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下一杯茶水後立刻轉身來到項羽身邊。
“哎,嫂夫人教訓的是。只是我們圍着這襄城都已半個多月,将士們難免有些按耐不住、心浮氣躁。”曾經當過強盜頭子的英布在虞妙弋面前說話卻是文鄒鄒,這也是虞妙弋最近才發覺的,只覺這樣的英布有些好笑,卻仍讓虞妙弋對他沒放下多少成見。畢竟以後的英布對項羽的傷害太大,她無法原諒。可現在英布對項羽有用,她可以先暫時放下恩怨。
“襄城是暴秦重要糧倉之一,所以秦二世才會對襄城下達寧死不降的殘酷命令。在我看來城中守将多是懼怕于此。兵法也有說,‘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既然我們答應給襄城守将半個月的時間考慮,那麽我們就暫且耐下心等等吧。畢竟我們是義軍而不是殺人不眨眼的盜匪。”虞妙弋最後這話讓英布臉色微微難看。因為當年受完“黥”之刑罰後,他還被發配到骊山修建阿房宮,逃出骊山後英布落草為寇,當起了強盜頭子。
其實這半月來英布慢慢地總能感覺到将軍夫人對他的冷淡與厭惡,他以為是自己粗魯無狀的言行舉止讓她受不了,所以特意在面對她時盡量讓自己文雅點,甚至都開始文鄒鄒起來,可仍舊讨不了将軍夫人的歡心。英布不想因為虞妙弋而得罪項羽,畢竟這半月來,項羽将軍對新婚夫人的寵愛他英布明明白白地看在眼裏。
可惜無論他怎麽改變,虞妙弋對他似乎還是不見好感。今天聽她咬出“盜匪”二字終讓英布恍然大悟,莫不是盜匪的身份讓将軍夫人介意?英布猜測着,但他自己也很無奈,同時心底深處也感到了不快,他英布生平最介意的就是自己曾經為盜的過去,所以他才想着總有一日來當王不再讓人瞧不起。不過,虞妙弋畢竟是項羽的夫人,所以,心裏不悅,英布表面上還是畢恭畢敬地應着,後在看到項羽攬住了身邊的夫人,英布忙識相地欠身退出,臨走時還不忘刻意拉好帳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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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項羽身邊後,虞妙弋把茶水端起遞給項羽,“項郎?”項羽一直皺着眉頭讓虞妙弋心憂,被項羽攬入懷裏,虞妙弋放下茶水後伸手撫上了他的眉心。“項郎,常這樣皺眉可不好。會提早變成滿臉皺紋的老翁哦。”
項羽撲哧一笑,“竟敢把本将軍說成七老八十的老翁?”項羽笑着瞪了眼某個越來越沒大沒小的女人後直接伸出大掌,握住她的柳腰将她提起放到自己腿上,俯下頭,附着她的耳朵說完後直接張嘴啃咬,略施小罰。
“哪敢啊?妙弋這不是在提醒将軍您了麽?少皺眉,不變老。嗯?”虞妙弋莞爾一笑後直接揚起下巴湊上去吻住項羽聚攏成峰的眉心,吻平着它。而項羽則順勢把纏綿的熱吻引到了她柔嫩雪白的頸項,靈滑的舌頭游移,勾勒着那突俏的鎖骨,将屬于她的芬芳美味盡收味蕾。
虞妙弋身子微顫着,項羽的挑逗迅速勾起了她體內的欲望,也讓她懊惱着。她只不過是吻了下他的眉心,怎麽能引起他如此炙熱的回應?這還在議事用的大營呢,雖然此刻只有他們兩人,可也不能這樣吧……這樣讓虞妙弋有點紅顏禍水的感覺。
所以在項羽把她放倒在軟榻上附上來時虞妙弋推拒着他,“不要在這,項郎。”
項羽輕輕一笑,将她推拒他胸膛的手貼到了唇上,他沒有應她,反而是用細細密密的吻熨燙着她的小手,啃啃咬咬撩撥着她。
“妙弋,哪日我真變成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翁時,你會不會嫌棄?”項羽放開她的手後,俯下-身子将吻落到她的耳畔。
“那項郎會嫌棄白發蒼蒼、滿臉皺紋,變成老妪時的妙弋嗎?”虞妙弋也學着他在他耳邊咬耳問着,濕熱的氣息吹拂着項羽的耳側,瘙癢着他的心窩。
“傻丫頭。”項羽輕笑,沒有回答她卻灼灼地吻住了她,十指相扣,相觸的目光缱绻纏綿,讓彼此都在心底癡癡一笑。
先放傻的是你,項郎。天知道她有多想看看成為老翁時的他。為此她逆天重生。可以的,虞妙弋堅信,只要她能拯救他,他們一定能白首到老……
在項羽炙熱地進入時,虞妙弋伸手抱緊他沖撞的腰肢,随着他的馳騁輕吟着靡靡之音。她再次吻上他的眉心,終于将他聚攏的眉峰吻平,她輕舔着他絲絲密密的熱汗,亦炙熱地回應着……
☆、勸殺
? 一陣纏綿之後,虞妙弋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寝帳。這個發現讓虞妙弋不由臉上發燒,從議事用的大營到他們的寝帳還有不少距離,她這一路怎麽過來的?自然最大的可能是項羽抱着回來的……
由于沒有帶懿兒在身邊,虞妙弋只能自己起身梳洗穿戴。整理完畢後她走出寝帳時,天色已經晚了。
“項将軍在哪?”虞妙弋問向守在寝帳門口的士兵。
“回夫人,将軍和英将軍在大營中議事。”守門的士兵畢恭畢敬地回着,虞妙弋微微颦眉,這麽晚他們會議什麽大事?虞妙弋懷揣着忐忑不安的心走了過去。
想起英布,虞妙弋就想起項羽衆叛親離的時候,那時的叛賊大多是懼怕于項羽的殘暴嗜殺,所以虞妙弋要改變這點。至少在項羽的第一場戰她不要他以屠城告終而讓天下人從此視他為嗜殺之人。所以在項羽初敗襄城秦軍,逼得他們只能龜縮起來後,虞妙弋就日夜勸谏他,勸他不要一味地殺戮,讓他派人送去勸降書。她只想盡量挽救項羽也想盡力拯救襄城滿城的軍民。項羽被她軟磨硬泡,終于在十幾天前送去勸降書,并在書中言明,只要開門投降,必不血刃一人。
項羽給出的期限是半個月,如今離這半月期限還剩三天,三天後會如何?虞妙弋其實還是很不安。這半個月來戰事停止,她沒有閑着,她頻繁地聯系着冥司貓咪,可冥司貓咪只出現過一次,還對她的求助置之不理,只說襄城之事看她的能耐,它不會插手,無奈下,她只能一有空找些兵法來看,但是臨時抱佛腳哪裏派得上用場?當初她信誓旦旦說要幫項羽,但如今她還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虞妙弋對自己越來越失望。在與項羽癡纏的夜夜,她總會被噩夢吓醒,夢裏滿是血腥……
春日微涼的夜風迎面而來讓虞妙弋抱緊了單薄的雙肩,心裏的不安瞬間潮湧,她忽地擡起頭,跑了起來,直接闖入大營,卻仍舊聽見了項羽那句恨恨而出的屠城宣言,“英布,傳令下去,襄城若不開城投降,那麽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時!阻我項羽除秦腳步者,死!”
“不!”虞妙弋失聲喊道。突兀而起的這一呼讓剛要領命的英布吓了一跳,其他将士紛紛看了過來。項羽蹙緊了眉,對着衆将士擺手道:“你們先下去。”
衆将士領命魚貫而出後,項羽才上前把虞妙弋攬進營帳,“夜色很冷,怎麽穿這麽少就出來了?”項羽柔聲地說着,已然到旁邊取來他的披風給虞妙弋披上,她一直在顫抖,抖得讓他不安。
“項郎,你答應過我的。你說過怎麽也不會下達屠城命令。剛剛卻又……為什麽?”虞妙弋一直揪着項羽給她加披風的手,仿佛抓的是最後一根稻草。項羽沉默着,眉峰又高聳。他知道他的妻子心慈純善,他也不希望讓她看到自己滿手血腥,所以他才會答應她修書給襄城的秦兵勸他們投降,可惜,“妙弋,你的宅心仁厚感動不了那些暴秦走狗,根本就不值得。你知道我們給他們寬限的這半月他們在做什麽嗎?他們明裏面是歇戰,暗地裏卻一直在聯絡援軍。如若不是英布抓到了連夜缒城而出的送信者,繳獲他手中的請援書,到時他們援軍一到我們就只有腹背受敵的份!敵人不義就休怪我們不仁,妙弋,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
“對不起,項郎。我不知道給他們機會反而讓我們陷入了困境。但,請你答應我,攻城之後不要屠城好不好?”虞妙弋不希望項羽殺戮過重。項羽又蹙起了劍眉,聚攏的眉峰刺痛着虞妙弋的眼。
“妙弋。屠城我也不想,只是那群秦賊走狗惹怒了我。我項羽不是那麽好戲弄,我大楚不是那麽任他們随意輕視,可以虛與委蛇!逼得我屠城是他們咎由自取!”
“項郎。”虞妙弋緊緊地拉住項羽的手臂,“屠城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你若屠城,那将會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去,他日你将會落下暴虐嗜殺的惡名。”
“妙弋,戰場上的事你不必多管。你先回營,我要率軍攻城。”項羽也不知該如何跟自己的妻子解釋,拉開她的手後轉身就想走,虞妙弋卻撲過來抱住他,“項郎,不要。殺人者終将被人殺,種善因能得善果。”此刻她也不知道如何勸他,虞妙弋顫抖着雙肩,發覺自己真的有些無能為力。
“妙弋放手,不要任性。”果然項羽絲毫不把她這樣的說辭放在心上。“戰場對殺,不殺人者被人殺,你不懂這些就不要過問。”
“那麽你殺那些秦兵走狗就好,為何要屠城?滿城百姓有多少人你知道嗎?那些手無寸鐵的老少婦孺你下得了手?你不會的,是不是?不要屠城,求你了,項郎。”
“你……”看着她又潸然欲泣,項羽無奈,早知道不該把她帶來,她終究只是一個女子。沙場的殺戮與血腥不是她能理解的。
“報——”就在項羽剛想再開口說些什麽時,門口哨兵高聲喊道。項羽神色一凜,喝道:“進來。”哨兵和候在門口的将士們紛紛進來。
“少将軍,喜報!”哨兵單膝跪下禀道:“項老将軍已經順利擊敗叛賊秦嘉,并于梁地擊殺他。老将軍接收秦嘉手下兩萬軍馬,全軍士氣如虹,老将軍設壇祭天,決定明日西進。”
一聽叔父成功擊敗秦嘉,項羽沉默的臉色一喜,但再聽到叔父要舉兵西進,他舒展的劍眉立刻蹙起。“叔父要西進?那章邯老賊此刻就在栗縣,叔父西進必會與章邯撞見,到時交手必是一場惡戰!可惡。”項羽氣惱地捶了下桌案,此刻的他更想快些贏了這戰,趕緊與項梁彙合。
想起秦将章邯,項羽就眉峰難平。當年陳勝吳廣起義,斬木為兵,揭竿為旗,響應雲集,從者無數,一路過關斬将,最後竟舉兵逼到了骊山附近,秦将章邯臨危受命,臨時編制骊山囚徒火速開往戰場。沒想到的是,這樣臨時編制的囚徒,這支從枷鎖中走出的軍隊竟能屢戰屢勝,将來勢洶洶的起義軍殺得狼狽逃竄。之後,章邯又連續破鄧說、敗伍徐,迫使陳勝兵敗逃至城父,至今死生不明。章邯不容小觑,而陳勝的張楚政權一被覆滅,章邯下一個重點攻擊的對象就會是他們項氏一族,叔父會有危險!
而也終在這種局勢下,項羽再次下達了屠城的決意。“英布,把本将軍剛剛的決意傳令下去,告訴襄城裏面的秦狗!不降的話本将軍要他們全城覆滅!”
英布領命出去,衆将告退後,虞妙弋攔住了項羽欲離的步伐。“項郎,不要屠殺無辜,好嗎?”她仍舊如此乞求着。項羽也無奈了,“妙弋,相信我好嗎?”此刻他也只能這麽說道。
“我相信你!”虞妙弋趕緊點頭,“我相信項郎不會屠殺無辜百姓的,對不對?”虞妙弋這個樣子讓項羽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哀求的眸色讓他無法直視,營外的號角已經響起,英布已在催促,大戰在即。項羽把心一橫,将她推開,大步跨出。
“項郎!”身後的她似乎跌在了地上,項羽鐵着心不去管她,卻聽身後的她再次追問道:“項郎,你不會屠殺手無寸鐵的人對不對?”
項羽駐足,但是明顯的有些不耐,“妙弋,這是男人的戰場,你不适合呆在這。來人,送夫人回虞溪。”
“項羽!”虞妙弋喊道,語音微顫,“拿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開刀,這就是你所謂的‘男兒戰場’?”她在冷笑,第一次以這樣的口氣和他說話。項羽始終沒有轉身,攥緊拳頭,在英布的再次催促下走出了營帳,什麽話也沒有留下。
虞妙弋絕望地看着他離去,淚滑出眼眶,劃過嘴角那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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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項羽那樣的攻城宣言下,襄城軍民有些惶恐,慢慢的,怕死的人開始動搖,可惜秦二世下達的死守命令又讓他們無法就這樣開城投降,所以,襄城守将仍舊選擇頑抗,項羽見自己的威吓不被放在眼裏,大怒,立刻與英布率軍強攻。
安逸了半月,又被秦狗惹怒的楚軍氣勢如虹,發動着一次又一次的強攻。喊殺聲喧嘩了整片天地,血頃刻間染就了這個世界。次日,襄城城門終于在楚軍氣勢洶洶的強攻下被攻破。項羽大吼一聲,聲如洪鐘,天子劍朝天一指,楚軍立刻蜂擁而入,喊殺聲久久地震撼着天地,讓襄城軍民吓破了膽,不出一日就潰不成軍,投降者無數。
項羽首戰終于告捷,但虞妙弋的心卻冰涼一片。虞妙弋在心裏呼喚着貓兒,可是貓兒死活聯系不上。眼看着她就要被項羽派來的人押上馬車,她該怎麽辦?她怎能就此走人?
☆、死谏
? 秦二世二年三月,春寒料峭,襄城的天寒意逼人,特別是在項羽攻克襄城後,襄城的上空更是愁雲慘淡。
攻克襄城後,項羽立刻命人把城內所有文官武将、男丁押解到城外,襄城內瞬間慘叫連天。滿城壯年男子都被押解出城,而他們的親人,那些幸免于難的老弱婦孺也跟随而至,他們就跪在楚軍的包圍外,呼天搶地,跪地磕頭,只求項羽饒他們無辜的親人一命。
項羽就站在高地上,冰冷的铠甲,冷凝的表情,一雙稀世罕見的重瞳在此刻竟看不見任何光芒。面對衆人的哭求,項羽面無表情地走到了襄城太守的面前,揪起他的衣領,冷冷地說道:“本将軍說過,襄城若敢抵抗,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時。你們要怪就怪這個為秦兵賣命的走狗。”說罷,項羽将這吓得屁滾尿流的太守丢開,天子劍一出,手起刀落。太守血琳琳的頭顱滾在了草地上。周圍的哀嚎尖叫聲立刻爆發,項羽不耐煩,揚手就要下達屠殺這些秦賊走狗和滿城男丁的命令。
“項羽!”一聲凄厲的呼喊劃過天際,蓋過昏天黑地的哭求聲。項羽聞聲看了過去,只見那個本該在回虞溪村馬車上的人兒出現在他的眼前,而且竟一身缟素!
一身缟素,眼前的潔白卻刺痛了項羽的眼。項羽指派護送她的幾個士兵明顯不是虞妙弋的對手,所以她輕易地逃脫了,項羽也清楚她的身手,他并不想傷她,只是希望她離開罷了,沒想到她還是回來了,而且還這樣一身缟素地回來。這樣的她讓項羽在心底湧起強烈的不安。項羽走了過來,拉住虞妙弋的手,“妙弋,你這是在做什麽?為何這麽穿?”
虞妙弋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扯出一抹笑容,笑意卻只有凄涼。“你覺得我穿得不對嗎?缟素啊,固然是來送終的。你看今天,不是有很多人要死麽?”她扯着笑容說着,聲音飄渺得一點也不真實,越過項羽,虞妙弋來到這些将被處死的人前面,看着正驚恐地看着她的一群無辜百姓,虞妙弋的眼淚終是流了下來,也不知是為他們而流還是為了項羽亦或者是為了自己……
“項羽,”她回頭喚他,冷冷淡淡。項羽看過來,心被揪疼。她眼底的絕望是為了什麽?她的反應為何這麽大?大得讓他束手無策。“妙弋,不要這樣。”項羽走到她的身前,口氣已然在央求。周圍的人,無論是楚軍将士或是待宰的人、老弱婦孺都屏住了呼吸,詭異地看着這對男女。
“那我是不是可以求你不要亂殺無辜?”虞妙弋仍舊是笑着,但眼淚卻一滴又一滴地往下掉。項羽很心疼,但如今的局勢容不得他婦人之仁。他只能這樣看着她,千言萬語此刻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将軍,時辰到了。老将軍還等着我們。”英布在旁邊秉道。虞妙弋心一寒,直接拿出藏于袖中的匕首,橫在了自己咽喉,“項羽,你若殺一人,我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重瞳之眸映着她此刻決絕的臉色,“胡鬧!”項羽一怒上前,沒幾下就奪下了她手中的匕首,見自己的匕首就這樣被輕易地奪走,虞妙弋恨然,“我要死的方法很多種,今天的缟素也算是我為自己而穿!”虞妙弋歇斯底裏地喊着,一點也不明白,他為何不聽勸?既然城破為何要屠城?她不信他當真如此暴虐無情。
虞妙弋這樣決絕的話讓項羽的心再次被緊緊揪疼,那握着天子劍的手狠狠地抓緊,劍刃森森,重瞳之眸忽地蒙上一層陰霾,讓項羽扯出了一抹邪笑,“是嗎?你想死麽?好!我替你。英布,行刑!”
項羽殘酷的命令一下,虞妙弋已經忘了呼吸,腦中也只餘轟鳴。周圍的慘叫聲再次爆發,哭喊不絕,鮮血不斷,但她已經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是眼睜睜地看着無辜的人被屠殺,也看着眼前的他拿着她的匕首刺進他自己的胸膛。血在這一刻充斥了她的所有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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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城的大屠殺之後,虞妙弋昏睡了一天一夜,之後醒了也是不言不語,一個人呆呆地坐着。項羽給她雇了輛馬車,一破襄城取得糧草後立刻前往彭城與他的叔父項梁彙合。
路上項羽聽說叔父已派別将餘樊君和朱雞石與章邯交手,更是心急如焚,星夜行軍。還好一路路經的城池紛紛向項羽大軍投降,項羽連續不戰而勝兩場,楚軍上下歡呼不已。而就在項羽這樣勢如破竹的攻關下,不出十日,他的軍隊已經來到栗縣附近,此時項梁已經和秦兵交手過,楚将餘樊君戰死沙場,朱雞石逃走,項梁大軍戰敗退入薛城。
章邯命王離引軍追殺,幸虧項羽及時趕到,擊退了王離。而得知襄城被破,糧倉被洗劫一空,章邯怒急,但由于兵力不足一時也不敢跟項家叔侄動手,幾日後章邯接到秦二世的聖旨,讓王離鎮守栗縣,自己則引兵回都。秦楚之戰暫歇。
項羽首戰告捷,順利取得糧草,項梁大喜,又聞章邯已走,立刻命人備宴,為項羽慶功。虞妙弋雖與項羽冷戰,但這種場合還是得陪他出席。英雄美人這個詞在宴會上立刻成為了話題。諸将敬酒不斷,項羽都一一接過,滿飲。虞妙弋則完全沒有表情地靜坐一旁。
“早聽說嫂夫人國色天香,今兒宴會上能親見嫂夫人仙顏,劉邦真是三生有幸,哦,不,是萬生有幸,三生怎麽夠?嘿嘿。”就在項羽走出去與龍且、項莊等人喝酒時,有一人一身酒氣地撲過來。今晚慶功宴氣氛很熱烈,所以大家都喝得很盡興。至少上一世當劉邦這麽無狀地撲過來時,虞妙弋是這麽想的,那時也沒多大見怪他的言行。如今,走過一遭,深知劉邦此人乃十足的酒色之徒,虞妙弋對他沒幾分好臉色。特別是想起七年後他言而無信、背信棄義地毀約偷襲,逼得項羽自刎烏江,她更是恨得咬牙。
然而眼前美人兒因生氣而瞪圓的杏目在微醉的劉邦看來卻美不勝收。那生氣的小臉蛋還紅撲撲,美得就像嬌羞的花兒,劉邦看向她的眼神越加的癡迷,借着酒勁,他越挨越近,美人身上淡淡的幽香讓他欲罷不能地想要一親芳澤。反正他喝醉了,做什麽都是酒後過失,應該不會受到什麽重責,而且啊,俗話說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所以,也不管是酒勁作祟還是色膽包天,劉邦越挨越近,虞妙弋心下一凜,着實被劉邦這樣如狼似虎的嘴臉吓到,身子已經在慢慢往後挪。
“嫂夫人,來,阿邦敬你一杯。”說着,劉邦醉态熏熏地舉高酒杯,手肘撐在桌面,整個身子往前傾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一張臉更是讓虞妙弋驚吓不小,擡手直接拍掉劉邦手中的酒杯,但手卻被他抓住。
虞妙弋尖叫一聲,看着他得逞的猥瑣嘴臉,怒不可遏地抓起旁邊的酒杯直接朝他的臉潑去。熱熱鬧鬧的宴會因虞妙弋突然而起的這一聲尖叫頓時安靜了下來,紛紛側目看去。劉邦沒有想到美人兒反應這麽快,頓覺不妙,趕緊放開手,佯裝醉酒地起身,卻“腳步虛浮不穩”地跌坐到了地上,竟在地上左滾右滾,掙紮着坐起。這樣的滑稽态引起了宴會上諸将的哄堂大笑。
虞妙弋深知劉邦秉性,料想他這是在佯醉避過,當下臉色更是難看,不過,宴會上,臉色還有比她更難看的在。
“劉邦!”項羽大喝一聲,一步過去伸手直接揪起在地上打滾的某人衣領,竟這樣直接将他從地上提起。
“啊,咳咳。”被揪着衣襟提起的劉邦在雙腳踏空時,醉意已經全無,頓時吓得冷汗直出,怎麽也沒想過自己一個魁梧大漢竟能如此輕易地被人像拎小貓小狗似地拎起。虞妙弋看了為她出頭的項羽一眼後又低下了頭使勁地擦了擦被劉邦碰過的手。
見嬌妻受氣受驚,項羽更是怒不可遏,僅用單臂便将劉邦提過了頭頂,劉邦狼狽地四肢掙紮着,這樣兒還真像小貓小狗了,周圍言笑晏晏的諸将都安靜了下來,怔怔地看着宴會中的項羽、劉邦,一直都忘了反應。
“啊,救、救命。”劉邦趕緊求饒,項梁見狀走了過來,“羽兒,發生什麽事了?沛公同是起義的盟友,不可對他無禮。”
項梁此話一出,項羽即使多想把手中的禽獸大卸八塊也只能将手掌一松,任劉邦摔了下來。劉邦在地上哀叫不止,他身邊的随将樊哙、夏侯嬰趕緊過來扶他。
“叔父,劉邦這厮厚顏無恥、禽獸不如,他竟敢、竟敢……”說着看向了一直低着頭的虞妙弋,滿眼的心疼。諸将跟着看過去,已然了然何事。
“哎,沛公,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項梁對着劉邦嘆了口氣,劉邦再哀叫一聲後突然跑了起來,竟在門口開始嘔吐。裝滿酒水的胃估計被項羽剛剛那一摔,翻江倒海了,這才嘔吐不止。
看着劉邦這樣的狼狽樣,諸将又在暗暗恥笑。一旁的樊哙嗔視着恥笑劉邦的人,他是同劉邦一起長大的鐵哥們,自是看不慣他被取笑,差點就想動手,還好被夏侯嬰攔住。夏侯嬰上前,拱手說道:“項老将軍、項将軍、嫂夫人請見諒,今兒為項将軍慶功,我們沛公太高興了,以至于喝多了,沛公本不擅飲酒,這幾杯下肚就醉得一塌糊塗、醜态百出,哎,冒犯嫂夫人絕非沛公本意,你們看他嘔吐不止的狼狽樣就知,他定是醉得不輕才會做出此等大膽荒唐之事,還望将軍見諒。等明日沛公酒醒後,我們定讓沛公親自給将軍、夫人賠禮道歉。”
夏侯嬰一番話讓本就不想把事情鬧大的項梁假意面露為難地說了劉邦幾句後,立刻息事寧人地對項羽說道:“羽兒,看來沛公是喝多了,你大人大量就不必計較吧。明兒讓他清醒後好好向你賠罪就是。”項羽氣哼,并不大相信酒醉這一說辭,無奈項梁開口,他也不好再說些什麽。虞妙弋只是繼續把頭壓低,這時候,她根本不好出面說些什麽。
“啊,沛公倒了,哈哈,真是醉了啊。”有人這一呼,樊哙趕緊過去,扶起吐完後醉倒在門口的劉邦。項梁、項羽見此更不好再說什麽,夏侯嬰搖了搖頭,嘆氣着,對着項梁、項羽欠身道:“酒醉誤事啊,沛公今日酒後失态,還望将軍見諒、見諒。”
☆、決裂
? 見劉邦醉倒,夏侯嬰搖了搖頭,故意深嘆一口氣,對着項梁、項羽欠身道:“酒醉誤事啊,沛公今日酒後失态,還望将軍見諒、見諒。”
“罷了,罷了。”項梁對夏侯嬰擺擺手,“今天是慶功宴嘛,喝多是難免的事。既然沛公已經醉了,夏侯将軍就送沛公回去歇息吧。如果人不舒服,明兒的謝罪也免了。好好休息吧。”項梁大量地說着,還讓人送沛公等人離開。可是眼見自己的妻子被占便宜,項羽怎麽也不甘心,無奈項梁拉住了他,讓他作罷。
“羽兒,劉邦剛歸順,不宜把事情鬧僵。好好安慰妙弋吧。”項梁說道,把項羽推到了虞妙弋的身前。劉邦本是泗水亭長,後響應陳勝吳廣起義,在親友襄助下于沛縣起義,被尊為沛公。前日才領着兵馬來到薛城投靠項梁,算是新盟友,因此項梁多少也不得不給他面子。項羽清楚,只能暫時忍下這口氣。被叔父推到虞妙弋身旁,項羽支支吾吾地喚道:“妙、弋。”
虞妙弋看着劉邦就這樣順利過關,心下不由冷笑。她自然不信酒色之徒的劉邦幾杯下肚就能醉成這樣。不過,她此刻也沒心情跟劉邦計較這些,也不想理會項羽,所以,項羽剛出聲喚她,她就站起來,卻是對着項梁低頭福身,“叔父,妙弋累了,先回房了。”說罷就直接離開。
項羽因她淡漠的舉止愣在當場,項梁趕緊推他,“還愣着作甚?趕緊去哄妙弋。”項羽被推着前進了一步,但走出一步卻又回頭,似一臉無措,項梁趕緊對他擺手,示意他追出去,項羽這才硬着頭皮去追。看着在戰場上叱咤風雲的侄兒此刻就像愣頭的傻小子,項梁不由捋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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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的歡慶聲越來越遠,夏侯嬰、樊哙扶着劉邦上了門口的馬車。劉邦一路步态颠颠,盡顯酒醉之态,然而當他上了馬車,那一直哼哼唧唧随意唱着小曲的嘴突然閉了,雙眼再睜開時,哪裏還有半點醉意?
“邦哥,你果然在裝醉。”曾是沛縣屠狗的樊哙有些五大粗,見劉邦醒來伸手拍了下他的肩頭哈哈大笑道。
“哈哈,誰說我裝醉?你不知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嗎?”劉邦也伸手拍着樊哙笑道。不過這話樊哙沒聽懂,一旁聽懂了的夏侯嬰咳嗽了幾下,示意劉邦低調點。
“沛公,那可是項羽的女人,您還是少惹為妙。”夏侯嬰也是同劉邦一起長大的同縣好友,起義前曾擔任過試用的縣吏,所以,比起屠狗的樊哙顯得比較知書達理。
說到項羽,劉邦揚笑的嘴角一僵,眯起的眸子戾色一閃而過,“沒想到項羽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居然有那樣的力氣。不過,有那樣的力氣又如何?還不是奈何不了我~”說罷又與樊哙撫掌大笑起來,似乎根本沒把項羽放在眼裏。
夏侯嬰卻沒有他們這般看得開,“沛公,怎麽說我們也是投靠在項家軍麾下,不看僧面看佛面,少惹項羽,更少惹他的夫人。”
“夏侯老弟你是不是又有白頭發了?”劉邦突然這樣說道,手已經在摘夏侯嬰的官帽,似乎還真想看看他是不是長白頭發。
“沛公,何出此言?”夏侯嬰拿開劉邦的手,整理了下自己的官帽,卻聽劉邦嘻嘻哈哈地說道:“你再老是這樣想得太多、煩得太多一定會中年白頭的~我這是在好心提醒你呢~”這話一落,樊哙就哈哈笑了起來,夏侯嬰臉色一暗,敢情他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多管閑事了,不過,劉邦越是這樣有恃無恐,夏侯嬰越是不放心。
馬車繼續咕嚕嚕地行進着,劉邦、樊哙繼續拍手行歌。突然夏侯嬰似乎想起了什麽大叫出聲,“對了,夫人今晚要考沛公您《孫子兵法》的謀攻篇,您熟讀了沒有?”
“啊——我醉了,醉得不省人事了。”劉邦一呼後,兩眼一閉,再次裝醉睡去。夏侯嬰無奈地搖了搖頭,樊哙也聳了個肩頭,還蠻同情地看了劉邦一眼。嫂夫人呂雉的厲害他樊哙可見識過,而這機警狡猾的沛公在老婆面前啊,每每只有裝傻充愣的份,而今晚估計是想裝醉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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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劉邦裝醉回家之時,項羽已經跟着妻子回到了屋裏。
“妙弋。”項羽鼓起勇氣喚道,虞妙弋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你還在生氣嗎?剛剛讓你受驚了是我不是。我沒想到劉邦酒醉後會膽大包天。”項羽盡量輕聲哄着。
“酒醉?你當真覺得他醉了?”虞妙弋回頭,有些惋惜地看着項羽,論狡詐,項羽遠不是劉邦的對手。
虞妙弋這樣的眼神明顯讓項羽怒起,“你還生氣是不是?好,我現在就追過去把劉邦那厮的一雙手砍下!”項羽說罷就怒氣沖沖地轉身。
“站住!”虞妙弋攔住了他,“為什麽你想到的處事辦法只有血腥和暴力?為什麽變通和狡詐你就是學不會?”這樣的他怎麽能讓她安心離開?
“你還是再怪我屠城一事是吧。”項羽扯出了一抹苦笑,“如今在你的眼裏,我項羽與一個屠夫無異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