊美麗大方,很累的!”白瓊華抱怨。
穆晚秋噗哧一聲:“端莊端莊,原來是端着假裝,你這大小姐當得可真累!”
她們邊走邊聊,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白瓊華拿手肘撞了撞穆晚秋。
穆晚秋看着那個有着褐色短發的少年,帶着憂愁的面容,向她這邊望過來,一時間心裏漫上來一種味道,又酸又苦,只輕道:“我去下洗手間,你先走。”說着就往旁邊的大樓溜去。
瓊華不放心,跟了過去,眼見着那少年也跟了過來。
瓊華小手一攔,阻住了他的去路:“你去門口等着,不要跟過來!”
石磊垂頭喪氣道:“我呆不了很久,門口有車等我。”
瓊華瞥了一眼門口,看着他的窩囊樣,脫口而出:“你得先解決了家裏的問題,再來見她,你這樣兩頭添堵,最終會……”
“我知道……”石雷搶道,“我知道。”說着捧着頭,慢慢蹲下去。
瓊華沒想到他會這種走投無路的樣子,她愣愣地看着他,一時倒不知道說什麽。
正巧,現在是放學時分,路上時不時有人回過頭來看幾眼,正當瓊華絞盡腦汁想辦法的時候,一隊人施施然行過來,瓊華定睛一看,正是那五人幫。
她打算來個眼不見為靜,本來他們就不認識。正當她這麽打定主意的時候,教學樓裏有人突然探出頭來,也不仔細看下,開口就罵:“別以為有幾分姿色,就以為汪瑜鳴喜歡上你了,瞧你這股窮酸樣,也就身上這身校服最體面吧!你看你那發型,擰得跟麻花一樣,笑死人了!”
瓊華擡起頭去看人,那人見樓下站着白瓊華,連忙把頭縮了進去。
穆晚秋從裏面沖出來,滿臉怒容。
瓊華瞬時明白過來,一時血氣上湧,拔腿就要往樓上趕,被穆晚秋死死拉住。
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出入校門的人都停了下來,不知事情原委的還在通過話裏的意思編撰故事情節,知道原委的,看着穆晚秋和五人幫裏的汪瑜鳴,準備看一出好戲。
瓊華被穆晚秋拉住,動彈不得,心急心痛中,只冷冷看着所有人:“有什麽好看的?”人群因為她的氣勢,才慢慢散開來。
石雷也聽到了那一長串謾罵,他定定地看着穆晚秋,好像等着她解釋,但是他卻只看到穆晚秋通紅着臉,一句話也沒有對他說。他氣不過,上前一步問她:“汪瑜鳴是誰?”
不遠處,汪瑜鳴挑挑眉,沒有應聲。
石雷抓住穆晚秋又問了一遍,情緒很激動。
哪有在女朋友受了委屈後不安慰,反而來咄咄逼人的!還在衆目睽睽下,他是豬腦子嗎?白瓊華氣得真想甩手一巴掌過去,不想“啪”地一聲掌掴在空中炸響,穆晚秋呆呆看着因掙紮甩在石磊臉上的手,她不是故意的,但他的臉上有憤怒和不可置信,好像将要撕裂她。這表情刺傷了她,緊緊閉了閉眼,她逃也似的沖出了校園。石磊緊接着也跟了過去,只是跑了一半被人阻住,拉進了車子,揚長而去。
白瓊華為着穆晚秋的事又生氣又傷心,可是始作俑者汪瑜鳴卻在旁邊一聲不吭,她決定狠狠罵他們一頓再走,要不然太便宜他們了!
“看夠了嗎?”冷凝着一張俏臉,沖口而出,“有什麽感想?事情的開端不都是由你們導演的嗎?只是一句對不起,你何必衆目睽睽下跟她說呢?你有什麽居心?你就那點心胸嗎?容不得她瞪你一眼?”她冷笑着看着其他四人,“你們一個個,不是心胸狹窄就是龌蹉不堪,卻還偏偏自诩風流無敵,你們沒有自知之明,沒有一點動容,沒有一點悔改嗎?你們從來不曾站出來幫助一下別人嗎?”她很少這樣怒發沖冠,也許她這段時間也積壓了一些不愉快,借題發揮吧!
汪瑜鳴低垂着眉眼,也不辯解,不知在想什麽,其他四人中,最不能忍的譚晖淩受不住話了,氣鼓鼓地就要站出來,樓玉堂大手一揮,把他擋了回去。
瓊華就理所當然地看向樓玉堂,看他有什麽要說的,不想樓玉堂慢慢咧開嘴道出一句:“白大小姐罵得好!白大小姐息怒,容我慢慢解釋。”他做出懇談會的架勢:“我們汪瑜鳴不是個心胸狹窄的人,他只是反應慢,而且有點小腹黑。他衆目睽睽跟你朋友說對不起,沒有什麽居心,只是因為他覺得是他不對,他由衷地想道歉,沒想到結果這麽糟糕,他自己也很後悔。所以是你誤解誤會他了。至于??龌蹉不堪??”他拖着長音對她擠擠眼,“我想你說的是我那天亭子裏的事,我不是故意讓你看見的,是你碰巧看見了,這事不能怪我,只能怪你,你懂的,對不對?再說到自知之明嘛……我們有的,我們雖然自诩風流無敵,卻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應該在人家的家務事上去攙和,否則會被人家罵的,罵我們偷腥不成反惹一身騷,你說是吧!”
這一番話下來,差點沒把瓊華氣得七竅生煙。“你,好,好……” 好無恥!瓊華強壓住怒氣,已經在心裏把他大卸八塊,但是罵不過他,只能幹瞪着眼睛。
“我好吧?我們一定謹記白大小姐教誨!”樓玉堂說完揮手再見。
瓊華哼了一聲,氣鼓鼓地往校門口跑去。自家的車子開過來,小陳一臉不查地把白瓊華迎進去。
五個人伸長脖子看她走遠。
“你今天怎麽了?沒見你對哪個女孩子這麽羞辱過的。”廖餘斐涼涼道。
樓玉堂哼了一聲:“那也要看對方是誰!”
譚晖淩道:“我的火氣也蹭蹭往上竄呢!這女的真不是吃素的!”
樓玉堂一拍譚晖淩腦袋:“走了!”
譚晖淩問:“去哪?”
“去飚車!”樓玉堂作勢打着方向盤,先沖了出去。
幾人點頭道好,歡呼地跟了過去。
話說瓊華氣呼呼上了車,越想越委屈,可是她擔心穆晚秋,只能忍下眼淚道:“看到晚秋往哪走了麽?快跟過去,我們去載她一程。”
其實穆晚秋沒有走多遠,正蹲在十字路口的角落裏哭呢。瓊華一看到她,一顆心才安下來。
她下了車去拉穆晚秋,無奈穆晚秋蹲在那裏,只是不肯起來。白瓊華生氣道:“你理那些人幹什麽呢?那些女人都不要臉的!你幹嘛把那些人說的話放在心裏!”
穆晚秋邊哭,邊悶悶道:“我沒把那些話放在心裏,我只是傷心石雷。”說着不可抑止地哭起來。
白瓊華急得左右踱步:“石雷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就是頭豬,笨死了!”
穆晚秋本來身材就瘦小,這麽一縮,又是在街邊,更顯得楚楚可憐起來。
白瓊華又道:“你也別為這種沒良心的人浪費眼淚,不值得,你看他剛剛質問你的樣子,以為自己多有理呢!”
穆晚秋只哀聲啼哭:“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控制不了我的心……”
白瓊華聽她這一句,心裏也湧起一股酸澀,輕輕蹲下來,也傷心起來。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呢?她原來是那麽一個溫柔可愛,快樂無邊的女孩,一轉眼,她蹲在這裏,她的世界已經随着石雷的争吵天旋地轉,即将崩塌。愛情是什麽?這個每個女孩都會私下議論的命題,在現實中變得這麽虛無,脆弱,不堪一擊讓人不敢碰觸。哪裏錯了?錯在石雷的優柔寡斷?錯在晚秋的不能自己?錯在可惡之人的煽風點火?還是錯在最初的相遇?這樣一想,好像全是錯的,錯在時間、地點和人,錯在方方面面!這樣的追根究底讓人失望,甚至絕望。
穆晚秋的家門前有個弄堂,弄堂裏車子開不進去,瓊華讓小陳把車停在了弄堂外。
穆晚秋在車裏深吸口氣,給瓊華投了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瓊華道:“不要去想。”
穆晚秋點點頭。下車時正遇到從地裏回來的母親。
穆晚秋迎上去,好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瓊華聽她的聲音遠遠傳來:“媽,今天好早回來,我正準備給你燒飯去呢!”。
她母親的聲音:“……白小姐送你回來的?……今年的楊梅有送去沒?你的眼睛怎麽了?”
穆晚秋的聲音:“風沙進到眼睛裏了,揉的。”她的聲音漸行漸遠:“……她哥哥不在……她不怎麽吃……”
瓊華見穆晚秋向她揮手,她也揮揮手。
“小姐,下面去哪裏?”司機小陳從後視鏡上撇了眼呆愣愣的白瓊華。
“哦……”瓊華回過神來,“回去吧。”
小陳緩緩調轉方向,黑色小轎車向村外漸漸消失而去。
回到家的時候,父母都沒在,瓊華靠在樓梯口嘆氣。
樓道上張嫂拎着幾件衣服過來,其中一件粉紅色的西裝吸引了瓊華的視線。
“張嫂,這衣服拿出來幹什麽?”瓊華問,伸手去撫摸那件上衣。
張嫂紅撲撲的一張臉,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喏,剛熨好呢,我去給三先生挂上,他随時回來都可以穿到。”
瓊華哦了一聲,匆匆走了幾步回頭道:“張嫂,哥哥走了多久了?”
張嫂還站在原地,聽他家小姐問,嘆了口氣,:“走了四個月了呢!”
“已經有四個月了啊……”瓊華自言自語。
“可不,倒像是四年似的!”張嫂自顧自說着,“黎叔不知照應得怎麽樣?他老婆燒的菜,不知三先生吃不吃得慣!”
瓊華扶住牆壁,笑道:“下次他再打遠洋電話來,你問問他看?”
張嫂嘿嘿地笑:“那自有夫人問,我可不多嘴。”
瓊華搖頭:“你不說,他不會知道你有多想她……”從張嫂手裏撿出那件粉色西裝,“這件跟我房裏的顏色很相襯,先放我房裏當裝飾了。”邊說邊進了自己房間。
關上房門的一刻,整個人一下子空虛起來。面對着從小住到大的房間,繪圖精致的天花板,顏色清新的小碎花窗簾,果凍色的時尚沙發,粉色的公主床,還有堆在床上的那麽多的玩具……那麽多的東西堆着,感覺卻空蕩蕩的。
瓊華把自己往床上一仍,呆呆盯着天花板發起呆來。
這件粉色的西服是她挑的呢,在他二十五歲生日的時候。他穿得很合身,但是他不經常穿。問他,他說穿了去上班,沒有威懾力。他經常穿的是黑色,灰色和暗藍色,他說他太年輕,怕不服衆,所以連穿着方面也選穩重的顏色。
他才二十七歲,看上去卻跟大哥一樣的年紀,大哥已經三十多歲了呢。
家族裏同輩的幾個都對他很敬重。雖然他排行老三,但是連大哥和二哥也不敢不聽他。更別說表兄弟那一撥了。
他很少發脾氣,但是一旦發脾氣,十頭牛也很難拉,陳淑君說“跟他爸爸一個德行。”
想到這裏,瓊華呵呵笑起來,拎起粉色西服,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挂哪裏好。
有人來敲門,是張嫂,站在門口叫她吃飯。她把衣服挂到衣架上,打開門去。
“大老板和夫人打電話過來,晚上不回來了。”
瓊華哦了一聲,悶悶不樂地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