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說過榮辱與共,生死相随的,你怎麽能這樣留下我呢?此生随君,不離不棄,不要讓我回去,好不好?”
“哈哈,如此伉俪情深,美哉妙哉啊。”項羽還沒有來得及回應,旁邊一人已聽得眉開眼笑,忍不住出聲贊道。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項羽的叔父,項梁。
現在的項梁也就四十出頭,想到他即将殒身定陶,虞妙弋看見他,眼眶不由一紅。“叔父。”虞妙弋對項梁微福,隐下心裏的酸楚,盡量綻放笑容。
“好好,老夫的好媳婦。”項梁說着扶起了虞妙弋。項梁雖是項羽的叔父,但自從楚國滅亡,項燕、項超父子戰死沙場後,項羽一直是由項梁帶大,雖是叔父卻比生父還要親厚,且項梁對項羽寄托了很多希望,兩人在那落魄的十多年裏一直相互支持,默默努力,如今随着陳勝吳廣揭竿而起,被陳王封為楚國的上柱國,也算是苦盡甘來。
項梁把虞妙弋帶回項羽的身邊,摸着短須笑不攏嘴,“妙弋果真是巾帼不讓須眉,這樣一身男裝倒還真能穿出一番英姿飒爽,好啊。不愧是我項家的兒媳。”項梁的稱贊讓虞妙弋不大好意思,項羽則高興地牽過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掌心。
三人再聊幾句,有人朝他們走了過來。“嫂夫人。”同時出聲向虞妙弋問好的是龍且和項莊。虞妙弋回以一笑,“兩位将軍早。”
項莊擡起了頭,臉上雖是浪子般的笑容,眼底竟流着淡淡的感傷,原來她當真是虞妙弋,真是羽哥的未婚妻。而且竟這麽迅速地結成了夫婦,看着将手緊握在一起的新婚夫婦,項莊把苦笑吞入腹中,對着虞妙弋笑道:“嫂夫人不要喊我将軍,就喊‘莊弟’吧~”
虞妙弋笑着點頭,“嗯,莊弟。”這個場景倒是與上一世一樣。虞妙弋與項莊已經熟絡地交談起來,龍且則還低着頭。“龍将軍?”虞妙弋問道。
“嫂夫人,龍某以前無狀對您無禮過,還望您見諒。”
“呵~龍将軍也是擔心項郎,急着找到刺客罷了。何錯之有?還有啊,不要喊嫂夫人這麽別扭,至于那個‘您’也去了吧。”龍且謝過虞妙弋原諒卻遲疑着要不要改口,一旁的項羽也笑了,“你們倆別扭客氣什麽?喊嫂子就行。”項羽這一開口,龍且才改口喊她一聲嫂子。虞妙弋在心裏撲哧一笑,這冷漠的龍且其實很可愛,而且對項郎忠心耿耿,即使後來楚漢相争時很多人背叛項郎,他也不曾動搖,直到最後被韓信水淹之計困死淮水……
叔父、龍且,能重生一次見到你們真好。
☆、感傷
? 從去年九月份起義到現在,項家軍從八千子弟一下子擴充到了六萬,如今再加上虞家及時贈送的軍械,全軍上下歡呼雀躍。
六萬大軍來到下邳城後就一直駐紮在城外營寨內,而項梁、項羽和諸将則在占領下邳後住進了下邳的府衙。
日暮西沉,華燈初上,一身風塵仆仆的虞妙弋被項羽領到了府衙廂房,從虞溪村到下邳整整趕了一天的路,一身随從打扮的她沒有馬車、沒有馬匹,一路就這樣小跑過來,這一天下來,臉上塵土積了整整一層,含笑的眉眼間細看之下滿是疲倦。
一直微笑地看着項羽的虞妙弋在看到項羽那雙重瞳之眸升起愠火後,笑意僵在了嘴角,“項郎?”他生氣了?為什麽又生氣了?
“虞妙弋!”項羽一字字地咬出,額角青筋若隐若現,虞妙弋心頭更是一突。
“你……”
“羽哥,我讓懿兒來伺候嫂子。”項莊的聲音剛好截住了項羽的責罵之辭,只是一見到人家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地牽在一起,他忙別開了臉,他身後的一個侍婢見此亦趕緊低頭。“呃,羽哥、嫂子,不好意思,我看你們房門開着,所以就自己走進來了,沒想到你們正……忙……”這話一落,項莊忽覺眼角有些幹澀,心也随之五味雜瓶。
項莊最後一個“忙”字讓虞妙弋污穢的臉上立刻燒紅,“不,我們也剛到而已,沒在忙什麽。”虞妙弋趕緊解釋道。不過,除了跟項羽牽在一起,兩人的确沒做什麽,況且現在她的項郎還在氣頭上呢。
“哼。”項羽冷哼一聲也沒管旁邊站了其他人,直接抱起了虞妙弋,這讓虞妙弋驚吓不小,叫了起來,項莊和名叫“懿兒”的侍婢聞聲看了過來,見看了不該看的一幕,懿兒小俏臉一紅,項莊的臉色則一白,當看到項羽抱着虞妙弋往床榻那走去,項莊臉色更是難看,但卻盡量扯出一抹笑容,“羽哥,既然這裏不需要懿兒,我們先……”項莊支支吾吾的話還沒說完卻看見把虞妙弋抱到床榻上後的項羽蹲了下來。
項羽在脫她的鞋襪……項莊臉上的笑意盡失,雙拳卻不自覺地握起。一旁的小丫頭驚訝地看了眼項羽夫婦後卻更加驚訝地察覺項莊此刻生寒的臉色。
“懿兒,還不去打盆熱水!”項羽突然的一吼,讓懿兒趕緊維諾地應一聲離開也讓項莊終于明白項羽在做什麽。幾步走過去,待看到除去鞋襪後本該一雙白玉無瑕的雙足布滿斑斑血痕,盡是破皮後,項莊也倒吸了一口氣,心疼地看向了虞妙弋,可惜虞妙弋的眼裏只有那個蹲在她眼前捧着她一雙玉足,粗哼着氣的人。
其實這一天下來,虞妙弋也感覺到自己腳底發熱生疼,但由于項羽運的是十車的軍械,為防止路上出現意外,他更是快馬加鞭,讓她這個随從不得不快步跟上,絲毫不敢有半點的耽誤,更無瑕顧及那雙腳。沒想到破皮得這麽嚴重……
虞妙弋咬咬牙,那被項羽捧着的一雙腳在他那樣火辣辣的注視下不安地縮了縮。“還敢亂動!”這一縮立刻引起某人氣憤的叫罵。呃……虞妙弋乖乖沒再敢動了,但有些幽怨地看着項羽。人家說“目光如炬”,她虞妙弋今天終于深刻地體會到了,此刻那重瞳之眸就像是化成了兩把火炬,燙得她本就生疼的小腳丫更是疼……
一屋三人一時間沒再言語,待小丫頭懿兒端着熱水過來時,只是詭異地看見床頭三人中,項莊失神地看着虞妙弋,虞妙弋委屈地看着項羽,項羽則低頭看着那雙腳,不過,人雖然是低着頭,但旁人一下便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火氣,顯然少将軍是生氣了。
“将軍,讓懿兒伺候夫人吧。”小丫頭年紀雖小人倒是伶俐,把端來的熱水放在床旁,蹲下去對項羽說着,手已經伸了出去,準備接過那雙傷痕累累的玉足。哪知項羽卻不給,甚至還不理她。張大一只大掌同時握住虞妙弋的雙足,另一只手則去擰水盆中的毛巾。
見項羽要給她洗腳,一室三人盡皆一驚,“項……項郎,我自己來吧。”率先反應過來的虞妙弋立刻掙紮起小腳,當下只覺項羽的手掌比熱鍋還滾燙。
“還動?”項羽怒哼一聲,虞妙弋立刻安靜了,旁邊的項莊、懿兒倒是清醒了過來,“羽哥,這種事你讓懿兒來做就行。”
“對,将軍,讓懿兒來吧。”懿兒也趕緊接口道。項羽只是瞟了他們一眼,重新把視線調回掌中的這雙玉足,“懿兒,你去拿點傷藥過來。莊弟你先出去。”項羽說罷,那擰幹的熱毛巾已經輕輕地擦上了那雙玉足。
“哦。”項莊應了聲,眼神卻一直流連在虞妙弋身上,他知道自己該離開,可身子就是動不了。
“将軍。”一旁的小丫頭拉了拉項莊的衣角,項莊這才晃過神,“那小弟我先出去了,待會開飯時我再讓人來請哥哥嫂嫂。”說罷轉身,大步離開。虞妙弋一心都在尴尬項羽給她洗腳的事,項羽則專注在妻子傷痕遍布的玉足上,因此兩人根本沒發覺項莊那樣故意把“小弟”、“哥哥嫂嫂”咬得那麽清楚時的那份心情,但一旁的小丫頭聽得一清二楚,也把項莊轉身離去後那抹孤絕蕭索的身影看得很清楚……
懿兒微微蹙眉,後也跟着出去。
“項郎,真的不要,我自己來就行。”見旁邊再無其他人,虞妙弋趕緊勸着項羽,畢竟從來只有妻子伺候丈夫哪有丈夫給妻子洗腳的?況且他是現在的少将軍以後的西楚霸王,她不舍得他來做這樣的事。
“在我氣消之前你最好不要再說一句話。”項羽這麽一句話砸來立刻讓虞妙弋啞口無言。他真的是生氣了……畢竟和他已相伴過七年,他的脾氣她是再清楚不過了,特別是生氣,小怒是會大吼大叫地把火燒向每一個人,大怒呢,就像這樣,會氣得不理任何人,特別是惹他生氣的人……
她居然惹他大怒了……虞妙弋在心底深嘆一口氣,知道他心疼她,算了,她就乖乖配合吧,不然會更惹他不快。
一會小丫頭懿兒把藥取過來,項羽也只是命她放在旁邊,自己親力親為,擦完一遍腳後,開始給虞妙弋上藥,小心翼翼着。
“只羨鴛鴦不羨仙”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不過從這對新婚燕爾身上,小丫頭倒是體會到了這句俗話的意境。羨慕地看向了被人這麽悉心呵護着的虞妙弋。
“虞妙弋,以後你再讓我看到你身上一絲一毫的傷口,我絕對會讓人把你打包丢回虞溪村去!”給虞妙弋上完藥粉後,正撕開一層紗布開始給她包紮的項羽惡狠狠地警告着,随着那些傷口被紗布掩蓋,項羽揪緊的心才慢慢放開,帶傷的玉足就像龜裂的白璧,每一道傷痕刺得他眼疼心痛!
“嗯,那我一定會再跑出來的。”虞妙弋淡淡一笑,話語飄渺,然而這樣自然而然的接口,明顯沒有把項羽惡劣的警告放在心上。
“你還敢頂嘴?”見自己的威脅沒被放在眼裏,項羽更怒了,但那給她包紮的力道絲毫沒有加重,感覺到這點,虞妙弋唇角的笑意越深,目光卻開始渙散,“我不是在頂嘴。但項郎,你答應過我的,生死相随。你怎麽可以老是丢下我呢?”
“妙弋,不準提那個‘死’字。”項羽蹙起了劍眉,虞妙弋這樣幽幽艾艾說出的“生死相随”四個字讓他聽得很不舒服。
“好,不提。”虞妙弋笑了,但淚光卻蒙上了眼睛,“我們不會死的,”她不會再輕易自刎,也不會讓他自刎,“我想陪着你,”在這重生的七年,一分一秒都不舍得和他分開,“我不會再成為你的包袱,所以,不要留我一人,好嗎?”
項羽擡起了頭,虞妙弋盡量對他展露笑顏,可淚卻又如斷線的珠子一顆顆滾落。一旁的侍婢懿兒有些詫異地看着虞妙弋,她覺得受到将軍如此超越禮法悉心呵護的夫人應該感到幸福,笑得合不攏嘴才對,怎麽會如此的感傷?仿佛真的悲切地經歷過生死般……
“妙弋,說什麽傻話?你怎麽會是包袱?”項羽起身緊緊地抱住了這個傻丫頭,“不要胡思亂想了,我不會再随便丢下你就是。嗯?不哭了,好不好?”
“嗯嗯。”虞妙弋胡亂地應着,可決堤的淚怎麽也止不住。冰冷的劍鋒劃破咽喉,生命一點點流幹時的無望;親眼看着他自刎,看着他死後被人分屍搶功時的絕望,這一幕幕總如噩夢般在她幸福時突然洶湧而來,壓抑着她的每一分呼吸。她多怕,多怕重生只是夢,哪一天一眨眼間就會夢醒。多怕到頭來她還是無能為力,只能看着他凄慘而死……
見虞妙弋越哭越兇,項羽也無奈了,靜靜地陪她坐在床榻上,任她将他胸前的衣襟汪洋。
“不要再丢下我……”虞妙弋只是抽抽噎噎地重複着這句話,她很怕,怕一覺醒來後看不見他,沒有他的世界會讓她覺得重生的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所做的一場夢罷了。
“好。”項羽心疼地應着,重瞳之眸慢慢渙散,忽又凝重了起來。這樣的她讓他再次記起了他初見她時的那一刻——她眼中的深沉悲哀,那聲“項郎”的情深凄切……
“妙弋,告訴我,是什麽事讓你覺得無望?怎麽樣才能讓你不再如此傷心哭泣?為什麽你能第一眼認出我?為什麽你會那樣呼喚我?為什麽我覺得你似乎早就認識我了?你口中、心中的‘項郎’當真是我嗎?”項羽受感,終于脫口而出一直壓在心底深處的疑問。而聽到項羽這樣的疑問,虞妙弋怔愕了。
懿兒有些奇怪地看向問着這樣問題的将軍,只見将軍慢慢地放開了夫人,而夫人雖然止住了哭泣,但頭卻一點也不敢擡。
“妙弋,告訴我好嗎?”項羽伸出手替她擦去淚水,捧起她的臉,看進她的眼裏,告訴她,“我想知道一切,妙弋。”
☆、騙君
? “妙弋,告訴我好嗎?”項羽伸出手替虞妙弋擦去淚水,捧起她的臉,看進她的眼裏,告訴她,“我想知道一切,妙弋。”
虞妙弋錯愕着,久久都不知該如何開口,從那雙寫滿疑問的重瞳之眸,虞妙弋終于發覺自己的失誤……她不能讓項羽知道自己重生,卻總不知不覺兀自陷入絕望感傷,總不自覺地哭得凄凄慘慘……
“妙弋?”
“項郎。”項羽再次詢問出口時,虞妙弋趕緊接口,“你為何如此問?我心裏的項郎自然是你,一直都是。我……我之所以能一眼認出你,是……是因為……對,是因為你的眼睛。”虞妙弋深吸一口氣,盡量坦然地面對項羽,“項郎,你的重瞳之眸只要見一次就能記得,記下了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所以,我能一眼認出你。”
項羽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着她的眼睛,一雙妙目又蒙上霧氣,項羽心疼地為她拭淚,聽着她繼續說道:“我……最近我老是做夢,夢到一些讓我很不安的事,所以才會敏感無措,悲戚傷懷。對不起,項郎,讓你擔心了,可越是幸福開心,我、我就越覺得不安。”
“怎麽會這樣?是我無法給你安定?”項羽苦笑一聲。虞妙弋趕緊搖頭,“不是,是我太敏感了,對不起,項郎。”
“不要老說對不起。”項羽無奈了,将她又抱進懷裏。虞妙弋咬緊了牙關,鼻頭又是一酸,她對他說了謊,她跟他多說幾聲對不起都不為過。
“将軍、夫人,容懿兒插一句話。”一旁的小丫頭屈膝一福說道。項羽和虞妙弋看了過來。“你說。”項羽命道。小丫頭這才起身回道:“其實夫人會這樣實屬正常,很多新嫁娘在出嫁時會有從喜悅幸福到不安敏感的階段。而至于将軍你覺得夫人好像認識您,你們似乎很早以前就熟識了,這點說來倒是美妙。”小丫頭淺淺一笑,露出了一對可愛的酒窩。見将軍、夫婦聽得很認真忙繼續說道:“将軍、夫人可信前世今生?也許将軍和夫人的情緣早在前世就注定,今世是來再續前緣的。”
“前世今生?呵呵,有些荒誕,不過我喜歡。懿兒有賞!”項羽大手一揮,朗聲笑起,心頭所有的不安與疑問慢慢在消散,“妙弋,不止是前世,也不止是今生,我們生生世世都要相守在一起。你說好嗎?”
“嗯嗯,好,當然好。”虞妙弋胡亂地應着,盡力綻開笑顏,不願讓項羽發覺自己此刻的心如刀絞,這顆心好痛,莫名其妙地又疼得如遭片片淩遲般。好痛、好酸楚,每一份痛都在哭訴着凄楚與不甘。可為什麽?虞妙弋不知……
虞妙弋勉強地扯出一笑回應後就埋進了項羽的胸懷,以免讓項羽看到她此刻心疼得臉色虛白而擔心。項羽很開心地抱着她,訴說着生生世世的誓言。懿兒則開心地抹了下眼角,剛剛這兩人的傷感也一并感染了她以至于讓她挖空心思才說出那一番前世今生的話來勸慰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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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虞妙弋一雙腳被項羽包得像兩只粽子,再加上自己哭得雙眼腫得像兩只核桃,所以晚膳時虞妙弋沒有出去,項羽本想陪着她卻被她推走。作為媳婦她本該早點給項羽的叔父敬茶,可身體誤事,只能把敬茶擱到明早。
有懿兒陪着,虞妙弋倒也不悶,交談中虞妙弋才知懿兒年方十五,比自己足足小了三歲。訝異的是懿兒居然是下邳歌舞坊裏的舞姬,三天前才被項莊贖出來。難怪這小丫頭看起來容貌姣好,纖腰碎步的,虞妙弋明顯對她和項莊的交情感興趣,然而當她剛來興致問起其中緣故時,小丫頭立刻把頭壓得很低,臉上紅霞滿天但怎麽也不敢說。
就在虞妙弋勢要打破沙鍋問到底時,項羽風風火火地推門而入,小丫頭趕緊逃也似地離開,虞妙弋掩嘴笑着。項羽走了過來把她抱起,“妙弋,椅上冰涼,你該在床榻上躺着。”
“我沒那麽嬌弱啦。項郎,我可以自己走。”雖然喜歡被項羽寵溺呵護,但虞妙弋還是想改變一下自己在他心裏的印象,不希望在他眼裏她就是“嬌弱”的代名詞,時時刻刻都需要他來保護。她多想也能為他分擔點什麽,多希望自己能變強些。
“是、是,我的妙弋不嬌弱,是我喜歡驕縱你。”項羽笑着,揚起了一口皓齒,虞妙弋悶然,敢情自己在他心裏就是一個嬌弱的女子。是不是哭太多了?虞妙弋恍然大悟,看來要改變形象得先改了愛掉眼淚的壞毛病。
“吃過了麽?”把虞妙弋放在床榻上後,項羽就開始給她脫鞋襪,動作輕柔,絲毫沒有弄痛她腳上的傷。
“呃,嗯。懿兒剛剛有送午膳過來。”虞妙弋應着,對于項羽這樣的寵溺還是顯得局促,似乎那一世她還沒享受過項羽這樣的待遇。虞妙弋忽地笑了起來。幸福來得真的太不真實了,可,不能再不安了,虞妙弋決定要抛開所有不必要的不安與害怕,凡事多往積極方面想,開開心心地享受重生後的每一天。
除去虞妙弋的鞋襪後,項羽也把自己的鞋襪除去,跟着上了床,抱着她靠在床杆。
“項郎,你在笑什麽?”虞妙弋轉過身子輕輕地撫上他揚起的嘴角。項羽摟緊她,揚起的笑意越深,“妙弋,子期兄快馬送來信了。”他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小卷的信劄,虞妙弋眨了下眼,很好奇哥哥寫了些什麽讓她家項郎高興成這樣。狐疑好奇之下,虞妙弋取過信劄展開閱讀,這一看,她更不解了,怎麽虞子期來的信從頭到尾都是在責怪她這個做妹妹的,說什麽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女大不中留之類呢?有什麽值得項羽如此高興?
“項郎,你在幸災樂禍?”虞妙弋卷起信劄,捏了下項羽揚起的嘴角,有點生氣了。她這還不是為了他,他居然在取笑她……
“不是。這個,最後一句。”項羽環過她的身子取過她手中的信劄把它打開,指着最後幾列給虞妙弋看,虞妙弋狐疑地看了項羽一眼後,才讀出信,“項兄弟,內子過兩個月即将臨盆。待內子順利生産後,子期想為除秦之業獻出一份綿薄之力,希望到時項兄弟能不嫌棄,收下不才子期,子期定不負所望。”讀罷,虞妙弋這才綻開笑顏,“哥終于想投軍了,恭喜項郎。”因為加入項家軍後,虞子期立下了不少戰功,很快就成為項羽麾下勇猛的五虎将之一。
“嗯。子期兄能來相助,我也感到欣喜萬分。”項羽笑着說道。輕輕地吻了下她的鬓角後,項羽把虞妙弋轉過身,重瞳之眸寫滿無盡缱绻,看得虞妙弋臉上不由一紅,“妙弋,我們也要個孩子吧。”項羽這一句話一出,虞妙弋終于明白真正讓他高興得眉飛色舞的原因。他也想像哥哥那樣有一個孩子……可其實,她早就希望能像嫂子那樣懷有心愛之人的孩子,但,上一世她流産了兩次,那相伴的七年卻也是刀光血雨的七年,戎馬倥偬、戰禍不斷,她根本無法給他生下孩子……
“妙弋,我們也要個孩子。”項羽再次說道,今天看完虞子期快馬寄來的信時忽然羨慕極了虞子期那樣守着妻子,期待妻子分娩,期待孩子問世的心情。
“嗯。”看着項羽那樣寫滿期待的眸子,虞妙弋也笑着應道。上一世的缺憾就讓這一世來彌補吧。虞妙弋閉上了眼,項羽輕輕地吻上那抹芬芳,慢慢地将虞妙弋放倒在床榻上,吻開始變得炙熱。
“不行。上一世沒有,這一世也不會有。”耳邊突然想起的這句話讓漸入佳境的虞妙弋就是一驚,猛地推開了身上的項羽,坐了起來。你、你怎麽在這?虞妙弋用心聲問向漂浮在床頭的某貓,雙手緊緊地抓緊自己的衣襟。非禮勿視啊,這冥司怎麽可以在這麽個時刻出現?大煞風景……
“本司一直在你身邊呀。你嫁給項羽可以,但別妄圖為他生下孩子。”退去一直以來略帶傲嬌的語調,某貓沉聲警告道。
為什麽不可以?虞妙弋不甘心地回道。
“歷史上沒有項羽的後人。你該明白什麽叫天命。何況為他誕下孩子又怎樣?一個本不該出現的生命,一個不被上蒼承認的生命,不存于天地,不存于三界,千年的孤苦寂寞誰能懂?”某貓的語氣越來越尖刻,越說越激動,可它的回答讓虞妙弋不解,明顯的牛頭不對馬嘴。
我不會讓我的孩子孤苦寂寞。虞妙弋斬釘截鐵地回道。某貓卻笑了,那聲音竟有些梗塞,“但你卻在它一出生就舍棄了它。只為了那個男人!”某貓悲憤地說完後,轉身消失。虞妙弋雖然聽不大懂它的意思,但卻被它的控訴揪痛了心。對,心痛,虞妙弋明顯地感到胸膛內這一顆心傳來的無盡悔意……這一刻虞妙弋似乎懂了,某貓質問的應該是它的母親,只因為她體內跳動的是它母親的心,所以情緒失控的它才把她視為那白衣女子吧。虞妙弋在心裏嘆了口氣,暫時如此總結道。
某貓消失後,虞妙弋晃回神看向項羽,卻只看到他起身的背影。似乎還有些的生氣。
“項郎?”虞妙弋拉住了他。被她拉住衣角,項羽沒有再走出一步,卻也沒有回頭。他就站在床邊,久久才淡淡地吐出一句,“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雖然不明白她不願意的原因,但剛剛她竟在那種情況下猛地推開他,之後任他怎麽喚都不理他,留給他只是一臉的淡漠。
“我沒有不願意。”知道自己剛剛和某貓對話冷落了他,虞妙弋趕緊柔聲挽留,拉住了他的手臂。
“那你剛剛怎麽了?”她的挽留終讓他回頭。可這問又難倒了虞妙弋,“我……我……”
“吱呀”就在虞妙弋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時,夜風吹動了虛掩的窗子發出聲響,虞妙弋靈光一閃,“剛剛窗子動了,我以為有人,吓了一跳,才……”好吧,虞妙弋承認,說完後覺得這個解釋好囧,果然,項羽挑眉一笑,“就因為這樣你推開了我?還吓得魂不守舍連我叫你都不應?”
當然不是啊……虞妙弋欲哭無淚,卻只能硬着頭皮把頭用力一點。無語無奈了,只能這樣讓她在他心裏再加一個神經兮兮的印象吧。
“你這個傻丫頭。”項羽有些失笑,但氣惱已消,他坐了下來,捧起了虞妙弋埋得深深的小臉,吻上她臉上的紅潮,嘶啞地警告道:“待會不管發生什麽事,天塌下來了都不管,不準再推開我……”
☆、戰起
? “待會不管發生什麽事,天塌下來了都不管,不準再推開我……”項羽捧起虞妙弋埋得深深的小臉,吻上她臉上的紅潮,嘶啞地警告着。
“嗯。唔……”炙熱的深吻立刻讓虞妙弋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冬夜的纏綿火熱開始。然而,一陣陣噼裏啪啦的敲門聲也跟着響起。正忙于自己育子大事的項羽理都不想理,偉岸的身軀附在虞妙弋身上,他的大掌已經深入層層衣物,正火熱地熨燙着妻子胸前的綿軟,力道一輕一重地揉捏,熱吻也灼灼地附了上來。
這門敲得好大聲……虞妙弋在心裏哀嘆,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呢?她這回可不敢再推開正大快朵頤着的項羽了。
“羽哥,不好了。陳王出事了,叔父要我們都過去。”敲門的項莊大聲地喊道。這話一落,項羽終于從虞妙弋的身上爬起,他粗喘着,氣惱地握着拳頭,重瞳之眸燃燒着灼灼烈火,有情-欲更有愠味。“妙弋,你等我,我……去去就來。”說罷,項羽立刻起身,整理好敞開的衣襟後,大步而出。快得虞妙弋都來不及回應些什麽,不過項羽這樣欲求不滿地離去恐怕會有人遭殃,果然項羽一出去,虞妙弋就聽到項莊嗷嗷地叫了一聲,“羽哥,你踩到我的腳了……”
虞妙弋掩嘴失笑。然而,待項羽議完事回來後,虞妙弋可笑不出來了。
陳王陳勝被秦将章邯打敗,生死不明,張楚政權岌岌可危。而陳王手下一名大将秦嘉卻趁着陳王生死不明背主,另立楚王,在彭城以東駐軍。項梁憤然,召集諸将召開緊急會議後決定廣昭天下義士誅秦嘉,尋陳王。而就在這時,項羽則會被派往攻打襄城,取得襄城裏的糧草來支援大軍,而襄城被攻破後會遭屠城……屠城二字仍讓虞妙弋心生寒意,她到底該如何勸阻項羽呢?
果然,三天後,項梁立刻與項羽分兵。龍且、項莊跟了項梁,随大軍讨伐秦嘉;英布則跟了項羽,與他一起前往襄城。襄城乃控扼南北的戰略要地,項家軍要想殺入暴秦首都鹹陽必須先攻下襄城,不僅如此,襄城還是秦軍的重要糧倉所在,拿下襄城百利而無一害,而襄城作為項家軍抗擊暴秦的第一戰自然是許勝不許敗。這是項羽的第一戰,他的壓力必是前所未有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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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二年二月,天氣回暖,襄城外草野青青,天晴氣爽,可整座城池卻籠罩在陰霾之中,死氣沉沉。自項羽大軍一來,只迎戰一回,守城大将立被項羽斬殺,秦兵狼狽敗入襄城,自此襄城城門就從未開啓過,裏面不要說一個人,連一只蒼蠅都沒有飛出過。由于是戰略要地,歷代諸王都會對襄城重新休憩,如今固若金湯的襄城再加上一群頑固龜縮的秦兵,項羽暴戾的脾氣全被引了上來,楚軍上下更是心煩氣躁起來,有人更是直接爆起粗口。
“真是他奶奶的一群龜孫,占着襄城城防堅固,拒戰不出!”項羽麾下大将英布氣急敗壞地罵道。這叫罵聲剛好被送着茶水進來的虞妙弋聽到。虞妙弋擡眼看去,正見英布側臉上一個赤色的刺青。那是一種名叫“黥”的刑罰。秦律苛刻殘酷,連坐就是一種,一人犯罪,多人受罰,一人犯錯即使只是鄰裏都會受到殃及。年輕時的英布就是因為連坐而遭到了“黥”的刑罰,臉上被刻了字,所以他雖名叫英布卻也被喚作黥布。
喚他作“黥布”明顯時刻在提醒他曾經受刑受辱的過去,然而英布卻絲毫不以為意,反而欣然接受。原因只是因為曾經有位德高望重的算命先生說他會“當刑而王”。即,會在受刑之後稱王,所以英布樂于接受,也堅定地這麽認為,認為自己可以稱王,雄霸一方。
不過後來還真應驗了“當刑而王”這話。虞妙弋冷冷一笑,在三年後項羽颠覆了大秦,砸碎了秦之大鼎後,諸王得到了分封,英布作為項羽麾下五虎将是唯一一個得到封王的。像她的哥哥虞子期、龍且、季布、鐘離昧等卻都沒有得到任何分封。可英布還是不滿意!他的野心讓他變節,在當年項羽遠征齊國,彭城告危時坐視不管,眼睜睜地看着彭城淪陷,不僅如此,他還直接投降了從漢中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而出的劉邦,致使彭城失守,楚漢之戰拉來了序幕。
英布這叛賊的嘴臉讓虞妙弋厭惡,可不得不承認英布在作戰方面的勇猛,還有他在這三年為項羽多次立下的汗馬功勞。特別是在巨鹿之戰時截斷甬道,為整場戰役取得了第一次勝利,振奮了軍心,為項羽殲滅王離大軍奠定了至關重要的基礎。可惜在後來自告奮勇追殺楚懷王時英布已經居心叵測,若不是他當年故意洩露項羽刺殺義帝的內幕讓全天下知道,劉邦怎麽可能師出有名,號召天下人反項羽?若不是他有意背叛項羽,彭城又怎會如此迅速地淪陷?若不是他在最後仍舊為了那當“王”的野心,截斷了項羽的所有後路,項羽怎麽會被逼得自刎烏江,英年慘逝?
對于英布虞妙弋心情很複雜,所以重生後再次見到他虞妙弋一直沒有多少好臉色。而且英布在殘暴嗜殺方面比起項羽有過之而無不及,虞妙弋此刻聽他如此暴戾,秀眉立刻颦起。“英将軍稍安勿躁,凡事急不來,總會有辦法的。何況我們已經許諾了襄城半個月的時間考慮,這還差三天,你就等不及了麽?”虞妙弋淡淡說罷在英布的桌上放